他愛和誰調情都不關她的事,但她究竟為何動怒?
越想越煩,她索性一夾馬腹,馬兒奔得更快了。
但沒多久,褚琅騎著馬追了上來,小玲瓏一看來者是那令她心中躁亂的元兇,下意識地策得更急。
褚琅未要求她停下,兩人一前一後地馳騁在大草原上,就這樣奔了許久,直到奔至一處小湖邊,小玲瓏才有收勢的打算。
她突地拉起馬頭,馬首一揚,嘶鳴一聲後便停下來,她氣呼呼地對著褚琅吼道:「你跟來幹嘛?為啥不乾脆留在王府裡當駙馬?」
褚琅也將坐騎停下,他笑瞇瞇地望著全身像著了怒焰的女神,笑道:「你這模樣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小玲瓏陡地一驚,被他的話駭住。她……她該不會真的是吃這死人頭的醋吧?
見她一臉驚愣的表情,褚琅毫不客氣地揶揄道:「嘖嘖!這醋勁還真不小哩。」
小玲瓏雙頰一紅,低下去不再搭理他,她轉身下馬,牽馬到湖邊飲水。
褚琅見狀也跟著下了馬,牽馬至湖邊飲水。他邪妄地側眼凝著她,小玲瓏感受到灼熱的視線正一瞬也不瞬地盯著自己,一顆心竟又無來由地慌亂起來。
天!她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自遇上他之後,竟越來越不瞭解自己了?
褚琅似是硬要逼出她的心事般,直中要害。「戀上一個人有這麼可怕嗎?尤其像是這般英俊瀟灑的男子?」
聽到他這般自吹自擂的話,她下意識地抬頭又準備和他槓,但卻望進一雙如深淵的黑瞳,蠱惑且邪魅地凝著自己,令她的心口又是一窒。
一時間,她竟忘了自己要說些什麼,呆呆地與他對望著,心中的渴望已無法再隱藏,清清楚楚地寫在她小巧粉嫩的臉上。
他以手指勾起她的臉,邪氣地笑道:「你該有自信的,男女歡愛並不如想像中如此恐,貪戀紅塵並不是什麼罪過。」他不懂,她似乎對情愛這事始終抱著逃避的態度。
她驚訝地抿緊唇,睜大了眼睛。不可否認,他的話在她的心湖裡激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沒人告訴過你這些嗎?因為你生來就被教養成高不可攀的聖女?」他輕輕地笑問,完全明白她為何會如此驚訝。
一股被看穿般的難堪湧現,她倏地冷下臉,甩開他撫著她下巴的手,以冷得不能再冷的音調道:「不要以為你很瞭解我,我和你是極端不同的,你的濫情和我的聖潔,這輩子永遠搭不上關係。」
「聖潔?」他嗤笑一聲。「為了什麼?為了天生的使命?還是為了你那愚蠢的聖女頭銜?」他惡毒地說。
「你……你竟敢……」她快被他氣得語無倫次,神聖不可侵犯的使命竟被他說成愚蠢?
「有什麼不敢?」他挑釁道。
「你真是太放肆了,這更可證明我們之間最大的不同之處!」
「喔?」他感興趣地挑高一眉。「那你看看,」他拉過她,指著水中兩人的倒影。「你看見了什麼?」
小玲瓏依著他手指的方向,清楚看見兩人在水中的倒影,還有兩匹馬兒在湖邊飲水。
「看見你和我了嗎?」
「嗯。」她輕應一聲,完全不懂他在玩什麼把戲。
「再看清楚點,你又看見了什麼?」他沉聲在她耳際低喃,彷彿和暖的南風輕拂過髮際般令人舒暢。
她看著湖面上粼粼閃耀的光點,心底深處似乎也被喚醒,像是賦與了生命般隨著光點閃耀跳動著。
但漸漸地,兩人的倒影變得模糊不清,她開始有些不耐煩,嚷道:「你到底在要什麼把戲?」
「耐心點……」他柔聲哄道:「你可看見自己?」
「是看見了,又怎麼樣?」
「看見我了嗎?」
她皺著眉,悶悶應了聲,表示耐心已快用盡。
「你看,我們的倒影相錯一起,這人海茫茫,偏偏是你我相遇,你還能騙自己無情無慾?」
小玲瓏胸口一陣顫抖,一股濃濃的情慾似乎正緩緩流出,她就算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他忽然由後頭環抱著她,低頭品償著她的髮香。「能夠如此緊緊被人擁抱,這種感覺,難道你不渴望?」
小玲瓏的心饒是銅牆鐵壁也被他的軟語化盡,她忍不住想沉溺在這柔情蜜意裡,永遠留著這份悸動。
「你沒有外表那樣堅強,何必隱藏你的脆弱?表現出來並不可恥,你只是個女人,我可以替你分擔,也絕對有能力替你分擔。」他故意把唇靠在她的耳邊,以沙啞性感的嗓音道。
小玲瓏非常不習慣和異性間如此親密的舉動,下意識地想逃開,卻反而被他圈得更緊。
「別逃,試著別抗拒你自己……」他咬著她的耳垂輕道。暖熱的氣息繞在她的頸項間。
「從沒有人……對我說過……」她抖著肩,聲音哽咽沙啞,心口的那份悸動更形潮湃。
「可憐的小貓……」他憐惜地撫著她如瀑的長髮。「該有人好好疼你的,你值得得到這一切。」
「你……」她的心更困惑了,理智與情感正在拉據著,她使不出一點力氣來推開他。
「我的小美人,你不曉得自己的魅力嗎?天底下的男人,十之八九願意為你赴湯蹈火,你不必為了安蘭吃醋的。」
聽著他的吹捧,小玲瓏只覺雙頰燥熱,血液像是滾燙的沸水般在她體內四處奔竄。
「我……真的美嗎?」她紅著臉,忍不住又瞄了眼水中的倒影,見著自己正被一個男人擁住,她覺得更羞了。
饒是如此,她竟毫無一絲想逃離的念頭,她不禁開始懷疑,她骨子裡是否也是個放蕩的女人?
「你當然美,美得不可方物。」褚琅毫不吝惜給她讚美。
「你真的是這樣看我的?」她轉過身,正對著他,望進他的瞳眸。
「你從未發現過,你不自覺流露出來的風情是如何地迷人嗎?無形中就已把敵人征服,也把我這浪子給征服了。」褚琅自嘲地笑道。
「是嗎?你這浪子有那麼容易被征服?」她蹙眉斜睨著他,擺明了不信任他的告白。
褚琅嘴角的笑容逸去,忽地正經道:「你不信?」
小玲瓏歪頭想了下。「不信。」
褚琅又一改正經的嘴臉,哈哈笑道:「那你是不信任你自己的魅力了。」
「你……真是貧嘴。」小玲瓏的雙頰比先前顯得艷紅,像是朵盛開的玫瑰般嬌艷欲滴。
褚琅趁她張口之際,毫無預警地覆上濕熱的唇瓣,她怔愕地忘了合眼,任由他侵略她的口舌,吸吮她口中的蜜汁。
小玲瓏突然覺得自己像是被人捧在手心上呵護的珍寶,儘管以往在火陽宮裡人人敬她如神,但她卻未曾像現在如此滿足快樂過。
這就是愛情嗎?她反覆地問著自己。
躲開了拜火教的追殺,兩人的心情較先前的輕鬆自在,漫無目的地四處遊走,哪裡風景明媚就往哪兒去,想留多久全看心情而定。
連日來,褚琅發現小玲瓏的臉色似乎越來越蒼白,問她,她也只推說可能水土不服,而他也沒再多問,只是盡量勸她多吃點。
「你還好吧?瞧你臉色不太好。」褚琅與小玲瓏並駕騎著馬,擔心地問道。
「我還好。」小玲瓏回答的聲音有些氣若游絲。
「如果有什麼不舒服,一定得告訴我,知道嗎?」
「嗯。」她輕輕應了聲。
「我看你好似心不在焉,在想些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想要享受當下的每一刻、每一秒,不管未來。」
聞言,褚琅皺緊眉,她的話聽起來像是她已做好了某種決定,而且是他不想要的那一種。
「怎麼好端端的說這種話?」
小玲瓏心虛地別開眼,若無其事地道:「啊,沒什麼,只不過這輩子從來沒過得如此優閒自在,有些有感而發罷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這般表相的平靜日子能過多久?
褚琅不疑有他,莞爾笑道:「不只是現在,往後咱們都可這樣過日子。」
往後?
小玲瓏在心中獨自咀嚼這兩個字,不敢奢望分毫。
褚琅看出她的淡然,將馬緩緩踱近她。「不相信我的承諾?」
小玲瓏幽幽轉頭望了他一眼。「信,我當然信。」
褚琅皺起眉。「瞧你說得言不由衷。」
「沒有,我只是有些累了。」
褚琅抬頭望向萬里無雲的天空。「是啊,尤其今兒個日頭很大……玲瓏!」他急地驚呼一聲,因為小玲瓏正由馬上墜下……
小玲瓏因開門聲而幽幽醒來,才一張開眼,頭暈和嘔吐的感覺立刻席捲住她。她試著起身,卻被一手端著瓷碗的褚琅用另一手按回去。
「先躺著,別動。」他放下瓷碗,再扶著她坐起身,替她墊高枕頭後讓她半躺著。
「頭好痛!」她忍不住抬手敲敲脹昏的腦袋,希望能減輕一些疼痛。
「別敲。」他攫住她的小掌,放在他的手心上柔柔按著,笑道:「再敲就敲傻了,這可怎麼辦才好。」
小玲瓏的臉口又被他這溫柔的模樣震了一下,呆呆地說不出一句話,這種被疼愛的感覺深深溫暖著她的心房。
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她,除了晶晶和奶娘外,沒有人對她如此溫柔地說過話,這一刻,她竟有些想器的衝動。
「來,把這藥喝掉。」褚琅將一碗黑稠稠的藥汁遞到她面前。
光是聞到那難聞的味道,她就立刻撇開頭。「我不要再喝了。」這幾天住在客棧裡,他一直又哄又騙地逼她喝下這簡直要她小命的藥汁,她快受不了了。
「誰教你這麼經不起曬,現在可好,病了,嗯?」
她氣悶地瞪著他。「你不也和我一起在太陽底下曬,怎麼一點事也沒有?」
「這說明我的身子比你好多了,快把這藥喝掉,再等就涼了。」他像哄小孩般哄著她把藥給喝了。
小玲瓏這才不情不願地接過藥湯,皺著眉,屏住氣,勇敢地將藥灌進小口。但一入口,她差點全吐出來,而褚琅趁她張口之際,將藥整個倒進她的口中,怕她這樣蘑菇的德行,一碗藥喝到半夜也喝不完。
「哇,好苦!」她漲紅著雙頰,苦著一張臉。
褚琅又遞給她一片雪花糕。「喏,吃了它就不若了。」
小玲瓏趕緊接過雪花糕,沒兩下就解決掉。
褚琅一旁見她這副急樣,戲謔道:「這麼怕苦藥,跟個孩子一樣。」
小玲瓏噘起小嘴嚷道:「要你管!」
驀然間,小玲瓏驚訝地發現,她什麼時候開始學會撒嬌、耍賴?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而且這感覺竟該死的好?
「以後若是不舒服要馬上告訴我,知道嗎?」
溫柔、低沉的關愛話語令她心口一緊,一陣酥麻的電流由心口傳至掌心,深深的溫暖了她整個心房。
「嗯。」她輕應一聲,暖流在體內四處流竄著。
「你……今後有什麼打算?」他毫無預警地問出這句話。
「嗄?」她驚訝地抬起看他,不解他為何突然問這個。
「我們現在已近入關的路上,你還是決定回火陽宮嗎?」他屏著氣等著她的答案,這一刻,他希望她的回答是選擇跟他走。
小玲瓏臉色一僵,原本暖暖的胸口頓時鬱塞起來。「我……」她聲若蚊蚋,不知該如何回答。
回憶頓時有如洪水般湧進她的腦海裡,一連串未解的謎題教她如何放得下?再加上晶晶的橫死,她能放理下嗎?
褚琅瞇起眼,「你已經不再是火陽宮的人了,這不正好?你不用再背負你那莫名其妙的責任,為什麼不選擇你自己的人生?」他不懂,她現在自由了,除非是她自己不願意跟他走。
「事情不是那麼簡單。」她萬般無奈地道。
「玲瓏……」他輕聲喊著,她的心口又大大地被撞了一下,她真的很貪戀他這樣喊她的感覺。
「再……再喊我一次……」她垂首,羞紅著臉要求道。
褚琅突地摟住她,小玲瓏的心口又是一縮,他細細碎碎地較咬著她小巧圓潤的耳垂,在她耳際低喃著她的名。
「玲瓏……玲瓏……」
一顆心像是化掉般,抽去她全身的氣力,她忍不住將他摟得更緊,「不要停,繼續喊……」
他抬起大掌,由下而下輕輕撫著她長而烏亮的秀髮。「傻瓜。」他輕斥,「如果繼續喊下去,那就要喊一輩子鴃H」
他的話霎時奪去了她所有的呼吸,她稍稍離開了他的懷抱,抬頭凝望著他。「你可是……認真的?」
他臉色一正,將這個問題反問自己,他是認真的嗎?
望進她深如幽潭的烏瞳,他看見自己的影像,他確定他是認真的!這輩子,他從未有過念頭想拴住一個女人,而她是第一個,也會是唯一的一個。
「你……願意嗎?」
「我……」
見她猶豫,褚琅臉色微微一變,語氣有些僵,「你放不下,對吧?」
這層認知令他感到挫敗,難道他對她而言,不夠重要到足以令她舍下一切?
「如果你真是認真的,就別逼我,再給我一段時間。」
「做什麼呢?」回去報仇?
「一時之間很難說個明白,有些謎題,我得去解開來。」身世的謎就像根芒刺永遠插在心窩處,在得到真相前,她永遠都不會自在。
謎題?他只覺得她自己本身才真像個謎,外表堅強,內心卻脆弱得可以,究竟是怎樣的環境造就她這樣矛盾的個性?
「你只是不服輸吧?」
「不服輸?」她不解。
「就算你想脫離拜火教,你也不希望是以此種狼狽的方式離開,對吧?」
她旋即搖頭。「不,不是這樣。你誤會了,我不是如此好強的女子,我只是想知道我的親生父母究竟是誰,還有他們究竟是怎麼死的。」
聞言,他有些動容,這是第一次她主動提及她的私事。
「你的親生父母?」
「嗯,所以,我一定得回去問問魯昆,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這就是你放不下的原因?」
「是。」
他旋即笑了。「這簡單,你先和我回中原,這事我幫你辦。」他不信以三莊的力量和人脈會搞不定這一點小事。
「你就是不放棄是嗎?」她真覺得有些輸給他了。
「放棄?哪那麼容易——」
突然間,一陣撕裂般的痛楚在小玲瓏的胸腔深處炸開來。她緊摀住領口,臉色倏地發白。
褚琅一驚,著急地先讓她躺下。「怎麼了?」
她眉心全攏在一起,撕扯般的痛楚越來越遽。「好痛!」
「我現在馬上去叫大夫!」他急得轉頭離開,卻被她一把拉住。
「別走,沒有用的!」她虛弱地喊道,額上的汗珠滴落,滑過她蒼白的臉頰。
褚琅著急地緊握住她的手。「別急,我快去快回,你忍著點!」
「別走……真的沒有用……」
「什麼沒有用?」他不懂。
「啊……痛!」錐心般的痛楚令她忍不住痛呼出聲,指節泛白地緊掐成拳,由她緊握的力道,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的痛楚。
一股焚心般的著急令他坐立難安,他真恨不得能替她承受這痛楚。
「放開我,我立即去找大夫!」她這樣緊握住他,教他如何離開?
「沒用……我說……沒用……」她已痛得無法暢順地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這到底怎麼回事?」她向來就有這病嗎?
「我……」她虛弱地直喘著氣,全身不斷地抽搐著。
「告訴我,我該怎麼幫你?」
她努力地睜開眼,「別走……」她氣喘不休地望住他。
「好、好,不走。」他任她緊握住他,不管手上早已被她掐得瘀青滿佈。
此時此刻,她要什麼,他都會答應她,哪怕她要的是天上的月亮,他都要摘下來給她。
「你……真好。」在極度的痛楚中,她努力擠出一抹笑。「啊!」一聲痛呼,她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