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蘇蘇啜著果汁,看著不同膚色的人種大量湧進拉斯維加斯這座豪華的現代化機場。
每天,它迎接著大量賭客,為賭城創造奇跡與燦爛,讓平凡的世人皆可過過紙醉金迷的繁華夢。
「你的登機時間快到了吧。」
關存焰將面部表情降至最少,不想洩露內心的複雜情緒。
昨天她從威特手中拿到黑星之愛鑲成的戒指,隨後兩人各自訂了機票飛返台灣和紐約,像是一切關於情愛的糾葛都不曾惹塵埃似的,他們即將各分東西了。
方蘇蘇看了看表,笑了笑,故作輕鬆的說:「還有三十分鐘,我還可以吃一份三明治。」
她招手跟侍者點餐,然後一口氣將玻璃杯裡的果汁喝到見底。
這應該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吧,以後,分處在兩個國度的他們是不會再相見了。
就要分別了。
想起這二十幾天來的生活,對她恍如像經歷了一場夢般不實際。
就算回到台北,恐怕她也要一段好長的時間才可以恢復得過來,適應她枯燥無聊的上班族生活。
唉,說起來俞昕已經明白她並不是墮落的壞女孩,這點她很安慰。
可是呢,她也同時知道了俞昕已經是一個小男孩的父親,這點更是無法改變,在情感上,她與俞昕勢必再也沒有交集。
這麼一想,這趟回程就變得多麼索然無味。
知道了她的夢中情人已經使君有婦,而她內心真正的情感又不知遺落在何處,一想到這個,她就認為自己大概會在飛機上狠狠的痛哭一場。
痛哭是哀悼一下她早夭的初戀,以及對面這個不解風情的笨男人,一點都不懂她的心,她要走,連句挽留都沒有……
「你很能吃嘛。」點燃一根煙,關存焰不是滋味地挑挑眉。
她的食慾這麼好,剛剛已經吃掉一份火腿培根煎蛋和一份薯條了,現在居然又點了一份份量頗多的三明治?
哼,可見離別一點也沒有造成她的困擾。
她紅潤的臉蛋看起來精神飽滿,昨晚也不像失了眠的樣子,從一早開始嘴角更是保持著咪咪笑意,像是為了能擺脫他而暗自竊喜著。
這個女人沒有良心。
而他在乎這個沒有良心的女人,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為了她,他一度決定放棄黑星之愛,告訴威特真相,甘冒被威特槍殺在賭城的危險。
為了她,他第一次在公共場合失控揍人。
為了她,他第一次這麼想要一個女人,又死要面子的開不了口,任自己得內傷啊……
「你呢?食慾不好啊?」她瞄了瞄他面前的餐盤,裡面的食物幾乎原封不動,他只喝掉了兩杯熱咖啡。
他在心煩嗎?心煩什麼?
她還存著一點奢望,期盼他的煩心是為了她,為了他們即將各飛東西而束手無策,其實他是想挽留她的。
「一想到可以回到紐約,早上一時開心吃太多了,所以現在吃不下。」他輕描淡寫的說。
方蘇蘇瞪著他,一時之間對他實在恨得牙癢癢的。
他居然這麼說?
她立即收回對他殘存的一點企盼,然後命令自己把他拋到九霄雲外,回台灣以後再也不准想起這個掠奪她身心的傲慢男人。
「哈,怎麼跟我一樣?」她誇張的笑。「一想到可以回台灣我就開心,開心就開胃,不由得越吃越多,這就是代表我的心情極好……」
「回台灣以後你要做什麼?」
他突然風馬牛不相及,沒頭沒腦的問。
據他所知,俞昕還留在拉斯維加斯拍片,至於拍完賭城場景的部份,他們一行人還要轉往加拿大取景,短期間不會回台灣。
就算俞昕回台,他相信他們除了是青梅竹馬的好鄰居,外加兄妹情之外就不可能有些什麼了,關於這點他倒是十分放心,相信她不會去當人家的第三者。
那麼,初戀凋謝的她,會開始尋找新的目標戀人嗎?
「我?」她微微一愣,想了想。「設計服裝吧。」
他看著她,擺明了傾聽。
她聳聳肩膀。「雖然我不怎麼受公司的重視,不過這次在這裡看了這麼多歌舞秀,從那些歌舞女郎身上得到不少創作的靈感,相信我可以設計一些令人耳目一新的晚禮服。」
如果這次她回去之後設計的服裝仍然讓消費者不屑一顧,那她就真的要準備轉行了。
「你一定可以的。」
他對她的才華有信心,她這匹千里馬遲早會遇到伯樂。
事實上,是他想當她的伯樂。
他想為她創立服裝品牌,把她設計的服裝行銷到世界各地,有元氏的護航加上一流的行銷網,讓她一舉成名不是難事。
「哦……謝謝。」
她有點侷促的低頭啜果汁,這才發現果汁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就被她自己喝完了,連忙心慌意亂的拿起水杯喝開水。
他居然會鼓勵她?
她還以為她說出來之後,他一定會譏誚挪揄兼奚落一番的,可是他沒有,反而聲音聽起來誠懇極了。
「還要不要叫杯果汁?」
他注意到她的慌亂,遂非常、非常體貼的問她,深邃的黑眸裡燃起一抹異樣的柔情。
「不必了。」她跳起來,拿起手提包。「我的登機時間到了,我……我預祝你一路順風,早點救出你要救的人。」
他跟著站起來,凝視著她。
「我也祝你馬到成功,畫出你的心中所想,畫出一片屬於你自己的天地。」
她的臉一熱,一陣莫名的感動衝擊著她的心。
見鬼了,他何時變得這麼感性了?害她感動的心理酸酸楚楚,真不想走。
「好!那麼,再見了。」
她毅然決然的站起來,不要再在這裡多待一分半秒,因為她真怕自己會酸楚的想哭那樣太沒用了。
她沒有再回頭,直接往登機室走去,當然也就無法得知背後那兩道熾熱的眸光是多麼渴盼著她。
「小姐,留步。」
一名東方女子擋住了她的去路。
「什麼事?」方蘇蘇吸了吸鼻子。
「請你把黑星之愛交出來。」
「什麼?」她錯愕的抬眼,眼前是一名高佻的冷艷美女,有點眼熟,似曾相識的感覺。
飄灑著薔薇花香的女子扯動嘴唇笑了笑。
「我說,請你把黑星之愛交出來。」
原本她可以輕而易舉得到黑星之愛,可是方蘇蘇卻贏了她,讓她在威特.拉蒙的選妻會敗下陣來,真是叫她扼腕哪。
「你是什麼人啊?」方蘇蘇警覺的看著她。
「你問太多了,我要的是黑星之愛,要命的話,就快點交出來,我不想在你身上浪費太多時間。」
「寶石不在我身上。」方蘇蘇宣言,這樣她應該可以走了吧?
薔薇女子略一抬眉。「哦?那麼一定在關存焰身上了。」
方蘇蘇瞪大眼睛。「你究竟是誰?」
她居然也知道關存焰?
薔薇女子笑了笑,沒有回答,她緩緩從懷裡拿出一條白色手帕,緩緩向方蘇蘇靠近……
*****
煙灰缸裡滿是煙蒂,關存焰在混合著煙味與咖啡香的餐廳裡痛苦的度過二十分鐘。
方蘇蘇快要登機了,要是他再不會阻止她,他們就真的要永別了,因為他連她在台灣的住址、電話都不知道,茫茫人海要找一個人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他不該讓她走的,可是她似乎也沒有要跟他回紐約的意願,莫非她的心還繫在俞昕身上?
哼,他也是很有傲氣的,他已經說過要她做他的女人了,她都沒有回應,這次她若是不主動開口對他表示相等的愛意,他就任她去了。
反正對他有愛意的女人那麼多,每一次在紐約社交界的宴會中,隨隨便便總有富家千金想對他投懷送抱,他根本不缺女人。
方蘇蘇只是他生命裡一個偶然罷了,她這個小偶然不能打亂他向來井然有序的生活,少了她,他也沒什麼缺憾,只是有一點點小小的遺憾而已……
「關先生。」
一名身穿帥氣西裝的男子鬼祟地靠近他身邊,打斷了他腦海裡種種的可能、假設和想法。
「你是誰?」關存焰冷然回答,他不認識這個傢伙。
男子熱絡的笑了笑,遞出名片。「我叫歐司無,是紐約國際刑警組織的幹探,有件案子想請你協助調查。」
「我不記得自己犯了什麼罪。」
歐司無連忙堆滿笑容。「當然!當然!以你關先生的身份、地位,自然跟任何案件都扯不上關係,我們要調查的是元夫人的綁架案。」
「你最好立刻閉嘴。」關存焰冷冷地說:「否則元氏的律帥團代表將會控告你惡意散播不實謠言的罪名。」
「沒那麼嚴重吧,關先生,我們國際刑警組織也是為了元夫人好,她被不明人士綁架已經超過二十天了,生死未卜,可是元先生卻一直不報警處理,這樣令我們警方很為難……」
「你要是再繼續纏著關先生不走,你們警方將會更加為難。」一個頗具威脅性的粗濃男聲加入了他們。「因為我將用私因將你囚禁,直到世界末日那天才放了你。」
威特現身,雲淡風輕的威脅,頓時把歐司無嚇破膽。
「拉蒙先生……」歐司無虛弱的喊了一聲,他當然知道威特·拉蒙在賭城的勢力有多龐大,還是先走為妙。
「還不走?」在威特身後的元采芹狐假虎威地喊,現在她有大靠山,當然講什麼都大聲啦。
「我馬上走!」識時務者為俊傑,他可不想真的被囚禁到世界未日那天。
歐司無一走,」元采芹馬上哇啦哇啦起來。
「原來大嫂被人綁架!天哪!你們怎麼不告訴我?」
剛剛她全聽到了,她一直不知道她大嫂突然不見的原因,現在她總算知道了。
「你當然知道我們不告訴你的原因。」關存焰撇撇唇,這隻小麻雀,有她在的地方就不得安寧。
元采芹閉嘴了。
哼,她知道關存焰的言下之意,說她嘴巴大嘛。
雖然平時她是聒噪了些,可是這種攸關生死的事,她還不至於會那麼沒大腦的到處傳播,他們真是太小看她的智商了。
「那現在怎麼辦?」元采芹憂心忡仲。「大嫂被綁架,大哥一定急瘋了,我們快想想辦法!」
「需要我幫忙嗎?」威特也很關切,采芹的大嫂也就是他未來的大嫂,他當然要盡綿薄之力。
「你已經幫忙了。」關存焰道。
威特與元采芹對看一眼,尤其是當事人更是十分不明白自己幫了什麼忙。
於是,關存焰把綁匪的要求告之。
元采芹轉憂為喜。「原來如此,要四大寶石交換啊……咦,蘇蘇姐呢?」
「她回台灣,現在--」關存焰看了看手錶。「飛機應該快起飛了。」
「什麼?」元采芹大為震驚,陡然揚高聲音。「你居然讓蘇蘇姐一個人回台灣?」
關存焰故作鎮定的扯動嘴角。「有什麼不對嗎?」
「不對極了!」元采芹大喊,「你明明喜歡她,為什麼不把她留下來?還眼睜睜的讓她走掉?」
面對元采芹的反應,關存焰揚了揚嘴角。「誰說我喜歡她?」
元采芹皺了皺眉頭。「關大哥,你別再嘴硬了,男人還是對感情坦白一點比較可愛,像我的威特就是個最好範例……」
說到這裡,她連聲催促威特,「親愛的,運用你的權勢,快打電話阻止飛機起飛!」
既然蘇蘇大方的成全了她和威特,她也希望蘇蘇和關存焰能有情人終成眷屬,和他們一樣幸福。
元采芹死命拉著關存焰飛奔到位於另一頭的登機室,飛機還沒有起飛,顯然空姐也已經接到上級打來關照的電話,因此對兩人十分禮遇。
「人呢?方小姐人呢?」元采芹急著問。
空姐恭敬的走過來說明,「方小姐沒有登機,我們也正在找她。」
「沒有登機?」
她意外的看向關存焰,後者擰起了眉心,俊容一片鐵青。
*****
「關大哥,你坐一下,這樣一直走來走去也於事無補。」
元采芹柔聲勸導,可是顯然沒用,關存焰還是一直很煩躁,從機場回到威特的豪宅,他已經抽了一包煙了。
「她究竟到哪裡去了?」關存焰閉了閉眼睛。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蘇蘇遇害的畫面,這裡是賭城,善類很少,匪類很多,搶案與槍案層出不窮,他實在不該太放心,讓她一個女孩子家去登機。
「不要太著急,這麼大一個人了,不可能不翼而飛,大概想到什麼紀念品沒買,所以踅回去買吧,」
元采芹說著自己也沒有把握的安慰話。
「不可能。」關存焰馬上駁斥了她的說法。
他腦海裡又出現了另一個恐怖的畫面,蘇蘇被人劫色,她正毫無抵抗能力的任由那些黑鬼凌辱她……
元采芹長長的歎了口氣。「我也知道不可能,可是,還有什麼更好的理由可以說明蘇蘇姐的失蹤呢?」
「該死!」
元采芹的問號令他劍眉打了個死結。
他真的很後悔沒有阻止她回台灣,如果他一直跟在她身邊,現在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元采芹小心翼翼的說:「關大哥,威特已經出動他所有的手下去找人,現在自怨自艾也沒用,還是快想想對策吧。」
歐司無很讚許的點點頭。
「元小姐說的很是,說到這個嘛,我們警方對於失蹤的人口通常會採取三個步驟。第一個步驟……」
兩道不善的眸光同時射向歐司無,他乖乖地閉上了嘴。「當我沒說。」
關存焰冷眸掃過歐司無。
究竟是哪個笨蛋讓這傢伙跟著他們一起回來的?
據威特的手下回報,歐司無自稱是他們的朋友,不明就裡的手下見主人的東方籍朋友近日特別多,所以就沒有防心的讓他上了車,簡直引狼入室!
「其實,如果是有人綁走蘇蘇姐,那麼對方就一定會跟我們聯絡,我們只要處於被動的等就對了。」元采芹若有所思的說。
說時遲那時快,一名保鏢飛奔而來。
「元小姐,有信到,指名給關先生!」
關存焰震動了一下,保鏢將信呈上,」元采芹立即拆開。
「若要方蘇蘇平安無事,拿黑星之愛交換--」元采芹蹙著眉心念,下面寫著一個著名遊樂園的名稱。
「這可真難抉擇啊!」她呻吟。
救了方蘇蘇,凌獲珊就會沒命,可是要是救了凌獲珊,方蘇蘇就再也不可能回來,關存焰也將永遠沉在地獄的深淵。
她同情的看著關存焰。
這對他而言,才是最痛苦的抉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