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雅、黎雅……」
午後陽光熾熱,氣溫節節上升,但依然抵擋不了前來參加簽唱會的歌迷,越到時間,歌迷聚集得越多,叫喊聲越是熱烈。
休息室裡,同樣擠了不少工作人員,經紀人劉保就站在梳妝台旁,看著化妝師、髮型師幫黎雅做最後的修容整理。
「阿保哥,我好緊張哦!」黎雅抬頭道,臉上帶著有些僵硬的微笑。
「乖——別緊張,你沒聽到外頭的叫喊聲有多大聲,剛剛我偷瞄了一下,人都快擠爆廣場了。」劉保像拍撫小狗一樣的拍她的肩膀。
「阿保哥,你會不會太誇張了?」黎雅被他的說法逗笑了,表情也就放鬆許多。
「哪有!這本來就是實話,你待會兒上台就知道了。」劉保話鋒一轉,鼓勵道:「對對對!黎雅,你現在的表情就對了,放鬆點,別忘了,公司幫你取的稱號是『甜心歌手』,就是因為你的笑容帶著甜味,可別隱藏你的優點啊!」
「我知道了。」黎雅試著調整呼吸,撫平紊亂的心跳。
「阿保,請過來一下。」一位工作人員在不遠處向他招手,表情雖然帶著笑意卻有些不自然。
「黎雅,我先過去忙一下。」劉保點個頭,隨即走過去。
「怎麼了?」
「阿保,你看!」工作人員把他拉到角落,用身體阻礙,確定黎雅看不見,才拿出口袋裡的紙給他。
警告:
立刻取消簽唱會的活動,否則後果自理!
紙張上的文字用不同大小的字體拼湊而成,很明顯是從報紙雜誌裡剪下來拼貼的。
「這次除了信,還有送什麼嗎?」劉保皺起眉頭問道。
已經不是第一次收到這樣的信件了。早在黎雅剛出道,唱片銷量逐漸上揚時,就收過警告信函,內容跟這封大同小異,不是要黎雅退出歌壇,就是要求她不可以上一些知名的電視節目,而且,除了信件,還會附帶一些噁心的東西,例如破損的衣服、帶血斷頭的娃娃等等。
由於對方只是恐嚇,一直沒有實際動作,唱片公司認為只是單純的惡作劇,也就只向警方備案,並沒有讓黎雅知道,也嚴禁旗下的工作人員向媒體透露。
「有,一大束的白菊花,不過被我丟掉了。」
媽的,這是送葬嗎?劉保氣得在心裡暗罵,嘴裡則是稱讚工作人員:「你做的很好。」
「沒有啦!這本來就是我該做的事,那阿保,這事你覺得該怎麼辦?跟之前一樣,不理會嗎?」
「現在取消會引起歌迷暴動的,活動還是要舉行。」劉保嚴肅的說道。
多虧歌迷的支持,她才能在第一張唱片就賣到十萬張,這對一個新人來說,是相當好的成績。而這是黎雅出道以來,第一次舉辦個人簽唱會,要是現在喊停,後果不堪設想。
「可是,現在外頭人這麼多,要是那個人真的趁亂對黎雅做出什麼事來,那該怎麼辦?」工作人員一臉的擔憂。
「不管怎麼說,活動取消影響實在太大,結果不是我們能夠擔負的,頂多通知其它工作人員,多注意週遭的情況,別讓可疑人物靠近黎雅。」劉保還是很堅持原先的決定。
「好,我馬上做。」工作人員隨即快步離去。
劉保將恐嚇信收好,又趕忙回到黎雅身邊,臉上掛著笑容,彷彿沒發生過什麼事一樣。
「準備好了嗎?」
「早就準備好了。」髮型師輕攏一下黎雅的頭髮後,笑著退開,讓她起身。
「很好,黎雅,加油哦!你一定可以的。」劉保握起拳頭做加油狀。
「嗯!」黎雅點點頭,來到後台,接過無線麥克風,預備。
待主持人用簡單的開場,帶動現場氣氛後,她揚起招牌的甜笑,走上舞台。
「你們好,我是黎雅。」
透過麥克風,她的聲音清楚的傳入眾人耳裡,引起歌迷極大的迴響,掌聲、喊聲加口哨聲震動了整個廣場。
「謝謝你們頂著大太陽來看我,謝謝你們——」她向歌迷揮手致意,又繼續說道:「現在,先讓我唱一首歌,等會兒再跟你們聊聊好嗎?」
就在歌迷點頭叫好,工作人員放出音樂,黎雅準備開口唱歌時,耳邊突然聽見不屬於她歌曲中的聲音,接著有人指著她身後大叫,在她還來不及回頭看是怎麼回事前,工作人員已經衝上台,將她團團圍住,然後護著她下台。
「黎雅,你沒事吧?」黎雅一進休息室,劉保的眼睛就緊張的在她身上上下檢視一番。
「我沒事啊!到底是怎麼了?阿保。」黎雅迫不及待的追問,耳邊還可以清楚的聽到外頭躁動的聲音。
「有人朝你開槍!但打中的是你身後的看板。」無法再隱瞞下去,劉保臉色凝重的說道。剛才處在人群中,他差點被嚇出心臟病。
「什麼?」黎雅驚訝的摀住口。
「好了!先別說這麼多,活動取消,我們快回公司去。」劉保緊皺著眉頭,拉著人就要走。
「可是歌迷怎麼辦?」黎雅被拖著,仍不忘開口問道。
「現在不是擔心這個的時候!」向主持人使個眼色,他把黎雅推進保母車,不管外頭的歌迷如何叫喊,他硬是讓車子駛離現場。
結果簽唱會被迫中斷,這個消息立刻引發媒體關注。兩個小時後,唱片公司發表了公開聲明,而這場槍擊事件讓黎雅登上各大新聞媒體的頭條,也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了。
世界知名的加樂仕拍賣公司,首次來台舉行的珠寶古董拍賣,吸引了大批的政商界人士與會。人潮幾乎將麗致酒店的迎賓廳擠爆,眾人全坐在椅子上,手裡拿著號碼牌,翹首期盼著主持人宣佈拍賣開始。
除了飯店的工作人員外,在迎賓廳的個個角落,有好幾名穿著西裝的男子,耳裡塞著耳機,雙眼緊盯著會場,神情顯得嚴肅。
每每像這樣的大場合,「國衛保全集團」的總裁——封尚智,必定會親自指揮坐鎮。他不是光躲在安全室裡看監視器而已,而是會四處察看有沒有疏忽的地方,務必做到防護滴水不漏的地步。
將近一米八五的身高,碩壯的體型,讓他在會場中十分醒目。
一雙濃眉令他的黑瞳炯炯有神,高挺的鼻樑使他的嘴唇更具吸引力,出色的身材與臉孔,成功引來眾多女子的注目,可惜他一直四處走動,讓她們沒機會上前多做認識。
「Boss,西區OK!」
「老大,東區正常。」
「老闆,北區沒有異常。」
他神情專注地巡視場內的情況,耳朵則一邊聽取各區部屬傳來的回報。
就在他想走到南區那邊察看時,有人叫住了他。
「封先生,謝謝你在百忙之中還來會場巡視。」
「趙先生,這是我的職責。」他轉身和來人打招呼。
趙貴州,加樂仕公司的亞洲區總經理,這次正是他親自上門,請他全權負責這次拍賣會的安全。
「我想有你在,今天的拍賣會一定可以順利結束的。」身材矮胖的趙貴州笑呵呵的說道。
「趙先生,這句話還是要等拍賣會結束再來說。」封尚智神情嚴肅的回道。
他向來不做任何圓滿的臆測,以防自己鬆懈。
「不會啦!一定可以的。」趙貴州還是堅持往好的方向想,不想有任何失誤影響拍賣會的進行,畢竟今天要拍賣的珠寶古董總值上億。
「趙先生,你該準備上台了。」封尚智看看手錶提醒道。
「也對,那我先過去了。」趙貴州點點頭,走到一半又突然轉頭,「封先生,等拍賣會全部結束後,我請你喝一杯,你務必要賞光啊!」
封尚智只是點點頭,又繼續自己的步伐,等巡視完各區後,他又回到會場。
台上正好在展示一顆十八克拉號稱千禧晶鑽的粉紅鑽石,台下眾人頻頻發出讚歎聲,接著就是一連串的競標,競爭的結果,最後由某企業家的千金標得。
隨後,台上又開始競標起其它物品。
由於家族也擁有雄厚的政商背景,這些場面他是看多了,所以對於台上的那些東西,封尚智完全不看在眼裡,倒是工作上的事,他一向力求表現。
當初成立國衛保全集團時,由於與警界的關係良好,幾乎有一半的工作會自動送上門,但他仍戰戰競競地做每一件Case,更憑著他對計算機的專精,研發出不少高科技的保全產品,連美國五角大廈都捧著大把美金來要求合作。不到兩年,國衛就打響了名號,成為全球最知名的保全集團。
兩個小時後,拍賣會圓滿結束,他也成功接下加樂仕在台灣設立分公司後所有的保全工作,簽下可為公司賺進上千萬的年度合約。
凌晨十二點,封尚智並沒有回家休息,反而是回到公司,繼續工作。
成堆的文件在他的批閱中逐漸減少,突地,一份委託案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是她!
沒想到事隔多年,他竟會在見到她照片的那一刻,就立即記起當年那一次相遇的景況。
瞪著桌上那張巧笑倩兮的照片,他的目光幾乎無法移開。他的心忽地浮現奇異的感覺,像似怦然心動……
難道他早在很久以前就對她……
這怎麼可能?他皺起眉,將心裡異樣的感覺壓下,開始翻閱唱片公司送來黎雅的各項資料,當然包括恐嚇信及槍擊事件的相關資料。
經過簽唱會的槍擊事件之後,黎雅被恐嚇的事就因此曝光了,她的知名度立刻水漲船高,唱片的銷售量每天都以倍數成長。
為了表示不畏惡勢力,唱片公司並沒有讓黎雅暫停一切通告,而是更積極參與各家電視台的邀約。
這些對黎雅來說,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本來,歌手就要勤跑通告,才有機會讓人記住;但是像現在這樣,被一堆記者追著跑,甚至在她的住所日夜派人守著,更甚著,他們還查到她南部老家,追訪她父母親對這件事的看法,她就很想尖叫了。
槍擊事件已經讓她父母提心吊膽,現在又要被記者騷擾,結果就是她父母每天都打電話來叨念,說什麼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當初就不答應她去當歌手之類的,搞得她壓力更大,偏偏又不能發作,以免被記者寫成耍大牌。
「阿保,我們要去哪裡?」剛結束一個通告,黎雅連妝都沒卸,就直接坐上保母車,由地下停車場離開電視台,以避免記者追訪。
「我們先回公司一趟,來——先喝個果汁墊胃,晚點再吃東西。」劉保拿起一旁的柳橙汁給她。
錄像的時間Delay,現下又有公司召喚,讓她根本沒時間吃午餐。
「阿保,公司有什麼事嗎?」黎雅覺得奇怪,怎麼突然要回去。
「老闆沒說,反正等回去就知道了。」
「哦。」她沒再多問,安靜的喝著果汁。
劉保看著黎雅,不禁有些失神。
縱使每天見面,劉保仍常驚艷於黎雅的美。
吹彈可破的白晰肌膚,襯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張粉紅菱嘴笑起來非常甜美。
坦白說,在演藝圈裡比她漂亮、比她美的,多得是;但像她這樣外表與內心都很純淨的,真的不多。從訓練的過程到發片宣傳,她一直是以誠待人,對所有人都是很有禮貌,遇到記者問一些比較尖銳的問題,她也是以甜笑帶過,就連最近發生恐嚇槍擊事件,面對記者的窮追不捨,她也從來不發脾氣。
雖然他知道她並不好受,卻還是乖乖的聽公司安排,照常跑通告,唯一可安慰的,大概是唱片銷量一飛沖天吧!
回想當初會發掘她也是巧合。那次他有事到南部,和朋友到KTV唱歌,在那裡的走廊上,注意到她和朋友有說有笑的進入包廂。衝動之下,他就跑進去找她,還把她嚇了一大跳。後來再三表明自己的身份和來意,她才放下戒心,與他交談。
在聽到她開口唱歌之後,他更確定自己的眼光,黎雅不但有臉蛋,就連歌聲也有一定的水準,像她這樣的人才如果不簽下來,他深信自己一定會後悔。堅持互留聯絡方式之後,他開始耐心地等待她的響應。
一天、兩天,三天過去了,她沒有任何響應,他打電話過去找她,才知道她父親非常反對黎雅當歌手。
於是他又專誠南下與她父親詳談,花了一星期的時間,加上黎雅自己的堅持,她父親終於點頭答應,而他也保證會保護黎雅的安全,黎雅才收拾行李跟著他北上。
「阿保?阿保?」黎雅眨巴著眼叫人。
「嗄?怎麼了?」劉保這才回神。
「阿保,是不是我有什麼問題?怎麼一直看著我?」害她還忍不住拿出鏡子來,看看是不是臉上沾到什麼東西了,結果什麼也沒有。
「沒事,只是閃神而已。」他笑笑的說道。
在說這話的同時,車子已經轉進公司的地下停車場。
黎雅和劉保搭上電梯,直奔八樓的主管辦公室。
一進門,發現裡頭除了老闆之外,還有別人。
「老闆,我們回來了。」劉保恭敬的點頭道。
「姚哥好。」黎雅禮貌的打招呼,目光卻無法不注意到站在老闆身旁的男人。
那人的存在,令整間辦公室頓時變得狹小起來,因為他有一副魁梧的身材。
他到底有多高啊?一百八十五?還是一百九十?
他,好像一隻熊。
突地,黎雅的心裡冒出一句感想。
「老闆,這位是?」劉保很自然的開口問。
「過來,我來幫你們介紹,這位是國衛保全的總裁封尚智,以後他們集團會負責黎雅的安全。」姚哥笑笑的說道。
「好的,老闆,我知道了。」劉保突然又想到,「那等會兒的通告就有封先生的人員跟著囉?」
「等會兒由我陪你們上通告,我需要瞭解黎雅工作的流程。」說話的是封尚智,而他的眼神不著痕跡地看向黎雅,隨即移開。
她真的沒什麼變,這麼多年下來,只是變得更成熟了。
「是。」劉保轉頭對封尚智說道:「封先生,請跟我們走吧。」
就這樣,封尚智跟著他們搭上保母車前往電台。
她應該已經忘記他了吧!畢竟不過是短短幾分鐘的相處而已。封尚智心裡想道。
其實,他是可以派人過來的,但他卻按捺不住心頭的騷動,硬是出現在這裡。
回頭看看身旁的黎雅,她似乎變高了,眼瞳還是跟當年一樣黑白分明,好像會說話般的晶亮。
但是她似乎比當年還瘦,這點讓他不自主的皺眉。他實在不懂,為什麼演藝人員為了上螢光幕好看,就拚命減肥,這簡直是自虐的行為。
不對,他在想什麼!這不關他的事,不是嗎?
他的工作就是保護她的安全而已!其餘的,不在他的工作範圍裡。
異樣的感覺與理智在封尚智的心裡產生極大的矛盾,最後理智抬頭,硬是把不該有的思緒拋掉,轉到工作上。
之前收集的資料顯示,簽唱會上的槍枝只是空氣槍,這麼一來,等於降低了主謀想對黎雅下手的嫌疑,卻大大的提升警告意味。
他幾乎可以肯定,主謀一開始的射擊目標就不是黎雅,而是背後的看板。這點頗令人玩味,一個寫過多次恐嚇信,外加送過恐嚇物品的人,為什麼還不直接對付黎雅?
與封尚智同車,黎雅明顯的感覺到車子裡的空間急遽縮小,而且他一臉酷樣,看起來好像很難相處。
偷偷瞄他一眼,無巧不巧就跟他對上眼,害她嚇一跳地趕緊移開視線,臉上也浮現紅暈。
他也在看她嗎?
過了好半晌,想和他說話的衝動終究還是蓋過尷尬的感覺,才要開口,劉保的嘴比她更快。
「尚智,我可以這麼叫你嗎?」劉保揚起笑容,想試著跟他建立交情,以方便以後做事。
「你還是叫我封先生吧!」封尚智堅持要劃分主客之間的關係。
劉保頓時覺得尷尬不已,「呃——封先生,不曉得你之前有沒有擔任過演藝人員的保全工作?」
「沒有。」
「那麼我想先跟封先生說明一下,黎雅今天的行程以及往後的通告有哪些。」不畏他的冷言,劉保直說道。
「劉先生,你先跟我說今天還有哪些行程就可以了,至於往後的通告,麻煩你全打成一份清單給我,至於有什麼變動再改就好。」封尚智很快地做出安排,沒什麼耐性聽完冗長的解說。
「哦——好。」既然他這麼乾脆,劉保也不囉嗦,拿出背包裡的行事歷,開始跟他說起今天的行程。
在一旁的黎雅,只能聽而搭不上任何話,再次覺得這個男人真的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