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的接待員白羅茜抖著微笑。那個笑包含了同情、驚慌及某種程度的畏懼。兩年前他的婚禮鬧劇發生後的第二天,她給他的也是這種笑容。
"石先生,早。"她咕噥說道,眼睛充滿了表情。
"白小姐,早。"
接下來是尷尬的沉默。羅茜象悼念者站在墓旁般垂下視線。"今天天氣很好啊!"
達克看看她。"你這樣認為?"
羅茜的臉龐轉成深紅色,她急急低頭用接電話來遮掩。
通往達克辦公室的走道是個挑戰。達克懷著認命的心情走過去。走道兩旁的辦公室門口散發著病態的好奇。他在影印室附近瞥到幾道遮遮掩掩的注視,幾個勇敢的人朝他咕噥道早安後,急急衝進洗手間和其它目擊者比較心得。
但是最糟糕的一段還沒降臨。達克咬緊牙根邁進他的辦公室。
他的秘書皮茉玲自她的眼鏡上緣窺視他。達克做好心理準備。
茉玲已六十好幾,她有一頭鐵灰色的短髮,又穿著她最喜歡的灰色套裝搭配。那套衣服可說是威風凜凜。雙排扣的設計配上茉玲結實的身材,使她成為石氏保全顧問公司的力量象徵。
據達克所知,她的最大嗜好就是午餐時間到卡片商店打混,找尋每種場合最能發人深省的字句。
無論大小節慶,她的孩子、孫子、侄兒女、朋友及同事全都會收到她的卡片。達克甚至在老闆節收到一張;而在他僱用茉玲前,他甚至不知道有這種節日。經常來襲的卡片對他來說是一大痛苦,因為他忐忑不安地覺得或許他必須回應一番。他故意忽視內心的不安並容忍秘書的怪僻,是因為茉玲非常有效率。
不幸的是,她收集卡片的嗜好影響了她對現實方面的看法。
"石先生,早,"茉玲說。"我以為你今天不會來的哩。聽到星期六的小意外,我真的很難過。"
只有茉玲會把星期六的情況說成小意外,達克想。"別提了,茉玲。"
"記住,走在人生的旅途上,人難免會摔上幾跤。你必須站起來,彈掉塵埃,重新開始。"
"上星期六對我不是好日子,茉玲。不過我很高興至少我沒有摔跤,因此我不需要重新站起來,或是彈掉塵埃。"
"我說的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先生。"茉玲溫柔地駁斥。
"哦?"達克佯裝訝異。
"當然不是,我是在打比喻。"
"我一向不擅猜隱喻。"
"自此以後,先生,"茉玲輕快地說。"今天又是你往後生命的第一天。"
"我會記住。"
"你必須撇開過去的烏雲,迎視帶來光明未來的彩虹。"
"謝謝你的建議。"達克迅速走過她的桌子,幾乎就要成功地逃脫了。他已來到他裡間辦公室的門口。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新的希望,先生。"
"的確。"達克鬆一口氣,推開裡間的門。"叫麥卡倫來好嗎?"
"好的,先生。而我得說,失敗為成功之母,不經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
"如果你再說,我或許當下就炒你的魷魚,茉玲。"達克進入他的辦公室,重重地開門。
他將公文包丟在桌上,外套則扔到角落的衣帽架上後,他踱到窗前。他站在那裡幾分鐘,對著十五樓高的窗景沉思。
自他站立處,他可以看到灰藍色的艾利略灣,及遠處白雪覆頂的奧林匹克山峰。天空不見一片雲彩,雖然這一點在這北太平洋海岸區可能隨時會變。
載滿遊客及通勤上班族的游輪,沿著冰冷黝黑的海灣忙碌地穿梭。他們令達克想起勤奮的蜘蛛正在編織一張隱形的網。隨著晴朗的天氣,一群帆船亦出現在海灣。
達克想到現在他應該是在夏威夷的海灘上躺著的。到南太平洋度蜜月是蜜拉的主意,達克毫無反對的意思。他把這件事交給她處理,如同他打算將他整個的社交行事歷都丟給她管了般。
蜜拉安排了旅館、機票、他的行程,一切的一切,不知道她有沒有費神取消所有的訂位,還是他又會收到沒有享用的蜜月費用帳單。
門開了,石達克在麥卡倫步進時,轉回身。
卡倫三十五歲,個子高佻,英俊的貴族式五官和達克所呈現的外型完全相反。他對昂貴的手工服裝有很高的品味,穿起衣服來有模特兒的架勢。他的金髮是在美發沙龍修剪的;他的腳上穿的是意大利的真皮皮鞋,而不是磨損的慢跑鞋。而在辦公室他從不穿牛仔褲。
他在其它方面也和達克相反。在達克厭惡的社交場合他如魚得水,而他真的喜歡藝術、好酒,甚至歌劇。
他同時非常擅長管理人員和錢財,這種特質使他成為達克的無價之寶。
這兩個人是早幾年在"羅塞達中心"認識的,當時達克是在技術部門工作,卡倫則負責管理及財務。
達克決定獨立時,他賭博般地向卡倫提出合作計劃。他無法提供大筆現金,因為他的第一個產品--一套電玩程序,仍未出爐。但是他提出石氏保全顧問公司副總裁的位子及股份作為合作條件。出他意料之外的是,卡倫立刻接受了這個機會。
卡倫證明了他替石氏保全顧問公司掙取生意的幹練,絕對不輸他在"羅塞達"時替中心掙取金援的技巧。
達克看得出他和卡倫表面上完全不同,但是他們仍莫名其妙地成了朋友。使石氏保全顧問公司成為業界領先的龍頭是他們倆的共同目標,勤奮的工作與急速竄紅的成就把他們牢牢焊成相輔相承的隊友。
"星期六的酒醉有多嚴重?"卡倫朗聲問。
達克聳聳肩。"我沒酒醉。"
"沒有?"卡倫微微一笑,自行在一張椅子坐下,伸長了腿。"我知道你不喜歡喝酒。但是我以為星期六晚上你會破例的。如果你沒喝醉,那又做了什麼?我在八點時打電話過去,但是沒有人接。"
"那天晚上我去劇院了。"
卡倫的眉毛揚起,"我不知道你會去劇院。"
"星期六晚上去了。在'聚光燈劇院'看了一出叫什麼'牆上的蒼蠅'的戲。"
"我不信。你去了實驗劇場?你的狀況一定比我想像的還糟。你怎麼會找到象'聚光燈'那種五流的劇院的?"
"我的婚宴承辦人和她的職員要我過去,正好我也沒其它事好做。"
卡倫眨眨眼,"承辦婚宴的外燴公司?"
"別提了。故事很長。"
"好吧,星期六晚上你去了劇院。昨天又做了什麼?我打過兩次電話都打不通。"
"我把電話關掉了,"達克說。"專心做'阿肯'那個案子。"
卡倫的眼睛亮了一下,"照茉玲的說法,化危機為轉機,嗯?"
"現在不是引述茉玲的話的好時機。"達克說。
"阿肯"是他最新的腦力結晶,一個他根據媒體所謂的混亂原理導出的原則所設計出來的高靈活度電腦保全程序。達克寧願稱呼這門存在於數學及物理學興起的學問為"複雜科學"。
他不喜歡"混亂"的用法。依他看,這兩個字和科學家,在一群看起來紛亂的符號與動作中找出固定模式的研究毫無關係。對達克來說,真正的混亂是被無止盡的夜籠罩的空洞宇宙,那個地方-切都毫無意義,一個他完完全全孤獨的地方。而它就存在他心底深處。
卡倫雙手交握若有所思地注視達克。"我不想問,但是純粹太好奇了。你有沒有蜜拉的消息?"
"沒有。"
"我想,這樣也好。"
"我想也是。眼前蜜拉和我沒什麼好談的。"
"往好的方面想,"卡倫說。"婚禮取消總比離婚便宜得多。"
"你沒看到外燴公司的帳單?"
卡倫呵呵大笑。"或許如此,但我說的是經驗之談。別忘了,我仍在支付梅莉贍養費。我敢打賭那可比你付給外燴公司的支票金額要高得多。"
石達克沒有爭辯。梅莉是卡倫的第二任下堂妻,這樁婚姻維持不到一年。卡倫最近付了一大筆錢和她達成離婚協議。
"我早建議你讓梅莉簽署婚前協議書,"達克說。"伊莎離開你的時候,你就該學到教訓了。"
"大概我就是太浪漫了,"卡倫的嘴一撇,"不像你。"
"達克在辦公桌後坐下。"你看到我的邏輯頭腦,和將婚姻生意化的做法導出了什麼下場。"
"沒錯,那一幕可真難堪。這下子是兩次揮拳落空,你想會有第三次嗎?"
"幫幫忙,"達克咕噥。"提都不要提。"
卡倫弄弄長褲的褶縫。"下一步怎麼辦?"
"照常上班。"達克說。"'阿肯'的進度不錯。同時既然不用去夏威夷十天,我應該可以將進度超前。我想到八月,我就可以將最後一批毒蟲解開。"
卡倫噘起嘴。"這是超前兩個月。"
"我和電腦程序沒有什麼問題,"達克說。"事情進行得很順利,要藍斯特著手進行銷售計劃。"
"好。"
"還有,記住,"達克咕噥。"我要保守的數據,不是天馬行空的估計。"
"我會告訴藍斯特。"卡倫咧嘴一笑。"要是他回報的是玫瑰園式一片燦爛,可不要怪我。"
婚禮取消後的幾天,達克做了事情不順時,他一向的應付之道--埋首工作。
他一直不理雜事,直到兩星期後茉玲站在他辦公室門口,大聲清喉嚨。
她必須連清兩次,因為達克正專注地檢視坐在對面的卡倫交給他的報表。他不情願地抬起頭。
"什麼事,茉玲?"
"你往後三個月的社交活動,先生。"
達克打個冷顫。"什麼社交活動?"
茉玲拿起行事歷。"潘小姐在婚禮前替你安排好的。"
"該死!"達克說。"全部取消。"
"我不認為那是好主意,先生。"茉玲瞟卡倫一眼尋求支持。
"她說得對,"卡倫說。"那個活動,蜜拉在一個月前找我商量過,它和生意有關,是你要她處理這種事的,記得嗎?"
"我記得。"達克覺得落進了陷阱。"但那時我以為我就要結婚了。"
"我懂,"卡倫說。"但生意是生意。"
達克疲倦地看看茉玲。"呃,到底是什麼樣的活動?"
茉玲瞥向手中的行事歷。"在每個月舉行的電腦保全研習會後,你要主辦雞尾酒加自助餐會,第一次是在兩星期後。還有三場為不同客戶舉辦的接待會、兩場慈善餐會--"
"慈善餐會,"達克對她吹鬍子瞪眼睛。"慈善餐會和生意有什麼關係?"
卡倫在他的椅子上挪動一下。"達克,這種聚會是認識新客戶的最佳場合。蜜拉明白這一點,因此把你排了進去。"
"該死!"達克摘下眼鏡、揉揉鼻樑。"給我一分鐘考慮。"
茉玲沉默下來;卡倫耐心等待。
突然靈光一閃,達克慢慢地放回眼鏡。"我需要的是專業人士。"
茉玲偏著頭表示不解。"專業人士?"
"嗯。"達克打開抽屜,拿出一本名片簿。抽出夢娜的名片。"打電話給這家公司的老闆,告訴她我們的需要,問她願不願意簽約承攬石氏保全顧問公司下一季所有的社交餐宴。我們需要她承做外燴並擔擔任宴會的女主人。"
茉玲走向前瞄了一眼名片。"'正點外燴公司'。知道了。"
卡倫的眉毛揚起,"就是承包你婚宴的外燴公司,嗯?"
"我沒結成的婚宴。"
"和專業外燴公司簽約,"卡倫深思。"這主意不錯。"
"謝謝,"達克說。他突然非常滿意自己。"幾年前我就該想到這麼做了。"
卡倫微微一笑。"你一向是公司的主腦。"
茉玲眉開眼笑。"化逆境為順境……"
星期一早上十點過後不久,夢娜辦公室的門砰地撞開,冰雕師賴飛以戲劇化的姿態衝了進來。他穿著乾淨的白制服,戴著帽子。這是夢娜所有的員工到廚房工作時,必須穿著的服裝。
"夢娜,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是我必須辭職。請不要恨我。"
夢娜眉頭一皺。"你要去哪裡?"
"我必須追隨我的命運。我接受這個工作時,就告訴過你,我想做更重要的事。我知道沒有我,對你會造成些許不便,但是你會過下去的。你很堅強,夢娜。"
"賴飛,關上門,坐下,慢慢說給我聽這是怎麼一回事?"
賴飛關上門,坐進夢娜對面的椅子。"我有新工作了。"
夢娜呻吟一聲。"該死。"
"我要去貝勒街的春泉飯店。"
夢娜不敢置信,"你為了一個東區飯店的工作而離開'正點'?老天!你會在星期天替一堆俗人做冰雕,這就是你所謂的命運?"
賴飛露出悲哀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很難接受我的辭職。夢娜,我這麼決定也不輕鬆。但是他們答應給我完全的創作自由,"他兩手一攤。"我怎麼拒絕得了?"
"這全是因為我要你替達克的婚宴雕天鵝?你還在為我不讓你雕刻自己的設計而生氣?"
"我的設計是獨一無二的,"賴飛反駁。"它們絕對適合在婚宴上展示。"
"賴飛,老實說,你不覺得一系列裸身男女擺出各種性交姿勢的冰雕,對於正式婚宴來說未免有點太誇張?"
"我的設計是表現大喜之夜的狂喜。"
"你懂得什麼大喜之夜的狂喜?你又沒結過婚。無論如何,石、潘兩人的婚宴是一個非常正統的場合,你的設計會嚇壞客人。"
賴飛責難地看她一眼。"真正的藝術家不能受制於庸俗大眾的品味,也不能容忍他的贊助人指揮他的創作視野。"
"我不是你的贊助人,我是你的僱主。"
"不再是了。"
"你真的認為你在'春泉'可以隨心所欲地雕刻?"
"他們是這樣答應我的。"
夢娜的脾氣上來了。"好吧。去那裡上班吧!看你能享受創作自由多久。你什麼時候走?"
"今天。"
夢娜氣急敗壞。"你不能今天就走。我星期四有柯氏午餐會,星期五則是藍、賀兩人的婚宴,我計劃兩場都用冰雕的。"
"對不起,夢娜。"賴飛站起來。"你得另外找人雕你的蠢天鵝,我不願再委屈我身為藝術家的人格。"
"賴飛,等一等。"夢娜跳起來。"我們再談談。"
"沒什麼好談的。我必須擺脫商業藝術的限制。"賴飛飛快地打開門。
"可惡!你會後悔的。若是你認為你的新老闆會讓你替東區的俗人刻一堆性感冰雕,你最好再想一想。"
夢娜桌上的電話響起來,她一把抓起話筒。"'正點'。"
"請接戴夢娜。"
生意優先,夢娜勉強將聲音放穩。"我就是,找我有事?"
"我是皮茉玲。石氏保全顧問公司的石先生要我打電話找你。"
夢娜抓緊話筒。不知怎麼地,她有點喘不過氣來。"有何貴幹?"
"石先生想知道你是否有興趣和本公司簽約,他想聘請你做社交顧問。"
"社交顧問?"夢娜揮手讓賴飛出去,然後慢慢地坐回座椅。
"負責石氏保全顧問公司往後三個月所有的社交宴會,必要時你必須充當石先生的女主人。戴小姐,你可有興趣?"
"你在開玩笑?"夢娜抓起筆。"我是說,我有興趣,我絕對有興趣。"
"那麼,石先生希望今天下午在他的辦公室和你見面。"
達克注視夢娜簽下社交顧問的合約,期待及滿足感油然而生。絕對完美。他第一次被新娘甩了時就應該想到這一步的,真不知他為什麼耗了這麼久才想清楚夢娜是他所有問題的答案。
她放下筆,抬眼迎視他。達克停止了呼吸,他覺得心裡一陣抽動。
他做個深呼吸,聚攏注意力。這是做生意,他嚴厲地提醒自已。"你不反對充當我的女主人?"
"不會,一點也不。你這種地位的人多數都有人幫忙主持宴會,妻子或……之類的。"她臉紅地頓住。
他最近的失婚鬧劇橫梗在兩人之間。達克看得出夢娜的同情眼神,為此他很懊惱。他不要同情,他要的是……別的東西。
他要她。這個認知令他如遭五雷轟頂。
"之類的。"他謹慎地重複她的話。
"正是,"她急急接腔。"但是一旦置身你的情況,很多人都會僱用專業女主人。"
"很好,太棒了。"他看看她,想不出還能說什麼。他非常想延遲她離開他辦公室的時間,但找不到巧妙的方法。"呃,就這樣了。"
"好。"她急忙跳起來,彷彿那張椅子剛巧通了電。"我等著替你服務。我相信你會發現'正點'能滿足你所有餐宴的需要。"
"需要。"他需要的太多了,他想。奇怪他是直到這一刻才明白那些需要有多強烈。
"我相信你一定會感到滿意。"她誠懇地補充。
"滿意。沒錯,那會是好現象。"
"我會盡全力使你不後悔今日的決定。"她伸出手。
他站起來,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緊。"我確信我不會後悔。"他凝視她的眼睛。半晌過後,他感覺到她的手指正像被困的小鳥般蠕動,他這才領悟他一直握著她的手好久。
她燦爛一笑,試圖抽回手。"再見。"
他依依不捨地鬆開她的手。"再見,夢娜。"
她朝辦公室門口直走,合約緊捏在手中。達克看著門在她身後關上。
完美極了。
兩個小時後,夢娜勝利地穿過"正點"入口時,亨利、寇丹和茱妮全在等她。
"合約拿到了沒有?"茱妮追問。
"拿到了。"夢娜揮揮合約。"各位,我們就要展開一段美麗的合作關係,一旦'正點'獨家承做石氏保全顧問公司所有餐宴的消息傳了開去,我們就發了。全城的公司都會求著要我們服務。"
寇丹大笑。"生意經談夠了,我有個更有趣的問題,潘蜜拉說得對不對?"
"什麼對不對?"夢娜掩不住笑地看手中的合約。
"達克真的穿牛仔褲和慢跑鞋去辦公室?"
"沒錯。"夢娜端詳寶貝合約底部達克的簽名,粗大而陽剛的字體。"口袋還有一個可愛的護袋盒。"
亨利手撫著心房故做呻吟狀。"你怎麼能替這樣庸俗的人工作?"
夢娜狠狠地瞪在場所有人一眼,"有件事我要說清楚,以後不准再有什麼庸俗的評論,現在達克是公司最珍視的客戶,除非有人證明他是嗜血兇手,他永遠是對的。懂嗎?"
茱妮微微一笑,但是她的表情若有所悟。"懂了。"
亨利瀟灑地甩個舉手禮。"懂,偉大的領主。"
寇丹噗哧一笑。"知道了。"
"很好。"夢娜轉身,"如果有事要找我,我會在辦公室欣賞我和石氏保全顧問公司的新合約。"而且回想那天下午再看到他時,她所經歷到的心底的悸動。
夢娜非常熟悉戴氏直覺。在那一刻她清楚地察覺戴氏直覺在她體內吟唱。與達黨的兩次會面並不是意外。命運之神開始動作時,戴家的人看得出來。
兩星期前她第一次看到達克時,她曾胡猜若是換個時間、換個地點,他們碰頭會發生什麼事。現在她有機會搞清楚了。
兩星期後,達克和卡倫站在他家的客廳審視屋裡熱鬧的人群。他有一種鬆口氣的感覺。沒有人顯得無聊或不舒服,他的客人似乎全樂在其中,食物鮮美,服務毫無瑕疵。
這是達克和夢娜簽約以來,"正點"第一次替石氏保全顧問公司籌辦的餐宴。
今晚的雞尾酒會自助餐是在石氏保全顧問公司為潛力客戶舉辦的保全講習會後舉行。依達克看,辦講習會很容易,他畏懼的是會後的交際。他一直畏懼社交應酬。
以後不會了,夢娜解決了一切。
"這下子你想把這些人趕走可不容易了,"卡倫說。"他們全都樂得很。"
"告訴你,卡倫,決定僱傭專業餐宴人員,是自從我設計出'阿肯'程序的基本理論以來,最好的主意。"
"我不確定我能同意這個說法。"
"我能。"達克為今晚的成功幾乎樂陶陶。"夢娜的作業象鐘錶一樣精準,一點瑕疵都沒有,我只需要簽發支票就好。卡倫,這種事就該這麼辦的。奇怪我怎麼早沒想到?"
卡倫的嘴一撇。"有點像有個名義上的老婆,嗯?"
達克滿意這種解釋。"正是。具有妻子的方便,卻沒有她們帶來的麻煩。"
"好玩的部分也沒有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達克啜一口手中的酒。"我從沒真正結到婚。"
"你不知道你錯過了什麼。"卡倫若有所指地瞧在另一頭忙的夢娜一眼。"話又說回來,或許你什麼都沒錯過,或許你早已一箭雙鵰。"
"這話什麼意思?"
卡倫聳聳肩。"你是個聰明人,每個人都知道。在這個年頭,聰明人可以予取予求而不必付出全數代價。"
達克順著卡倫的目光,看到夢娜正在和一位相貌誠懇、來自東區的公司經理談話。鑒於他悲慘的社交技巧,達克曾要求她在必要時充當女主人,打入客人當中。她執行得不露痕跡,但是達克注意到客廳中沒有人會落單太久。
他注視著她引導那位經理把他介紹給一小群人認識,接著她帶著愉快的笑容走向另一個離群的羔羊。
她的笑容使達克體內興奮地抽動。這已經不只一次了。
夢娜穿著一件黑色小禮服,性感又不失端莊地裹住她曼妙的身軀;她紅色卷髮用黑色緞帶綰住,幾縷髮絲溜了出來,在她形狀姣好的耳垂間飄動;唯一的首飾是一對亮晶晶的耳環。她看起來既冷淡又熱情。
達克辯識出那種緊緊揪住他下體的騷動--那是種純然的興奮,隨之而起的是原始的佔有慾。他是在看到卡倫像他一樣專注地瞪著夢娜才領悟出這種感覺。卡倫對夢娜的興趣令他脖子上的汗毛直豎。
"去找你自已的外燴公司。"達克說。
卡倫瞭解地咧嘴一笑。"像那樣的,嗯?"
達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了他兩星期。老實說,甚至比那個還久。自從婚禮砸鍋的那晚,他一直無法完全忘卻夢娜。
當他領悟出對她的思念已影響了他的專注,他就知道事情嚴重了。在正常的情況,從來沒有任何事能影響他的專注。
達克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夢娜,胡想他是否錯看了她眸中的溫暖。他知道他不擅於解讀女人使用的細膩暗示。不過,他敢發誓她對他的興趣一如他對她的濃烈。
"我不是要改變話題,"卡倫咕噥。"但是你有沒有蜜拉的消息?"
"誰?"
三小時後,夢娜看著她的三名助手走出達克的廚房門。亨利肩上扛著一箱玻璃器皿先行離開。
新來的冰雕師及全職助手唐威龍,在後台階暫停一會兒。他對夢娜羞怯地笑笑。威龍的一切行為都很羞澀、謙虛。而他的脾氣,夢娜想,和賴飛完全相反,她覺得這是個可喜的改變。
"戴小姐,我想東西都弄好了。"威龍說。"我檢查了兩遍廚房,亨利負責了客廳。還有什麼要我做的嗎?"
"沒有,今天的事都忙完了。你和亨利把公司車開回'正點',我開自己的車跟著就去。"
"好。"威龍握緊手上裝滿盤子的紙箱。"晚宴進行得很順利,嗯?我是說,每個人似乎都玩得很開心。"
"一切都棒極了。"夢娜感激地朝他笑。"威龍,沒有了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是實話。威龍彷彿上帝的特使。上星期一他踱進夢娜的辦公室,羞澀地找工作。拿起他的履歷表,她看到冰雕兩個魔術字眼,她當場便僱用了他。
他證明了自己是個商業從業人員,任何該做的事都熱心地加以完成。最好的是,他並不堅持藝術創作的理念。夢娜要天鵝,他就給她天鵝,她要海豚就會得到海豚。
而他永遠不會面臨緊急試演通告,因為他不是劇場人。
他不大說話,不愛出風頭,衣服穿著中規中矩;他的五官普通而很難描述,看起來年近四十;他的發線已向後退,下顎也已鬆馳。他不大笑,但也不常皺眉;他走起路來,肩膀約略前傾,彷彿曾經埋首桌前很長的時間。
威龍不乍然地點點頭,顯然被她全心的讚美弄得很不好意思。"我需要這個工作,很高興你肯用我。待會兒見,嗯?"
威龍步下一階再次留步,"哦,明天的午餐會要用的冰雕我已經做好了。海豚,照你的意思雕的。"
"如果它們像你為星期天的桑班接待會所雕的一樣可愛,我會愛死它們的。"夢娜向他保證。
"別擔心,我雕得很認真。"
賴飛的冰雕都是在"正點"雕的,威龍卻喜歡在外面工作。他曾道歉地向夢娜解釋,他需要隱私才能雕出最好的作品。
"太棒了,待會兒見,威龍。"夢娜朝發動汽車引擎的亨利揮揮手。
亨利揮手回應,一面等威龍上車。
達克出來站在夢娜後面。"我無意冒犯,但是你的這位新手似乎和其它職員不大相襯,他有點太正常了。"
"我知道。很好的轉變。"夢娜關上廚房門,轉身面對客戶。
她的第一個直覺是向後退,因為達克站得太近了。近距離下,她仍覺得他龐大的壓力。不過,她無路可退,因為廚房門已扎扎實實地關上。
她抬眼看他,不覺屏住了呼吸。在金框眼鏡後面,他綠色的眼眸已被悶燒的火焰點亮。
在那一刻,她非常確信他要她。
每當一靠近達克就會產生的性敏感令她坐立不安。隨著見他的次數增加,她那種隱約的興奮也隨之增強。她不知該如何處理這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她的戴氏直覺催促順勢而為,但是她頗覺猶豫。
對於男人,她並不是毫無經驗,畢竟她已二十八歲了。雖然她的家人,尤其是繼兄東尼,對她保護過度,她那愛做媒的堂妹和伯母也替她安排過幾個約會。
不過,面對那些精心挑選出來的男性,她的戴氏直覺從來不曾如此騷動,更別說發出強烈意見,而茱妮和貝絲推薦的人,沒一個曾象石達克一樣使夢娜的心癡軟如泥。
這種情形雖刺激但也讓她害怕。
夢娜除了混亂的感覺及強烈的直覺,她還有一個問題要應付。
她非常清楚現在去臆測和達克建立任何有意義的關係都嫌太早。她再次提醒自已,他是個非常敏感的人,他需要時間克服被新娘拋棄在禮壇前的悲慘遭遇。
她深吸一口氣,露出燦爛的笑容以遮掩心底的渴望。"一切都清理好了。"她朝乾淨的廚房揮揮手。"我想今晚進行得很順利,你說呢?"
"完美。"他出神地盯著她的紅唇。"一切都很完美。僱用你是我很久以來想到過的最佳主意。"
"我很高興你能滿意我們的服務。"她急急地說。"嗯,根據我的行事歷,下一次餐會是十天之後。"
"星期四晚上我有應酬,你能不能陪我去?"
她悚然一驚。"星期四晚上?我的行事歷上沒有呀!"
"那是因為主辦人不是我,"達克解釋道。"主人另有其人,我只是需要一個伴陪我赴宴。"
"約會?"夢娜喘不過氣來。他是在跟她約會哩。太快了,實在太快了。但是她沒有辦法拒絕他。
達克的黑眉毛在他的鼻樑上方形成一道黑線。"算是吧。我不想一個人赴會,但是我又不願真的去找個女伴。我只是需要一個人陪著去。"
"哦。"夢娜洩氣了,他要的只是一個臨時演員。
"我的情況仍然有點尷尬,"達克說,顯然沒注意到她的反應。"我認識的人都知道蜜拉和我的事。我不想整晚全耗在回答問題或聽取同情的建議上。"
"我懂了。"
"見鬼了,老實說,我根本不想去,但是卡倫和我的秘書都說我應該參加星期四的晚宴。"
"嗯哼,或許是和生意有關吧!"
"嗯。"達克用大手扒扒頭髮。"若是我結婚了,我的妻子會陪我去。"
"當然。"夢娜的嘴突然像棉花一樣幹。
"但是我沒有妻子。"
"我知道。"
"我只有你,聘雇來的人。"達克毫無預警地轉開,他脫下上裝斜披在一張高腳椅上。"我會付你鐘點費的。"
夢娜震驚地倒抽一口氣。半晌之後,她的怒氣冒了上來。"'正點'並不提供伴遊服務。我們是外燴公司。"
他解開領帶,一面扭頭回望她。他的眼睛深奧不可讀。"你不喜歡陪我赴宴?"
"我不喜歡的是,你付錢聘我赴宴。"她絕不會讓他把她變成一個臨時老婆。
他毫不幽默地笑笑,"那就不付錢好了。"
"你說什麼?"
"陪我赴宴。我不會付你錢,但是我想我能讓你值回票價。"
"我不懂。"她瞪眼相向。
"你可以利用那個場合結識新客戶,就像我要做的。誰知道呢?或許你能發掘出什麼生意。"他鼓勵地微微一笑。"我們可以一起開創生意契機。"
夢娜強迫自已維持鎮靜的表相。她是個有控制力的女人,她不會拿起最近的東西朝屋子那頭扔過去。
"我必須查查我的行事歷。"她崩著臉說。
"有勞了。"他的肩頭僵硬,轉回身踱回夢娜面前。領帶鬆開,敞著領口的他看起來比早先來得較不文明。"看看能不能把我排進去。"
她眨眨眼,迅速向後退,再一次背抵著門。"老天!別告訴我只因為我不知道有沒有空陪你參加生意晚宴,你就生氣了。"
"我為什麼要生氣?"他靠得更近,伸出手將他的巨靈掌撐到她身後的門上,有效地圈住了她。"我沒有權利生氣,嗯?"
"你的確沒有權利生氣。"她的眼角不由自主地瞄到他強而有力的手腕。碰到了狀況,達克絕對有能力發狠。她有點訝異地發現,他並沒有激發她真正的恐懼,有的只是一種刺激的女性覺醒。"真要有人覺得懊惱,那也應該是我。"
"你也不需要氣憤,我是在提供你做生意的機會。"
"這些天來我的生意已經不錯了。"
"越來越好,嗯?多虧了我。"
"我從沒要求你替我做人情。"夢娜說。
"如果星期四你陪我去,我們會是互相幫忙。就稱它為公平吧!"
"公平交易!"
"嗯,你看如何?"他的嘴冷淡地彎起,"那是說,如果你有空。"
夢娜覺得自已被趕進了死角。"好。"她揚起下顎。"如果我有空。"
"小姐,可曾有人告訴過你,你真會談條件?"
"事實上--"
他的嘴挾帶著火山岩漿之勢直覆她的唇,她當下僵住整整三個心跳的時間。世界停止旋轉,她所有的感官掙扎著適應被達克親吻所引起的激動。
他吻她,彷彿她是地球上唯一活著的女人。那是一種感官爆炸的經驗。
夢娜的理智面奮力地想找出一個適當的反應時,戴氏的直覺已自行接管。她體內的女性緊急支持系統發動了。
她振臂攬住達克的脖子,回吻了他。
他呻吟一聲,雙臂圈住她,將她牢牢鎖在胸前。夢娜覺得她彷彿被生吞了。
達克的手指插進她的卷髮,拉脫了黑緞帶。接著他扣緊她的後腦,加深那一吻。
夢娜抱著他,只覺得頭昏腦脹得厲害。與達克親吻對她來說是一種天搖地動、目眩神迷的經驗。
電光火石之際,她霍然明白這種無法形容的激動一定和戴家三代人登台時的感覺相似。身為家族中唯一不會演戲的人,直到這一刻她才初嘗這種經驗。
達克的手下移捧住她的臀,將她抱起來貼著他。夢娜幾乎無法呼吸。他的身體堅硬、實在、強壯,一身陽剛的氣息。她輕聲呢喃,嗅進他無法形容的體香。那不是古龍水或刮鬍子水香味,只有達克和他用的肥皂味。她的女性本能頓時起了回應。
她依稀察覺房子在四周打轉,她明白那是達克正抱著她往什麼地方走。或許是客廳的長沙發吧!
或者是他的臥室,那個她還沒看過的神秘地方。
太快了,她想,太快了,他還沒準備好這麼做,他需要時間。
夢娜知道她必須在他們倆被熱情沖昏頭之前有所行動。
達克猝然止步。夢娜感覺到一股震盪同時貫穿兩人,她明白他碰到廚房中央的工作台。
"可惡!"達克咕噥。
這個擾亂雖不受歡迎卻來得正是時候,夢娜歎口氣,不情願地抬起睫毛。
"或許這樣也好。"她低喃。
"你說得對。這裡就可以了。"
"你說什麼?"她還沒明白他的企圖,他已轉身將她放在工作台邊緣。
他分開她的腿置身其間。隨著一個快迅的動作,他拉開她禮服的拉鏈。上衣落至她的腰,隨即,他的手輕輕握住了邊柔軟的乳房。夢娜為體內翻湧的慾望而震驚。
"達克,"她攀著他,享受他的吻。"我不是這個意思。"
"沒關係,檯子很乾淨。早先我看到你那位新來的傢伙將它清理乾淨了。"
"我知道,但是--"他的雙手放在她的大腿上使她忘了該說的話,她的肌膚在禮服下熱燙髮燒。"哦,天啊!"
他細膩地輕咬她的耳朵,夢娜打個哆嗦,接著他的手已伸進她的裙擺,越挪越高。幾秒鐘後,他罩住了她,她用腿將他圈住,她的大腿堅硬如石。
"我喜歡那樣,"他說,抓起一把她的頭髮埋首其中。"我也喜歡這個。你的味道真香。"
他的聲音中富藏的粗獷性感,撩起了夢娜危險又陌生的反應。她聽到地板傳來啪的一聲,她的鞋子掉了一隻。
他推她向後變成仰躺在桌上,雙腳則懸吊在桌邊。
他俯在她身上,將她壓牢在工作台上。他的嘴再次搜尋她的頸彎,他完全勃起的身體緊貼著她。她可以感覺到他堅硬的男性象徵。他撩動她底褲的分叉處。
"你濕透了。"他驚異的表示。
她尷尬地發現他說的沒錯,不知怎麼地,她自已也興奮起來的證據喚醒幾許現實。"達克,拜託。這樣太過份了。"
他抬起頭,用閃亮的眼睛看著她。"什麼?"
"這樣--"她用手肘撐起上半身,一面撩開臉上的頭髮。"這件事發生得太快了。"
"抱歉,"他的聲音粗嘎。"我會放慢速度,我們有整晚的時間。"
"等一下。"她用手抵著他寬闊的肩。"我是說,我們真的進展太快。老天!達克,一個月前你才要娶另一個女人。"
他熱切的眼眸露出困惑。"但我並沒有娶任何女人,今晚沒有人能阻止我和你做愛。"
"我知道,但那並不是我要說的重點。我們得試著瞭解現在所發生的事,你才因為未婚妻臨陣脫逃遭受嚴重打擊。"
"是前未婚妻。"他板著臉說。
"隨便啦。我猜你也非常氣憤,這是完全自然的反應。"
"你這麼想?"他的聲音變得不自然的溫柔。
"當然。"夢娜掙扎成坐姿。"那種事對自尊心是一個重擊。"
"你打算就此開顧問課?"他不可思議地質問。
"我說過,我們應該仔細探討一下你這麼做的動機。"
"甭提了。我的動機一點也不複雜。"
她不加予理會。"我恐怕使你今晚吻我的真正原因,是因為你需要證明你仍能令女人回應你的吻。"
他深思地瞪著她。"你要我,不是嗎?這一部分我沒猜錯吧?"
"它和我們要談的無關。"她告訴他。
"我錯了,"他的聲音粗嘎。"我以為你的底褲會濕絕對和這件事有關。"
她感覺自已全身脹成通紅。"石達克,正經一點!"
"你認為我在廚房的工作台上和你做愛,是因為我想證明我不是完全落敗的男人?"
"我從沒暗示你落敗了或是你必須證明什麼。我只是不確定你做這件事的理由正確。"
"我不懂。你要我而我也要你,我們是成熟的成年人,兩個人都沒有對象。這還需要什麼更好的理由?"
夢娜黔驢技窮了。"算了,如果你自己想不通,我也不願浪費時間解釋。現在,你放我下桌好嗎?"
"可惡!我最恨的就是這個。"
"就是什麼?"
"我最恨女人迴避坦白回答簡單直率的問題,然後又為那個問題生氣。"
"真難為你了。如果你不喜歡我的回答,你可以不問。讓開!當男人站在我的腿間時,我很難和他理性地交談。"
"這種談話內容有何理性可言?"達克問。
"沒什麼。我說過,讓開。"
他低頭看看她分叉的大腿,接著不情願地退開一步。夢娜立刻夾緊兩腿、跳下工作台。
她掉了鞋的腳碰到地面,人隨即失去了平衡。仍然因達克的愛撫而虛軟的雙膝向前一彎,她身形搖晃,連忙抓住工作台邊緣。
達克輕鬆地摟住她。"你沒事吧?"
夢娜真想尖叫,但是終究控制住她的脾氣。"我當然沒事,只不過絆了一下。"
"哦。"他鬆開她,彷彿她會燙手。
夢娜急急搜尋她的拉鏈。達克靠著工作台,雙手交抱地看著她,他沒有提議幫她拉上拉鏈。
衣服歸位後,她抬起頭直視他。"抱歉。"
"我也是。"
"我只是不認為你已準備好展開另一段關係。"
"謝謝你告訴我你對這件事的看法,"達克的口氣平靜得危險。"等你認為我可以展開新關係時,你肯紆尊降貴嗎?"
渴望在她體內膨脹。"以邏輯的角度看,我們實在不是很配的一對。"
"我知道,"他說得輕鬆。"我已考慮過那個問題。"
她眨眨眼。"你考慮過?"
"嗯。你來自戲劇家庭,那意味你可能脾氣急躁而情緒化,甚至暴躁易怒。剛才發生的事就是證明。"
"我懂了。"她酸溜溜地說。"像我這種人無疑會給你的生活帶來混亂。我們當然不想見到那種情形發生,嗯?電腦中的混亂理論很好,但誰要它在真實生活中出現?"
"我的工作和複雜的結構有關,不是混亂。"他的視線銳利起來。"我通常不和你這種女人牽扯,她們很難相處。"
"哦?讓我告訴你,我通常不和像你這種冷血、憤世嫉俗,又太過邏輯的男人牽扯。他們好無聊。"
"你的底神仍然是濕的沒有影響你對這事的看法?"
"你別再叨念我的內褲好嗎?"她咬牙切齒,"太沒禮貌了。"
"抱歉。那是目前我唯一抓得到的反駁。"
"我受夠了。"夢娜霍地轉身,朝通往客廳的門走去。"請你另請高明承辦貴公司的宴席。"
"你不能辭職,"達克跟在她後面,"我們簽了約的。"
"那又怎麼樣?"她打開玄關壁櫃,在井然有序的架上找到她的皮包。"石達克,你或許非常重視合約,但是我得告訴你,合約就是讓人來毀掉的。"
"一個月前你堅持我支付沒舉行的婚宴費時,可不是這種態度。"
她的愧疚之情油然而生。"那件事和現在無關。"
"合約就是合約。"他在前門趕上她。"可惡!我發誓再也不提你的內褲了。"
她氣呼呼地瞪他。"你可能是我見過最不會社交的人。"
"但我也是你見過最聰明的人,那意味著我可以受教。夢娜,給我機會。"
她挫敗地呻吟,"我快發瘋了。"
"我承認我不擅處理男女關係,"達克說。"我和女人的關係似乎都落得被她們拋棄在禮壇。顯然過去我是有什麼地方做錯了。我仔細考慮過那個問題,我相信現在我知道我錯在哪裡。"
"我不認為我想聽。"夢娜說。
他不加予理會。"我太注意結果,那是我的本性。"
"這話什麼意思?"
他考慮地瞇起眼。"我的專長是在複雜科學的理論中找出實用的東西。我會做這一行是因為我天性想要找出模式,我想推算出有用的結果。你懂嗎?"
"大概吧!你想自混亂中整理出秩序。"
"這麼說也可以啦。重點是,我做每件事都會採取同樣的方式。我喜歡分辯模式,建立目標,製造結果。"
她不安地瞄他一眼,"這就是你以前對女人所用的方法?"
他聳聳肩。"大概吧!"
"顯然它不管用。"
"是沒用。"他承認。"但是對你,我想試試不同的方式。"
"你這話什麼意思?我是你的實驗品?"
她對她的理解感到滿意。"可以這麼說。跟你,我打算試著隨著感覺走。生平第一次,我要不顧邏輯理論地展開男女關係數。"
"我的心跳得厲害。"
"該死!我就知道我不應該說話。我最不會說話了。"
"你也知道?"
"你有權利生氣,"達克說。"我全搞砸了,嗯?"
"嗯。"
他一手撐著牆,滿瞼認真地看著她。"聽著,我道歉。如果我發誓我不會再逼你,我會給你足夠的空間,你肯陪我去參加星期四的晚宴嗎?"
夢娜猶豫了。答應他或許是她這一輩子做過最笨的事。但話又說回來,她的內褲猶濕。她從沒遇見過能令她產生這種感黨的男人,而戴氏的直黨在她體內流竄。
"好。"夢娜說。
達克鬆了一口氣,"你是說真的?"
"嗯,只要你嚴守承諾。"
"我會,仍做我們公司的外燴?"
"生意舊生意,不是嗎?"夢娜朝他輕快地笑笑,希望能掩飾自己的不安。
"當然。"達克的表情是滿意到骨髓。"生意終歸是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