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騙你的,根本沒有慕容公子這個人,」趁他還沒劍拔弩張前,她趕快自動悔過,免得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救我的那個人其實是女扮男裝,她是黃德原新買來的丫環,叫慧妮。」
「此話當真?」李衛的怒意凝聚在兩眼之間,那伺機釀成災難的暴風圈,隱隱發出危險的訊息。「好,你走吧。」
「你願意放我走?」這句特赦令竟沒讓她欣喜若狂。
季雪既驚且怕地站起來,步步為營地朝大街上走。
他沒有追上來,真的放她走了。好個脾氣古怪、喜怒無常的人。
這時忽爾下起傾盆大雨,別院外一輛馬車停在大街旁,馬車伕禮貌地表示可以送她一程。
不消半個時辰,她已回到偌大的黃家宅院,謝過好心的車伕,以手當傘,跑到門外石獅下,她差不多已淋成了落湯雞。
「夫人?」守門的長工一見是她,忙開啟大門,迎她入內。「姑奶奶她們等著你呢。」
「我知道了。」那群老傢伙找她準沒好事。季雪故意繞著小徑,回到東廂的寢房,連燭燈都不敢點上。
她現在是內憂外患,還加上腹背受敵,這地方不能再住下去了。摸黑將所有銀票和房地契全部收藏到肚兜裡面的暗袋,其餘的金銀手飾則用幾件破衣裳當掩護,仔細包裡妥當。咦!她有一條大方巾到哪兒去了?她在櫥櫃裡翻找,不見了?也罷!
見櫃子的最底層有張皺巴巴的羊皮,就拿這張羊皮先用一下好了,惡,可是很臭呢,還是不要好了。
「季雪。」五盞燈籠和一聲呼喝,把她的心嚇上了九重天,倉卒下,她隨手抓了件衣裳,將就一里,就算了事。
「你們想幹什麼?」大刺刺的闖到她房裡來,未免太囂張了吧。
趕忙把手中捲成一團的衣裳悄悄擱往床上,要是讓她們看到她正在打包行囊,不知又要鬧嚷成什麼樣子。
「我們才要問你呢,這一天兩夜你野到哪兒去了?」黃大姊正愁找不到把柄可以編派她,就發現她失蹤的事。
「我……」她現在是道地的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大姨婆,先別那麼生氣,舅婆也許有她的苦衷,讓她解釋一下嘛。」黃德原的侄子周浩算是較明理的人。
被一個快將而立之人喊舅婆,實在是很尷尬的體驗,季雪不自然地扯下嘴角,權充感謝之意。
「舅婆,您是不是在哪兒耽擱了?」周浩提醒她趕快隨便撒個謊,以杜悠悠眾口。
「我……」
「她昨晚在寒舍過夜,是我害她誤了回家的時辰。」一股陰冷的氣息在眾人怒火焰焰中鬼魅似的襲來。
在細雨紛飛的暗夜中擎立的李衛穿著琉光銀長袍,腰上繫著緞澤金穗,寒郁剽悍的英氣中流洩著一股遙不可及、高不可攀的貴氣。
他一出現,高大的身形和狂狷的氣魄便令所有的人張目結舌,不知所措。
「我不是叫你回來收拾東西後,趕緊到橋頭溝跟我會合,怎麼拖延這麼久?」李衛栽贓的話語裡,有著很明顯能夠察覺的惡意。
他一路尾隨季雪到黃家,竟一直等候不到慕容順的兒子或他的部服現身,於是使了這招指鹿為馬,目的就是要讓她蒙受不白之冤。
他不能忍受她和慕容蒂的兄長有任何牽扯,妒火在他酷冽的眼中熾熱燃燒。
「你胡說!」不存在的事情,他居然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看他那副故作癡情的神色,季雪為之氣結。
「要我抖出更多內幕嗎?包括我們縫捲得難分難捨的這一天兩夜?」他放肆的大笑。
周浩變臉的大聲質問:「季雪,你說,你這段時間真的和他在一起?」
周浩這沒大沒小的東西,竟連名帶姓的喊她,口氣中還含著醋味,有沒搞錯?
「我們是在一起沒錯,但……」明明很會瞎扯的她,一時間竟不知從何解釋起。她怒視著李衛,惱他蓄意營造弔詭的情景,害她百口莫辯。
他難道不知道這樣會引起多大的誤會,掀起多大的風波?最慘的是,會害死她。
「你真的跟他廝混一起?」黃大姊鼻子往上一抬,跟著所有難聽的話就全部上場了。
「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我是不得已的。」看她們帶刀挾劍的眼神,她知道自己就算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季雪又急又怒的看向李衛,他為何要陷她於如此窘迫不堪的境地?
她試著挽回頹勢,「請聽我說。」
「不用再說了,你現在馬上收拾行李,給我走人!」黃二姊下達驅逐令,其他人立刻形成共識,今夜是篤定要將她掃地出門。
「正如我們所願。」李衛心情愉快地輕吹口哨。「來,你要帶什麼東西,我幫你。」說著大模大樣的拉開她身後的五斗衣櫃,抱出一大堆衣物,寶於床榻上。
黃大姊一看那衣物全是上好的綾羅綢緞,立即衝上前揚聲道:「除了這幾件舊衣裳,凡屬於我們黃家的,一件也不許帶走!」她眼尖的瞄見床上那團破舊衣服。
誰叫這女人丟盡黃家的顏面,在外頭和這個來路不明的男人搞七拈三,這是她的報應。
「大姐!」不分青紅皂白,污指她不守婦道已經很過份了,怎能連衣物也不肯給?
「滾!永遠不許再跨進黃家一步。」她們原就處心積慮想攆她出去,這下有此大好的機會,豈能不絕情絕義到底。
「好吧,既然你們這麼堅持,我走就是。」抱起那包裡了金銀珠寶的舊衣物,她憤憾而無奈地走出廂房,身影沒入雨中。圍觀的僕傭人人眼中都凝了水霧。這可是個心腸極好,從不擺架子的主母!
伺候她的兩名丫環更是傷痛地喊了聲「夫人」,旋即挨到黃大姊的巴掌。
「別打她們,不關她們的事。」雖說她本有逃離的念頭,但畢竟心有不捨,如今,是老天爺差人逼著她走,連回轉的空間都不留。
季雪感覺如同打了一場硬仗那麼累,走在雨中,整個人都要虛脫了。
「到傘底下來吧,傷風受寒可不好受。」李衛假惺惺的好意聽起來備覺刺耳。
「你的陰謀已經得逞,告訴我,下一步還有什麼詭計?」她執意和他保持三步之遙,以便讓雨水徹底洗滌她疲憊的身心。
「我要你。」他的企圖直接得叫人無法招架。
「抱歉,我這一生不想再屬於任何人,我只想走我想走的路。」男人太不值得依靠了,她就面臨兩個活生生、血淋淋的教訓,切切不可一錯再錯。
「哪一條路是你想走的,重操舊業?」如果她敢說個是字,他保證會立刻扭斷她美麗如瓷瓶般的頸子。
「謝謝你提醒我,這倒是個不錯的點子。」
「你敢再給我回去當舞孃試試看!」他吃人的眼光,讓季雪心中駭然一凜。
「主意是你提的,我不明白你有什麼理由光火。」她茫茫然地竟真的來到水舞坊門外,望著李衛猶怒火猛旺的眉眼,突心生一計,拔足奔進水舞坊內,向鴇娘喊道:「媽媽,救我。」
李衛追到廳上,才警覺自己乃堂堂皇子貴胄,豈可踏足這種髒亂污穢的煙柳之地,忙退了出去。
「季雪,你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我遲早會逮住你!」
這怒吼聲在暗夜聽來,頗有肅殺的意味。季雪亢躲在門後,心緒惶惶地目送著他頎長的背影,逐漸融入夜幕中。
???
大雨直下了三天三夜才停歇。三天來,李衛日日早出晚歸,左長風以為他是為了打聽突厥公主的下落,或者為探訪民情,才這麼不辭勞苦。唯龐度和其他隨從明白得很,讓他心煩氣躁的必定另有他人。
「查出慕容蒂落腳的地方了。」龐度相信這是讓他重返「正途」的好機會,因此加足了勁想把正主兒找出來,大伙便可起程回京覆命,永遠不再和季雪有任何瓜葛。
「她在什麼地方?」李衛神情專注地問,迷失的心似乎已導回常軌。
「在黃家宅院,她以季雪貼身丫環的身份作掩護,實際的目的是為了入關找尋突厥的鎮國之寶「羊皮虎玉」,那是一張以羊皮繪製的地圖,據說裡頭詳細說明當年慕容順從中原老百姓手中搶去值錢財貨的埋藏地點。」
「那麼貴重的東西準是被熟知內情的人偷了出來。」李衛研判這偷兒必是慕容順相當信任的人。
「是的,該名盜賊正是慕容蒂的兄長慕容迪。」
「慕容迪?」李衛霍地從座椅上一躍而起。原來季雪又騙他,實際有慕容公子這麼一個人。哼,好個楊花水性的女子!
他忿忿地咬咬牙,表面上依然雲淡風輕,使得龐度瞧不出任何端倪。
「是窩裡反?」他幸災樂禍的臉上了無喜色。
「是的,傳言慕容順重病在床,慕容迪圖謀先行接掌王位不成,和輔臣司徒忌及慕容蒂產生嚴重衝突,最後慕容迪便竊走鎮國之寶逃離突厥,混跡中原內地。不過另有一說……」龐度頓了下,抬眼瞥向李衛。
「有話就說吧,何必吞吞吐吐。」
「根據探子回報,慕容迪之所以在雲夢鎮流連不去,乃是因為迷戀一舞坊的舞孃。」
「是季雪?」若不是她,龐度就不會支支吾吾的了。
「是的。」
「既然他那麼有心,為何不阻止季雪嫁予黃德原?」手中握有難以計數寶藏的人,買下一名賣藝的舞孃應該不是難事。
「因為那樁婚事正是慕容蒂一手安排的。慕容迪想是顧忌她妹妹身負王命,又極受朝中大臣愛戴,才忍氣吞聲,不敢隨意敗露行跡。」
「那番女此舉的目的呢?」
「黃德原因到突厥經營布匹買賣,和慕容迪成為莫逆之交,當慕容迪逃離後,他也跟著沒再踏入西疆。依屬下推測,他擁有的龐大財富和慕容迪應當有密切的關聯,只是屬下尚未查出慕容蒂除了意欲奪財之外,是否還有別的企圖。」
由這種種的跡象顯示,突厥提議和親,目的只是為了方便入關,擄回叛徒,重振其郡王的威信而已。說穿了,這樁婚事從頭到尾都是個幌子。大膽夷狄,竟敢如此戲弄他大唐皇朝。李衛衝冠一怒,十個指節握得咯咯響。
「那這個慕容迪現在何處?」他在極度克制下,口氣方能不慍不火,然敏感的龐度卻依稀感受到一股狂怒在他瀟灑的眉宇間繚繞不去。
「這個屬下尚未查出。」
「盡全力在最短的時間內查出這個人,將他逮回驛館,我要親自審問。」
「為何?屬下不明白,我們的目標是慕容蒂。」難道貴為皇子的主子會對那份寶藏感興趣?
「本王自有道理,你只管去辦就是。」他當然不會告訴任何人,慕容迪很可能是他的頭號情敵,令他欲除之而後快。
思及此,他的心魂渴望馬上疾衝到水舞坊,找到季雪可能休憩的廂房,想像那個眼眸暗含情慾的妖嬈舞孃,守候在紙窗後的那一邊引誘他破窗而入,與她抵死纏綿。
迫使季雪亢被逐出黃家,他原是希望她在走投無路時,自動投懷送抱,讓他得以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豈料人算不如天算,這該死的女人不肯就範。
月光下,李衛美如冠月的臉龐忽地蒼白得了無血色。在他極不願意承認的內心深處,蕩漾著激情的灰燼,因為幻覺中景象陡變,摟著季雪羸弱腰肢的不是他,而是另一個不知名的齷齪男人。
這賤人!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因為一個女人,特別是青樓的女子狂怒若此。
「怕!」一記鐵沙掌將桌上的杯碗震得半天高,茶水濺溢四處,十分狼藉。
垂手佇候一旁的龐度也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瞠目呆立。
「衛王爺?」
「下去。」李衛的聲音彷彿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但,衛王爺……」
「我說了,下去。」閉上雙眼或可將一切惱人的俗事隔絕掉,怎知伊人的倩影竟迥然赴目,攪動他好不容易才平復下來的一池春水。
???
季雪重返水舞坊,鴇娘當然高舉雙臂相迎。
她躊躇地立在盈尺高的舞台上,懷想從前夜夜炙妝盛服,艷光輝耀的舞孃生涯。
也許真被廟口的張鐵口說中了,她軟骨輕軀,天生注定吃這行飯,這一生注定得在紅塵中求生存。
「雪,到這邊來。」鴇娘骨瘦如柴的手上青筋暴露,顯得十分猙獰。
塗了厚厚的脂粉下是一張腫脹、蠟黃的老臉。她病了,病得很重,只是不隨便對人提起病情,大家也就沒特別留心。
「媽媽,我給您請個大夫過來瞧瞧。」鴇娘雖曾貪圖錢財賣了她,但這五、六年來,待她倒是不薄,衝著這點情份,她都不該坐視不理。
「不必了,我早進了一半的棺材。」拍拍身旁的椅子,要她坐下。「倒是你,你已經不是水舞坊的人,我無權留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季雪木然地搖搖頭。「家我是回不了了,如果媽媽肯收留,我就回來再跳幾年舞。」
「傻孩子,」鴇娘擺擺手,「舞孃生涯原是夢,認真找個好歸宿才是真的。」
「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死。我的遭遇你看到了,這世上還有男人敢娶我嗎?就算有,我也不敢嫁,寡婦的滋味可不好受。」轉頭瞟見牆邊矮櫃上擺了魚腥草、黃苓、拇指粗大的人參……等等一千治病的藥材,她不禁把秀眉鎖得更緊。
鴇娘上次出賣她說不定真有不得已的苦衷。
「人沒有永遠倒霉的,否極了難道還怕不泰來?」
「我現在是爹娘不疼,佬佬不愛,萬念俱灰,只想平平安安過完這輩子。」
「那就回來吧,回來替我掌理水舞坊。你不是一直勸我收起淫業,專心教舞,讓舞坊的藝伎名聞遐邇?」
季雪一喜,「你真的願意讓所有的姊妹們只賣藝不賣身?」這大好消息她要趕快去告訴紅雩姊和柳綠姊她們。
「這陣子才衍生的念頭,大概擔心死了以後閻王爺罰我上刀山下油鍋吧。」她呵笑地露出兩排黃牙。
「我就知道您是個好人。」季雪興奮地摟住她,「把舞坊傳給紅雩姊吧,我是敗家格,不能擔此大任。」
鴇娘張著一張看透人情世事的眼,朝她上下轉了一圈,忽道:「我帶你拜拜去,春園街底有個紅棉谷,谷裡有座石頭公,聽說靈驗得很,我去求長壽,你去求轉運,不相信天有絕人之路。」
???
老蒼樹密蔭遮蔽下的小廟,從裡到外刷上黃澄澄的金漆,連神位匾額一樣顯目刺眼。
鴇娘要季雪雙膝併攏,跟著虔誠拜倒在石頭公面前,口中唸唸有辭。
季雪心不在焉地東張西望,待聽到鴇娘口裡叨念著,求菩薩保佑自己見得佳婿良緣時……她腦海竟不合時宜地浮現那假冒欽差的強盜,胸口漲得滿滿的,宛如滿腔情慾亟待宣洩,在她體內洶湧逆流。
要命!她八成是中了那臭男人的邪,才會魂不守舍、胡思亂想。她該順便求一下石頭公,讓那個三番兩次戲弄她的惡徒回心轉意嗎?
猶豫不決的當口,鴇娘已默禱完畢。
拜完石頭公,鴇母托她到市集採買一些用品,就獨自坐著竹轎回轉水舞坊。
季雪亢對孤身置於大庭廣眾之下,不免憂心仲仲。三天前她才被兩派牛鬼蛇神追得四處逃竄,不曉得他們會不會追到這兒來。
市集和往常一樣熱鬧吵嚷,大伙見了她不特別熱絡,也不加以排斥,只是把眼睛稍稍調移原位而已。
她快速買齊鴇娘要的東西,準備離去時,一隻琉璃鏡霎時攔住她美麗的朱顏,清亮的鏡面映出她的容貌,也照出立於她背後的男子。
那是舞坊的常客,好一陣子不見了,這會兒不知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她背後的男子碩身頎長,濃眉大眼、闊嘴,極富異邦情趣。這句文謅謅的詩句從他口中念出來,實在很不搭調。
「你好,美麗動人的姑娘。」他漢文也說得很蹩腳。「我找得你好苦,今天總算踩破鞋子得來全不費力氣。」
季雪白他一眼,伸手拂開他擋路的琉璃鏡,鏡面閃過她水眸前時,一個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現,她駭異地把鏡面調整了一下角度。
壞脾氣的大鬍子?
這大個子跟那個假欽差幾乎是形影不離,他既然在此地,那意味著……
季雪心念一轉,忙轉身擠出職業性的粲笑貼向慕容迪。
「好久不見了,這會兒您都在哪兒得意呀?」季雪一面說,一面拉著他的手往前走,卻猛然撞上一堵軟呼呼的內牆,手中鴇娘托買的東西摔落,掉得滿地。
「對不住、對不住!小姑娘,沒撞傷你吧?」這大叔很斯文,客客氣氣,忙幫著把東西一一拾起,「有沒摔壞?多少錢我賠給你。」
「不用了,應該沒摔壞。」
季雪一抬頭,對方立時驚愕地兩眼發直,大聲脫口道:「你不是那個寡婦嗎?」這一嚷嚷,所有的人都把目光瞟往她身上。
季雪不知道他就是朝中鼎鼎有名的兵部尚書,心裡直咒著,臭大叔、壞大叔,不說話人家又不會當你是啞巴。
「呃,唔哼……」含混回答完,她趕緊垂下螓首,拿著手上的東西遮住半邊臉,想找一條小路甩掉眾人和左長風的目光。
怎知慕容迪卻覺得左長風侵犯了他傾心愛慕的美人,一把揪住他的襟口,掄起拳頭就揮過去。
「走路不長眼睛,欠揍!」
「算了,求你別惹事……」完蛋了,人愈圍愈多,連官差也過來了,是天要亡她嗎?
「喂,我已經跟她道過歉了,你怎麼還動人打人?把眼睛放亮點,本……呃本人可不是市井小民,可以讓你隨便欺負著玩。」左長風今兒個到市集不是為閒逛來著,而是風聞慕容蒂及其嘍囉在附近出沒,特地趕來一探究竟的。當了二十幾年的官,頭一遭逢此大辱,氣得他臉色發青,吹鬍子瞪眼的。
「管你是誰,敢冒犯我阿迪的朋友就不可饒恕。」慕容迪猶想再補上一記,馬上被趕來的龐度接住拳頭,借力使力,摔跌在地上。
季雪見苗頭不對,慌忙鑽入人潮,非常不顧道義地從攤子後頭溜之大吉。
看熱鬧的老百姓們統統把眼光放在左長風和慕容迪身上,倒是沒人留意她的去向。
好險!快步走到市集以東一處人煙稀少的林地,她才放下一百二十個心,大大地吁了一口氣。
「夫人。」
這甜美的嗓子,在她聽來卻如同魔音。季雪在心裡狠咒了一聲,才垂頭喪氣地轉過身子。
眼前的景象嚇得她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