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安靜,也很寂寞。
多少次了呢,當他一個人看夜空時,總會覺得很孤獨。他有親人,也有朋友,可是沒有知己——一個能分擔他寂寞的知己。
風,並不冷,心卻在發寒。從前在爭鬥中生存的忙碌和緊張會稍稍沖淡一下的寂寞,在逃了一年後卻鋪天蓋地湧來。
想逃離江湖並非是厭惡黑道,而是不想凡事都順著父親的意,想小小地讓他失望一下,另一個原因則是為了避開與東雷等人的敵對。
一年前他設計海滔幫在毒品交易和人口販賣兩樁同時進行的生意中全幫落入警網,獨獨因為愛惜他們四個的才能和人品將他們調開,為了不讓他們向與他有關的人下手,他將事端攬下;一年來脫離過去的一切,一人獨行。
一年了,休息夠了,懶散夠了,也快逃夠了。在赴北雨之約時本能又迅速復甦,隱身在黑暗中讓他們一無所覺,這是他十多歲就學會的技巧。
一年的逃亡還證明了一件事,他一輩子也休想脫離原來的世界,也並非完全是因為別人不肯放過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壓根兒就不想離開,不知從何時開始,他愛上了自己的黑道血統。
是不該再逃了,還有人在等著他的回禮呢,但在回到以往的軌道之前,他還有一件事未做:他必須得先讓蕭若也愛上他和他的世界。
「就這樣吧。」微斂眸,他低下頭,淡淡的嗓音沒有起伏地自夜空中響起, 「出來吧,不速之客。」
「被發現啦。」南風笑嘻嘻地從拐角走出,「你的鼻子真是比狗還靈。」他走路沒有發出聲響呀。
輕瞥他一眼,洛青扯扯唇角, 「技不如人就別找借口,你很不會隱藏自己的呼吸。」又看了他一眼,他微微攏起眉,「你一個人來的?」他有點意外他們竟這麼快就找到了蕭若的住址。
「呵呵,其實東雷還沒查到這裡,我今天來是純私人的拜訪,小美人的父親蕭佩是我的老師,教過我幾天國畫,他曾說過自己有個叫蕭若的女兒。雖然可能是同名之誤,但我想碰碰運氣,看起來,我的運氣還不錯。」他曖昧地眨眨眼, 「怎麼,被小美人晾在外面罰站呀?」
鬆了口氣,洛青翻翻白眼,沒好氣地道: 「你半夜閒著沒事出來壓馬路嗎?哪兒來的回哪兒去。」還好,他還以為自己猜錯了東雷的本事。依正常而論,至少要花兩天才能查清一切有關蕭若的事。
「不行呀,我還沒見過小若若呢。」不理會他的惡語,南風熱切地想登堂入室。
剛邁出一步,他就立即被人揪住了衣領按到牆邊。洛青眼露凶光地逼近他,白牙在黑夜中陰森森地嚇人。
他壓著嗓,以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音量,:把威脅的話語自齒縫間一字一字進出:「你再叫一句『小若若』試試看,看我會不會宰了你。」敢這麼叫蕭若,他不想活啦?
吃驚地看著他,南風失聲錯愕:「原來你真的跟小若……」在陰森的目光下,嘴巴自動消音,頓了一下後換了個不會引發醋波的稱呼: 「咳,我是說蕭小姐,你跟她真的關係匪淺,那你要陷害她做什麼?」
洛青看看他,沉著臉不說話。
「莫非是你追求人家不成心懷恨意,決定報復……」開合的唇在更為陰森的目光下再度噤聲,被瞪得很委屈的南風小聲地抱怨:「你不說我怎麼知道自己猜得對不對。」他又不會讀心術。
洛青收回瞪人的目光,「你該改行去寫劇本,以你無中生有的本事一定賣座。」
頓了一會兒,他覺得有必要說明一些事:「我愛她,她是我的,別跟我搶,否則殺了你。」他已經承認過了一次愛她,再承認一次也無妨。
「親近她的話,殺了你。」
哇,這麼狠?!
「愛慕她的話,殺了你。」
暗戀行不行?南風很想問這句話,但卻又很怕真的被殺而作罷。
「讓她皺眉的話,殺了你。」
好可怕,最毒不是婦人心,是愛人心。
「沒事亂看她的話,殺了你。」
吃醋的男人真要不得,發起瘋來嚇死人。
「我故意設計她,是要她進入我的世界。」丟下一堆狠話後,他才開始說正題,「怎樣都好,我不問過程,只要結果。」
嘖,這麼狠絕,這才是洛青的真面目吧。
不過,會這麼做,是因為陷得太深吧。
感慨地望著他,南風對屋內的小美人寄以十二萬分的同情。不過同情歸同情,他可不敢干涉,他還年輕,想要長命百歲,不想讓眼前的凶神有理由宰了自己。另外,他也希望這個亦敵亦友的人能夠幸福。
「那麼,我也只有祝福你了,希望你早日成功。」輕柔的笑語過後,他趁洛青一個分神掙脫離開,「當然我更希望你能乖乖地讓我們抓回去領賞。」
片刻的失神後,洛青任由他遠去,沒有出手反制。
忽然地,他輕笑出聲。
這是他收到的第一份祝福呢,雖然前途渺茫但不知為何他卻很開心,胸口有種暖暖的東西在流動。
回望了一眼屋子,他開心地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又睜開眼,眉眼中儘是溫柔。
似乎,他聞到了一點點……幸福的味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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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在一間極盡奢華的別墅裡。
「『四方』已經會過洛青了?」
「是的,聽說他跟一個女人在一起。」
「那女人什麼來路?」
「不知……道。」
「飯桶!『四方』跟洛青交過手了吧,怎麼樣?」
「讓他毫髮無傷地逃走。」
「一群廢物!我還以為他們有多厲害,居然連一個受了傷的人都對付不了。」
「不如屬下派人去跟蹤『四方』,找到洛青並親手對付他?」
「不,靜觀其變。冒失行動會暴露我的存在,就算那四人是浪得虛名,他們身後的洛幫可不是混假的。」
「那我該做些什麼?」
「不用多做什麼,繼續探聽就好,反正我出了高價懸賞他的命,會有很多人為我效力。」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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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自己會一夜無眠,但剛沾枕不久,蕭若就進入了夢鄉。夢中被溫暖的夜色包圍著,很安祥。
第二天一早醒來神清氣爽,經過書房時看見洛青在裡面,遲疑了一會兒後決定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進去。
「你在幹什麼?」原諒她上的是藝術學校,電腦屏幕上那些花花綠綠的圖表她不懂。
「這些是……」遲疑一下,洛青決定據實以告,「我的價碼。」真是水漲船高,他還不知道自己的身價這麼高,行情如此看好,才幾天不見,就翻了一倍有餘。
他真的有得罪那麼多人嗎?揉散不由自主糾結起的眉頭,他將目光調回屏幕上。
價碼?聽起來叫人反感,像是將人論斤稱兩地販售。放棄與線條和數字作無謂的鬥爭,蕭若看著他的側臉, 「你被懸賞了多久?」
屏幕上的光映在他的臉上,他一動不動,像一尊完美的雕像, 「不知道。」很乾脆地聳肩, 「我從一年前起就沒跟黑道上的人聯繫了,也不曾打探任何消息,這幾個月追殺我的人逐漸增多,我也沒去在意。中了一槍後,我才知道有懸賞這麼一回事。」那天他不該心慈手軟地不殺人,但這愚蠢的行為卻給他帶來了莫大的幸運——遇上蕭若。
關上電腦,他起身,笑得高深莫測,「我這才發覺,我的仇家對我是如此的體貼和愛護。」他該感謝仇家,讓他邂逅心動,怎麼想都是他賺了,「對了,艾蜜莉和我有個約會,你陪我去吧。」他要把對頭找出來。
略帶擔憂地看了他的肩一眼,蕭若點點頭,
「好。」救人救到底,不能再讓他像昨天一樣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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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五天嗎,怎麼這麼快?」輕啜一口雞尾酒,洛青以詢問的目光投向艾蜜莉。早上在收到她從網上發來的信息後他嚇了一大跳,銀狐的效率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可怕了?
「呵呵,純屬偶然,我一個同伴恰巧發現了事實,又知道我們是朋友,就告訴我了。」優雅的酒吧內,穿著便裝的艾蜜莉笑得好嫵媚,中性的休閒衣褲掩不去她的風情,「你真走運,這次便宜你了,不收費用,算是友情贈送。」
「什麼人?」凝視著杯中琥珀色的液體,洛青淡淡的口氣裡沒有半分的緊張和激動。
「……」艾蜜莉的唇動了動,小聲吐出幾個字。
「彭」的一聲,酒杯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飛濺的液體將玻璃碎片映得晶瑩剔透。
緊緊握住吧檯的邊沿,洛青的臉色灰敗, 「你說的,不會是他吧。」
「是他,這是事實。」艾蜜莉背過身子,「我的同伴從不提供錯誤的消息。」
蕭若擔憂地扶住他搖晃的身子,不著痕跡地讓他穩住,「你沒事吧。」
「沒事的,我沒事。」扯開慘淡的笑容,洛青雙眼茫然地直視前方, 「這裡有點冷,我們回去吧。」
抱歉地向已轉過身的艾蜜莉點點頭告別,蕭若扶著洛青走出酒吧,此時是正午,陽光燦爛,洛青的唇色卻是發冷的蒼白。
每走一步,他的臉色便灰暗一分,彷彿下一步就會要了他的命。
從沒見過這樣脆弱的洛青,即便是在他昏迷時,也不曾如現在一樣虛軟得不堪一擊,曾經在他週身圍繞的自信和灑脫,此時蕩然無存,像是一棟大廈被拆去了地基,剩下的部分隨時都會倒塌。
真是叫人無法忍受!
看不下去的蕭若走快了些,將他拉進一個僻靜的角落,心一橫手刀一揚劈向他的後頸,隨後將昏迷的他拖到最近的旅館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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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今天看到洛青了。」
「什麼?!你說真的?」
「當然啦,他跟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在一起,不過是昏迷著的,被那個女人帶進了一家旅館。」
「看來道上傳聞洛青受傷是真的。」
「我已經派人守在了旅館的門口,並弄清了他們住的房間號碼,大哥,我們要不要現在就衝過去抓人?」
「等等,也許是陷阱,我們靜觀其變,他不動,我不動。」
「是,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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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的空氣,繽紛的色彩,忽然「嘩啦」一聲,色彩碎了,世界垮了,而他,醒了。
只是夢而已。
洛青睜開眼,看見雪白的天花板,眼裡透出一絲茫然。忽然,視線的範圍內探進一個人頭,雪白的玉容上掛著關切的擔憂。是蕭若。
完全清醒了。
是夢,但夢中有一小部分是真實的。不對,應該是有一大部分是真實的。
很殘酷,即便是在夢中,也得面對現實。
真殘酷……真諷刺……
扯開一抹嘲弄的笑,他一動不動地躺著,看著天花板,無聲地笑,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的悲哀。
視線中的面容忽然壓下,極快地又迅速地遠離,像被羽毛拂過,很柔軟很輕巧,彷彿不是真的。
但額上仍留著她唇上微溫的熱度,暖了他發冷的額。
輕輕握住他的手,蕭若吃驚他手掌的冰冷,是什麼樣的打擊會如此快而徹底地擊倒他?他變得一點兒都不像他了。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這樣,可是如果你就此一蹶不振,那個人一定會很高興,而你的親人朋友會很傷心。」
柔柔軟軟的聲音經她刻意地放緩,化作一股暖暖的熱流注入他冰冷的心房,令他幾近僵死的心跳又重新活躍起來。
「我們雖然只認識了幾天,但我想我們應該算得上是朋友了,我很不喜歡看到你這麼喪氣的樣子。」
刺骨的寒冷似乎漸漸散去了,洛青吃驚地看著蕭若誠懇的眼睛。
「我不太會說話,更不會安慰人,但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振作起來。」
從未認真討厭過人的蕭若在這一刻忽然恨起了那個讓洛青如此灰心的人,洛青一定極重視他,才會因為與他敵對而難過。
身體忽然被人緊緊抱住,耳邊傳來洛青沙啞的嗓音: 「對不起,借一下你的熱度。」微愣片刻後,她放鬆身體,聽他傾訴。
「我很重視他,很在意他的。」悶悶的聲音有些微弱,但已恢復了生氣,不再是死寂的淒然, 「甚至比父親更在意,如果父親和他同時處在危險之中,我會選擇先救他。他是我在這世上最親近的人。
「他是我的良師益友,向來很親切很和氣。是我愚蠢,我根本就沒想過去懷疑他,其實最先知道我決定避開爭鬥的人是他,他是少數幾個知道我不用槍不殺人的決定的人,而這其中有能力發出懸賞的,也只有兩人,他就是其一。
「是我太蠢太天真,我信任他勝過任何人,卻沒料到他會是最有可能背叛我的人。」猛然地鬆開手,他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我很笨對不對?」
「不是的,你只是太在意那個人。」她信任的人不多,只有三個,如果有一人背叛了她,也許她會比他更淒慘吧。
再一次抱住她,緊緊地,洛青微斂的眸裡又恢復了些許神采。
他只有她了。即使被欺騙了一次,被背叛了一次,被傷害了一次,他仍選擇敞開心胸面對她,信任她,愛她。他知道她不會傷害他,沒有理由,就是選擇相信她。
雖然距離她愛上他仍很遠,但他不是全無收穫不是嗎?至少她不再是淡然的無動於衷,而是開始為他擔憂,對他關懷,並主動承認他們是朋友。
他要她,絕不是為了填補心的創傷,而是因為蕭若是世上絕無僅有的蕭若,錯失了她,他會一生悔恨,並再不會有第二次心動。
感謝老天,在他最失意時有她的陪伴,雖無法填補心傷,卻讓他有了以最快的速度重新站起來的動力。他不能如此軟弱,如果承受不了打擊而倒地不起,他拿什麼來愛她、保護她?
「對不起,讓你聽到這麼糟糕的事情,很醜惡對不對?」忽然想起她的純淨,他歉然地鬆開手望著她。
「不覺得,反倒是你的模樣嚇壞了我,打昏了你,我很抱歉。」看到他又恢復了昔日的模樣,寬了心的蕭若微微抿唇笑起來。
被那一彎嫣紅的燦然迷去了心神,洛青忍不住低首在她唇上輕輕一吻, 「我們回家吧。」那個很溫暖很溫暖、有她的地方。
「啊……」領悟到他做了什麼後,蕭若驚呼半聲又立刻頓住,默默地跟在洛青身後離開旅館,止不住泛紅的臉怎麼也降不了溫,好不容易平靜下的思緒又混亂地糾結起來:他為什麼要吻她?
外面已是滿天繁星,呃,當然,由於空氣污染的緣故,有大半的繁星看不見,只稀稀拉拉地殘存著幾顆鑲在天幕。
遠處有一個高大的身影,在夜色中有些朦朧,洛青掃他一眼,拉著蕭若向另一個方向走。
幾個拐彎後走出巷口,高大的身影陰魂不散地擋在他們面前。
離得很近,蕭若看見了來人的面容,冷肅的臉透著森冷,如索命修羅。
「原來你真的受傷了。」冷冷的語調中透出一絲輕諷, 「青閻王也不過如此。」
「雖然在其餘三人中我比較喜歡遇上你,但原諒我今天沒有任何心情見道上的人。」他的臉色很難看,讓人一看就知道他很虛弱。真討厭,他還正在養傷呢,他就不識相地出來干擾氣氛。
「為什麼?」
洛青撇撇唇,「索命修羅,勾魂閻王,吃人羅剎,拘魄無常。」接著,他頓一頓,「聽不懂沒關係,以上幾句是我朋友說的,在道上沒有流傳。黑修羅,青閻王,赤羅剎,白無常,只要是道上的人都知道,黑修羅不屑用詭計暗算,所以我慶幸今天遇上的是你。」
他偏頭向蕭若解釋: 「這四個外號是道上的人取的,合稱四色殺神,其實我也不想呀,我這麼和氣親切,怎麼會是殺神?」
是氣勢吧,雖然他看上去有點兒缺血,可氣勢上卻一點也不輸給那個人呢。
「真是的,我沒打算要混這麼厲害的呀。」樹大易招風,盛名之下是越來越多的人想擊敗他殺死他,真是麻煩呢,「對了,你弟弟展昂呢?」
「我來了。」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匆匆跑過來,連連抱怨:「大哥你走得好快,我都跟不上了。」
蕭若好奇地看看一冷一熱的兩兄弟,又抬眸看著洛青, 「他們真的是親兄弟嗎?」不太像耶,反而是洛青笑起來比較像那個年輕人。
洛青親熱地攬住展昂的肩,「是呀,有時候我覺得我們的血緣會比較近呢,阿昂;明天去驗驗DNA,說不定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
蕭若眉一擰,他要說什麼?為什麼她總覺得他有什麼話要跟她說。
藉著展昂的肩做掩護,洛青的手指在空中輕輕划動, 「待會兒一有機會就跑,我會拖住他們。」他知道她不喜歡爭鬥,而他也沒打算將她捲進來。
蕭若點點頭。與此同時,洛青搭在展昂肩上的手閃電般地回扣,上一秒還毫無威脅的手這一刻變得殺氣騰騰,快速地卡住他的喉嚨,也就在同時,黑修羅出手救阻,蕭若轉身跑開。
「她丟下你跑掉了。」格住他的手,黑修羅冷冷地提醒,「棄你不顧。」
肩上忽然一痛,洛青想要扯開的笑容硬生生地僵住,疾退想撤身,「我本來就是這個目的。」在這種情況下,能保一個是一個。她能識情勢地逃走,這令他很高興。
黑修羅箭步上前攔住,「休想走。」一記重拳又急又快地襲向他受創的肩, 「昂,追那女人。」
洛青勉強側身閃過,順勢旋身踢向展昂,臉上露出微慍的神情——這該死的修羅,一點兒憐香惜玉的神經都沒有。
黑修羅返身欺上,與他纏鬥,讓展昂退出戰圈,「快去。」
「好。」沒跑幾步,展昂停住腳步,「不必追了,她回來了。」
伴著細碎的腳步聲,蕭若如精靈般跑回來,她不能丟下他,這是她剛跑開不遠意識到的。她不能總讓別人遷就她、忍讓她、保護她,至少偶爾,讓她提供一點兒幫助。
一分神,洛青的臉被拳風擦傷,後退幾步,「你為什麼不走呢?」即使此時,他仍舊放柔了聲調,不肯對她大呼大叫。
「你沒有棄我不顧,我也不會棄你不顧。」輕緩搖頭,她不由地憶起了昨夜,他從容赴約的神情,同樣地,她也不能放任他處在危險之中。
「你不走,我也不走。」輕喃著細語,她的眸子裡寫滿了堅持。
你不走我也不走。
洛青的動作又慢了一拍,肩被手刀擊中,傷口復裂,卻不由地笑開來。
這話,好中聽吶。
他是不是可以自作多情地將之理解為同生共死?雖然他們的交情還沒到那份上,但這句話卻讓他有了錯覺,開始奢想。
「快走吧,雖然這話聽著很受用,但我知道你不喜歡打殺的。這裡,交給我好了。」雖然他的傷口裂開得不是很嚴重,卻依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抓住她的心軟善良不放,當著敵人的面用起了苦肉計。
禮義廉恥算什麼東西?他要搾取她所有的關懷和同情,步步迫近目標,奪取她的心。
「你沒事吧。」看著他漸處下風,蕭若心一急,美目瞥見一旁閒著的展昂,一個側手刀向他的頸部招呼過去。
猝不及防的展昂身子晃了幾下,倒地前被蕭若拎住領子。
「停手。」她將展昂丟向一邊的牆,頭正衝著牆壁,脫手之前順手摘下他腰間的槍丟向洛青。為了救弟弟,黑修羅不得不放棄落於下風的洛青,而脫了困的洛青則輕鬆地接下了槍。
「情勢逆轉。」以槍口指著黑修羅,他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別用憎恨的目光看我,我只是想自保,也別一副瞧不起我的模樣,我靠人救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大丈夫頂天立地,你是我不是。」他從不做大丈夫,只做閻王,勾人魂魄。
「聽著,沒有人能拿我去換懸賞金,除非我自願,還有,別再有對她出手的念頭,你傷她一根頭髮,我毀你一個親人,我們就會變成真正的死敵了。」略泛白的虛弱面容掩不住他身上的戾氣和眼中的森寒,「四色殺神向來非友非敵,為了幾文錢結下不死不休的梁子,不值得。」
「你以為我會怕你?」面無表情地開口,黑修羅回以顏色。
「我沒那麼蠢,我只是要你別亂動不該動的人。」洛青轉身,槍口方向依然不變,「再會了,其實我很希望能跟你做朋友,而非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