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讓殷之澈難以接受。不是因為小孩的緣故,而是她竟然愛上了別人。她應該愛著那個男人,所以才願意為他生下小孩。
想到這個,滿腔醋意在他心裡翻攪,當初他不該讓她從身邊離開的,現在說這個都太遲了。如果她沒離開他,那麼今天湯琪瑤手上抱的小孩就應該是他的了。
殷之澈的心陣陣抽痛起來。
從湯琪瑤的口中得知真相後,殷之澈的心中只有懊悔,他的腦子一片混亂,不知道如何面對湯琪瑤,他匆忙地離開,甚至連道別的話都忘了說。
真該死!
他為什麼不能對她說些祝福的話再離開?
殷之澈開著車在高速公路上奔馳,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喂,我是老喬,你什麼時候要回來?這裡快忙死了,我以為你參加一個婚禮兩、三天就可以回來了呢!」
回美國?是呀,他應該要回去了,他的事業還正等著他。
但一想到就這樣回美國,他心有不甘。
他曾經放棄過湯琪瑤一次,結果換來無限的悔恨與自責,這一次呢?
「如果你不能給她幸福,我絕不會放過你的。」殷之澈想起臨走前於中愷對他所說的話。
就算她曾愛上別人又如何?
就算小孩的父親是別人又如何?
殷之澈問著自己,他會因此而不再愛她了嗎?不,不會。
再說,她現在仍然單身一人,他有權利爭取她的愛,至少他要讓她知道自己對她的心意,不能再這樣述迷糊糊地離開。
殷之澈告訴老喬:「再給我一點時間,我還需要一點時間。」
掛上電話,他在下一個交流道將車駛離高速公路,飛快地掉了頭。
***
湯琪瑤早料到事情最後一定會變成這樣。
將寶寶交付給保姆之後,她單獨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沮喪、悲傷、痛苦接踵而至。
殷之澈知道自己並非孩子的父親後,便倉猝失望地離去,一如上一次的離開,連一句「再見」也沒有。
她愛的男人最終都會離她而去,她應該習慣,應該沒有什麼好難過的。
但還是覺得難堪。
湯琪瑤發現自己真是失敗,若不是他以為寶寶是他的小孩,那麼她今生恐怕再也不會見到他。但諷刺的是他確實是寶寶的父親,只不過她不願在這種情況下被他接受。
多可笑的巧合,自己正因一個懷孕女人出現而決心離開殷之澈,而到後來,相同的戲碼卻在她的身上上演,只是她的自尊阻止了去找殷之澈的衝動。
見到他又能如何?同樣會有一個寶寶沒有父親。
「寶寶,對不起。媽媽知道這麼做對你不公平,但是……」她緊抱著寶寶的枕頭,難過的哭了起來。
哭了好一會兒,忽然聽見保姆在門外敲撞著門嘶喊:「湯小姐,湯小姐,寶寶……寶寶出事了……」
她的每根神經全聳立起來。
寶寶向來好動,老是朝好奇的地方跑,前不久才剛學會爬樓梯。
打開門,看見保姆驚慌失措地對她說:「湯小姐,不好了,寶寶剛剛從二樓摔了下去,不會哭也不會笑了,眼睛閉了起來,我叫也叫不醒。」
「寶寶……」
湯琪瑤一時也慌了手腳,這裡是窮鄉僻壤,有的也只是一般的小診所,哪有什麼大醫院?
保姆哭了起來。「怎麼辦?怎麼辦?」
「我得先去看看……」她喃喃自語地說。
神色匆忙的她一跨出門,便被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拉住。湯琪瑤一見到是殷之澈,如同見到救兵,六神無主的心總算找到一道曙光,眼眶立刻被淚水淹沒,激動地反抓住他。「寶寶……」
「冷靜一點,告訴我怎麼了?」
湯琪瑤很想開口對他解釋,但身子卻搖晃起來,腦子沉重,她突然感覺到心臟一陣絞痛,還未說話便先昏了過去。
***
湯琪瑤再次醒來,發覺自己已身在醫院。
她馬上想坐起身,卻被身旁的殷之澈阻止。
「再休息一會兒。」
「寶寶呢?」
「還在手術,醫生說跌下來的時候撞到了頭,可能有血塊在腦子裡,現在正在清除。」他一邊說,一邊緊握著她的手。
「天!」一聽見有血塊,湯琪瑤的心涼了半截,「寶寶的年紀還這麼小,就動了手術……」
殷之澈拍拍她的手背。「現在醫學很進步,不會有問題的。」
「不行,我不能待在這裡,我要到離寶寶最近的地方……」
她掙扎地想下床,殷之澈根本拿她沒辦法,只好扶著她。
這時,護士小姐走了進來。
「湯小姐,你兒子的手術需要輸血,但醫院的存量不夠,所以——」
湯琪瑤馬上脫口而出,「我有,抽我的血。」
殷之澈馬上反對,「你自己的身體也很虛弱,沒辦法支撐的。」
「我可以,我是寶寶的母親,無論發生什麼事,我一定都撐得過去。」
殷之澈立刻捲起衣袖。「抽我的,我是男人,可以捐比較多的血。」
護士小姐露出為難的表情,「寶寶是B型的,我們需要B型的血。湯小姐,你的血型是……」
湯琪瑤一臉沮喪的低喃:「我是A型的。」
殷之澈得意地回答:「那就用我的吧,我是B型的。」
「為什麼你……」湯琪瑤的情緒很複雜,「我說了寶寶並不是你的小孩,你根本不必要——」
「但他是你的,而我想照顧你們兩個,不管以前他曾是誰的小孩,今後我會讓他變成我的孩子。」殷之澈隨護士離開前,吻了她前額並輕聲說道。
他說的是真的嗎?
湯琪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但是你在美國——」
「傻瓜,我根本沒有結婚,岑若雲小孩的父親也不是我。」
一瞬間,湯琪瑤累積的緊張情緒全崩潰了,在殷之澈面前的武裝也全瓦解了。
「你怎麼能這樣……」她激動地哭著,雙手不停地槌打他的胸膛。「你怎麼可以這樣欺侮我,我還以為……你知道我……」
殷之澈心疼地將她緊摟在懷裡。「你可知道我在美國跑遍了大大小小的舞蹈團;沒想到你竟然躲在這裡。」
***
長達三個半小時的手術,殷之澈一直守候在湯琪瑤的身旁。
懸在半空中的心因為醫生走出手術房而提了一下,湯琪瑤簡直忘了呼吸。
「我的孩子……」
醫生拉下口罩,露出笑臉,「恭喜,你們的孩子平安無事,只要稍加休息靜養,很快就會恢復。」
湯琪瑤整個人癱在殷之澈的胸膛裡,喜極而泣。她總算能鬆口氣,緊繃的神經也放鬆了。
「我早說過沒事的。」他拍著地的背。「剛剛醫生說……你們的孩子,嗯,聽起來還真的很順耳。」
眼角還掛著淚珠的湯琪瑤立刻抬起頭,眼眶淨是淚水,但嘴角卻帶著笑意,她想,該是說實話的時候了。
「對不起,寶寶是你的,之前,我說了謊。」
「你是說……沒有別人……你根本沒愛上別人?」
湯琪瑤點點頭。
殷之澈一時還沒理會過來,但當他想清楚自己早已是一個孩子的爸爸,神情變得驕傲愉悅,他興奮地抱起她。「你真是一個壞媽媽。」
在等待的時間裡,湯琪瑤竟有回到兩年前他們初相遇的錯覺。當時,她借住在他的房子裡,他也是這樣的守候在她的身旁,只是當時的她滿腦子都在想中愷的事,對他並沒有太多的感覺。
人生的際遇就是如此的奇怪,很多事彷彿冥冥當中都已經注定好了。
「喂,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嗯,我有嗎?」
湯琪瑤將靠在他肩膀上的頭抬了起來,「這句話好像以前曾經聽過。」
殷之澈很快地在她的唇上點了一下,「說過的話不能再說一次嗎?反正我就是想對你好,永遠的對你好,即使你把我像只小狗踢走,我還是要對你好。」
「為什麼?」她認真地注視著他,想從他口中聽見那句話。
但殷之澈什麼也沒說,只將嘴唇印上她的,以充滿濃情蜜意的深吻代替他的回答。
***
「嘿,我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你欠我一個交代。」
殷之澈一面拿著手機,一面還抱著小孩。「老喬,你不是說有興趣在台灣發展嗎?我不過是先來探探路。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兒子的傷還沒完全好,至少得等他康復才能搭機吧!」
聽筒裡傳來一陣喊叫:「什麼?!你的兒子,你哪裡跑出來的兒子?老兄,我記得你沒結婚,更沒女人,我還以為你是同性戀,老天,你到底還要請多久的假?」
「多久?嗯,我想想,至少得等我和孩子的娘結了婚吧!」
聽筒裡又是一陣喊叫:「結婚?!我的心臟最近不太好,你饒了我吧!早知道讓你回一趟台灣會發生這麼多事,說什麼也要把你攔阻下來。」
殷之澈賊賊地笑著,「要我快點回美國去也是可以的,怎麼樣?七天的夏威夷蜜月旅行,當成是結婚的賀禮?」
「沒問題,但你得先回來解救我才行。我已經被剝了一層皮了,你再不回來,我擋不住。」
殷之澈拚命地笑著,反正老喬胖得很,再多剝一層皮也無所謂。
只是抱在手中的寶寶再也不安分,頑皮得像只泥鰍在他的身上鑽來鑽去,最後還搶走了他的手機。
「喂,還給爸爸。乖……」
殷之澈只聽見老喬嘶喊了一聲,其餘的聲音被他寶貝兒子的手指胡亂一按切斷了。
寶寶對他笑著,「好、好……」
他不禁口吻著寶寶的臉頰,從來都不知道小孩是如此可愛,更不曉得身為人父竟然會讓自己充滿驕傲。
湯琪瑤自廚房走出來,噙著幸福的笑,從身後環抱著深愛的兩個男人。「飯煮好嘍。」
殷之澈甜蜜地朝她嘴唇一吻,「是,親愛的媽媽。」
湯琪瑤也從來都沒想過幸福可以如此唾手可得。煎熬的等待終於得到了甜美的果實。
***
三年後,精傳傳播公司再次邀請紐約現代舞蹈團來台演出。
這一次海報上的主角是個華裔東方女子,照片中的她眼神不再淒楚,燦爛的笑如一朵紅色玫瑰。
當然,就和天下婚姻幸福美滿女人的笑容一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