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身中劇毒,雖然尚未發作,但對他的功力仍是大打折扣。再加上方才與數名好手一番激戰已耗去不少體力,此時只覺手腳酸軟、全身疲憊不堪。
但無論情勢對他多麼不利,柳如絮仍然未見上風。
眾人這才開始相信這女子有絕大的本事了,而且本事之高,讓在場的人紛紛驚詫不已,自歎弗如。一個女子竟能和天下第一高手對峙百招,這簡直讓他們難以置信。
柳如絮卻對常天恆的功力更為訝異。沒想到天山十年的生活讓他武功更深不可測,原以為練了滅絕秘笈後他早已不是她的對手,然而事實卻和自己想的完全不同。原本以阿野要脅他只是為了他在眾人前的保證,有常天恆的一句話護航,盟主之位得來才能比較平順。如今她深深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沒有和他硬碰硬。
一番激戰過後,常天恆依然未落下風,柳如絮咬咬牙,臉色灰敗。她一身香汗淋漓,舉手投足已不見方纔的從容閒適,神情陰沉得嚇人。
常天恆一個旋身,劍身往她肩上刺去。
柳如絮忽然尖叫:「想想阿野!」
常天恆一怔,這一劍刺得偏了,僅僅削下她一撮頭髮。
柳如絮乘勝追擊,一掌拍向他的胸口。
常天恆卻像呆了一般,對這一掌既不迴避也不迎擊,硬生生受了下來。霎時口噴鮮血,將她的衣裳染得更紅。
丁小纏一驚,狂奔到他身旁。
柳如絮這一掌使出十成功力,常天恆被擊得退後數步,終於支持不住跌坐在地上。
丁小纏抱住常天恆,杏眼圓睜,恨恨的瞪著她。「天恆哥哥對你手下留情,你竟然恩將仇報!」
柳如絮對這小女孩的指控一點也不以為意,拍著狂跳不已的胸口,喘息著對常天恆媚笑著。「承……承讓了。」
常天恆掙扎著站起,冷冷道:「恭喜你成為下屆武林盟主。」
群眾嘩然,嘈雜的聲浪一波波響起。
這時坐在一旁顫抖不已的謝蒼碧終於咬咬牙,恨聲嚷道:「不能讓她當上武林盟主!她是不歸山莊的妖女!」
* * *
聚英坪上議論紛紛,全被謝蒼碧一番話驚得茫然失措。誰也想不到這看來嬌媚動人的女子竟是天下第一大邪派的女魔頭!
方才謝蒼碧一見到柳如絮,心中就隱約覺得她是地牢內的那名女子。原先在心中不停反覆猜測,不敢妄下斷語。然而愈看愈像,卻也愈看愈害怕。終於在常天恆落敗後忍不住嚷了出來,也不管究竟有沒有猜錯,反正他就是認為不能讓她當上武林盟主。
人群中也有人嚷了出來:「她是常大俠的舊情人,常……常天恆是故意落敗好讓這妖女統治武林!」
確實有許多人親眼見到常天恆手下留情,這一番話喊了出來倏地造成一片嗡嗡不絕的議論。每個人都知道不歸山莊一心一意想要統治武林,也不管這番話合不合理,紛紛怒罵呼喝。
其實若兩人更有什麼曖昧,常天恆武林盟主當定了,這和不歸山莊當不當有何差別?只可惜群眾是盲目的,這句話在此又做了一個印證。
雖然有許多人對常天恆的為人深信不移,但明明親眼看到他能取勝卻故意落敗,心中也泛起一陣陣懷疑。理智一點的乾脆不出聲,等事情明朗後再做論斷。
只可惜明理的人終究不多,許多嫉妒常天恆地位的人可不管一切,紛紛把最惡毒的話罵出來,加油添醋把常天恆說成一個十惡不赦的人,今天的一切都是有預謀的,打算陷整個江湖於水深火熱當中。
常天恆面無表情,對所有的辱罵呼喝不為所動,平靜得一如無風的秋潭,不起半分漣漪。他在丁小纏的攙扶下靜靜的望著柳如絮,似在告訴她,他已達成交易。
丁小纏氣不過,紅著眼眶對那些亂說話的人大聲回嘴,氣勢一點也不輸人。
人群中忽然有人喊道:「正道中人一向重承諾,既然柳姑娘已勝了常大俠,武林盟主當屬柳姑娘!」
也有人附和著喊:「這不只是大會的規定,更是常大俠一口承諾,絕不能食言而肥!」
這些人皆是柳如絮收服的正道中人,此時在人群中大聲疾呼。
霎時反對與贊成的聲浪交雜成一片,幾乎要為此打起架來。
無塵道長定睛望去,發覺聚英坪四周不知何時站了數百名蒙面黑衣人,每人手上都拿著兵器,眼裡泛著陰沉肅殺之氣。
無塵道長心中一動,知道這些人都是柳如絮安排的殺手。眼見一場比武大會就要血流成河,一顆心不覺緊張得揪了起來。
再看向常天恆,他臉上雖然淡然,但分明是心事重重。他知道常天恆是故意落敗,但他更相信他有苦衷。以他對常天恆的瞭解,他知道他這麼做是有用意的。不論用意為何,身為他的老哥哥,無論如何要站在他這一邊。
無塵道長忽然大聲道:「沒錯,身為正道中人就要守信諾。不論柳姑娘究竟是不是不歸山莊的妖……咳,總之不能自毀信諾!」
眾人面面相覷。無塵道長多年來不知替武林立下多少汗馬功勞,有好幾次為了誅滅惡人差點命在旦夕。他的話在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定的份量,此時說出這些,儘管不合理,嘈雜的聲音還是減弱了。
身旁的諸派掌門紛紛瞠大眼,差點要以為他也是不歸山莊的細作了。正打算大聲質問他何以說出這種話時,無塵道長以眼神向眾人示意:旁邊有數百名不歸山莊的爪牙,一見情形不對恐怕會對大家不利。
在座的人心中都是一凜。也許這數百人在他們眼中不算什麼,但目前聚英坪上正道中人幾乎有一半都被不歸山莊收服了,這一仗打下來誰勝誰負實在很難斷定。何況一場混戰下來必定會傷及無辜、血流成河。屆時能否擒下這武功高強的女魔頭還是未定之數,正道中人傷亡纍纍卻是必然。
眾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華山掌門首先歎道:「無塵道長言之有理。」
崆峒掌門也是一歎。「不錯,無論如何,絕不能自毀然諾。」
陸陸續續有人發聲表示贊同,連一向暴烈成性的慈雲大師也只能重重一哼,沒有說話。
在場的見到所有德高望重的掌門幫主們都對此事沒有異議了,紛嚷之聲也漸漸停止。
無塵道長明白眾人都願顧全大局,欣慰的點點頭。轉而向大眾宣佈:「恭喜柳姑娘任下屆武林盟主,我等必當為盟主效命,永無貳心,」
* * *
是夜,常天恆靜靜站在後花園裡發呆。
「天恆哥哥,」丁小纏緩緩走到他身旁,蟯首輕輕靠著他的胸膛,低低問:「你的傷勢要不要緊?」
常天恆微微一笑。所有人都是質問他為何會故意落敗,只有她關心他的傷勢。「不要緊。」
想起傍晚在議事廳裡,在座的眾位掌門無不怒聲責罵他,而常天恆始終淡然以對,沒有解釋。丁小纏看著他沉重的模樣,耳裡聽著一句句無情的指責,她的心就感到一陣陣刺痛。
就連無塵道長也都是沉默著,即使沒有同別人一起責罵他,卻也沒有為他辯解。而謝蒼碧始終一臉鬱鬱不語,彷彿無法接受常天恆放過他的大仇人。
丁小纏無法瞭解為何所有人都把武林的興亡成敗丟給常天恆一個人去承擔?即使今天他沒有出現,柳如絮依然不會放棄統治武林的野心,這點她十分清楚。然而為什麼別人不懂這個道理?如果他們當更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何不自己打敗她?以當時的情勢,柳如絮不能達成目的恐怕會引發更大的血腥場面啊。
所有人都是現實的,一張張前倨後恭的嘴臉,枉費常天恆為武林盡了這麼多心力,竟仍不敵一個小小的錯誤。
從一個萬人景仰的俠土英雄,一夕間變成人人唾棄不齒的武林敗類,她不知道常天恆心裡究竟承受了多大的打擊。
常天恆握住丁小纏的手,低低道:不纏,明日我將離開這裡到不歸山莊,你不要等我。」
丁小纏一驚,緊緊日握著他的手,顫抖的問:「為什麼?我說過你到哪裡我就會跟到哪裡!我要一輩子纏著你的啊!」
常天恆微微一笑。「那裡太危險了,我不願你去。」
「天恆哥哥……」丁小纏淚眼迷濛,哽咽著說:「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有多危險我都不怕……」
常天恆笑著將她摟進懷裡。「小傻瓜,天恆哥哥是去辦事,你不方便跟的。」
「為什麼?」丁小纏仰著小臉望著他。「你……你是不是不會回來了?」
常天恆不願她傷心,卻更不願騙她。早在認定她時,他就願意與她榮辱與共、坦承相對。如今落得一身臭名,連帶讓她也受了不少委屈,這實在是他所不願見到的。
常天恆撫摸著她帶著淚痕的小小臉蛋,輕輕拭去上面晶盈的淚珠,微微一笑道:「能不能回來我不敢保證,但我會盡力。如果無法回來,希望你不要等我。」
「好,我不等你!」丁小纏咬著唇說。
常天恆一怔,沒想到那麼容易說服她,這真是讓人吃驚……也好難過喔。
常天恆苦笑,雖然這正是他要的,但……她也太乾脆了吧。「那麼……」
「我和你一起去!」丁小纏堅決的說。
果然沒那麼容易。常天恆輕輕一歎。「小纏,天恆哥哥從沒有求過你,就這一次,希望你聽話。」
丁小纏躲在他懷裡搖頭哭嚷著:「不要,我不要聽話!如果聽話的後果是再也見不到你,我永遠也不要聽話!」
常天恆將她埋在懷裡的臉蛋稍稍後移,正視著她哭紅的雙眼,凝重的說:「你真的希望再看見天恆哥哥嗎?」
丁小纏狠狠瞪著他,噴怒道:「你到現在還問這些話!」
常天恆一笑,隨後又正色道:「既然如此,你更不能隨我前去了。」
看著她一臉不解,常天恆跟著又笑說:「以你的功夫,隨我同去只會礙手礙腳,你一定不希望我為了顧及你無法施展手腳,這說不定連你的命也會一起賠進去;而我一人前去的勝算較大,也許還能活著回來看你。」
丁小纏也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可是怎麼也不甘心。「那……那你到不歸山莊是不是為了會舊情人?」頓了頓,又急急說:「我並不是因為嫉妒才硬想跟著你的,雖然……雖然我搞不清見舊情人會有什麼危險,可是我知道你不會騙我。」
常天恆笑了笑。「我是去救阿野。」
「阿野?」
「他是我和她的兒子。」
「什……什麼?」丁小纏一呆。「果然!果然讓我猜對了,你……你……」
「她以阿野要脅我讓出盟主之位。阿野目前在她手中生死不明。」常天恆淡淡道。
「她以你們的兒子要脅你……這……」丁小纏茫然不解。「這是你們的兒子,怎麼她……」
看著常天恆臉上冷冷的神色,她驀地瞭解了。「就因為她心如蛇蠍,連自己的兒子也能拿來當武器,因此……因此你當年才會離開她?」
常天恆笑著摸摸她的頭,沒有回答。
丁小纏眼眶再度濕潤,用力抱著他結實的身軀。「天恆哥哥,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懂,我體會不出你的心裡有多苦……你不說我永遠不會問你的過去,可是……可是你一定要答應我,你會回來……」
常天恆微微一笑,抬起她的下顎輕輕在她朱唇印上一個淺淺的吻。「你永遠是這麼可愛……」
驀地一聲輕咳在耳邊響起。
常天恆輕輕放開丁小纏,笑了笑。「道長。」
無塵道長臉上一片潮紅。來的更不是時候,看見兩個小情人幽會了。「常兄弟……」
丁小纏倏地站出來護衛在常天恆面前,一臉惡狠狠的道:「不准你罵天恆哥哥!」
無塵道長愣了一下。「我怎會罵他呢?」
看著丁小纏一臉捍衛到底的決心,常天恆失笑道:「小纏,不得無禮。」
「可是……」
「道長有何事?」常天恆微笑道。
無塵道長輕輕一歎。「常兄弟,讓你受委屈了。天下人不明所以誤解指責你,將你當成叛徒,你心裡一定很難受吧。」
常天恆微微一笑。「天下人怎麼看我,我從不在意,道長不必放在心上,何況他們並沒有誤解我,我確實有意落敗。」
無塵道長怔了怔,才歎道:「無論如何,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
常天恆笑了笑。「我的理由只是私心作祟。陷江湖於水深火熱中是常某對不起大家,更辜負了眾位的期望。」
無塵道長見他一肩承擔錯誤,倒也不知該說什麼了。想了想,才道:「你身上的毒可是那妖女下的?」
常天恆但笑不語。
丁小纏失聲:「天恆哥哥你中毒了!?」
無塵道長執起他的手腕把脈,忽然蹙著眉。「這毒……怪異。」
丁小纏哭著道:「天恆哥哥有沒有事?會不會怎樣?」
常天恆空著的手握住她,安撫的笑道:「不會有事。」
「這毒,除了那妖女,天下怕是只有尹姑娘能解了。」無塵道長搖搖頭。「常兄弟,你……」
常天恆笑了笑。「我自有分寸,道長不必擔心。」
無塵道長知道多說無益,何況自己一點也幫不上忙。「方纔在議事廳未能替常兄弟仗義執言,還希望常兄弟諒解。當時場面混亂、群情激憤,老哥哥我也說不上話。待過幾日眾人的怒氣稍稍平息後,我會為你洗清誤會。」
常天恆無所謂的笑說:「沒有誤會,他們說得對,道長不必費心了。」
「這……」無塵道長掩不住焦急。「你可不要為了這些事灰心喪志啊!」
常天恆只是一笑。天山十年的隱居生涯讓他早已看破虛名,他人的言語看法對他早就不具任何影響了。何況不論如何解釋也難杜天下悠悠之口,何必費心?
然而他知道無塵道長不能體會這種心境,更明白他重視這份友誼,一心想讓他恢復天下人崇敬景仰的一代俠士--劍神。無論如何,他感激他的這份心意。
「天色不早了,道長回房歇息吧。」
「可是,你的毒……」無塵道長一臉關心,慨然道:「我們攻上不歸山莊找那女魔頭拿解藥!」
常天恆笑了笑。「她會給我,不必麻煩了。」
無塵道長一呆。「她會給你?難道……難道你……」
常天恆沒再說什麼,拉著丁小纏的手,對他點點頭。「道長,明兒個見。」
* * *
隔日常天恆卻沒有依言和無塵道長見面,因為昨夜送丁小纏回房後,當晚他就離開飛龍堡前往不歸山莊了。
丁小纏哭的兩眼都腫了,雖然早知道常天恆不會帶她去,但也不能不告而別啊。
無塵道長一直到現在才知道常天恆竟是孤身前往不歸山莊,臉色大變。「常兄弟的內力讓那妖女用毒制住了,到時發作無異是送死啊!那妖女怎會輕易放過他?常兄弟做事也太欠考慮了!」
丁小纏不停抽泣著。「天恆哥哥……天恆哥哥是不是有危險?」
無塵道長重重一歎,神情凝重嚴肅。
「她……她也許會念及夫妻情義……」丁小纏雖然不願承認他們有夫妻之實,然而此刻卻真心希望柳如絮能在乎這個過去。
「如果那名妖女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今日會有這個局面嗎?」
丁小纏也知道自己太天真了,如果她會在乎,也不會連自己的兒子都拿來當報復工具。
在一旁一直未出聲的謝蒼碧終於忍不住了。「不能讓常大使一個人去涉險!我們攻上不歸山莊!」經過一夜的沉澱,昨日那股鬱鬱難平之氣已不復所蹤,此刻一心只關心常天恆的生死。
尚未離開飛龍堡的華山掌門聽到謝蒼碧的話,不由得蹙起眉頭。「但那妖……那人已是現今武林盟主,昨日我們都宣誓效忠了,如何做個不忠不信之人?」華山掌門是個重信守義的謙謙君子,華山派的禮教之嚴在江湖上也是出了名的,或許顯得有些墨守成規,但生活上的嚴謹卻是有目共睹。
「這……」謝蒼碧怔了怔。
華山掌門又是一歎。「昨日在聚英坪上的英雄好漢何止千萬,哪個人不是立誓終生服膺效忠武林盟主?行走江湖不過是一個『信』字,難道我們真要自毀信諾嗎?往後在江湖上還有什麼顏面立足?」
謝蒼碧與無塵道長面面相襯,一時也無法反駁。
丁小纏擦著淚,哽咽道:「我知道你們有你們的立場和苦衷,但我不算江湖中人,你們江湖上的規矩我也不用遵守。我……我自己去救天恆哥哥……」
無塵道長一時豪性大發,咬咬牙大聲道:「管他狗屁規矩!一生受那妖女掌控也不會有好日子過!即便成為背信之人受盡嘲笑,我無塵也認了。」
謝蒼碧用力點頭。
華山掌門輕輕一歎。其實他又何嘗願意遵守這個承諾,只是長久以來的禮教束縛讓他腦筋一時轉不過來罷了。「兩位不用激動。只不過要攻打不歸山莊並非易事,如果能也不用等到今日她當上盟主了我們都還束手無策。別忘了不歸山莊佈滿種種機關,當中的奇門遁甲、五行八卦一般人根本無法闖入,要攻進談何容易。」
「那就眼睜睜看著常大使送死嗎?」謝蒼碧忿忿不已。
「如果……如果能找到那名頭號殺手樊問刀,事情就好辦多了。」華山掌門輕歎道。
無塵道長點點頭。「何況常兄弟身上的毒也只有尹姑娘才能解。」
謝蒼碧一聽到無緣的心上人的名字,內心波濤萬丈,啞聲說:「自從他們兩人上天山尋覓毒靈草後就不知所蹤,也不知……」
丁小纏心中一動。「你們說的人,我……我知道他們在哪裡!」
* * *
丁小纏向謝蒼碧討來一匹千里神駒,不顧眾人反對,孤身前往黃山尋覓樊問刀以及尹靈兒。
披星戴月、跋山涉水,不眠不休的連夜趕路,丁小纏早已疲憊不堪。所幸皇天不負苦心人,黃山已近在眼前。
或許她一向有些好運氣吧,尋人總是能夠如願。黃山那麼大,竟然還能讓她找到兩人的隱居之處。
山下一位大嬸告訴她,她要找的人就住在黃山之巔。丁小纏循著偏僻的小徑一路走來,衣衫早已殘破不堪,人也狼狽萬分。這是她一年來第二次千辛萬苦的找人了,兩次都是尋找有心隱居的人。通常一心脫離塵世隱居起來,所居之處都是非常隱密的。但是她注定就是要搗亂他人平靜的隱居生活,再怎麼秘密的地方也逃不過她有心的尋覓。
那間簡陋卻又溫馨的小茅屋終於出現在眼前,丁小纏搖搖晃晃掙扎著想要上前敲門,然而連日來的奔波讓她兩眼昏花、雙膝發軟,一個不穩,重重摔在一旁的柴火上。
裡面隨即出現一個男人,丁小纏看到他就是當日在天山見過的那人,見到救命恩人的激動和滿腹埋藏已久的辛酸終於讓她忍不住哇地」聲哭了出來,嘶聲喊道:「救救天恆哥--」
話聲方落,人也暈了過去。
* * *
迷迷糊糊睜開疲憊酸澀的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美麗出塵的絕麗容顏。此刻她正帶著關懷的甜美笑容輕輕說:「你的體力透支,再加上久未正常進食,情緒激動之下才暈了過去。」端起手中的一碗湯藥,微笑說:「喝了它就沒事了。」
丁小纏倏地坐起,捉住她的手腕激動道:「你……你是不是叫尹靈兒!?」
尹靈兒手上的湯藥讓她一晃,濺出大半。樊問刀走來接過,淡淡道:「有什麼事先將藥喝了再說吧。」
丁小纏二話不說搶過藥碗,咕嚕嚕灌了進去。
「小心燙嘴。」尹靈兒提醒。
丁小纏用手煽著燙紅的舌頭,淚眼迷濛的望著她。「你現在說太慢了!」
尹靈兒噗哧一笑。
丁小纏怔怔望著她。當初在天山驚鴻一瞥,這女子天仙般的絕色姿容就讓她驚為天人了,此刻她出塵飄忽的氣質裡又多了一分成熟女人的韻味,更讓她看得目瞪日呆。再看看身邊的昂藏男子,那眉宇間的傲氣與戾色幾乎不復見了,只隱約透露出一絲疼寵的柔情,溫柔含笑的看著身邊美麗的妻子。
丁小纏又是羨慕又是感動,實在不願打擾這如詩如畫的一幕。但她可不是來發呆的,天恆哥哥的性命還要靠他們兩人拯救呢。
「你們知道不歸山莊嗎?」
樊問刀倏地轉頭,臉上佈滿陰寒之氣,冷冷道:「你說什麼?」
丁小纏咽咽日水,尹靈兒握住她的手,微微笑道:「慢慢說。」
事情在丁小纏夾雜不清的激動敘述下,兩人總算明白一個大概。
樊問刀握緊雙拳,恨恨道:「這女魔頭竟然如此卑鄙!」轉頭看著尹靈兒,眼裡又是擔憂,又是激動。
尹靈兒微微一笑。「去吧,不必顧慮我。我知道這一年來你壓抑住內心的仇恨與渴望,陪著我在這裡過著平淡的生活,這和你的本性不符……」
樊問刀愣了一下,握住她的手,急急說:「不!我愛這寧靜的生活,我……」
尹靈兒掩唇。「你別激動,我相信你是真心喜愛這裡。只是這女魔頭一日不除,你的心裡總是存著疙瘩。她今日會如此囂張你也有責任,既然常大哥受了這女魔頭的牽制,放眼世上能與她為敵的也只有你了。何況我們還欠常大哥一份情,也該是還的時候了。」
丁小纏不懂他們在打什麼啞謎,愣愣道:「你們在說什麼呀?」
尹靈兒微微一笑,從懷裡掏出一顆白色的藥丸遞給她。「這藥丸能解百毒,是我這一年來研製而成的。這顆藥丸解常大哥身上的毒綽綽有餘,你不必擔心。」頓了頓,又道:「我不懂武功,隨你們前去只會礙事,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待順利救出常大哥後,你務必請常大哥一同前來;他身上可能會有那女魔頭在這幾日下的毒,我必須親自看看才能安心。」
丁小纏愣愣的點頭,接過藥丸妥善放入懷裡。
尹靈兒又對樊問刀說:「你此去要處處小心,那女魔頭不但武功高強,行事更是卑鄙。別忘了我和小寶在這裡等你,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樊問刀微微一笑,緊緊將她摟進懷裡。「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