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整個堡內議論紛紛,各種流言四起,但同為主子的謝妤恬顯然默許這種情形,其他賓客奴僕們哪敢多說什麼。
想要陷害天下人崇敬景仰的英雄理當罪該萬死,許多人還私下談論常天恆的寬宏大量,竟然只是囚禁這名志恩負義的小人而不殺了他。
眾人都在猜測常天恆定是要問出幕後主使者是誰,之後才會懲制這個惡人吧
陰暗潮濕的地牢內不知何時潛入一名蒙面詭異的黑衣人。
謝蒼碧虛弱的蜷縮在地上,雙手及腳踝都被重重的鎖銬禁錮住了,臉上只有受盡折磨苦楚後的疲憊。
方才經歷一波痛楚,他知道那只是開頭而已。這種折騰將會斷斷續續,一陣一陣的席捲而來,讓他筋疲力盡心力交瘁。
謝妤恬送飯來時,曾表示要在這裡陪他,但他拒絕了。因為他知道一旦毒癮發作,肯定是狼狽不堪、沒有尊嚴的乞求任何一個在旁的人解開他的束縛。他知道謝妤恬定會心軟,因此他不願冒險。
他衷心感謝常天恆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表示要陪他抑或有任何一點同情不忍的神色。他顧及他男子漢的尊嚴,寧願讓他自己面對這種狼狽可憐的時刻。常天恆只是給他一個肯定鼓勵的微笑,這是男人與男人間無言的交流,因為他把他當作一個真正的男子漢。這才是他要的支持。
隱約間,謝蒼碧似乎也感受到這個晦暗的地牢裡多出一個人。他勉強睜開沉重疲累的雙眼,帶著一絲惱怒的望向這個在他最不願見到他人的時刻闖進的人。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邪惡狡詐的冰冷雙眸。
「你……是誰?」謝蒼碧心下一凜,勉強開口問道。
蒙面人發出一個陰沉晦澀的笑聲。「要你命的人。」
謝蒼碧呆了呆。「你……要殺我?」
蒙面人陰冷的笑了。「不錯。」
謝蒼碧不由自主縮了縮,眼裡驚懼不已。「你是誰?為什麼要殺我?」
「我是誰不重要,有人要我來殺你,所以我就來了。」刻意壓低的語調濃濁陰邪,彷彿來自地獄般寒冷徹骨。
這聲音肯定是自己熟識的人,只不過為了不讓他聽出來才刻意壓低嗓子。謝蒼碧在心裡快速的轉著念頭,想要分辨出這聲音的主人究竟是哪個自己認識的人。
蒙面人突然笑了笑。「想不到一堡之主竟然落得這個淒慘下場,好辛酸哪。」
謝蒼碧蹙著居,沉聲問道:「是那女人要你來殺我的?」
蒙面人冷冷笑著。「聰明。」
謝蒼碧握緊拳頭,恨恨道:「就因為我沒有受她所用,完成那個卑鄙的陰謀?」
蒙面人狂妄的笑著。「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告訴你也無妨,讓你死也做個明白鬼。」他哼哼冷笑。「主人要我殺了你好嫁禍給常天恆,畢竟當時在場的人都清楚的看見你那一劍是要殺了他。每個人都知道你曾想要使陰謀陷害常天恆,他會除掉你也是理所當然。」
謝蒼碧瞳眸縮了縮,啞聲道:「就算……就算所有人皆認為我死在常大俠手裡……如你所說,『理所當然』,這又如何陷害他?常大俠殺了我也是天經地義的事,你們別妄想會造成常大俠的困擾。」
蒙面人冷笑。「話是沒錯,但你想想,如果常天恆就這麼偷偷摸摸殺了你,天下人難道不會認為他行事一點都不光明磊落嗎?何況一代大俠如此記仇,即使天下人不明著議,心裡難道不會對他的人品有所懷疑嗎?別忘了他現下可是你的客人,在飛龍堡白吃白住這麼久,連一點點赦免的惻隱心都沒有,這種人心胸未免過於狹隘吧?」他哈哈大笑。「想要讓常天恆身敗名裂就是要一步一步來,瓦解他在天下人心中完美的形象只是一個開頭,不能操之過急啊。就從你開始吧!」
由於說的興起,蒙面人顯然忘了他蒙面的目的就是為了不要洩漏身份。這一聲狂妄的笑聲不意間便露出他原有的音調了。
謝蒼碧心中一動,大聲喝道:「方青海!」
蒙面人呆了呆,才陰沉的笑了笑。「果然是小看你了,居然猜出我的身份。」
「你……你真的是方青海……」謝蒼碧難以置信的喘著氣。「當時在那頭號殺手樊問刀身上刺上一刀的人也是你吧?」
方青海冷笑。「不錯。」
「你……為什麼?為什麼做出這等卑鄙無恥的事?」
「為名為利呀,多此一問!」
謝蒼碧瞠直了眼,厲聲道:「難道一個點蒼掌門還不能滿足你?非要為虎作倀、助紂為虐?」
方青海冷笑不已。「點蒼掌門?一個小小的點蒼掌門有個屁用?要名,比得上常天恆這小子的名嗎?要利,我一個寒酸的點蒼派還比不過你這飛龍堡的風光!掌門人、掌門人!說得好聽罷了,我點蒼門下也不過三十餘人,個個都是無用孬種、酒囊飯袋!點蒼派在江湖上的地位不上不下、可有可無,就算沒了我這掌門人有誰會在乎!?我要這沒用的掌門人有個屁用!」
謝蒼碧喘息著搖搖頭,困難的問:「那女人給你什麼好處?你……你竟能如此……莫非你也服了神仙丹?」
方青海冷冷一笑。「神仙丹?這種珍貴的藥丸我還沒資格服呢。你這小子挺有福氣的,主人利用神仙丹收服你--真是糟蹋了。哼!居然辜負了主人的一番美意,傻的要承受這種折磨……可知臣服在不歸山莊門下能享有多少榮華富貴、如雲美女……」
謝蒼碧一顫。「不歸山莊……?你是說,那女人是不歸山莊的……的……」難怪當初覺得這女子的身影有些熟悉,原來曾在絕情頂上驚鴻一瞥。只是當時眼裡心裡掛念的全是另一個讓他魂牽夢繫的女子,壓根沒將他人的影像烙入腦海。更何況她還輕紗覆面。
「怎麼,我沒告訴你嗎?」方青海一笑。「能讓主人親自出面的人可不多哪,你這臭小子總算也有幾分本事,竟能讓主人大駕親臨。」話聲中難免有幾分酸溜溜。想他如此盡忠賣命,到現在親眼見到柳如絮的機會仍是寥寥可數。
謝蒼碧暗自恨的咬牙切齒。生平惟一的仇敵曾出現在眼前,早知當時就不顧一切拚個同歸於盡了,也不必落個身敗名裂,到現在一條命還是保不住。
「所以,當年圍剿不歸山莊洩密的人也是你了?」謝蒼碧手腳發冷,明知故問。
方青海冷哼一聲當作回答。
謝蒼碧緊緊握著拳頭,忿怒痛恨的咬牙道:「死在你這卑鄙無恥的小人手裡……教我怎能甘心……」全身一個狂顫,體內的毒癮漫天狂海的發作,痛得他臉色蒼白、冷汗直流。
方青海陰沉的看著他。「卑鄙小人?嘿嘿,卑鄙小人通常比正人君子來得長命,眼前不是一個最佳例子?」
謝蒼碧還想說什麼,但發顫的牙關相互格格碰擊著,一句話怎麼也說不完整。「你.!你……你會有……報、報應……」
方青海臉色一變,冷笑不已。「報應?嘿,死到臨頭一張嘴倒還挺利的。瞧你痛的那麼難受,不如我一劍了結你,也好讓你早些解脫!」說著,拔出手中的劍。「不必感謝我啊。」
謝蒼碧恨恨的瞪著他,眼前開始模糊。
* * *
常天恆向無塵道長解釋謝蒼碧的情形,也讓他明白神仙丹的可怕,於是無塵道長瞭解自己竟是誤會他了,不管怎樣都要親自來看看謝蒼碧當面道歉並且給他脫離毒癮的支持。
一踏入地牢映入眼簾就是方青海長劍高高舉起正要往謝蒼碧身上揮落的模樣,還來不及有反應,常天恆便飛身向前快速奪下他手中的劍。
「你是誰?」常天恆冷喝。
方青海只覺眼前一亮,手中的劍是怎麼不見了都還搞不清楚,驀地就聽到常天恆冷冷的聲音。
他雙腳發顫,思緒還停在手中的劍消失的階段。他怎麼也無法相信自己從六歲開始練劍,到現在五十有餘了,近五十年來的功力,在殺人前手中的劍竟還能讓人奪去。點蒼最引以為傲的便是一招「鐵指扣」,這更是他生平絕學--武林中人有一句流傳甚廣的話:「劍在人在、劍亡人亡」;因為十餘歲那年曾在一場戰役中讓人奪去手中的長劍而讓師父罰上面壁思過整整三個月,自那時起他就發誓手中的劍再也不能落入他人之手,也將鐵指扣練成生平第一絕學……可是沒想到……從前他還常常在心中質疑,以常天恆三十上下的年紀,功力之高多半是江湖中人以訛傳訛、誇大宣染罷了--現在他才知道自己竟是錯的離譜。
陷入呆愕的他根本沒想到現在局面已經完全逆轉,兀自怔忡不已,壓根沒想到要逃命。
「他是方青海……」謝蒼碧見到兩人到來心中一喜,毒發的痛楚也消失一大半了。「不歸山莊的爪牙!」
* * *
江湖上議論紛紛,眾人皆被方青海是不歸山莊的細作一事驚得難以置信。
「這不歸山莊的女魔頭究竟和常大俠有什麼關係,何以三番兩此次找常大俠的麻煩?」
「常大俠是江湖上第一英雄,專門鏟奸除惡,邪道會先下手為強也是料想的到。」
「但是看來內情似乎不是那麼單純,如果要除去常大俠這個威脅,何不直接對常大俠下手,竟要如此迂迴?要知一步步讓常大俠身敗名裂可不是容易的事哪。」
「就是說啊,常大使在天下人心中的地位堅如磐石,想要動搖哪是一朝一夕的事?」
「常大俠武功如此高深莫測,直接對常大俠下手無異是以卵擊石,要我也會採用迂迴戰術從旁破壞常大俠的聲譽……」
「原來你竟是不歸山莊的爪牙!?」
「胡說胡說,我只是假設……」
「會說這種話定是不歸山莊派你來臥底的!」
「冤枉啊,我們只是聊天臆測,你不能亂加罪名啊!」
現今江湖人人自危,彼此懷疑對方是否只是被著正道的外衣,其實是不歸山莊的細作,要來分化搗亂正派中人。畢竟九大門派的點蒼掌門都能是不歸山莊的人了,其他人也都有可能。
幾名掌門人坐在飛龍堡議事廳內各自陷入沉思,氣氛沉重灰澀。三天後就是武林大會了,卻沒有人為此顯得興奮開心。
方青海也曾和所有俠義為懷的正道中人一同鏟奸除惡,為天下人所做的並不比其他門派的掌門人少。大家都是一同披荊斬棘過來的,誰知到了這把年紀竟還是逃不過名利權望的誘惑,讓天下人人痛恨的邪派不歸山莊所用。
常天恆臉上淡淡然然,面無表情。丁小纏緊緊捉住他的衣袖,又是害怕、又是煩躁。
「為……為什麼大家都不說話?」她小小聲的在常天恆耳邊問。
常天恆笑了笑。
「過幾天就要舉行武林大會了,他們卻不像之前一樣開心……難道他們是後悔選你當盟主了嗎?如果是,叫他們不用煩惱,反正我也不愛你當。」
常天恆淡笑著回答:「不是這個原因。」
「那是為什麼?」丁小纏壓低聲音。「你叫他們笑一笑嘛!隨便說說幾句話也好,這樣沉默真的會嚇死人……」
無塵道長忽然用力拍桌,桌上的茶杯跟著跳起來。「絕不能再這樣下去!」
「哇啊!」沒聲音便罷,一出聲就驚天動地,幾乎要嚇掉丁小纏半條命。「拆房子啊!?」
無塵道長搔搔後腦勺。「真對不住,嚇到小姑娘了。」
常天恆笑著拉住丁小纏的手,以唇音低低說:「不怕不怕。」
無塵道長輕咳一聲,老臉微微泛紅。這兩個年輕人的感覺好像和前一陣不太一樣了,讓他這個一輩子和情愛無緣的道家中人也明顯感覺出兩人間流動的情愫。說也奇怪,現下他們既沒什麼曖昧的舉動,也沒有卿卿我我、摟摟抱抱,比起之前小妮子動不動就抱住常天恆的模樣來得平淡多了。可不知為什麼,他就覺得會臉紅。嗯,待會定要問問小老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怎麼他們倆的脖子上都有一兩塊紅印子?莫非這飛龍堡到了秋末還有蚊蟲嗎?怎麼這地幾天他住下來連個小包都沒被咬到?當真怪哉!
「道長想到什麼了?」慈雲大師揚聲問。
這老道分明就是有話要說,怎地這會兒只是一臉怪異不解的盯著人家兩個小情人死瞧?莫非活了一把年紀才凡心大動嗎?難道不知道這樣瞧著人家是很不禮貌的。
無塵道長又咳了咳。「貧道是想說,武林中讓不歸山莊這女魔頭搞得風聲鶴唳、人心惶惶,這件事該想個辦法解決,絕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慈雲大師也凝重的點點頭。「確實!武林中人人自危,彼此懷疑猜忌,再這麼下去不等那女魔頭動手,整個武林就分崩離析了。」
崆峒掌門也一臉憂愁。「是啊,該想個辦法好好解決,這實在是武林中百年來出現最大的危機。」
華山掌門輕歎。「這件事需要從長計議,趁著各大掌門菁英盡皆在此,大家共同討論出一個計策,以免正道就此瓦解,讓歹人趁隙而入。」
傲鷹幫幫主點點頭,沉吟道:「大伙應該提出意見來共同商討。有什麼好的提議盡量說出來,共同為武林盡一番心力。」
「少林寺一清大師德高望重、見多識廣,還請大師為我們指點迷津。」
「喔,不不不,貧僧乃為出家人,長年閉關靜修,現下武林演變成何種局面可說是一知半解。倒是丐幫幫主洪施主在江湖上見識更廣,門下第子何止千萬,意見理當更為中肯。」
「哪裡哪裡,我們不過是一群老乞丐,終日乞食只為了填飽肚皮,大多沒讀過書,更談不上什麼見識,只會說些地痞粗話,怕要辱了眾家高人的清聽,貽笑大方而已。」
「雄獅門吳老英雄可有什麼高見?」
「看明月教歐陽教主胸有成竹的模樣,肯定已有計策對付不歸山莊了?」
大伙你來我往互相推卻,深怕自己被點到名接下這燙手山芋。誰也不知道這群人當中究竟誰是不歸山莊的細作,怕自己一旦提出什麼計議不小心流到那女魔頭耳裡,多嘴的那人肯定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想起之前每一回聚會若是有人提起剿滅不歸山莊的提議,隔天那人就會死於非命,也不知是何人下手的。幾次下來大家都學聰明了,對於不歸山莊罵罵就好,千萬別妄想動什麼消滅圍剿的念頭。反正只要隨時顯得對這邪派一副同仇敵愾的樣子就能證明自己是正義英雄了,發揚正道固然要緊,自己的命更要緊哪。
丁小纏實在受不了這些嘰嘰喳喳的聲音,突然跳了出來,大聲嚷道:「你們這樣互相推拖算什麼前輩英雄?依我說大夥兒兵器拿著,今天晚上就攻上不歸山莊給他殺個措手不及!」
眾人紛紛停下吵嘈的議論聲瞪大眼睛奇異的望著她。這小妮子真是不知死活,明天大概就要在哪座無名山頭替她收屍了吧?
常天恆笑笑的將她拉回自己身邊坐下。「你的勇氣值得稱讚,只可惜事情不是這麼簡單。」
突然不知道誰開口說話:「常大俠是未來的武林盟主,應該欖下這責任維持正義。」
丁小纏一聽火大得不得了,霍地又跳起來。「誰說天恆哥哥要當武林盟主的?權力還沒享你們倒要人家先盡義務了!?天恆哥哥才出江湖就要替你們收拾這爛攤子,好聰明的心思啊!送死都有我們的分,自己倒是坐享其成了?搞不好盟主寶座都還沒坐熱就出身未捷身先死!不管了,我們要再退隱江湖了!」連珠炮說完,氣息都還沒緩就拉著常天恆的手硬往外拖。
常天恆明白她是心疼擔心他,感動之餘也對她的莽撞又是好笑又是好氣。當初既然要踏入江湖心中早就有奉獻一切的決心,何況誅滅不歸山莊本就是他的責任啊。原就沒要當什麼武林盟主的野心,但對於「還」武林一個平靜卻是他不容推卻的責任。
他將丁小纏拉回自己身邊,微微一笑安撫著:「誰說我一定會送死的?對你天恆哥哥這麼沒信心?」
丁小縷嘟著嘴又是氣又是心疼的說:「可是那女人很厲害哪!」
常天恆露齒一笑。「我也不差呀。」
「可是……可是……」丁小纏又急又氣,「哇」地一聲撲進他懷裡哭了出來。「可是我好擔心哪!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常天恆摸摸她的頭。「放心,她不是我的對手。」淡然的口氣無謂又平靜的說著。
無塵道長一個激動,慨然大聲道:「小姑娘,你放心,誅滅不歸山莊是我們每一個武林中人的責任,沒有人會眼睜睜讓常兄弟一個人去送死,在座的都會和常兄弟共進退…」
眾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紛紛心虛的點頭稱是。
丁小纏嗚噎的擦著眼淚。「那……那你答應我,一定不能……不能有事……」
常天恆鄭重的點頭保證。
* * *
武林大會的前一天,整個飛龍堡顯得熱鬧卻又平靜。各個廂房院落都住滿了遠道而來的賓客,每個人都提早上床歇息,以為明日盛大熱鬧的武林大會養精蓄銳。雖說江湖。一一流傳著諸大門派將要推舉劍神常天恆擔任下一任武林盟主,但畢竟武林盟主歷代以來還是採取以武功勝負定位,因此許多人仍然躍躍欲試。縱然不能勝出也罷,但能一顯多年來苦練的絕技也是不枉此行了。打敗愈多人聲名愈高,有什麼比武林大會遇到高手的機會更多?何況天下間的高手都齊聚一堂觀看這場比武,勝了不必宣傳整個武林就沸沸揚揚了。許多陸陸續續連夜趕來的人紛紛擠進這個城鎮,攀不上飛龍堡的人也都住進了城裡的小店客棧了。
這夜,常天恆最料想不到的人竟然也出現了。
阿野潛進常天恆的房裡撂下一句話:「帶著你的劍後山一決生死!」轉頭便走。
常天恆這些時日以來心中一直掛念著阿野這小男孩,此時見到他,方才知道對他的想念竟然如此之深。可是沒料到一見面他卻是說出這種老氣橫秋卻又毅然堅決的話。常天恆想想覺得好笑,這孩子天真的有點不自量力,卻又可愛得很。
常天恆帶著一抹微笑跟在他後頭出去了。
到了後山,阿野二話不說拔出一把「量身定做」的短刀,一臉肅殺之氣的望著他。
常天恆笑看著這身長不到自己胸膛的小鬼頭手裡拿著一把比平常略短的刀,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拔出你的劍。」阿野冷冷的說。
常天恆微笑。「一定要拔劍嗎?」
阿野見到他臉上帶著趣味和不以為然的神色,深深覺得受到污辱。「我從不殺沒有兵器的人,」
常天恆忍不住又是一笑,調侃道:「是嗎?當初不知道是誰想用迷魂香趁我熟睡時殺我呢。」
阿野臉上一紅,氣得跳腳。「今非昔比!現在我把你當男子漢,我們來一場男人的決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挺有骨氣的。」常天恆見到他急怒的模樣,連忙收斂笑意,裝出一臉的敬佩嚴肅。
阿野傲然的抬高下巴。「當然!」可惡,怎麼可以敵人一句簡單的稱讚就雀躍不已?太沒格調了。
「但是我這把玄天劍不輕易出鞘的。」常天恆淡淡一笑。「何況我想不出有什麼重大的原因非得『你死我亡』。」
阿野咬咬牙。「我以為我說的夠清楚了,你是我的大仇人!」
常天恆笑笑。「我也以為我說的夠清楚了,我不可能是你的仇人。」
「你是!」阿野忿怒的大吼。「師父說你是就是!」
常天恆輕歎。「你師父到底是誰?也許是他弄錯了。」
「師父不可能會弄錯的!」
常天恆看他一臉的激動,只好又歎口氣。「好吧,就算我真是你的仇人……你能拿我怎麼辦呢?我建議你回去好好再練個幾年武藝,待你長大了再來找我報仇吧。我會等你的。」
阿野小小的臉孔脹得通紅,忿怒不已的狂聲嚷著:「我不能等!今天就要了結這個恩怨!」
常天恆蹙眉望著他。「逞一時之勇不是好漢的行為,你年紀還小,回去練個幾年再來找我吧。」說著就要轉身離去。
阿野見他就要走了,也不管方才發下的豪語,定要他拔劍才肯動手,一急之下短刀直往常天恆身後砍去。
常天恆耳聽刀勢破風而來的聲音,輕輕一歎,身形一晃,兩指便夾住他直砍而來的刀身。
阿野奮力要拔出被制住的刀子,一張小臉脹得通紅卻仍舊無法移動半分。
常天恆皺著眉放開刀,冷冷道:「你現在應該知道無力與我為敵了吧?」
阿野被常天恆驀然放開的反彈力道震得直往後掉去。
常天恆雙手環胸淡淡看著他。
阿野不死心,爬起來又往常天恆身上砍去。
常天恆無意傷他小小的自尊心,但更不願見到他不自量力的舉動。因為他知道往後阿野若要行走江湖,行事老是如此莽撞定會為自己惹來殺身之禍。不如現在就讓他知道江湖的現實,盼他回去後能好好苦練武藝,充實好自己之後再踏入這個江湖。
他輕輕一閃,避開了阿野連連的攻擊,臉上總是帶著一副譏諷的冷笑,似在恥笑他不自量力的行為。
阿野怒急攻心,一把短刀舞的虎虎生風,卻始終碰不到常天恆的身子。
常天恆心中暗自敬佩他的堅持不懈,卻也更擔憂以他如此衝動的個性往後不知會惹來多少殺機。雖然對他八、九歲的年紀便能有如此好身手感到欣賞,可是臉上卻始終露出冷笑嘲諷的神色。
有時阿野也使出幾招讓人拍案讚賞的妙招,但僅能引得常天恆以劍鞘格開刀勢,自始至終他臉上都是一副遊戲的神態,半分沒把阿野凌厲的攻擊當一回事。
阿野被他的神色激怒了,更恨自己拿他沒轍。怒火攻心之下,想也不想的使出師父交給他的暗器。
一片銀光從阿野袖口激射而出,常天恆一怔,腦海中閃過一個女人的形貌。恍惚之中擊出一掌拍向阿野胸口,自己卻避不開這突如其來的暗器。
這暗器雖然來的突然,以常天恆的功力並非避不開。之所以會中招的原因最重要的是這暗器分明是柳如絮的獨門絕學--雨花銀針!
阿野讓這一掌擊的飛身而出,倒在數丈後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