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在她入睡後護士曾經來過,並將止痛劑打進點滴之中,因此這次醒來,肉體上的疼痛就沒那麼劇烈了。
可是這回她覺得自己的喉嚨又乾又澀,很想喝點水止渴,偏偏韋珺山依然睡得不省人事,任她叫了數聲仍然沒半點反應。
凌痕只好故技重施……無奈桌上的報紙早就被韋珺山搜括一空,扔進垃圾筒裡了。
凌痕努力地想辦法,眼珠子就這麼地左瞄右瞄,驀地,她瞄到了衣架,那支衣架好巧不巧正掛在桌子旁,上頭還掛著一條半干的毛巾,想來該是韋珺山買來洗臉、擦拭用的。
凌痕有些吃力地將那支鐵絲做的衣架拿到手,並將上頭的毛巾往韋珺山丟去,企圖將他給扔醒。
可惜她的力道拿捏得不准,並沒有扔中韋珺山的臉,反而掉在地上。
好吧!既然沒扔中,那她也只好另想辦法了。
將衣架扔過去?
嗯,不行,要是像毛巾一樣沒扔中,那麼桌子上就再也沒有其他東西可以讓她利用了。
凌痕靈機一動,將衣架拆開,並將三角形的鐵絲給拉直,讓它成為不是很直,卻還算長的細鐵棒。
拿起細鐵棒,凌痕瞇起了雙眼,相準了位置便往韋珺山的身上打了下去。
就這麼地,韋珺山「哎呀」一聲,再次自睡夢中驚醒。
只見他受到驚嚇地跳了起來,一個不小心,整個人便由椅子上跌坐到地上。
「你怎麼又打人?」被人當成小孩似的打醒,著實讓他有些不悅,偏偏凌痕受傷又讓他覺得心疼不捨,兩者相較之下,只得將心中的不悅與疑惑硬生生地壓了下來。
「你該不會又是因為、都是我害的。所以才打我吧?」
凌痕撇撇嘴,「不是,是因為你睡得像頭死豬一樣,叫都叫不醒。」
「你有叫我?」他根本就沒有聽到有人叫他啊!
「都說你睡褥像死豬一樣了,可不可以麻煩你一件事?」
「什麼事?」
她的聲音雖然比之前有力了一點,可是依舊不算大聲,難怪他沒有察覺她在叫自己。韋珺山暗忖。
「我渴了。」她有些可憐地說。
「好,我去幫你倒溫開水。」
不一會兒,韋珺山自外頭倒了杯水進來。
正當他端著溫開水走近床邊,他突然聽到——
※※※ ※※※ ※※※
小宗本來打算天一亮便出門找人,怎知天剛亮,人還沒睡醒,就被一陣敲門聲給吵醒了。
「叩叩叩!」
「來了!」小宗揉揉惺忪的睡眼,自舒服的被窩中起來。「是誰那麼沒常識,一大早就在敲門?」濃重的睡意讓小宗邊穿鞋邊嘀咕。
待他將門打開,才發現那個沒常識、一大早跑來敲門的人是自己的師父。
一看到師父,小宗立刻心虛地低下了頭,低聲說道:「師父,你回來啦!」
只見小宗的師父身穿合身的白襯衫,隨意地搭配了件貼身牛仔褲,臉上戴著一副名牌的墨鏡,嘴角則掛著似笑非笑的笑容。
「我好像聽到你正在罵誰沒常識的樣子。」他走進小宗的房內、語帶戲謔地說。
小宗連忙揮手,「沒有、沒有,師父,你聽錯了。」
「是嗎?」
「當然是。」深怕師父繼續追究,然後再找一堆事要他一個人做,做到腰直不起來,小宗連忙轉移話題,「師父,你剛下飛機嗎?」
「我昨天就到了,只是跟朋友去唱了一夜的KTV。」
說完,他便朝小宗的床躺了下去。「我的行李裡有你的禮物,等會兒你自己去拿,還有,記得順便把我的行李整理一下。」
「好。」小宗轉頭就想乘機開溜,未料——
「行李的事等晚點再弄,你先去設壇,我要施法,等把那兩個人的魂魄各自送回自己的身體後,你再去幫我整理行李。」
聞言,小宗一愣。「這麼急?」
師父拿下那副名牌墨鏡,露出一雙灰綠色的眼眸,「我玩了一整夜,等把這件事做完後,我打算睡他個兩天兩夜,哇啊……」他打了個呵欠,才又說道:「快點去準備吧!」
「喔,好。」
就這麼地,小宗匆匆忙忙地刷牙洗臉,緊接著去準備開壇的事宜,也因為他太過於匆忙,以至於沒發現師父的臉上竟然浮出一抹捉弄的笑容……
※※※ ※※※ ※※※
十多分鐘之後,師父離開了那張舒適的床鋪,經過屋前的小巷,抵達武帝宮的大廳。
只見神桌上已備好了一些水果及一瓶酒,小宗還搬了一堆金紙、銀紙放在神桌旁。就在師父滿意地微微點頭時,卻見到小宗又匆匆忙忙地走向大門。
「小宗,你要去哪兒?」
小宗回過頭,「我出去買紙屋、紙人及三牲呀!」
師父聞言一愣,「你買那些東西做什麼?」
「師父施法時要用的呀!」
「誰跟你說施法時得用到那些東西?」
小宗微微愣住,「師兄他那時施法時有用到這些,難道……不用嗎?」
師父這才恍然大悟,瞭解小宗為何會認為施法需要用到那些東西。他呵呵笑了幾聲,「你是說他看著『道法大全』施法,那本書上寫著要用到三牲跟紙屋、紙人,對吧?」他走至小宗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本大全是假的,上面的內容是我故意加上去的。」
「啥?」師父的話、愉悅的神情使小宗感到一陣錯愕。
師父對著小宗招了招手,示意他跟自己到大廳後方,只見他在一堆書籍中翻翻找找,才將那本假的「道法大全」翻找出來。
他抖了抖出自己手中的「道法大全」,笑道:「我早就看出你師兄好高騖遠,若真要他一步一步來,可能比登天還要難。」
「所以……師父故意弄了一本假的『道法大全』放在這裡?」
「沒錯!」他得意地笑了笑。
「師父……」小宗欲語還休。
師父眉尾一揚,「你想說什麼?」
「你這是故意引誘人家犯罪……」他囁嚅地說。
師父橫了小宗一眼,「你想教訓我?」
小宗連忙搖頭,「徒弟不敢。可是……」正義感還是讓他不得不說,「如果師父不弄了這麼一本『道法大全』,那麼韋先生跟凌小姐兩人就不會靈魂錯置了……」
師父使勁地在小宗頭上敲了一記。「還說不敢,你現在不就是在教訓我不懂得事情輕重了?」
「師父……」小宗一臉委屈地摸摸被敲的地方。
就在這時,師父突然進出了一句話,「那是他們今生注定要經歷的。」
「咦?」小宗再次怔愣。
「你師兄前世受了他們兩人的恩惠,今世勢必要幫他們兩人一把,我不過是順應天命,動了點小手腳罷了!」
他的話聽得小宗「霧煞煞」,「師父,你在說什麼啊?什麼前世今世的,我怎麼都聽不懂?」
他沒好氣地瞪了小宗一眼,「真是沒慧根。總之,你只要把你師兄當作是他們兩人的月老就行了。」
「喔!」月老?師兄怎麼會是月老呢?師兄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月老啊!小宗不由得陷入一片茫然中。
師父拍拍手,吸引了小宗的注意力,「好了,別再發呆了,快點去將所有的蠟燭點燃,還有將那瓶酒給拿下來。」
小宗一驚.連忙問:「師父,要開始施法了?」
「沒錯!」
「可是……可是……」
師父的雙眉一擰,「你又在可是什麼?」
「我找不到韋先生跟凌小姐兩人……師父,我有找過他們,可是一直聯絡不上,打電話去也沒人接,我本來打算一大早就直接上門去找人,但……師父卻早一步回來,所以……所以……」
方才為了準備施法用的東西,一時忘了再打通電話看看凌痕與韋珺山在不在家。馬上就要施法了,他就算找到了人,也無法立刻出現在宮裡,想及師父可能因此抓狂,小宗一顆心不禁怯懦了起來。
師父就像摸透了小宗的心事,接口道:「所以怕我罵人?要我別罵你,對吧?」
「是……」小宗低下頭說。
「他們來不來沒有什麼關係,就算沒到,我照樣可以施法讓他們的靈魂還體,再說,他們無法來這裡事情才會有趣點。」
「咦?」
小宗聞言,忍不住頭一抬,卻見到師父臉上竟然露出一抹惡作劇的笑容,笑得他莫名不解,笑得他忍不住為凌痕與韋珺山感到一陣心寒。
驀地,小宗有種感覺,自己似乎拜了一位很了不得的人做師父,而這個人似乎胸懷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可他為什麼現在才發現呢?小宗不禁偷偷地瞄了師父一眼。
※※※ ※※※ ※※※
韋珺山拿著開水朝自己走了過來,凌痕突然感到一陣暈眩,一時間就這麼失了神。當她回過神來,卻意外地感覺自己的下半身一陣涼意,直覺地,她以為韋珺山不小心將開水潑在她的身上。
正當她想開口責怪他的不小心時,猛地驚覺人眼的竟不是自己的身體與外貌,而是看到——韋珺山躺在床上?!
「咦?咦?咦?」凌痕驚疑地連發三聲「咦」。
發生了什麼事?她剛剛明明還躺在那兒……怎麼下一瞬間她就回到了自己的身體?凌痕不敢相信地摸摸出自已的臉、摸摸自己的胸部……
「這是我的身體沒錯!」她開心地跳了起來。
「嗚……痛,好痛……發生了什麼事?是誰打了我?」
凌痕連忙衝到病床邊,高興地說:「我們恢復正常了,你看,睜開眼睛看看,我們真的回到自己的身體了。」
身體的疼痛令韋珺山緊閉著雙眼,直至聽到凌痕雀躍的聲音,才本能地睜開了眼睛,只見他的雙眸之中充滿了驚訝、不解與疑惑。
「怎……怎麼回事?」他怎麼會突然回到自己的身體?
凌痕抬起他的手,笑得好不開心,「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只知道剛剛頭暈暈的,然後……然後就發現自己在自己的身體內了。我們終於不用再男不男、女不女的過日子了,你開不開心?我好開心喔,哈哈哈!」她連笑三聲。
他的靈魂待在凌痕的體內已有十多天,多少看習慣了凌痕用自己的臉龐作表情、與自己交談,一時間,所有的事情恢復了「正常」,韋珺山反倒有點不習慣。
能夠回到自己的體內,要說他不開心?那……怎麼可能?!
「我當然開心。」韋珺山的腦中一片空白。
他的語調好淡好淡,一點都聽不出開心的意味,凌痕忍不住瞅著他。
「真的嗎?」
「嗯。」應該是吧!但不知為什麼……他的心底就是覺得有種……失落感?
「是嗎?」凌痕奇怪地審視他的神情。
「當然是。」
「可是你看起來一點都不開心。為什麼呢?」她不解地問。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的心裡沒有半點雀躍的感覺呢?能回到自己的身體,對他而言該是件天大的喜事才對,不是嗎?可為什麼他不覺得開心,反而覺得失落?
啊,是了,他已經發現她的優點,已經習慣兩人相伴的日子,可是……她卻還沒有發現。而他才想好好利用這段未恢復正常的時間,努力拉近彼此的感情,豈知就這麼莫名地恢復正常……這教他如何不感到失落呢?
一時間他也忘了要去追究是什麼原因使得他們能各自回到自己的身體內。
韋珺山勉強地擠出一抹笑容,看著凌痕問:「我們各自回到自己的身體了,以後……以後我們還能像之前那樣嗎?」
凌痕茫然地眨了眨眼,「你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多愁善感了起來?
韋珺山強忍住頭部傳來的陣陣疼痛,不容反駁地說:「回答我。」
像之前一樣?同住一間房?同睡一張床?他洗澡時她在一旁盯著?
開玩笑,這怎麼可以呢?她可是未出嫁的閨女,還得留點名聲給人家探聽,怎麼可以繼續之前的情形?
可他的神情那麼沉重、那麼在意,她實在不忍心拒絕。凌痕只得——
「像之前一樣是不可能的了,不過——」她對著他咧出一抹甜甜的笑容,「我們可以當朋友啊!」
聞言,韋珺山心中的失落感不禁加重了數分,「是嗎?」
他臉上的神情莫名地讓凌痕的心一揪。她不由自主地撇開臉,並故意奚落道:「現在病人變成你了,這下子,你可知道我多麼難過了吧?」
韋珺山苦笑一聲,「知道了,全身都很痛嘛!」
「對呀!不過現在的疼痛可是比之前輕了許多,你還是比我幸運多了。」
言下之意,最痛苦的時刻是她度過的,他可得好好地感激她。
他再次苦笑,「是呀!」
韋珺山不在意承受痛苦的人是自己,他惟一在意的是……
「你現在已經回到自己的身體內,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了。」他扯出一抹不像笑的笑容。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走了進來。
凌痕看到那人,原本輕鬆愉快的神情霎時消失了大半,露出與韋珺山如出一轍的表情,「你不也一樣?」
「珺山,你醒啦?人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君蕙一走進病房,有意無意地瞥了凌痕一眼,才笑著走近病床,並詢問病床上的韋珺山。
韋珺山則面無表情地看著狀似親暱的君蕙,「還好。」
他淡漠的表現令君蕙一愣,「怎麼了?你好像不怎麼高興看到我?」
他的目光越過君蕙,看到神情極為不自然的凌痕,不由得暗忖,她八成以為他們是情人,所以覺得自己留在這裡尷尬。
正當韋珺山想開口化解凌痕的尷尬時,卻發覺自己的臂膀被君蕙攬進懷裡,並聽到她用甜膩的聲音說道:「你知不知道那天發生事情後,我有多麼的擔心你呀!幸好傷得不是很重,我這顆七上八下的心才平穩了下來。」
看到君蕙挽住韋珺山的手臂,凌痕的心沒來由地一震,甚至感到陣陣的不是滋味。
眼前的這一幕,凌痕直覺地感到不喜歡,甚至討厭。
對於自己突然浮現的感覺,凌痕將它歸因於是她不喜歡君蕙,所以才會連帶地討厭她跟韋珺山做出親密的動作。
如果是以前,韋珺山肯定為這番話感動不已,可此時他只覺得君蕙做作、言不由衷,他甚至能確定君蕙的這番話,只不過是為了博取自己的感動,也同時打擊凌痕。
只是韋珺山不懂,君蕙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她明明就不在乎自己,不是嗎?
「還有,你是什麼時候醒來的,怎麼不教人通知我呢?」她再次若有似無地瞥了凌痕一眼,暗示韋珺山怎麼不教那個女人打通電話通知她?
韋珺山冷冷地看了君蕙一眼,「有沒有通知你,很重要嗎?」
「當然——」
韋珺山突然打斷她的話,「你根本就不在乎,不是嗎?」
他的雙眸難得出現犀利的神采,看得君蕙一愣一愣地,心中直覺韋珺山怎麼變得不一樣了?以前他從不曾露出這樣犀利又有些霸氣的眼神……偏偏那眼神就像是條長鞭,在她的心窩上狠狠地抽上了一記,讓她怦怦直跳。
就連一旁的凌痕也為韋珺山突來的轉變感到不解。
正當她疑惑著韋珺山對待君蕙的態度為何前後不一時,韋珺山又開口了,「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在出車禍的時候,你就不會對我的傷勢毫不關心。不過我也真傻,到現在才發現你壓根就不在乎我。」
怎麼回事?凌痕不解地看著韋珺山及君蕙兩人。
君蕙臉上的笑顏則為之一僵,「怎麼會呢!你想太多了……啊,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說我的壞話?」她頭一轉,惡狠狠地瞪了凌痕一眼。
一收到君蕙朝自己投來的白眼,凌痕愣了一下,一臉茫然地問:「我做了什麼嗎?應該沒有吧?」
君蕙兩道細長有型的柳眉微微地蹙在一塊兒,「一定是你在珺山面前說我壞話,哼!小人!」
在韋珺山面前說她壞話?這個女人有毛病呀?
「我說你壞話做什麼?你不要隨便誣賴人。凌痕有些不悅地反駁。
「哈,沒有?你會沒有?你對珺山抱了什麼企圖,難道我會看不出來?珺山以為我不要他了,所以才會被你這個女人乘虛而入。」君蕙放下緊攬在懷裡的臂膀,走至凌痕面前,並用手指戳著凌痕的肩膀。「你喜歡珺山對不對?一定是的,不然你怎麼會在珺山醒來後沒打電話通知我?你明明知道我跟珺山是男女朋友?
你這麼做根本就是蓄意破壞我們兩個的關係!」她越說越氣,越說越火,右手一抬便朝凌痕的臉龐捆了下去。
「啪!」
臉上突然重重地挨了一巴掌,凌痕一陣錯愕,就連躺在床上原本要打斷君蕙話的韋珺山也是錯愕不已。
就在君蕙的手掌再次朝她飛揮過來時,凌痕及時回神過來,往旁一閃。「喂!你干什咯打人?」
「痕!」韋珺山見凌痕的臉頰印了一道五爪痕,心疼不已。他伸手就想拔掉插在手上的點滴。
眼尖的凌痕則不顧君蕙再次揮來的手掌,硬是衝到床邊阻止了韋珺山拔針的動作。」你在做什麼?你現在可是病人,給我好好地躺在床上休息。」
拔針的手掌被壓住,韋珺山抬頭看著凌痕,不認同也說:「這件事是因我而起,你不該被她打!」他抬起手就想撫摸凌痕被打的臉頰。
韋珺山關心之情滋於言表,看得君蕙護火中燒。
「韋珺山!」她一改平日溫柔可人的態度,恨恨地叫道。
然而韋珺山的注意力全放在凌痕身上,對她的怒火根本視而不見。
「很疼是不是?都是我不好,才會害你被打。」韋珺山心疼地對著凌痕說。」
凌痕則是被他突來的關心與溫柔搞得莫名其妙;可怪異的是,她一點都不討厭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