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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刁狹侶 第十章 作者:袁圓

  夜色,始終是最好的保護色。

   水昊牽著賀洛芯,躡手躡腳地匿在敵軍紮營邊境的暗處。

   辛苦忙碌了一天,海盜們累的累,倦的倦,警覺性也較低地圍著營火喝酒、聊天、  休憩,幾名大漢則在一旁烹煮晚餐。

   「哇!他們還有罐頭食品耶。」賀洛芯輕呼。在孤島住太久,乍見那些文明社會的  產物,竟有著莫名的興奮。

   「別盡瞧著吃,一會兒要按照計劃進行,萬萬不可衝動壞事。」水昊再三叮嚀。若  非拗不過她頗具威脅性的請求,他絕對不會讓她來冒險。

   「安啦,安啦。」賀洛芯嫌煩地掏掏耳朵,他已念得她生了滿耳的耳垢。「倒是你  自己小心別﹃出槌﹄。」

   「那當我……」她動不動就像火藥似地,水昊怎能安心呢?

   「當你用彈弓朝反方向弄出一些動靜,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後,你再籍機把你專程挑  的那些礦石射入火堆,製造一些假象嚇他們。」賀洛芯接口。

   吞了吞唾液,她又說:「我咧,這時候就想辦法乘著混亂,把處理過的麻瘋樹葉和  種籽油倒進食物裡,讓他們吃了以後『瀉不勝瀉』。」

   她得意地看著他。「如何?我記得很清楚吧?」

   說穿了,水昊的計劃是借助礦物的特性來唬人。

   人家是以牙還牙,他倆則是以石還石。

   海盜炸毀了他們的山和偷他們的鑽,他們就用對方破壞掉的岩石來回報。

   「記得就好,千萬不……」

   「千萬不要貿然行動。」賀洛芯撥開他比在她鼻尖上的修長手指。「你剛剛『又』  講了好幾遍啦。」

   「我是擔心你……」講了好幾遍不代表她有聽進去。

   「你是要躲在這裡喂蚊蟲,然後繼續擔心我呢,還是準備開始行動?」賀洛芯懶得  聽他說完,便已直接了當步入今夜的主題。

   「好吧。」水昊猶如三娘教子,忍不住又附註了一句。「你切記任務一完成就……  」

   「就趕快溜。」賀洛芯搶下他的話,本就沒多少的耐力業經磨得精光。「我的天呀  ,大猩猩你什麼時候變降比我媽咪還嘮叨啊?」

   自從她參加此活動。水昊想。

   「噓--小聲點。」他從腰上卸下一隻皮囊給她。「這南歐丹參是我才磨好的,它  與酒精共用,會導致酒後嘔吐和作惡夢。」

   「哇哈,這個酷!」有「下瀉」就一定要有「上吐」,那樣才叫平衡嘛。

   宛如黑珍珠般的骨碌碌眼珠,接著被他背上的那幾校自製的竹箭所吸引,她虎視耽  忱地搓著手。「你這箭也好酷,給我一、二根玩玩吧。」

   「別碰!」他連忙阻止。「這箭上我餵了很重的毒馬錢,被扎到後,足以讓一頭大  象睡上三天。」

   「這麼厲害呀。」賀洛芯讚不絕口。

   「你千萬別靠太近,那些海盜全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王。」要是她的臂力和玩彈弓的  準頭有他的一半,他就不會讓她去做下藥這樁比較危險的工作。「若是沒機會就先溜,  千萬不許逞強。」

   「千萬,千萬,你講得『千萬』隨便加一加,也有好幾百億啦。」賀洛芯誇張地發  著牢騷。

   「那……我這就去了。」水昊仍是不放心。

   「快去吧。」賀洛芯揮手驅他。

   見他憂心仲件地離開,並無聲無息、矯健如猩猩地爬上樹後,她才繞到距食物近一  點的草叢中伺機而動,對於即將面臨的刺激,她興奮地手心都在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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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石子速而猛地飛打在巖壁上的擦撞響,雖說不算非常龐巨,但在清爽遼闊的夜間  ,卻顯得格外突兀。

   嘻嘻哈哈劃酒拳的喧嘩戛然靜止,海盜們不愧訓練有素的傭兵,均機警地朝巖壁方  向舉起槍。

   「咦?什麼聲音?」有人問。

   「在那邊!」有人說。

   很好。

   藏於樹蔭高處的水昊很滿意自己所造成的效果。利用大家視線轉移的此際,他立刻  又射出許多礦石至營火裡。

   僻哩僻啪的落擊聲,彷彿是材火燃燒時所發出的雜訊,故罪人瞧都沒瞧,大部分的  注意力仍集中在原目標。

   「我們去看看。」有兩名海盜自告奮勇。

   不一會兒,水昊投入火裡的礦物開始有了化學作用。

   首先是光鹵石中的鉀使火變成紫色。

   「咦?你們看,火!」有人突然指著跟前的營火。

   「火怎成了紫色?」

   適逢大伙嘖嘖稱奇之秋,青鉛礦熱熔而產生了一連串的爆炸,這種聲音,對長年在  烽火中打滾的一干勇夫特別敏感。

   「哇!」

   「發生了什麼事?」大伙均嚇一跳地拔槍找掩飾。

   水昊居高臨下,將這些東張西望的警戒模樣全觀進眼裡,他暗暗竊喜計謀得逞,海  盜們幾乎是依照他的劇本在演。

   不過由他們純熟的反應可知,敵軍確是不好惹,他得更加小心進行下一步。

   接著綠銅鋅礦石裡的鋼又使火變綠。

   「喝,你們看,火又變色了。」較神經質的人嚷著。

   「這綠色的不就是……鬼……火?」

   「剛才火不是也在叫?」迷信的人開始不安了。

   「難不成……這個島有……」

   「我早說過不要到無人島。」

   越是歹惡的分子對「那種東西」越忌慮,現場頓時眾說紜起,烘亂成一團。

   「夠了,」一個看上去就是狠角色的金髮粗漢喊著。「只不過是火的顏色不一樣或  放幾個屁,就值得你們大驚小怪,你們那麼沒見過世面嗎?!」

   當下立即呈現最高品質--靜悄悄,盜匪你看我,我看你,皆認錯地低著頭。

   「好小子。」一句話就讓眾海盜安靜,水昊因此判斷他必是裡面舉足輕重的傢伙,  或許是頭頭也不一定。

   擒賊先擒王。

   水昊把對方的長相牢牢記住,屆期若有需要,他也好有個對策。

   「辦正事要緊。」他接著借用樹與樹之間的枝幹聯繫,一聲不響地接近最早出去探  勘的兩個海盜。

   「什麼都沒有嘛。」海盜一嘀咕。

   「八成是風吹到什麼弄的,咱們回去喝酒吧。」海盜二附議。

   兩人於是鬆懈地收搶轉身,水昊早已瞄準好的毒箭,倏地正中海盜一的胳膊,勁道  之強直入對方的肉裡。

   「咦?」海盜一狐疑皺眉地伸手去摸。

   「怎麼啦?」海盜二間。

   「不曉得被啥刺到了一下。」

   語方落,海盜二亦中箭,他啊了一聲。「我也被……」

   話未休,夥伴已雙眼一翻,仆地昏厥,他不禁張皇地詢問:「你怎麼啦……」

   孰料「啦」字剛完,他也跟著兩腿一軟。

   水昊見歹徒紛紛躺平,即迅捷蹬到樹下,把兩人身上的毒箭拔走以湮滅痕跡,然後  趕緊跑到與賀洛芯約定的地點等候。

   而那廂海盜久久不見兩人回去,於是派員出來尋找,卻見他倆暈癱在地,怎麼喚也  喚不醒,這下自是又引來另一場驚慌。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首領厲聲恫嚇。「去查查這島上是不是有別人。」

   「是。」十幾個手下受命向八方移動。

   神刁島今晚將會非常不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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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每過一分鐘,水昊的心臟便加跳幾下。

   遠遠引領,可瞻窺海盜已在四處搜探,他絞得指節都發白了。

   「怪咧,洛芯不是會比我先完工嗎,為何遲遲未出現呢?莫非我集合地點沒講清楚  ?還是她記錯?或者……」他開始擔憂她該不是刁蠻因子又忽然作祟,硬要去耍些有的  沒有的無賴。

   正想回頭去搭救,總算盼到佳人的倩影,他急白了臉地拎著她,以馬不停蹄的腳程  奔往洞穴裡鑽。

   「你把我嚇死了,怎麼那麼久才回來?」焦心的碩掌在她娉婷的曲線上胡摸亂遛一  陣,審視她是否受了傷。

   「別那麼緊張……討厭,好癢啦。」賀洛芯嘰哩呵嘻地笑縮成一團。「人家只是在  完成任務時多花了點手腳嘛。」

   原來她一直苦無機會出手,又不甘作罷,恰巧水昊弄暈兩人引來大騷亂,眾匪全往  該方向移動,她於是大搖大擺把瀉藥、吐藥放進食物內。為防有魚漏網,凡是現場能吃  能喝的,她全不放過,還把它們攪勻。

   「喔。」水昊這才安心,他朝她翻出手掌。「拿來。」

   「什麼?」賀洛芯斜娣他的毛毛五爪,以為她臨走賊窟,順手偷的那把小型手槍被  他發現。

   「剩下的草藥。」水昊勾勾指頭催促。那種危險的物品最好還是不要放在她的身邊  ,免得哪天得罪她,他就吃不完兜著走。

   「草藥?」嚇死她了,她還道他這麼神通廣大哩。她嗤之以鼻地拍拍柔荑,儼然上  面有多髒似地。「剩下?你開玩笑?」

   「你全……倒了?」水昊張口結舌。

   「當然是嘍,誰還跟他們客氣?」賀洛芯沾沾自喜地撩了一下秀髮。

   「天呀--」雖然認為他們罪有應得,但水昊仍不禁要為那幫海盜掬一把同情的眼  淚。「他們若是有吃下那些藥,就真的能達到你要求的標準,包管他們會吐到把內臟都  嘔出來,瀉到把腸子都拉出來。」

   「那不剛好,咱倆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敵軍打得落花流水,一敗塗地。」賀洛芯陶  然的表情可讓人嗅出,她對這類的事是相當樂此不疲。她興沖沖地仰著小臉問他:「接  下來我們要怎麼做?」

   「你唷。」水昊奈她沒何,他拉她倚牆而坐,再撈住她的腦勺住他胸前偎。「先睡  一會兒,等天亮了再說。」

   「嗯。」忙了一夜,也興奮了一夜,她的確是累了,伏在他的懷裡聽著他規律的心  跳,她很快地便進入黑甜鄉。

   不過遠在山下的海盜就沒那麼幸運。

   他們徹夜搜山未果,肚子早就咕咕大叫,口也干,舌也燥,回到營地哪管食物是冷  是熱,抓起來便是往嘴裡送。

   此時東方將白,才晃眼的工夫,眾人的腸胃即產生強烈的動作,不旦上吐下瀉,無  一倖免,就連好不容易入睡的,亦被不止的噩夢駭醒。

   「老大,這島真的有古怪。」有人開始向上級反應,話還來不及講完,他又轉身吐  了一地。

   「是呀,我們當初就先檢查過,你剛也帶人翻過,這島確實只有咱們呀。」探路的  先鋒小隊的腦袋,仍處於前一分鐘的夢魘混沌裡。

   「會不會是傳說中的鬼島,所以才沒人住?」旁邊剛拉到虛脫回來的人提出假設。

   說時遲,那時怏,老大也急忙抱著肚子,跳入最近的草叢裡就地蹲下。

   「搞不好本來是人煙鼎盛,後來全死光了……」

   「那麼昨晚,會叫的鬼火不就是……」

   議論紛紛層出不窮,劇情經過人的膽怯,竟被改寫得越來越恐怖,氣氛也讓人越描  越驚悚,而這一切惶惴不安,正合早起的鳥兒之意。

   「神刁女這狠招,當真叫他們拉得『落花流水』,吐得『一敗塗地』。」水昊潛匿  在枝葉茂盛的樹頭上竊笑。

   希望那些嚇阻有用,海蟑螂能快快走人。

   然而勝利的果實尚未嘗夠,只見賀洛芯被人從草堆中挾持走出,一把槍正抵住她的  太陽穴。

   「你們看看我逮到了什麼?」那名老大淫笑地把她推到人群中。

   「可惡!」水昊在樹上暗啐,恨不得躍下樹去掐她的脖子。「這個白癡笨女,我出  門前不是才囑咐她要乖乖藏在洞裡,不要出來嗎?怎麼我前腳才出,她後腳就給我溜出  來呢?」

   他忘了她要是會「乖乖」,那此島也不會命為「神刁島」了。

   「哇--波霸大美女!」讚美驚艷的聲浪此起彼落。

   跑船一年,母豬賽貂嬋。

   更遑論此票盜匪全因通緝在身,長期在海上拚命,所以益發垂涎著滿口口水,但是  很快地又少掉幾個。不是去吐,就是去拉。

   「你們別碰我……啊……」賀洛芯用雙手緊緊地抱著由自己閃躲,怒色薰紅她的瑰  麗嬌容,她的反抗僅會更挑起對方的獸慾。

   「放開她!」水昊哪容得了旁人染指她,他縱身叱喝。

   「大猩……」賀洛芯綻顏就要往他懷裡沖。

   「哼哼,我就說嘛,一個女人能搞出什麼名堂。」老大哪會讓她如意,他扯住她的  頭髮到他跟前。

   「你……」此污篾人的話自然令她不舒服,他們現在會那麼慘,她的功德不可沒。  而被他逮獲,不過是她倒楣,在好奇尾隨來瞧瞧之時,湊巧遇到他在水瀉,扭首才要跑  ,人家的槍就已經比過來了,否則她豈會那麼簡單投降?

   「你想怎麼樣?」水昊示意她不要多話。他開門見山間老大。

   老大仰頭狂狷大笑,肚子忽然又是一痛,他忙不迭斂容地把她推給一名僚佐,扭身  跑去草裡解決。

   旁邊幾名也不時魚貫躥進草叢,三三兩兩,這個回,那個去,現場頓成跑馬燈,只  是每消失一次再歸隊的人,臉色鐵定會蒼白一層,體力也削弱一圈,更有人已不支倒地  。

   賀洛芯和水昊交換著眼色。

   她想藉機制敵再與他雙宿雙飛,但他搖頭,認為太冒險,對方手裡都拿槍。

   正在商量階段,老大提著褲子回來,她猝不及防撲向老大嚀聲道:「強壯威武的帥  哥,你來得正好。」

   「啊?」經過那般嚴重的上吐下瀉,再勇猛的漢子也被折騰成病貓,老大已有點弄  不清楚精彩。

   賀洛芯不讓他有思索的餘地,立刻指著水昊唾罵:「那個惡人把我從家裡抓來,強  迫我伺候他,你要救我離開這令人發毛的鬼地方。」

   「臭女人,你別想逃。」水昊臨機應變接著演。

   「你看他對我好凶喔,人家要回家啦,你一定要救我……」賀洛芯搗著俏臉假哭。

   「寶貝放心,我一定會救你。」老大信以為真,摟著她的肩安慰。

   「你要小心呀。」先救救你自己吧。賀洛芯忍住踹開他的噁心感,裝出心有餘悸的  倉皇樣。「他巫術好厲害,我當初就被他下過蠱,沒多久就拉肚子,嘔吐還作噩夢,結  果……」

   「結果怎麼樣?」這不就是他們目前的症狀嗎?老大和數名仍苟延殘喘的嘍囉皆疊  聲追問。

   「結果我第二天就開始發高燒,內臟發熱灼痛,皮膚發紅潰爛,渾身發癲抽搐,吃  什麼藥都沒效,要不是他後來饒了我,我哪來的命唷。」賀洛芯偽做驚弓之鳥打著顫,  骨子裡早笑得花枝亂顫。

   「哈哈--」水昊是真的忍不住爆笑出來。這鬼靈精,好個騙死人不償命!

   「哎呀,快把耳朵蒙起來,他要下蠱啦!」賀洛芯趕緊大叫。

   眾徒氣衰體弱,神智不明,又有先入為主的迷信觀念,加上她似是而非的煽動論詞  ,早就唬得喪膽失措,乍聞她那一吼,本能反應便是依言行事。

   「嘿!」水昊立刻掌握先機,奮勇上前左打右毆。

   那些瀉嘔到軟趴趴的海盜哪裡會是對手,根本不需使勁兒,僅需輕輕一推,便匡琅  栽個大跟頭。

   賀洛芯也不遜色,長腿屈膝直攻老大的鼠蹊部,趁他彎腰哀鳴時,幾個拐子對準他  的脊椎,只敲得他一蹶不振,臥在地上半天喊不出聲。

   「死蟑螂,竟敢用你那雙拉完肚子的髒手摸我,還扯我寶貝的頭髮?」賀洛芯並未  罷休,一雙玉足仍朝他身上猛踢。

   「夠啦。」水昊勸阻。

   「不夠!」火爆浪女拔出昨夜偷的槍,指著老大的腦袋喳呼。「他敢用槍抵我,就  敢吃我一顆子彈,這筆帳我今天非跟他算不可!」

   「喂喂喂--」水昊駭異地強行架走她,他不悅地搶下她的槍。「你哪來的傢伙?  」

   「我……呃……噫……」賀洛芯期期艾艾,不知該如何圓謊。

   適巧僅存爛命一條的老大受她拳腳交加後,快速蠕動的腸胃當下矜持不住。

   但聽噗嚕噗嚕,現場登時臭氣沖天。

   「哇……好臭呀!」賀洛芯掩住口鼻,迅疾退避三尺遠,也順便逃過水昊的質詢。

   一場正邪烏龍戰結束了嗎?

   別急,當然還有尾聲。

   水昊從海盜船上找出了繩索,將潰不成軍的歹徒全部紮成肉粽。

   由於嚴重的吐瀉持續進行,令人作嘔的氣味不斷增加,故愛乾淨的賀洛芯不得不放  棄這麼個出氣的好機會,無奈地坐在甲板上的直升機內吹冷氣。

   「OK啦。」水昊跳入直升機的駕駛座位上。

   「快關門,快關門,外面臭死嘍。」賀洛芯催促。

   「是,遵命。」水昊伸手拉上門。落魄了好些時日,不虞她的潔癖依舊未變。

   「船已經敔程,正確航線我也用電腦設定好了,再不久,咱們就到家了。」

   「我們這樣就要走了嗎?」回首綠意盎然的神刁島,她竟有著離情依依。

   「別難過,有機會咱們還是可以舊地重遊。」水昊揉揉她的頭。

   「噯--」她長歎。「可惜了那些鑽石。」

   「賀、洛、芯!」弄半天她思的是那堆鑽石,而不是他倆共同生活的片斷。

   「開開玩笑的嘛,」賀洛芯忙不迭打哈哈,她瀏覽機艙內的環境。「沒料到這些強  盜還真有錢,船上的裝備那麼好,居然連直升機都這麼新潮,真是沒天理。」

   「虧你想得出那種聳動人心的話。」憶及與敵營對陣的驚險,水昊好笑地咧開嘴。

   「嘿嘿。」賀洛芯洋洋得意。

   「不過呢……」水昊用餘光睨她。「我記得是不是叮嚀過你,千萬不准踏出石洞半  步,否則……」

   「你是說『半步』,又沒說不准踏出『一步』,十步或百步,所以不能怪我呀。」  賀洛芯抓住他的語病。

   「我……」水昊當下詞窮。

   「算啦,算啦,事情過去我就不同你計較。」賀洛芯彷彿多恩賜地擺了一下頭髮,  絲毫也不覺得害躁。「說說咱們現在該如何處理他們?」

   「把他們交給海警。」水昊啼笑皆非。

   「就這樣?」兩道穠纖合宜的優雅黛眉,紛紛向中央伍看齊。

   「不然咧?」水昊心裡毛毛地打著鼓。

   「喔噢。」賀洛芯面有難色。

   「怎麼啦?莫非……你趁我忙碌中又動了什麼手腳?」他的額頭已沁著冷冷的汗珠  ,根據他對她的認識,外面是充滿穢物的臭物沒錯,但要她完全安靜地待在直升機內不  吭聲,確實是有點詭詐。

   「我以為你不會饒過他們,船艙裡恰好又有個電鑽,因此我就……把船底下……鑿  了幾個洞嘛。」賀洛芯越講越小聲,蟯首亦越來越低。

   「什麼?」水昊瞠目結舌,不敢相信他的耳朵所接收到的訊息。

   難怪他方才感到船震動了好幾下,他還道那是他操作不良導致的哩。

   「說來說去都是你的錯啦,我怎麼曉得你會突然反悔,不坐直升機離開?」見他大  聲,賀洛芯也扯亮嗓子。

   「我哪有突然……你……」真是啞巴吃黃連。他幾時說要沉船?他幾時說要坐直升  機離開?又何來「反悔」一詞?

   「現在怎麼辦?」她大刺刺地要他解決問題。

   「你鑿了幾個洞?」或許他能把船修補好。

   「不多啦,我也沒仔細算,可能才三、四十個吧。」賀洛芯置之度外的輕鬆模樣,  彷彿只是在向老公敘述她買了一件禮服有多便宜。

   「才?三、四十個還『才』?」水昊無言以對,他命休矣。

   「你凶啥嘛,咱們可以開直升機呀,直升機不是飛得比較快些,傻瓜。」賀洛芯趾  高氣揚地瞥了他一眼。

   「我--欽--」她還有臉罵他?這下毀了,海盜船已遠離他們的神刁島有一大段  ,游回去的話,拖了她這大油瓶,恐怕沒累斃也會先被她的牢騷煩死,倘若是坐救生艇  ,或許……「歎啥氣呀,走啦。」賀洛芯從後面大力拍了一下他的背。

   「啊--」尚在沉思該如何自救的願碩軀幹,冷不防嘩地撲向儀表板,砰地撞開了  許多開關,直升機的螺旋槳嘎嘎轉出龍捲風般的渦颶,機體本身也開始蠢蠢欲動。

   他試著坐好,長腳反而頂高了方向桿,直升機於是歪歪斜斜地飛上空。

   「嘩……小心!」賀洛芯跟著在機艙內被摔來摔去,無意間又碰到了一些開關,直  升機更朝上衝。

   「好吧。」事情到了這般田地,表示一切皆是天意,他也只好硬著頭皮飛下去,否  則要他此刻停機,搞不好更危險。再說底下也是死路一條,船大概要不了多久就會沈。

   他握住操縱桿,試著感覺一下方向,直升機隨之晃左晃右,忽高又忽低。

   「你開的那是什麼飛機啊?」賀洛芯好不容易扣上安全帶,她緊緊抓住把手,對於  他雲霄飛車式的駕駛法,忍不住發表一些意見。

   「直升機呀。」水昊專心致志地盯住前方。

   「廢話,我也知道你開的是直升機……」賀洛芯虎嘯。

   「那你還問?」水昊懶懶地搶白。

   「你……啊……小心!小心……啊……」才要唾斥的聲音,接著又讓幾下震幅很大  的顛箕駭成彎彎曲曲的尖叫,賀洛芯渾身打著寒顫。

   直升機總算又順著地平線飛行,她捏了數把冷汗,戰戰兢兢地試探著問:「你不會  是……從來沒開過吧?」

   「我?開過呀。」水昊泰然自若地聳聳肩。

   當她正要鬆一口氣時,他又追加一句:「我還以最短的時間救回人質,又以最高分  破關咧,不過最近很久沒玩了,關卡內容大概都變新了吧。」

   「人質?關……卡?你說的那個是……」牛頭似乎不對馬嘴,整個情形和角色顯然  與剛才易轍,現下換成賀洛芯心裡發毛。

   「電動玩具啊。」

   「什麼?」賀洛芯張口結舌。

   「放心啦,熟能生巧,你犯不著那麼害怕!咱們多顛幾次就沒事了。」水昊笑著安  慰她。

   「嘎……」賀洛芯已嚇到木然。

   想她歷經空難、爆炸、灼傷、病痛各種劫數,又從殘暴的海盜搶下撿回性命,可別  這會兒死在一個白癡的手裡呀!

   直升機時穩時不穩地搖擺著。

   「你就不能開得稍微……不要像吐痰或咳嗽嗎?」賀洛芯企圖和他溝通,音質和他  駕駛的品質一樣哆嗦。

   「不然你來開。」水昊冷冷地由她,姿態倒是挺大牌的。

   「我哪會開呀!」她要是會開,還輪得到他在這裡囂張嗎?

   「你不是空姐嗎?」水昊調侃。

   「空姐是空姐,不是機長,OK?」賀洛芯幾乎是用吼的。

   「我說OK也沒用呀,你不如看看儀表板上的這些英文是幹什麼吃的,我想飛航用  的一般常識和術語,你總該有吧。」雖然他目前比較能掌握方向了,但仍沒辦法分出心  思去理解那一個又一個的開關。

   「喔。」就算沒有,此刻也不能在他面前認輸。賀洛芯一一讀著,好在都是她懂得  的基本概念。「這個是座標,這個是壓力,這個是……」

   「那你看看這是不是表示快沒油了?」水昊用眼睛瞄瞄她說的那個燃料表。

   「啊?這……」她低頭望了望,又抬眸瞅著他,那驚悸的神情已闡明全部。

   喀喀--喀喀--機頂上的漩渦音頻彷彿中風的老太婆,螺旋槳的速度也徐徐變鈍  ,那緩轉的景象恍如在觀賞電影裡的慢動作,身置其內,能很清楚感受到地心引力的接  近。

   「我突然想到我一直忘了跟你說一句話。」水昊恪盡職責緊握操縱桿。

   「什麼?」賀洛芯滿腹疑竇地眨著眼。

   「我愛你!」他狠狠地吻住她。

   「呃……」賀洛芯錯愕,對這突如其來的表白不知該驚該喜。

   「順便告訴你另一件事。」水昊又說。

   「啊?」迷濛要眸呆若木雞地望著他。

   「抓好。」他雙手盡量穩住方向。

   「啥?」一這跟他愛她有什麼關聯?

   「我們……要墜機了。」水昊鎮定地凝視她逐漸擴到最大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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