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太極,你很樂嗎?」花炘仰頭喝掉第N杯的烈酒,一臉苦悶。
「是啊、是啊!看得出來哦?」有人不怕死地猛力點頭承認,繼續跳舞。
但就在此時,天空突然出現一條美麗水漾銀河,美麗地朝笑得很卑鄙的笑臉揮灑而去。
無預警地被酒潑得滿臉都是,方太極先是低咒一聲,然後才往水漾銀河的另一端瞪去。「喂,你搞什麼鬼啊?」
花炘抬頭,用被酒精熏得憔悴泛紅的眼睨了他一眼。「不用道謝,那杯酒是我請你的。」
「哇哩咧!有人請喝酒是請臉喝的嗎?」
花炘扯動嘴角,拉起顏面神經,擠出一抹要死不活的笑容。「有,我就是。」說完,跟酒保要來一杯酒,拿在手裡搖晃。「要不要再來一杯?」
「當然不用!」翻了個白眼,方太極從吧檯上一躍而下。哼!都醉成這樣了還是不改本性,就知道欺負他這個好朋友。
「我是去道歉的,但是卻把她弄得更生氣,我真糟糕是不是?更慘的是,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做錯了?」托著沉重的頭,花炘失意地將苦澀的酒一口口往嘴裡灌去。
「很簡單,因為你沒說愛。」嗑著開心果,方太極涼涼地丟出這麼一句。
「什麼?」花炘錯愕抬頭。
「愛,就是愛咩!人家鮑小姐要聽的就是這個字,結果你卻說了一大堆五四三,而且最爆笑的是你竟然還敢說你沒做到最後,人家鮑小姐沒拿掃把趕你就不錯了。」嘖嘖兩聲,方太極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覺得他真是勇氣可嘉、「智商過人」啊!
「我不懂,我以為她會那麼生氣應該是她誤會了,所以我想解釋……」
「拜託,你覺得有沒有做到最後有差嗎?」又翻了個大白眼,方太極大聲打斷好友的話。
這個花心男的邏輯是不是有問題啊?
「沒差嗎?」花炘不解。在他的認知中,他又沒真的跟女人上床,小蜜糖根本沒理由氣他才是啊!
哇!果然有問題,而且是不得了的大問題。原來這個花心男真的「智商過高」耶!而且不只如此,他的道德觀念也好「與眾不同」啊!
歎了口氣,方太極語重心長地說:「朋友,以你的道德觀念,我實在很難跟你解釋半套跟全套的差異性在哪,不過誰教我們是朋友呢!我就好心用我超高的智慧為你解說好了,或許你聽了之後就會懂了。」
「廢話少說。」花炘厲眼瞪了過去,砍殺說話不帶重點的傢伙。
又凶他?唉!他好可憐,不過……嘿嘿,接下來可就要大快人心了。
挑眉,扯起一抹卑鄙外加陰險的笑弧,方太極開始說重點,「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今天是人家鮑小姐跟你沒見過的男人在床上打滾,不過人家鮑小姐衣裳整齊,那個男人的褲子也還掛在屁股上,你會……」
話還沒說完,花炘已經將手中的杯子捏爆。
「我會殺了那個男人。」俊臉瞬間陰狠猙獰,背後彷彿還有藍色的怒火往天上噴。
「對了、對了,你會生氣對不對?那是因為你吃醋嫉妒。」
「吃醋嫉妒?」花炘被這陌生的名詞給嚇到了。
擺擺手,不多加解釋,方太極又開口,「而如果鮑小姐不是被強迫的,甚至是她主動找來那個男人到床上玩遊戲,你覺得……」
「小蜜糖才不會這麼做,她愛我,她根本不可能會背叛我!」花炘立刻朝好友噴火。
抹去臉上的口水,方太極嘴角微微抽搐,但卑鄙陰險的笑弧還掛在臉上。「沒錯、沒錯,就是『背叛』這兩個字,你可說到重點了。」
嘿嘿雨聲,笑臉更卑鄙陰險。「人家鮑小姐只是找個男人到床上玩遊戲,你就說人家背叛;可你卻是把女人帶到公司大玩脫衣服兼玩摸摸茶,但卻覺得自己沒做到最後根本不算什麼,你覺得這還有天理嗎?」
「這……」花炘詞窮,也才真正瞭解到自己做的事是多麼的不可饒恕。
「而且我想人家鮑小姐之所以會那麼生氣、難過,恐怕也不單單只是為了這件事,明明你上個禮拜就做錯事,怎麼拖到現在才去跟人家道歉?我真懷疑你的誠意耶!」斜睨好友,覺得他真是過分。
「我有什麼辦法。」花炘連忙喊冤,「她坐上電梯跑走後就沒回過住處,於是我立刻找了三家偵探社幫忙打探她的消息,結果三家偵探社派出的偵探不是在偵查的途中車禍住院,就是家中有人突然去世,所以連忙卸下職務回家奔喪,而剩下來的,不是食物中毒就是發高燒不能幫我找人,結果到最後竟然沒有一個人幫我查到小蜜糖的行蹤。」
「哇塞,太扯了吧!三家偵探社都發生狀況?哪有這麼巧的事?」其實應該說哪有這麼衰的事,方太極咋舌搖頭。
「事實證明,世事難料,剛好全都被我碰上了。」若事非關小蜜糖,那也就算了,但是事情偏偏發生在他急著找小蜜糖的關鍵時刻,在三家偵探社相繼跟他引咎道歉後,他氣得差點沒把他們的招牌給掀掉,但是他沒那個時間,因為小蜜糖的事最重要。
「唉!碰上了你也只好認了。」人要倒楣,真的連喝水都會塞牙縫,如今好友活生生就是這句話的寫照。「那你咧?你沒找嗎?」
「我當然找了,所以我馬上就知道她第三天就回公司上班了,可是她拒接電話,也不肯下樓見我。」說到這裡,花炘不禁沮喪地垂下頭。
自從那天之後,他就再也沒見過小蜜糖的笑容,好不容易今晚終於見到面了,但他卻把事情弄得更糟糕,所以別說笑容了,恐怕從今以後,小蜜糖都不會想見到他了。
「那下班呢?你應該更積極一點的。」
「我當然很積極,但是第一天我的車胎被人刺破,第二天半路拋錨,第三天有個孕婦快臨盆了,半路攔我的車去醫院,你想我能不送嗎?第四天我三媽身體不舒服,我回家探病也走不開,至於第五天……」
「你別再說了,我都懂了,你……」沉重地搖著頭,安慰地拍拍好友的肩膀,真是……好悲愴的一周啊!令人好想為他掬一把同情的眼淚。
「所以不是我不想找到小蜜糖,天曉得我想見她想得都快瘋了,但是天不從人願,我也沒辦法啊!」雖然他不信邪,但是卻也覺得最近真是衰爆了,花炘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聽起來你的前途似乎有些乖舛,而且困難重重,但是我希望你能加油,而且站在好友的立場,我衷心奉勸你一句話,『愛』就老實說出來,少想那些有的沒有的,否則你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愛?」花炘錯愕。
「還懷疑啊?姑且不論人家鮑小姐一哭你就心疼後悔得半死,光是隨便舉個例,你就能氣到想殺人,若不是你愛上人家,那是為什麼啊?」這花心男的智商真是過人耶!到現在還搞不楚狀況哦?
「我愛……小蜜糖?」還是錯愕。
「拜託,事情都已經這麼明顯了,難道你還想否認?」見好友還是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呆樣,方太極只好無奈地再提出證據。「若純粹只是玩玩,你何必回頭解釋?若是不喜歡人家,你怎麼會失去平常的冷靜理智,一再地在人家鮑小姐面前突槌?若不是愛上人家,你現在怎麼會在這裡喝穿腸酒,用酒精麻痺自己的心痛?」
好友一一的舉例就像一根根狼牙棒,賞了花炘好幾記當頭棒喝,讓他覺悟。
「我愛……小蜜糖?!」花炘震驚地從椅子上跳起來,頓時不知該擺出什麼表情才好。
「了不起,你『終於』開竅啦?」佛祖保佑,他終於把這個花心但明顯智商特別的男人給拉回正常人的世界了。
「我愛小蜜糖!」最初的震驚慢慢退去,隨之而來的是濃烈的喜悅和幸福。張開嘴,花炘咧開一抹傻呼呼的笑弧,然後開始飄飄然地在原地晃來晃去。
原來這種快樂幸福的感覺就是愛?!原來這幾天恐懼慌張的感覺也是愛!他愛小蜜糖,愛耶∼∼真是太好了!
「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高興,但麻煩快點回歸到現實好嗎?你才剛惹人家鮑小姐不高興,我看你還是快點想個辦法把事情搞定,然後把鮑小姐的芳心再要回來吧!」
「對,你說得沒錯,我得馬上想個辦法,謝啦∼∼好友!」說完,急忙忙地跑出門外。
「不客氣。」話是這麼說,但是看著花炘興奮奔跑的背影,方太極臉上卑鄙陰險的笑容突然抹上一層神秘的詭譎陰影。
呵呵,想通了是一回事,但是未來的事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感情這東西若能簡單輕鬆的解決,那神明還需要存在嗎?
早說是大凶了,還不信?嘿嘿,這回可得要你好好體驗大凶的滋味了。
心想事不成。有願達不成、神明嚴加懲……
好友,你等著接招吧!
清晨,當鮑映走出門外後,馬上就發現到電線桿旁邊一抹等待的身影。
「早安,上班嗎?我送你好不好?」花炘扯開討好的笑容快步走向前。
「不好。」冷睨一眼,拒絕。
「那我開車送你到捷運站?」討好的口氣。
「不要。」邁開步伐,拒絕。
「那我陪你走到捷運站?」
「……」甩頭離去,不理。
「那……」連碰了三次釘子,花炘不以為意,依舊跟在後頭陪笑。「我剛剛買了一份早餐,給你吃好不好?」
「廚餘回收桶在你右手邊,麻煩自己倒。」說完,冷哼一聲,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花炘被她冷淡決絕的態度弄得有些難過,但是一想到自己做過的事,馬上認為都是自己自作自受,不過看著一旁飛滿蒼蠅的「ㄆㄨㄣ桶」,還是不禁嫌惡地往旁邊移了一大步。
然而不知是沒站好還是怎地,移動的腳步陡然滑了下,高大的軀體瞬間失去平衡。
為了不讓自己摔得狗吃屎,他本能地展開雙手在空中揮舞撈取平衡,但由於用力過猛,手中的早餐竟「咻」地一聲,從手中飛了出去。
然後當早餐正中「ㄆㄨㄣ桶」的同時,花炘也終於拉回平衡。
「你倒是丟得挺順手的嘛!」一旁的鮑映雙手環胸看著「ㄆㄨㄣ桶」裡慢慢沉沒的紅色塑膠袋,勾起一抹又冷又嘲諷的笑弧。
她說丟,他就真的丟,他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聽話了?
「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時失去平衡,然後一不小心就……唉!」他一時之間也無法解釋剛剛的情形,只能說一切都是意外。
「對不起,害你沒早餐吃,我馬上再去幫你買一份,你要吃什麼……」
「我要吃什麼關你什麼事,你憑什麼問那麼多?還有,你一大早堵在我家門口就算了,現在還跟前跟後、囉哩叭唆的,實在讓人很討厭耶!警告你,你若再跟著我,小心我喊非禮。」
她的語調是那麼的冷漠和嫌惡,花炘感到自己的胸口瞬間被紮了一下,但是他知道,這種疼痛和他給她的傷害比起來,根本微不足道。
看著那雙不再綻放著溫柔光彩的麗眸,他用贖罪的心態,很低微但很溫柔地說:「小蜜糖,我知道我很煩,但是我是真的關心你。」
「關心我?」鮑映嘲諷低笑。今非昔比,在他背叛她後,他的甜言蜜語聽在她耳裡都只是世上最虛偽的謊言和最可笑的笑話!她再也不會相信他了。「最後再警告你一次,不准再叫我小蜜糖,否則我就告你言語性騷擾!」
看到她臉上添上了怒氣,他連忙賠罪。
「好、好,不叫就不叫。」摸摸鼻子,改了個稱呼。「小映,我……」
「也不准叫我小映!」眼神狠狠地殺過去,不過表情卻很冷漠。
「那……那你喜歡我怎麼稱呼你?」語氣很卑微,一切以她為尊。
「鮑小姐!」不耐煩地糾正。
「鮑小姐?!太生疏了吧?」他一點也不喜歡這種分得清清楚楚的稱呼。
她卻只是冷冷地看著他,「生疏是有必要的,因為在我現在的認知中,你只是一個礙眼的路人甲,所以我實在不懂你現在為什麼還要出現在我面前?」
「因為我想和你……」破鏡重圓四個字還沒吐出,就被人斷話。
「不管你是在想什麼、為了什麼,都不關我的事,而且我還可以明白地告訴你,現在我對你痛恨厭惡到了極點,尤其當我看到你的瞬間,我的心情就跌入最糟糕的谷底。所以老實說,我現在超級想對你破口大罵,因此如果你不想自取其辱,我強烈建議你『馬上』、『立刻』、『一秒內』從我的眼前消失!」
鮑映的語調聽起來充滿著怒氣,但語氣卻冷得像南極冰雪,尤其她看他的眼神,更是明顯凝聚著一層凜冽寒霜,嚴密地阻隔他傳送的暖意。
面對拒人於千里的她,他除了心痛懊悔,還有更深的恐懼,他寧願她對他大吼大叫,寧願她哭著捶打他,就是不希望她這麼冷漠。
因為這好似除了憤怒,她已不再對他擁有任何感覺。
沒有恨,也沒有愛,沒有心痛,也沒有眷戀……
彷彿她對他,已心如止水。
想到這裡,花炘再也無法保持冷靜,只見俊容浮上慌張,更加低聲下氣。「沒關係,如果你生氣,你可以罵我、打我,隨便你對我做什麼我都不會有怨言,一切都是我罪有應得,但是我只求你不要不理我、拒絕我。」
「你在說什麼?」語氣訝異,鮑映懷疑自己聽到的。
總是高高在上、把女人當作遊戲對象的他,竟然在哀求她?而且姿態還卑微得不像話,這是真的嗎?
還是這是他另一種戲弄她的手段?
看出她眼中的懷疑,他不閃躲,讓她清楚看見眼裡的真誠,言語上更是放低姿態。「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錯在不該花心,錯在不該背叛你,錯在不該傷了你的心,錯在該死的男人面子,我做了太多人神共憤的事,我不敢奢望你原諒我,但是我希望你能給我機會,讓我好好彌補你。」
他的懺悔與哀求讓鮑映有一瞬間的軟化,但是那幕男女糾纏的畫面卻不期然地浮現在腦海裡。
想到他的背叛、他的無情、他的謊言,她瞬間又硬起心腸。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揚起一朵笑,她忽然吐出這麼一句話。
看到她久違的笑容,花炘忐忑不安的心立刻浮現一絲希望。她笑了是代表她願意給他機會了?
「很好的一句話,但是不適用在『該死』的花心男人身上!」什麼該或不該的,做了就是該死!冷哼一聲,她走入捷運站。
「小蜜糖!」
鮑映不理會他的呼喊,逕自走入黃線內,留下沒有悠遊卡、也沒買票的他站在讀票機外。
齊環大樓某個角落傳來一陣竊竊私語。
「喂,聽說花總裁又來了耶!」
「我也聽說了,這是第幾天了啊?」
「不知道,不過一個禮拜應該有了吧?」
「差不多、差不多,不過他幹嘛天天來啊?」
「拜託,那還用說,當然是為了鮑秘書。聽說他們前陣子吵架,花總裁是來求和的。」
「求和?花總裁耶!那個高高在上、對女人很有一套,但是向來只有他甩女人,沒有女人甩他的花總裁耶!」
「很誇張對不對?不過這都是真的,就連那些狗仔也是這樣報的。」
「是喔……那花總裁不就是真的愛上鮑秘書了?」真是令人驚奇又令人心碎的新聞啊!「可鮑秘書怎麼都不理人?到底是發生什麼事啊?」
「我也不知道,不過鮑秘書現在是真的完全不接花總裁的電話,也不肯見花總裁。有次我下班時,甚至還見過花總裁卑躬屈膝地跟在鮑秘書後頭,一下請上車、一下彎腰賠不是的,簡直跟逆來順受、委曲求全的小媳婦沒兩樣。」
「真的假的?」
「眼見為憑,當然是真的!」想到那個畫面,真是令人錯愕震驚到了極點,害她揉了好幾次眼睛才確定自己沒看錯。
「花總裁好可憐喔!」
「是啊!真不知道鮑秘書在想什麼?」這麼優的男人若是來追她,她一定會在第一天就點頭答應了,真不知道鮑映還在拿什麼喬?
不過話雖是這麼說,但是她們卻沒有一個人敢正面對鮑映說,因為不知怎地,鮑映最近臉上的笑容雖然還是如同往昔一般柔和美麗,但是渾身上下卻散發著一種陰冷的詭譎氣息。
尤其只要身邊的人一不小心說出跟「花」有關的字眼,管他是百合花也好,玫瑰花也罷,甚至隨便一句「花力氣」,那股陰冷的氣息就會瞬間往四面八方蔓延籠罩,將整間辦公室弄得像是陷入永夜的冰冷南極。
那種感覺說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說有多詭譎就有多詭譎,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