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除了她不知道自己要到峇裡島度蜜月以外,幾乎全部的人都知道,並且決定給她一個意外的驚喜。
只是這份驚喜被她自己破壞了,就為了一時的口快失言。
不過這也說明了樓啟凡不容許挑釁的專制個性,小小的悖逆就換來如此大的代價,那萬一將來自己犯的是大錯呢?
下場會如何,真是無法想像。
由這幾天的相處中,她更能清楚感覺到,這個男人像是萬獸之王,喜歡站在高高的山崗上俯視他統治的臣民,不容許有人挑戰他的權威,他喜歡主導一切,掌控所有。
就像現在一樣,他優閒自在的巡視整棟房子,一如巡視他的新領土般的理所當然,沒有一絲一毫的侷促和格格不入。
叫他搬進唐宅,不知道是對還是錯?唐怡佳現在已經開始感到一絲絲的不安和後悔了。
「我們的房間在哪裡?」他巡視完一樓之後,開口問道。
「在二樓。」唐怡佳刻意忽略他的問題,而是帶他到二樓的客房。
樓啟凡只需睨一眼佈置高雅,裡面卻空蕩蕩的房間,就知道她在玩什麼花樣了。
他頎長的身子往門框一靠,雙臂環胸的冷冷瞅著她。「別再玩這種小孩子遊戲,我沒太多閒工夫陪你扮家家酒,你要嘛就跟著我訂的契約走,不然就一拍兩散,我立即搬回家去。」他的口氣充滿不耐和不屑。
他真知道如何用幾句話就激怒她啊!這男人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客氣或尊重人。
她氣得臉色蒼白,緊咬住唇,瞪他一眼後,旋身往三樓的方向走去,用力的推開自己的房門。
「就是這裡,你滿意了吧!」
看著他堂而皇之的提著行李步入自己的私人天地,唐怡佳有被侵犯的感覺,他像海盜似的正一步步的掠奪屬於她的一切。
「還算可以。」他望著彩繪在四面牆上的海底世界。
她真的很有繪畫才能,一筆一畫都細膩的勾勒出自己的夢想。她不是一般只懂塗鴉鬼畫的千金小姐而已,而是真正具有這方面的才華。
「你值得擁有一間不錯的畫室。」他第一次針對她藝術方面的才華給與肯定。
「謝謝。」她屢屢受創的心靈稍稍得到撫平,不過還是對於他的霸道行徑感到深惡痛絕。
樓啟凡放下手中的行李,從西裝的口袋內掏出一張契約書。「這是我擬好的契約書,你看看,如果沒有異議,就簽名吧!」
唐怡佳接過契約書,走到另一邊的椅上坐下,詳細閱讀了一遍之後,突然發現上面的約定內容與當初所約定的有異。
「這是怎麼回事?我們不是說好滿星資助寰宇十億,換取你留在滿星一年嗎?怎麼現在是由你兼任滿星副總裁的職位,而且一周只到滿星上班兩天?」這分明是詐欺。
「我只允諾你幫忙打理好滿星的事務,將滿星的股價在一年內成長七個百分點,和教會你如何管理好一家公司而已,並沒有答應你要將一年的時間都浪費在滿星,別忘了我還有自己的公司要處理。」
「你的意思是說,你能管好滿星,而且不需要用到太多的時間?」這怎麼可能,她才接任滿星集團的總裁位置不到三個月,就已經忙得人仰馬翻、筋疲力盡了,而他竟然還有空閒的時間去處理另外一家公司的事情?!
「各人能力差異,解釋了也無用,一切就看我明天到滿星上班時的表現再說吧!」
他自信十足,一點也不把滿星的煩惱掛在心上,倒是懷疑這個女人有沒有把契約內容看完,裡面可寫了不少關於她的權利和義務。
「你沒有意見了嗎?」
「什麼意思?」她不解的問,循著他的目光,看向契約最後的幾條內容,果然杏眼圓睜,臉色驟變。「你寫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懷孕的話孩子必須歸你,而且註明此項契約即使在一年約滿後的十個月內依然有效?」彷彿看見怪物似的死瞪著他。
「男女在一起懷孕是很自然的事,我只是確定一下自己的權益,不讓自己的種流落在外而已。而且我上面也註明了賠償你的條件,付大筆的生育金給你。」
「你以為我的錢會比你少嗎?」唐怡佳不可思議的哼道:「而且我一定不會生你的孩子,所以這條約定是多餘的。」
不會,不可能。她怎麼可能會替這個自大又自私的男人生孩子,她只是被迫屈服於約定與他在一起而已,絕對不可能為他生孩子。
可是……她猛然一驚,想起昨晚的激情,兩人一點防護措施都沒有做,萬一真的有孕怎麼辦?
她臉色刷白的衝出房間,一定有事後的補救措施可以做吧!
天啊!她竟然忽略了這等重要的大事。
樓啟凡是個言出必行的男人,他在回國的第二天就接掌寰宇科技成為新一任的總裁,並且攬下所有的事務,重新擬定開發方向,用滿星集團贊助的資金,努力把寰宇科技導回到正軌上。
現在又允諾唐怡佳代為掌理滿星集團,一人身兼兩家企業的龍頭,確實變得很忙碌。
所幸他身邊有個得力秘書,才得以卸下肩上一部分的責任。
樓文風是樓啟凡的堂兄,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是無話不說的哥兒們兼知交好友,在樓啟凡出國的這一段期間,樓文風一直代替樓啟凡待在樓承繼的身邊,幫忙打理寰宇的事務,所以雖然樓承繼退位了,樓文風依然留在樓啟凡的身邊,成為他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尤其兩人都是有野心、有謀略的年輕人,很多理念一拍即合,所以工作起來事半功倍。
而樓啟凡向來不會隱瞞樓文風任何事情,包括唐怡佳的事。
「這就是滿星所有股東的名單跟資料,滿星的前一任總裁是非常有頭腦的人物,他在事業成功之初,就把一些股份贈與一起創業的員工,重用有才幹的人,使其為公司忠心賣命,所以滿星今天才有這種非凡的成就。」長相斯文的樓文風,將一迭厚厚的資料擺在樓啟凡的辦公桌上,不苟言笑的俊容比樓啟凡還要酷上幾分。
雖是例行報告,但能讓他用這麼多話來形容一家企業已是難得,性情冷靜的他向來說話簡短,泰半時間都是樓啟凡在說他在聽,然後做結論。
能一次說上那麼多話,可見他對唐怡佳的父親頗為讚賞。
樓啟凡從文件堆裡抬起頭來,先是看了一眼面前的成迭資料,然後才轉首望著站在一旁的堂兄,將身子緩緩靠向椅背。
「不管再怎麼厲害的男人,如果不能好好的培養第二代,使其成為優秀的繼承者,就不能算是真正成功的男人,唐怡佳就是一例。」他的話裡滿是譏誚。
「或許他太寵愛女兒,只想她活得快樂。」樓文風說。
「卻把公司一萬多人的生計交給了一個只知畫畫的白癡。」不但危及一生創建的心血,還把女兒丟進險惡的環境裡,不知道唐建國到底為何要這麼做,怎會愚蠢到這個地步。
他或許是個事業成功的男人,卻絕對不是個為女兒設想的好父親。
「所以才要你來幫這個忙,結這個婚。」樓文風冷峻的臉龐揚起一抹淺淺的笑意。「很抱歉我回來得太晚,沒來得及參加你的婚禮。」
若不是臨時被派到新加坡去辦事,他絕對不會錯過哥兒們的結婚喜宴。
「沒關係,不過記得要補送一份大禮來賠罪。」樓啟凡大笑地說。
「沒問題。新婚之夜還愉快吧?」
答案是肯定的,不然樓啟凡不會一大早電召他到滿星集團來,心甘情願這麼早投入工作。
他的話令樓啟凡回想起新婚之夜的激情,想著唐怡佳水漾的美目在激情的歡愉下微瞇,柔軟的嬌軀在他身下顫抖,烏黑秀髮披散在白色枕單上的嬌媚模樣,還有她白皙修長的雙怡佳夾著自己……僵硬的下腹禁不住竄起了一陣火熱。
樓文風忍不住揶揄地笑了,同樣是男人,他瞭解啟凡此刻所想的。
「忍耐點,早點把工作做完,就可以早點回去要求報酬。你們有一年的時間,希望你不會太快厭倦她。」樓文風笑著輕拍他的肩膀,然後走向門口準備離去。
這個契約婚姻只有一年,而以他對樓啟凡的瞭解,再棒的女人新鮮期也難以維持三個月,一年對樓啟凡來說是長了點。
他不像自己,不容易動情,對女人也很挑,不是心意相通的女孩,再美也不會要。可是一旦被自己瞧上了,那就不會放棄,至死不渝的相守,只不過這樣的女孩還沒有出現。
茫茫人海,屬於他的女子究竟在哪裡?
樓文風的手剛握上門把,一個冒失的人影就衝了進來,厚重的門板撞到他英俊的臉龐。
「嗚……」他痛得彎下身。他挺直的鼻樑一定被撞斷了。
唐怡佳沒有料到自己的莽撞會闖下大禍,看到捂著臉彎身哀號的男人,她的額角出現五條黑線,慌亂的掏出手帕。
「對不起……對不起,先生,你沒事吧!」她緊張得快要哭出來,而她那個新婚丈夫卻還站在一旁撫額大笑。
真是可惡。
樓文風抹去鼻孔裡不斷流下來的熱液,忍痛站直身,剛要維持形象說聲沒事時,就被高八度的驚呼聲給駭住。
「哇!先生,你流血了,對不起……對不起,怎麼辦?」她半拖半拉,硬讓他在沙發上坐下,拿著手帕衝出辦公室,然後再以跑百米的速度衝回來,把沾濕的手帕貼放在他的鼻子上。
她的好意他心領了,只是手帕要擰乾啊,否則和著鮮血一起流下來,弄髒了他昂貴的白色襯衫和西裝,滿臉滿身的紅液看起來有夠觸目驚心。
「小姐……」他試著想告訴她護理常識,濕冷的手帕是放在額頭,不是放在鼻子上的。
可是看到她眼眶含淚,一臉愧疚,可憐兮兮的看著自己,讓他開不了口。
「對不起,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很痛吧!要不要我打電話叫救護車?」她急著在皮包裡翻找手機。
如果真的因為流鼻血而搭救護車前往醫院,他才覺得丟人哩!
樓文風趕忙搖手,逸出一抹寬容的笑,「小姐,沒關係,我沒事。」適時的展露斯文風度。
聽他這麼說,她總算放心了。
「真的沒關係嗎?」她把覆在他鼻子上的手帕拿開,用面紙拭淨他臉上的血跡,意外的發現這個男人不只長得好看,還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是會在哪裡見過呢?
她一時想不起來,只能傻愣愣的看著對方。
樓文風被她看得心跳莫名的加快,也仔細看著她,這位小姐皮膚白皙水嫩,五官精緻秀麗,尤其是那雙靈動的水眸,讓人有種生命之泉的感覺。
兩人的視線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膠著。
樓啟凡完全像是第三世界的人般被晾在一旁,第一次感受到被漠視的滋味,他輕咳一下,不悅地喚回兩人的注意力。
「兩位需不需要我幫忙介紹一下?」他交迭修長雙怡佳,靠坐在辦公桌上慵懶的問。
一向知道文風長得比自己斯文秀氣,但她需要表現得這麼猴急露骨嗎?竟然當著他這位新婚丈夫的面,大剌剌的對人家拋起媚眼來,太不把他看在眼裡了。
樓啟凡闇黑的瞳眸,閃躍出慍怒的火焰。
「你在這裡?」唐怡佳彷彿這時才發現他的存在,站起來,走向他指責道:「你一直站在這裡,幹嘛不出聲?沒看見有人受傷了嗎?」
「我知道他受傷了,也知道是誰弄傷的,不過你表現得似乎太『心急』了一點,心急到連我站在這裡都看不見。」他一語雙關的說。
「人是我弄傷的,我當然心急。不像你,看到陌生人受傷,也不曉得要幫忙,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在一旁看好戲。」這個男人越來越難理解。
「不好意思,這個『陌生人』正巧是我的堂兄兼秘書,也正是樓太太你的姻親大伯。」
滿意的看到她瞠大杏眼,愣驚住的模樣,他才走過去查看樓文風的傷勢。
「算了,我沒事。」樓文風搖了搖頭。
想不到這個美麗又水靈的小姐,竟然是啟凡才剛結婚的妻子,人生的際遇真是奇妙。
「沒事的話,我出去了。」捂著鼻子,他起身走了出去。
樓文風出去以後,辦公室內的氣氛變得更低迷。
「你來找我有事?」樓啟凡走回辦公桌後坐下,拿起筆繼續批閱公文。
「我來是想問你,為什麼私自更動滿星的人事?公司裡每個部門的高級主管都是十幾二十年的老幹部,他們對於公司的營運比你我都還要瞭解,不應該隨便更動。」他不問,自己都差點忘了來找他的原因了。
「是那些老頭子到你的辦公室哭訴?」今天是他到滿星的第一天,照理說不應該大刀闊斧,改革變動太大,可是依據他事先對滿星的調查,及今天會議上唐怡佳將自己介紹給所有股東認識時,他們臉上那種不屑的神情,令他動怒,毅然決定整頓滿星的人事。
「不需要哭訴,而是這種蠻橫態度向來不是滿星的作風,這些幹部兼股東都是跟我爸爸一起打拚,對滿星有貢獻的人,你不能這樣對待他們。」
說穿了就是她的婦人之仁在作祟,難怪那些員工會不把她看在眼裡。
樓啟凡放下手中的鋼筆,悻悻然的抬起頭來,看著她道:「一個人有寬容的胸襟固然好,可是太過優柔寡斷就不行。這些人就如同你所說,在原來的位置工作太久,已經積存很多不好的習慣,如果再不調動,這些不好的習慣很可能成為拖垮滿星的主因,你可以當作這是糾正滿星錯誤的一大轉機,也可以當是我這位副總裁給大家的一記下馬威,不管怎麼說,這個人事命令已經頒布,所有人就應該遵行。」
「可是……」
「別忘了,這是你請我來滿星的原因。」他冷冷的截斷她的話,「一個領導者除了要有遠大的目光,還要有勇於面對錯誤的勇氣,你們滿星兩代總裁的姑息,才造成手下的人不把總裁看在眼裡的窘境,你不會希望這種劣勢一直持續下去吧?」
他的話是不錯,這些人在公司服務了一、二十年,各有其勢力,這對滿星來說是一種無形的牽制,必須要把這股勢力移除才行。
可是他的手段太強悍、太霸道,完全不顧人情、道義,簡直冷血得可怖。
唐怡佳對他竟然生出了一股寒冷的怯意。
「難道沒有更溫和的辦法嗎?」她問。
「要想讓這些人看清楚誰是真正的主人,這是必然的手段。將這些人的職位調動,不只可以藉由他們揪出前一位工作者的疏失,還可以瓦解他們在原本部門的勢力,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一句話就點出了她跟父親的隱憂,滿星雖然經營成功,可是也因為她父親的仁慈寬厚,而養大了這些股東的胃口,漸漸形成一股勢力與公司抗衡。
而樓啟凡就是看穿這一點,才毅然決定整頓滿星的人事。
唐怡佳默然不言,沒想到爸爸煩惱了多年的問題,被他一下子就解決了,他確實是個商界奇才。
「可是這樣真的有用嗎?」她害怕會收到反效果。
「若是還有存疑的話,不妨等到下一次的會報再來看結果,到時一定有你意想不到的成效。」他自信地說。
「會有什麼成效?」她禁不住好奇的想先知道。
「放心,不會讓你等太久的。」他神秘一笑,重新埋首於文件之中。
她一臉疑惑的佇立在原地。
不過一如樓啟凡所預期的,這個疑惑並沒有困擾她太久,因為往後的幾天她都可以感受到公司裡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像是有人拾起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泛起一陣陣的漣漪。
一些平日看似規矩的部門,陸續被揪出徇私舞弊以及收受回扣的事件,甚至有人在滿星享有高薪實權,卻同時在外面開小公司,以高於行情的原料價格賣與滿星,收取豐厚利潤。
這些隱於平靜表面下的毒瘤一一被陸續挖掘出來。
而一向氣焰比唐怡佳囂張的股東幹部們,也像洩了氣的皮球,頓時人人自危,變得安分。
這都是樓啟凡計謀奏效的原因,雖然他的一個小動作就化解了滿星隱藏許久的危機,可是同時也讓她領悟到這個男人的可怕。
若是一個小小的動作就能顛覆一切,那一旦激惱了他,又會是怎樣的一個可怖局面呢?
唐怡佳不敢想,也不願想。她只想盡快學會如何經營一家公司,待一年期滿之後,將生活回歸於正常。
因此,她不能懈怠,必須把握時間向他學習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