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醒來,好不好?」
滴答。
「你振作一點,快點睜開眼睛……」
略帶憂急的語調,在朦朧間繞在耳際,似曾相識……
但那聲音喚著喚著,變得愈來愈小聲、愈來愈遠……無邊的黑暗中,只有忽快忽慢的滴水聲不曾停過。
莫十五吃力地撐開眼皮,鼻間有潮濕的氣味。
「我……什麼時候睡著啦?」手腳還沒什麼力氣,喉間火辣辣的,雙眼用力聚焦,卻仍然看不清楚。
直覺想要坐起身,卻聽見叮叮兩聲,手腳拉扯到冰冷的鏍銬,胸腹問的劇痛讓他難以動彈。
「哎喲……」慢慢想起飛魚兄對自己的整治,身上的痛楚也全都醒來了。
「十五?你……你醒了?」月憐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你……你怎麼了?你在哪裡?」她在哭嗎?那嗓音聽起來……好可怕啊!又哽咽又沙啞,絲毫不復平常輕聲細語的風情。
「我……我在這裡。」聲音很虛弱,還抽了幾下鼻子。
「你在哭?」她的聲音聽起來似遠又似近,他動也不能動,又辨認不出她的位置:心中焦急不已。「你受傷了嗎?那兩個傢伙欺負你了?」那只嗯心的飛魚!還有那個少年!他們趁他昏迷時對她做了什麼嗎?
「沒有……我很好。」
聽她無事,他略略寬心;用力眨了眨眼,仍是一片模糊,不能見物。
「你過來我身邊好不好?我眼前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清楚……怕是……怕是瞎了……」愈講愈害怕。自己要是瞎了,怎麼帶她逃出這裡?
「你沒有瞎,是天黑了,這裡沒燈。」她回答,又溢出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是這樣嗎?」他定了定神,才想起自己的眼睛並未受傷。可是,他還是無法分辨出她的方向。「你在哪裡?過來這裡好嗎?」
「好……」她吸了吸鼻子。
衣衫磨地,發出沙沙聲響。她慢慢爬到石床邊,摸索著伸出手與他相握。
她的手冰冷而微濕,像是沾了淚。他心裡一陣痛縮,輕聲道:「你別哭。」
「你……」感覺到他手掌傳來的陣陣體溫,她情緒霎時崩潰,抽泣聲轉為放肆的嗚咽:「你終於醒了。」
「是啊是啊,我醒了,你別擔心。」一直拚命想坐起身,卻還是使不出力。他努力把頭轉向她,再次握緊她冷冷的手。「我昏迷多久了?」她又哭了多久了?
「你昏了足足一天一夜。」
這麼久啊?看來飛魚兄那一掌委實厲害。怕她又哭,他趕緊打哈哈:「一天一夜算什麼?我上次發燒不是昏更久嗎?師父說我命賤又好養,身子骨硬得要命,自小不管受什麼傷、生什麼病,只要醒得過來,就會沒事的啦!」
「真的?」
「當然是真的,所以你不要再哭了。」她聲音中滿盛的憂懼讓他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語氣不自覺軟了下來,帶上許多柔情。
「嗯。」她點頭。
既然使不出力氣,那就先休息一下。莫十五閉上眼睛整理思緒,調勻呼吸。
慢慢地慢慢地,四肢轉暖,力氣回到身體。正在吐息間,他掌中的小手忽然一掙,另一隻冰冷的手掌貼上他的臉。
她的聲音帶點猶豫:「……十五?」
「怎麼了?」他轉頭朝她望去,卻只能見到模糊的黑影。
「……沒、沒事。」她收回摸上他臉頰的手。
莫十五深深吸氣:「別怕,我不會再昏過去了。你若擔心,我們說說話好不好?」
聽不見她回答,他歎了口氣:
「這裡實在有夠黑……」連她的表情都看不見。
「在你頭頂上有個小窗,現在還沒過中夜,所以一片漆黑。等到月上天心,就會有亮光透進來了。」她輕聲道:「昨晚就是這樣的。」
昨晚,她在黑暗的牢房中又急又懼又憂心,好不容易挨到月亮出來,靠著透進罕房中的微光,卻看見攤在石床上的他血染衣襟、面如死灰……想到這兒,與他相握的手又緊了一緊。
「昨晚就是這樣啊……」推想她一夜沒睡,不知擔了多少驚怕,他好想把她摟到懷裡。「那兩人後來怎樣了?有沒有再為難你?」
「沒有,那個少年不准他再對我動手,他們離開之後就沒有再來過。」
「手臂痛嗎?可有受傷?」腦中浮現她被賀連衣抓住手臂時強忍痛楚的神色。
「微腫而已。」察覺他手掌微顫,她補充道:「已經不痛了。」
他沉默了半晌,艱澀地問道:「為什麼那時你要開口呢?你不開口的話,他也許就不會傷害你了。」
「他下手那麼重,我怕他打死你。」
也許是醒來一段時間,眼睛已習慣黑暗;也許是月兒愈來愈高,漏了一點光線進來。不知不覺間,他已能看清楚她的輪廓。
「唉……唉唉……」他又高興又慚愧地猛歎氣:「我不會死的啦。」
「你都已經被抓住了,還一直激怒他……你好笨!」她忍不住埋怨。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搖頭。「我人雖然聰明靈巧反應快,但對江湖人這些心眼實在摸不透啊!」
聰明靈巧……反應快?有嗎?她還沒來得及回話,聽見鐵鏈發出叮噹聲,石床上黑影晃動,他掙扎著想坐起,她連忙伸手相扶,只聽他說道:
「你也坐上來,不要坐在地上了。」
「咦?可是很窄……」
「我……我受傷了,會冷。」他厚顏撒謊。
聽他這麼說,她只好也坐上石床,讓他挨著自己坐。
肩靠著肩,感覺他身體軟軟地靠著自己,她不由得皺起了眉:「你還冷嗎?傷得很痛嗎?」怎麼他身子一點力氣也沒有?
「不冷,也不大痛了……」他噓聲回答,鐵鏈在石床上一陣拖動。
身旁一暖,他的聲音忽然來到她耳際:
「謝謝你。」
被他緊緊摟抱住,她直覺要掙扎,又怕扯痛他傷處而不敢亂動。
「你、你……」她結結巴巴的「你」了半天,說不出完整的字句。
「唉……趁月光還沒那麼亮,讓我就這樣抱著你一會兒吧……」他用力嗅著她身上的味道,覺得自己忽然軟弱起來。
怕她受牽連而不敢還手,卻被她用她的方式保護了。
「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啊……」
「謝什麼呢……」她面上撩起一片大火。
睡夢中,手臂感到一陣微疼。
月憐恍恍惚惚睜開眼,先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如霜的月色。
牢房裡應該又冰冷又潮濕,但她背上靠著的卻是一片溫暖的胸膛。戴著鐵銬的一雙手自身後環繞著她。
「是我弄醒你了?」
她點頭,又搖了搖頭,心口怦怦亂跳,盯著他正握住自己手臂的手。
「我只是想看看你是否受了傷。」就著蒼白的月光,她微腫的手臂上五道青色的指印令他怵目驚心。
「原來我一開始就弄錯對象了……你才是這渾小子的弱點啊。」
他輕輕將她衣袖拉回,放開了她的手臂。
「我發誓,」他抱緊她:「不會再有下次了,不會了。」
「沒關係的。」他的態度不同平常,像是下了什麼決心。看不見他的臉,啞啞的聲音在耳邊低語,莫名其妙讓她眼眶發熱。
「什麼沒關係……」他鬆開了手,輕按她手臂,咕噥道:「我光用看的就好痛。」
「你傷得比我重多了。」她一邊縮手一邊提醒他。
「小傷不打緊。」他聲音帶上惱怒:「我先是讓你傷了腳,又讓你傷了手臂,天下最沒用的男人就是我了。」別說對朱袖無法交代,對自己的自尊也無法交代。
鐵鏈一陣叮噹,莫十五爬坐到她對面,定定盯著她,又道:
「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以後有類似的情況,你不要開口、不要出頭,保護好自己。」
她想了一下,目光移向他衣襟上已干的血漬,又看向他猶顯蒼白的臉龐。
想到他被賀連衣掐住時,那種連她也要窒息的感覺;想到在他昏迷的一天一夜之中,那種擔心害怕的煎熬。
「不要。」
他瞪眼:「……不要?可是你又不會……」
她不讓他把話講完:「我不可能看著你被打死。」
「你別開口閉口死啊死的……」他歎氣,早知道她性子倔強。「我沒有那麼容易被打死,就算打得死,死一個總比死兩個好。」
「哪裡好?要死一起死。」她近乎賭氣地迅速回嘴。
要、要死一起死啊……
莫十五聽到自己腦中「嗡」地一響,整張臉紅了起來。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也得展現一點心意才行。」好高興,好高興!「嘿嘿,嘿嘿嘿嘿。」
「嘿什麼?」看他臉紅,她不知怎地也跟著臉熱。
「我現在很想站起來跳舞。」他笑得好開心。
她無言,只是盯著他手腳上的鐐銬,鐵鏈的盡頭牢牢固定在石牆裡。
「你在想什麼?」他探頭問道。
「我在想,我們現在要怎麼辦?」兩道秀眉往中間靠攏。
「我已經想到了。」莫十五帶著笑容下了石床,被煉條束縛住,他只能緊靠著石床坐到地上。
他向月憐招招手,她滿腹疑問地在他身邊坐下,卻見他伸指在地上寫起字來。
他嘴裡說著不相千的話:「反正是逃不出去了,遲早是個死,我想做一些讓我死而無憾的事。」
她隨口回道:「什麼事呢?」
他的手指在泥地上橫豎撇捺,寫出「隔壁有人」。
隔壁有人啊……她朝他頷首,表示明白他的意思。這是官府審犯常用的手法,讓嫌犯同囚一室,而在隔壁派人竊聽,捕捉嫌犯言談間洩漏出的任何蛛絲馬跡。
「我才第一次走江湖,落得這個下場,就這麼完蛋,實在不甘心。」他口裡一邊說話,手指一邊又寫下三個字--「賭一賭」。
「是啊,你才十幾歲呢。」她繼續應和,也在地上寫字--「怎麼賭」。
「十八歲,我才十八歲……好多地方都沒有去過……」他挨著她,兩人頭靠著頭,他在地上寫下「說話騙他過來」。
「嗯……我也是啊,真可惜。」她寫下「我該如何」。
「還有啊,我不但還沒成親,也還沒好好抱過心愛的姑娘。」他寫下「順著我說話即可」。
看了他寫下的字,她點點頭,把地上字跡全都抹掉。抬起頭來,卻看見他正朝著自己笑,白牙閃閃,眼神晶亮。
她脫口問:「你笑什麼……啊!」伸手掩口,面上陣陣紅了起來。
剛才兩人信口胡謅的對話,他最後……說了什麼?
「我說,我還沒好好抱過心愛的姑娘,也還沒親過她呢。」他自己也紅了耳根,但臉上仍然帶著笑,朝她伸出被煉條拖住的手,往她身邊挨過去。「反正都要死了,你讓我抱一抱。親一親,好不好?讓我死而無憾……」
從沒見他如此無賴過,她又羞又急的站起身來,躲到牆角,罵道:「不……不要臉!說這什麼瘋話?」
他從耳朵紅到頸根,看起來比她羞得還要厲害。但是他的笑臉、口吻都無賴得要命,還有那雙緊盯著她的眼睛、那句「心愛的姑娘」……他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在騙人?這……這也是他脫困計劃中的一部份嗎?
只見莫十五兩手仍懸在空中,臉上已經紅得像要滴血了,嘴裡還在……還在淫笑:
「不要嗎?你不會想親親我?你不覺得沒有跟我親熱過很可惜嗎?」
「不要!」見他笑得像只黃鼠狼,嘴裡吐出的話又那麼輕浮,她忍下住放大了音量:「一點都不想!一點都不可惜!」
「真的下想?」他忽然也大聲了起來:「你不是一直很喜歡我嗎?」
「我……」她一時結舌,兩頰紅似火燒。她……是喜歡他,但……「我、我才沒有『一直』喜歡你!你別胡說!」
聽她如此否認,莫十五把手上銬煉重重往地上一頓,發出叮叮聲響。「好!好!你好樣的,到這個節骨眼還說不喜歡我!那我守著這個小玩意兒還有什麼意思?」
「什麼玩意兒?」她反問。
「還能有什麼?玉八卦!我本來想當作跟你成親時的嫁妝……」
「嫁妝是女方出的,男方出的叫作聘禮才對。」知道他要開始說話騙隔壁監聽的人,但她還是忍不住提醒他。
「少囉嗦!」他裝腔作勢的吼回去,又道:「管它聘禮還是嫁妝!反正你不要我,我們又困在這裡,遲早是個死,留它也是無用了……」
他一邊自暴自棄的嘀嘀咕咕,一邊站起身來,往石床上一坐,續道:
「不如趁著現在還有命,先把這個害人的玩意兒砸毀了再說,這副腳鐐倒很夠份量啊!」說著,伸平了戴著鐵鐐的雙腳,在床上用力試蹬了幾下。
「你……你要打碎它?」她配合地驚呼出聲。
「打碎它,總好過落入那只飛魚手裡!反正……反正你也不喜歡我……」
他語氣中的哀怨實在太逼真了,她不由自主地前進一步,正想說話,卻聽見牢門口微有聲響--隔壁竊聽的人出現了。
「不……不許動!」微抖的聲音聽來既興奮又緊張,一開口就露了本事。
莫十五盯著站在鐵柵外的青衣男子,笑問:「你哪位?」
「把、把玉八卦交出來!在哪裡?」話尾變成奇怪的吼音:「交出來!」
「偏不要,我就是要把它砸壞,你能怎樣?」他屈腳托腮,另一手晃著鐵鏈。
青衣男子微感猶豫,仔細一看,發現石床上根本空無一物。「你……你騙我?」
每句話開頭一定結巴,想也知道沒見過什麼大場面。莫十五賊賊地笑道:「是啊,我騙你的,你別站在這喊了,還是快回隔壁牢房去打瞌睡吧!」
「……」青衣男子無言,一邊眉毛開始扭動起來。
「快回去快回去,沒事啦!呿!呿!」莫十五像趕貓狗一樣朝他甩甩手。
月憐緊靠著牆壁,用雙手掩唇的驚訝模樣來掩飾想笑的衝動。
青衣男子神色忽轉陰狠,恨恨道:「我去喚師兄來……看你還能玩什麼把戲!」
才剛轉身,卻又聽見莫十五「嘿嘿」一笑,接著是腳繚碰撞石床的聲音。青衣男子猶如驚弓之鳥,立即回過身來大喝:「你又在幹什麼?」
「沒呀,你不是要叫師兄,還不快去?」莫十五刻意強調道:「反正叫來也沒用……玉八卦我根本沒有藏在身上某處,你們飛魚師兄不是早就搜過了?」
藏在身上某處……青衣男子停下腳步,狐疑的目光在莫十五身上逡巡著。
「喂喂!」莫十五面露不安,朝牢門喊道:「你想幹嘛?不是要叫師兄來嗎?你……你隨便亂來,不怕你們掌門治你?」
青衣男子忙著開門,啐道:「要是讓你把玉八卦毀了,我才會倒大楣!」
牢門「吱嘎」著緩緩開啟,青衣男子閃身進入後,又把門重重關上。
金屬交擊,亮晃晃的長劍出了鞘。
「不要輕舉妄動!」
月憐仍然雙手掩口,兩眼滿懷驚懼地看著指向自己的長劍,小小的身子整個擠到了牆角。
「站起來。」長劍改指莫十五,
莫十五臉露懼色,掙扎著站了起來;青衣男子一走近,他腳下頓軟,顯是無力站立,又滿頭大汗的坐回石床上,手撫腹部不住喘氣。
月憐擔心地跨前一步,又被長劍指著逼回牆角。
看著他痛楚的表情,青衣男子笑道:「大師兄的陰寒掌勁,諒你這小毛頭生受不起。」改由左手持劍,伸出右手在莫十五身上搜了起來。
衣袋、褲袋、腰問夾層、鞋裡、襪子裡……青衣男子搜得比賀連衣還仔細,一隻手在身上摸來摸去,摸得莫十五陣陣噁心。
「老兄……喔--」被捏起臉頰強迫張嘴檢查,莫十五索性自動自發地伸出舌頭。「沒有吧?沒有在這裡啦!要是玉八卦在我身上,早被你師兄搜出來了,哪還輪得到你啊?」
青衣男子眉頭皺得死緊,沉吟了一會兒,一咬牙,在莫十五的大呼小叫聲中剝起他的衣衫。
「喂喂……喂!」上衣被拉開,光裸的上身不但覺得冷,還覺得羞。「你這傢伙也差不多一點!欺負我受傷啊?有姑娘家在場……噗哈哈!會癢……喂喂!痛……痛啊!你夠了沒?怎麼可能藏在肚臍裡啊?」
搜人的和被搜的兩個人都在忍耐著滿心的不悅和渾身的雞皮疙瘩,一直縮在牆角的月憐痛苦地把無聲的狂笑壓進掩面的手掌之中。
「啐!」眼見搜不出什麼鳥來,青衣男子啐了一口,把莫十五摔在石床上。
忽然放鬆了力氣,莫十五一陣劇咳,嘔出腹中瘀血。
「十五!」見他又咳血,月憐笑意盡去,又驚又怕的喊出聲來。
「別動!」青衣男子緊盯著莫十五,劍尖卻又指向月憐鼻前。
莫十五抬手擦擦嘴,看了看手背上的血色,又看了看她,苦笑道:「我要死了……好遺憾啊……」
「你……」原以為他的傷好多了,沒想到又咳出血來,她想接近又不能接近,眼眶中滿盛的淚水幾乎要滴了下來。「你不要再講話了!」
「好遺憾啊……你不喜歡我……我死不瞑目……」他攤在石床上喘氣。
「我沒有不喜歡你!」月憐急得直跺腳,心急的淚水一顆顆滾了下來。
「沒有不喜歡,那就是喜歡了……哎呀,你怎麼又哭了……」
莫十五嘿嘿傻笑,一回眸,卻見青衣男子還站在石床前瞪著他。
「瞪什麼?沒有就沒有嘛,你都把我脫成這樣了……」臉一紅。「我還有什麼地方可以藏東西啊?」
青衣男子臉現黑氣,緊抿著唇,嘴角一抽一抽的,目光從莫十五的胸腹慢慢下移到腰帶,再慢慢下移到襠間。眼光愈往下移,他臉上的黑氣就更深一層。
「喂……喂喂……」莫十五這下真的害怕了。「老兄,不--會--吧?」
青衣男子伸手抽他腰帶,莫十五奮力掙扎,並發出驚天動地的慘號:
「不要啊啊啊--嗚!咳咳!」
「別動!否則我……我……」
「十五!」看他滿面通紅的掙扎,一手拉著褲子一手捂著傷處,她好怕他再嘔血,連忙對他喊道:「你……你就讓他搜吧!我轉過去不看就是了!」
「說得……簡單……你知道他要怎麼搜嗎?」事關一個男人最基本的尊嚴啊!怎麼可能真的讓他搜?「你走開!不要臉……啊!」
一個拉扯一個擋,混亂中,莫十五糊里糊塗的又挨了好幾拳,唇角血絲不絕如縷。
月憐看得又驚又急,叫道:「你別拉他了!玉八卦在我身上!」
青衣男子瞬間停下動作。
已被壓制在石床上的莫十五氣喘吁吁,一手下忘揪著可憐的褲頭,罵道:「呆子!你……你哪來的玉八卦……給他?」
月憐不理,上前一步繼續說道:
「你別再為難他,我就把玉八卦給你。」青衣男子閃爍的目光讓她頻頻深呼吸。「我……我藏在胸衣裡層,那天沒有被搜到。」
「胸、胸衣?喂,你別聽她的……她才沒有……沒……」氣血一窒,莫十五雙手抱肚,發不出聲音來。
「拿過來!」
「你先放開他,走過來,我就拿給你。」她抬頭挺胸的頂回去。
青衣男子瞇起了眼,斜斜地打量她--小姑娘的臉在陰影下看不清楚,似乎有一雙大眼,五官頗為清秀……他邪笑,果然放開了莫十五。
青衣男子直起身轉向她,揮動長劍徑指她胸前:「藏在胸衣裡……是嗎?哼哼,也不用你拿了,我自己可以動手搜……」
金屬碰撞聲。
青衣男子身體一震,還來不及回頭,只見眼前黑影晃動,一條粗鐵鏈當頭繞下,迅速收緊,從後方勒他頸項。
一聲獰笑。「好傢伙!」手腳被制還敢突施偷襲?
青衣男子反應極快,左手在頸前半寸處握住了鐵鏈,右手倒轉長劍劍柄,劍尖後伸,左手同時將鐵鏈往前一扯,準備在這個狡猾少年身上戳穿一個窟窿。
「十五!」
月憐的驚叫聲在空蕩蕩的地牢中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