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羅亞怡不解地說:「我不明白文文怎麼會忽然變成那樣,幾乎有點歇斯底里了,她……前夫很客氣,並沒有什麼不得體的言詞或行為。」
周偉民沒有說話,嚴肅地思考著。
「可是這已經是這麼久的事,跟文文最近的情緒應該沒有關係吧?」羅亞怡接著問。
「這不見得,也許——她又遇見了她前夫。」
「會嗎?」
周偉民歎口氣:「這就要文文自己才知道嘍!」
羅亞怡聽見他喊文文的名字,訝異地抬高了眉毛,看來這些日子,他們已經很熟悉了。
周偉民沒有注意羅亞怡看他的眼神,逕自說道:「你該和她好好談一談,看她願不願意告訴你,說出來總好過放在心上,那會悶出病來的,而且她這樣,根本無法安心上班。」
「你很關心她?」她似笑非笑。
他嚇了一跳,但馬上背過身去:「她是我的私人秘書,她這樣魂不守舍的我怎能不聞不問?再說它近來出錯的頻率是她剛上班時的兩倍,我可不希望這樣下去。」
「哦?」
「你那是什麼態度?懷疑我嗎?」
羅亞怡誇張地睜大眼睛:「不!我怎麼敢呢?」
周偉民笑了:「你沒什麼不敢的。好了!有機會你就問問她,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找我。」
「知道了。」
周偉民回到董事長的位子坐好,腦中試著勾畫出羅亞怡口中那位彬彬有禮的男人——文文的前夫。他們究竟為什麼離婚?文文對他的反應又為何那麼激烈?難道……是他有了外遇,拋棄了文文?
怒火在他心中燃起,如果見到那個虛偽的個人,他會打得他趴在地上,去他的彬彬有禮!
方立帆回到家裡,由王媽畏縮的樣子瞭解到祈曉音還沒有回來,他的臉色更陰暗了。
「有沒有打電話到她上課的地方問問?」
「有,我打過了。」王媽慌忙地點頭:「可是——今天根本沒開課。」
他沉默,並試圖壓抑自己的怒氣:「她回來要她到書房見我。」
王媽點頭。
他回到書房依然無心做事,帶回來的公文連開都沒開。難道他錯了?狗對她而言真那麼重要?他想著又大步走向門口,開了門向樓下喊:「王媽!你上來一下。」
待王媽趕上來,害怕她站在他面前,他才發覺到自己是太凶了些,於是他放低音量:「你不要擔心,我只是有些事要問你。」
「是——是的,先生!」
「院子裡那些狗是怎麼同事?」他問。
「哦!那是小姐——太太的。」
「怎麼會有那麼多?」
「是——太太一隻隻撿回來養的,她好喜歡那些狗,把它們當做自己的兄弟姊妹一樣。老爺——以前的老爺好幾次都想把狗趕走,太太拚了命地阻止呢!」
「哦?是嗎?」
王媽點點頭,認真地說:「小——太太從小就很孤單,因為——老爺和夫人很久以前就不在一起了,太太先是跟著夫人,十歲才到這兒來,而老爺和夫人一樣,都沒有時間陪她……」
「所以她就養狗?」
「嗯!她看見小狗在街上跑來跑去總是覺得很不忍心,經常會撿回來,替它洗澡、剪毛的,還經常對它們說話,我看它只有和這些狗在一起時才會開心大笑。」
方立帆點點頭:「好了,你下去吧,記得太太回來了要她立刻來找我。」
王媽走後,他一直在想,原來她真的很重視她的狗朋友。不僅如此,她也許見不得任何一隻狗流離失所,讓人欺負呢!他說要把狗送走似平真的深深打擊了她,也許……
樓下忽然傳來王媽的尖叫聲,其中還夾雜著幾句小姐什麼的。方立帆感覺他的心停止了跳動,直到他命令它再次動起來。他忘了自己一向自豪的從容,快步跑下樓去。
大門沒關,屋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雨,打得草皮都濕了,有些地方還積著水。
祈曉音渾身濕淋淋地靠在王媽身上,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王媽心急地喊她,而她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方立帆一下樓立刻接過祈曉音抱在手中,對王媽說:「到樓上去放一浴缸的熱水。」
王媽聞言立刻爬上樓去,他也抱著似乎沒什麼重量的祈曉音跟隨在後。
沒有任何猶豫,他脫了她的衣服,用大毛巾將她緊緊包裹住,然後抱到浴室。
「先生!水好了。」
「會不會太燙?」他問。
「不會,我用手試過了。」
「好,你先去打電話叫醫生過來,我書桌上的電話簿上有電話。」
王媽立刻跑出浴室。
方立帆拿掉毛巾,慢慢將她放入熱水中,她申吟了一聲,連眼睛都沒有張開。
他極力克制自己別直盯著她看,否則他永遠也忘不了二十歲的她那年輕細緻的軀體。她正病著,而他一向不肯趁入之危。
他讓她泡了十分鐘,見她臉色轉為紅潤,這才重新抱起她,用毛巾包好。一切完成時,他滿身大汗;襯衫、西褲全濕了。
一出浴室,王媽正擔心地等在床邊。
「小姐她……」
他沒有糾正她的稱呼,將祈曉音放回床上,蓋上被子,然後說:「去拿套睡衣替她換上,拿舒服點的料子。」
王媽馬上照做,回祈曉音房裡找了件睡衣回來。
「你打電話了沒?」
「打了,醫生說馬上來。」王媽替祈曉音穿好連身棉質睡衣。
他示意王媽到旁邊的椅子坐下:「現在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
王媽啜泣著:「我——我也不知道。剛和您說完話,準備下樓做飯,門忽然碰地一聲打開了,小姐——不,太太搖搖晃晃走進來,她——只叫了我一聲,然後就不省人事了……先生!她會不會有事?她的臉色……」
「醫生就要來了,你先不要擔心。」他真痛恨在這種時候還得安慰人:「你先下樓去熬一些熱湯,或許醫生會要她吃些東西。」
王媽走後,他靜靜地看著她泛紅的臉頰,用手觸摸她炙熱的額頭,心被揪得好疼好疼。她為何這樣傷害自己?就為了想讓他難過?算了!她想養多少狗就去養吧!只要她別再這樣躺在他的面前,這種無助感他希望永遠別再嘗到。
她的眼皮好重,頭疼得像有人拿著錘子在敲打,而且她再怎麼努力呼吸,獲得的氧氣似乎都不足以減輕她肺部的疼痛。
她真的該張開眼睛,看看是誰這麼輕柔地觸摸她,是媽媽嗎?還是父親?大而粗糙的手,一定是父親,他終究是愛她的!否則為什麼她能經由他的手感受到一股柔情?
她該清醒過來,因為狗兒們餓了,她得去餵它們。老天!他……方立帆想趕走她的狗,不行!她要阻止他,她必須阻止他,她不要她心愛的狗狗沒有家……
「曉音!曉音……」有人在喊她。
她終於張開眼睛,並未意識到棲息在額頭上的大手事實上是屬於方立帆,一顆心只恐懼著他要送走她的狗。於是她辛苦地抓住他的手,嚅動乾澀的唇:「求你……求求你……我的狗……不要送走……」
「噓,我知道,你不要說話。」方立帆的聲音輕柔。
「我……我問了好多人……」她喘著氣:「他們……他們都不要這麼大的狗……沒有人願意要它們——沒有人——,求你——我會照顧它們——我自己賺錢——求求你——不要——不要——求你——讓它們——陪我……」
他由她斷斷續續的言語中拼湊出她今天一天是如何度過。他無需閉眼就可以看見一個美麗、清瘦的女孩,強迫自己去問每一個路過的人願不願意收養她的狗。平日話少的她是如何不厭其煩地說著狗兄是多麼乖、多麼可愛、多麼忠實。她一定面對了所有的拒絕,現在的人們有誰會願意養一隻撿回來的土狗?狗對他們而言不過是拿來炫耀的物品,就像鑽石一樣,用來強調他們的富有!誰會像曉音一樣當它們是家人?當它們是朋友?
他心疼地瞭解到自己對她是如何殘忍。她是這麼有愛心的一個小東西,他怎麼會笨到不懂得欣賞?難道他真是嫉妒?嫉妒她可以用全部的愛對待那些四隻腳的動物卻吝於給他一些?
現在她病了,差點得到肺炎,而這全是因為他可笑的嫉妒。他不愛她,他不會愛上一個剛認識幾天的女孩,那又為什麼嫉妒?
她是他的妻子,該把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他微怒地將一切歸咎於這場該死的婚姻。
祈曉音又想開口說什麼,卻被他阻止:「好好休息,別再說了,我不會趕走你的狗,你可以養它們全部。」他向她保證。
她該是聽懂了吧,因為她立刻又睡著了,呼吸也漸漸平穩。
看著她的手仍捉著他的,方立帆苦笑了,不管以後他們變得如何,他老婆絕不可能給他全部的注意力,而他的生命中將永遠充滿著狗叫聲。唉!爸!媽!你們現在知道兒子付出多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