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是沉寂的深夜,雕欄玉砌的樓宇中仍傳出陣陣熱舞清歌的喧嘩,迷離的月色籠罩下來,在細緻如玉般的琉璃瓦上染上一層銀白色的粉霧,一朵烏雲輕飄飄的落下來,立即融入錯落有致的陰影中,仔細一看,那朵烏雲竟是個身著黑衣、頭上還蒙了個黑色面罩的夜行人。
人影探頭往屋內看了一眼,金碧輝煌的大廳是一片熱鬧的景象,數名樂師手執各種樂器,或擊鼓或吹笛或彈著琵琶合奏出節奏鮮明的樂曲,數名衣著華麗的舞姬,隨著弦音鼓聲舞動著輕靈綽約的舞姿,大廳兩旁坐滿了朝中的高官大臣,隨侍的美女頻頻地勸酒,有幾名高官甚至已不勝酒力地醉臥在地,醜態百出,坐在主位上的潘繼光則是更加地放浪形骸,絲綢的外衣已被拋在地上,僅著單衣的他半敞著胸脯,左摟右抱著美人兒,兩眼還色迷迷地看著在廳中旋轉的舞姬。
「潘繼光這廝,奢華糜爛的程度可絲毫不比那夜夜笙歌的昏君遜色。」 清脆的聲音顯然是名女子。
「你怎麼知道?你進過皇宮?」 一個慵懶低啞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
身後突然冒出來的聲音讓她嚇了一跳,差點失足滾落下去,一隻大手及時揪住了她,卻也沒有好心地再拉她一把,而是讓她險險地掛在屋簷上。
「你是誰?沒事躲在那裡嚇人做什麼?」
她抬頭一看,那人全身大多隱藏在陰影中,只能依稀看出對方也是個夜行者打扮的黑衣人,遂不客氣地低斥了一聲,絲毫沒有警覺到自己屈居下風的弱勢。
「你又是誰?掛在人家的屋簷下做什麼?」
「你以為我愛呀!被一個像鬼一樣的人害的!」她沒好氣地說著。
這人是怎麼回事?就這麼抓著她,既不肯拉她上去,也不肯放開她,就這樣讓她掛在半空中,他不知道這很折騰人的嗎?
黑衣人有趣地揚揚眉毛,沒見過居於下風的人還能這樣趾高氣揚,這女孩不懂得什麼叫做識時務嗎?
「你還要等多久才肯拉我上去啊?」 她不客氣地問。
「你不怕我把你扔下去嗎?」
「那你就扔啊!」她懶洋洋地詛道:「只要你不怕洩漏行蹤的話。」
就算真的被扔下去,憑她的輕功也不會有事的,不過這梁子一旦結下了,她一定會徹底的去破壞這人的大事!
黑衣人輕笑幾聲,一使勁將她拉了上來,「還真沒見過這麼大膽的夜賊哪!」
不怕摔下的,不是白癡,便是自恃輕功過人,即使從高樓墜落也能毫髮無傷,黑衣人相信她是後者。
他往下瞄了幾眼,「那下面可是全副武裝的侍衛,這一掉下去,可就麻煩了。」
「我相信那些侍衛只要一知道夜梟出現的消息,他們定然無暇顧及我這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瞧他這模樣,恐怕也不是第一次進來的吧!若她沒猜錯,他應當就是近日來眾人口耳相傳的夜梟。
夜梟是近日來出沒在南齊皇都的神秘人物,他行事膽大妄為,劫富濟貧卻到皇宮裡去了,朝中的高官豪族幾乎無一倖免,就連向以為善聞名的沈家也曾多次遭到損失。
論起情節輕重,可不是她這小小的闖入者可比的。
「你怎能確定我就是夜梟?」
「閣下一身飛賊的行頭,任何人看了都會這麼認為的。」
一雙清靈靈的眼睛飛快地掃了他一眼,一身黑色勁裝的打扮,臉上還戴著半截精緻的黑絲面具,仔細地遮去了他大半的臉龐,嘴角的微笑似乎在嘲弄她臉上那塊鬆垮垮的黑布。
「呵呵!說得也是。」夜梟算是承認了,「你咧?不先報上自個兒的名號嗎?」
「我?!」
她愣了一下,她出來冒險只是為了好玩,可還沒想到要留下什麼名號,況且要溜出來已經很不容易了,再要出了名,引起家人注意那就慘了。
看看夜空中一抹如勾的新月,心念一動,便道:「幻月。」
「幻月?」夜梟笑道:「原來是名不見經傳的小賊。」此話一出,立即換來兩顆大龍眼。
「誰跟你一樣專做些偷雞摸狗的事兒?」她不屑地哼了一聲。
「那你是來幹什麼的?」
「你咧?」她不馴地揚著下巴,露出一截白暫的頸子,「你又是到這裡來做什麼?」
夜梟攤攤手道:「瞧我這身打扮,當然特地來做些偷雞摸狗的事兒。」
太誠實了吧!
她差點因為他的坦白而笑了出來,清靈靈的眼珠子一轉道:「你這回可是看上了什麼寶物?」
夜梟反問道:「怎麼不先說說你看上的寶物呢?」
「我才不要潘繼光的東西!」
聽見她輕蔑不屑的語氣,夜梟不由得看了她一眼,「看起來你對潘繼光倒是很有意見。」
幻月哼了一聲,「只要是南齊皇朝的百姓,大多對潘繼光非常有意見。」
尤其在今晚看見他那豪放奢靡的夜宴方式之後,她就不難想像,城外為何會有那麼多餐風宿露的流民。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正是南朝百姓的生活寫照,尤其進入國舅府之後,她有著更深的感觸。
「至少在大廳上的那一群可不怎麼討厭他哪!」夜梟訕笑了一聲,顯然對今晚赴宴的高官也沒啥好感。
「那群人本就得依仗著潘繼光才能陞官發財,當然得努力奉承。」幻月也相當不齒那些高官的行徑。
夜梟點點頭,「是啊!這就是所謂的物以類聚吧!那你呢?」夜梟斜睨著她,一副夜行人的裝扮很難讓人相信她的動機單純,「瞧你這身打扮也不像是來阿諛奉承的,那你是來做什麼的?總不會是來看狗官尋歡做樂的吧?」
幻月立即反駁,「當然不是!我是來……」
她突然呆了一下,她之所以潛進來不過是為了好玩,沒什麼特別的理由,不過半夜潛入別人的家裡本就不是什麼正大光明的行為,看見他促狹的眼神,八成以為自己也是夜賊之流。
「嗯?」夜梟揚揚眉頭,緊盯著她的眼睛等待著她的答案。
「我是……」 她咬著牙硬著頭皮說道:「是來……賞月的!」
「賞月?」
夜梟抬頭看看懸掛在半空那一抹彎彎細細的新月,笑了一聲,「你好大的雅興啊,竟跑到國舅府來賞月!」
「不行嗎?」
「行!當然可以!那就不打擾你的雅興了!」 夜梟優雅地施了個禮,「在下先行告退。」
「等……等等!你要去哪裡?」幻月連忙叫住他。
夜梟笑著說道:「當然是去做那些偷雞摸狗的事兒。」
「你……你……就這樣走了,難道……難道不怕我洩漏你的行跡?」幻月不怕死地說道。
「難道 你希望我點你的穴?」
「那你得先跟我打上一架!不過……」 幻月瞄了瞄下方巡邏的侍衛,「你不怕驚動了他們嗎?」
夜梟笑了笑,看見她淘氣精靈的眼神,知道即使不讓她參與她也會執意跟上來,與其跟她大玩捉迷藏,不如就讓她來湊熱鬧吧!
他一彈指,挑釁地道:「跟得上就來吧!」
夜梟足下一躍,修長的身子如夜鷹般掠過夜空落在另一棟屋簷上,幻月連忙跟了上去。
說到冒險刺激,哪有比跟著夜梟還刺激的呀!
夜梟見她毫不費力地跟上自己的速度,心裡暗暗地讚許著,能跟上他的腳步可見這姑娘的輕功不差,但她真如外表所看起來的那般單純嗎?她潛入國舅府只是因為好奇?
夜梟心中雖然犯疑,表面上仍是不動聲色,兩人避過巡夜的侍衛後,潛入最近的書房,夜梟迅速地開了門,閃了進去。
偌大的書房存放著大量的書籍,但仔細一看,所有的書籍簇新得像是從未被翻閱過一般,而書房內的珍奇古玩卻擺得比書本還多,牆角甚至於還擺了株高達數尺的珊瑚,寬大的紫檀木桌上只擺放著簡單的文房四寶和幾個卷軸,幻月見了不禁搖了搖頭。
這潘繼光生性誇浮驕奢,世族子弟應有的學識氣度卻半分不見,早些年還曾被逼著讀了些書,近年來靠著他的貴妃妹妹一步登天,整天忙著吃喝玩樂,再也不肯在書本上下功夫了。
夜梟仔細地關上房門,一面暗暗觀察幻月的舉動,卻見她快速地測覽過書房內的珍奇異寶,似是早已見慣這些事物,倒是對懸掛在牆上的幾幅字畫還特地多看了幾眼。
「其可惜這麼好的字畫竟然被拿來補牆!」她搖著頭,惋惜地說。
夜梟微微一笑道:「接下來你是不是要說,可惜了桌上這碗杏仁茶,竟然餵了潘繼光?」
他掀起杯蓋,一股濃郁的杏仁香味充滿了整個房間,耳邊聽得一聲驚喘,一抬頭卻看見幻月已經捂著鼻子躲到最遠的角落裡了。
「快蓋上!」她憋著氣道。
「怎麼?」夜梟好笑地問道:「你不喜歡杏仁茶的味道?」
他蓋上杯蓋,但是房間裡面仍是充滿了那特殊的香味。
「我不是不喜歡。」幻月仍是憋著氣這:「我是厭惡!」
「你還真是不懂得享受美食。」
夜梟沒奈何地搖搖頭,取出一根熏香點燃後在空中晃了晃,杏仁的香味立即沖淡了不少。
幻月這才喘了口氣,「差點憋死我。」
「拿著。」
夜梟將熏香塞入她的手中,回頭去辦他的正事了。
幻月看見夜梟並不忙著打包書房內的珍奇異寶,反而繞到桌案後方蹲了下來,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幻月探頭一看,只見桌案底下還有個暗櫃,夜梟手上拿著根細鐵絲插入鎖孔,沒幾下子,喀啦一聲,櫃鎖已被打開,夜梟拉開暗櫃,閃閃耀眼的金光霎時爭先恐後地傾洩而出,暗櫃裡頭擺滿了大小不一的金元寶,他解下背上的囊袋,一打開來,裡頭竟也裝滿了大小不一的金元寶。
幻月目不轉睛地看著夜梟將暗櫃中所有的金元寶取出來,再將囊袋中的金元寶-一放回暗櫃中。
「啊!你這是用假元寶去換他的金元寶。」幻月恍然。
「正是!反正潘繼光從不付錢買他要的東西,這金元寶是真是假對他來說根本沒差別。」
幻月了悟地點點頭,「但對需要的人而言,這金元寶的真假便很重要了。」
見夜梟已鎖上暗櫃,再將金元資放回囊袋,幻月調轉視線,好奇地撥弄著桌案上的卷軸,不知道這傢伙又在跟皇上進什麼謠言了?
她悄悄地攤開了卷軸,打算先去警告這將被陷害的忠良,沒想到——
她越看越心驚,到得後來,雙手竟開始微微顫抖。
「潘繼光打算休妻,另娶沈府千金!」
夜梟的聲音突然從耳後冒了出來,幻月駭得差點叫了出來,夜梟連忙摀住她的嘴,手臂緊緊地圈住她的身子。
「你想把所有的侍衛都叫來嗎?」夜梟低聲斥喝,隨即訝異地發現懷中的女子像是要墜入地獄般,冰冷的身子不斷地湧上越來越劇烈的顫抖。
幻月撫著狂跳的心口,冰冷的恐懼感不斷地從她體內湧了出來,她咬著唇抱住自己的雙臂,企圖讓自己穩定下來,但是,她還是克制不住的發顫。
「你是怎麼了?為什麼會抖得這麼厲害?」
夜梟撫著她的肩膀暗暗地傳了些內力給她,才見她逐漸地緩和了下來。
幻月緊閉著眼睛忍過最後一波的顫抖,才勉強地開口,「若不是……若不是你突然嚇了我一跳,我……怎會……怎會差點叫出來?」 顫抖的話氣顯得餘悸猶存,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卻是閃爍著可疑的波光。
夜梟訝異地抬起她的下額,但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她眨了眨眼睛,盈盈的波光已經消失,她的眼神卻顯得相當不悅。
「你嚇得我還不夠嗎?現在……還想做什麼?」
夜梟雙眸微瞇,「你是真的被嚇到了!」
他臂彎中止不住顫抖的身軀,忠實地顯現出她內心的驚慌,她確實嚇得不輕,但——
「真正嚇到你的不是因為我!而是……」 他存疑的眸子轉回桌案上,「因為這個!你跟沈昊宇是什麼關係?」
真正嚇到她的是這卷軸的內容,那是潘繼光草擬的一份奏書,打算請皇上為他指婚,將江南首富沈昊宇之女沈纖纖許配給他。
江南第一大世族沈家,主控江南經濟命脈,現任掌權人沈昊宇雖未曾竟得一官半職,卻又能在皇室的猜忌與信賴之間取得巧妙的平衡。
本該是各大豪門巨室競相攏絡的對象,可惜的是,沈昊宇最鍾愛的掌上明珠沈纖纖卻是自小體弱多病,惡疾纏身,甚至還有醫家預言她活不過二十歲。
紅顏薄命已經夠可憐了,更慘的是,還得飽受命中帶煞的不祥之說的困擾,至今已十七歲了仍是乏人問津,曾有許多不信邪的世族之子上門提親,卻在事後接二連三地遭到了意外,不是本人受傷便是家中遭逢大難,從此再也無人敢上門求親了。
如今潘繼光竟不忌諱那不祥謠傳而求皇上賜婚,想來最令他心動的也許是沈家那當可敵國的財產。
幻月連忙否認,「不,我……我跟沈家……沒有……沒有關係,只是……我……曾受過沈家的恩惠……所以……」
她忽然意識到夜梟仍緊摟著她不放,連忙掙脫他的懷抱。
夜梟懷裡一空,突然怪異地感到莫名的空虛,掩飾般地問道:「你擔心沈家的藥罐子?」
「是……潘繼光竟然意圖染指……沈小姐,我……」想起方才看見潘繼光在大廳的放浪形骸,她感到一陣噁心。
夜梟見了不禁微微一笑,「你還真不是普通地厭惡潘繼光呢!若非知道沈纖纖是的病奄奄的病美人,根本出不了門,我還真以為你才是那個即將被逼婚的人。」
幻月以為她的心跳停止了,然後她才知道她是屏住了呼吸。
這人……應該什麼都不知道吧!
「你怎會這麼認為?」 幻月聽見自己的聲音仍然微微地發顫,「潘繼光本就是人人厭惡的貪官,誰被他看上誰就倒霉!」
夜梟微微一笑,「敢打那禍水西施的主意,恐怕倒霉的就快要是潘繼光了。」
沈纖纖的煞氣就跟她的惡疾一樣出名,凡是登門求親的世族子弟幾乎無一倖免。
幻月歎了口氣道:「潘繼光連皇上都不怕了,哪會怕那些不確定的謠傳!」
何況那些意外大多是人為的結果,潘繼光權大勢大,要製造意外可不是那麼地容易啊!幻月開始感到頭痛了。
「既然潘繼光不怕,就讓沈纖纖剋死他算了!」夜梟對沈纖纖沒有惡意,只是事不關己,「說不定還沒來得及下聘,潘繼光就先出了意外,豈不皆大歡喜!」
「真有那麼靈能剋死他就好了。」 幻月無力地低喃。
她的聲音雖然低微,但夜梟卻仍是將她的自言自話聽得一清二楚,他不禁感到有些奇怪,正要開口詢問,外頭突然傳來腳步聲,夜梟連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側耳細聽。
紙窗上映出一個似侍衛打扮的人影,緩緩地巡視了一圈,然後才又繼續往前走去。
夜梟低聲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是先離開吧!」
他迅速將書房內的擺設恢復原狀,確定外面沒人後,才拉著幻月閃出門外,雙雙隱入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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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麼時候還可以再見到你?」
幻月忍不住開口,她知道今日的巧遇只是偶然,但他們還有多少次的偶然呢?眼看著他們已經快要走出國舅府,幻月忽然又覺得這國舅府的範圍似乎沒她所以為的那麼大。
夜梟看了她一眼,以為她玩上癮了,不禁皺起了眉頭,道:「你還沒玩夠嗎?」
「能夠教訓這些貪官又能幫助人有什麼不好的?」她還意猶未盡咧,怎能就此罷手?
「萬一失風被捕會連累你家人的!」 夜梟嚴肅地說道:「你是有親人的吧!不要貪圖一時的樂趣而牽累了家人。以你們家族的身份與地位來說,一旦與夜盜扯上關係,很容易惹禍上身,這可不是個人的身敗名裂,而是整個家族的興衰榮辱。」
若他料想的不錯,這幻月雖是身手不凡,有著一身不似閨閣弱女應有的好武藝,但依照她對珍奇異寶視若元睹的反應來看,應是出身不俗的世族千金,這大批的珍奇異寶早已無法引起她的興趣,何況潘繼光的收藏品只是在於強調他的財富,並非是雕工細緻的藝術品,可看性並不高。
也許她今晚夜探國舅府只是一時好奇,也許她時常這樣冒險尋找刺激,但長此以往容易出事,還是不要縱容她錯將危險當有趣。
幻月微微一驚,「你……你知道我……的身份?」
夜梟搖搖頭,「我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但從你的言行舉止可看出,你必然出身豪門世族,當你個人的行為關係著整個家族的榮辱時,便不能任性地拿整個家族的命運來冒險,即使是出自於善意。」
「正是……」幻月還要再爭辯,夜梟卻打斷她的話。
「我和你不同。我只有一個人,萬一被抓了,也只是犧牲我一個,不會有親友被我連累到,但你有大票的親友,你不能不顧慮到他們的安危,以後還是少出門探險了。」
「我……」幻月眼神複雜地看著他,心口感到莫名的疼痛,「我……知道了!我不會再出來冒險了!她想起了自個兒的麻煩尚未解決,也許以後要見面真的難了。「我想……以後我們不會再見面了吧!」她酸澀地說。
夜梟深深地望著她,「我先送你出去吧!」
夜梟托起她的腰躍過了高牆,登上鄰近的屋簷,她以為夜梟該放開她,趕她離開了,但他卻仍圈緊她的腰,足尖一點,帶著她高高的飛騰了起來,夜梟這一躍躍得極高,高得令幻月以為,他們就要飛上了廣寒宮去拜訪嫦娥仙子。
最後,是藍黑色的夜幕接納了他們,呼呼的風聲自耳邊吹過,燦爛的星星彷彿就在她伸手可得的地方,他們有如御風而行的仙人,翱翔在星光燦爛的夜空中。
幻月沉默地靠在他的胸膛上,知道這樣的機會將不會再有了,即使能夠再見到夜梟,他也不會再帶著她一起飛翔了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夜梟終於停下了腳步,他遲疑了一會兒才默默地放下她,她柔軟的髮絲仍眷戀地纏繞著他的指尖,他鬆開手指,看著她柔軟水亮的黑髮一絲絲地從他的指縫中滑落。
「你……能自己回去吧!」低沉的聲音似乎在壓抑著什麼。
「嗯。」
她看看四周,認出了方向,這兒離她家不遠。
「那……告辭了!希望……」 他頓了頓,「希望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即使還有緣,也不該再以這種方式見面。
「嗯,我……知道了。」 她低著頭,聲音中有著不捨的哽咽。
幻月——
夜梟在心中溫柔地低喃著她的名,手指戀戀不捨地拂過她柔軟的髮絲,他渴望著親吻她的發,卻還是強自壓抑了下來。
是他該走的時候了!
她低著頭,靜靜地聆聽著腳步聲漸漸遠去的聲音,感覺到心裡似乎有某種東西也跟著離開了。
這個她連容貌都不清楚的男人卻已經在她的心裡烙下深深的影像,這輩子大概再也難以褪去了。
以後還能有機會再見面嗎?還是他們緣分僅止於此?
她抬頭凝望著空蕩蕩的街道,淡淡的月光照亮了光潔的屋瓦,一棟棟豪府巨宅的陰影沉重地籠罩著大街,她收拾起酸澀的情緒,施展輕功奔向另一方。
她知道再見面的機會是微乎其微,但心底卻還存著些微的希望——
希望能夠再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