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地,空間的距離也終結了黎若芸對他的糾纏和窮追不捨。
而她也從可愛的孩童蛻變成婷婷玉立的少女。
不擅長唸書的黎若芸,選了一所商專就讀。專五的黎若芸,功課雖不出色,但人緣卻出其的好。
不管是在校或是在雷家,她總有一股魔力,讓人懾服在她甜甜的嗓音下。
在雷家,雷諾疼愛誇獎她,甚至於挑剔的翁心蘭也沒找她太大的麻煩,而她和同年的雷明更是好得不得了。
同樣是二十一歲,大三的雷明,卻讓母親非常擔心。
從翁心蘭帶著雷明入雷家大宅起,翁心蘭便對他溫文的個性,以及曖昧不明的性向煩惱至極。
雷明與生俱來的溫文不好爭鬥的性格,以及對雷斯的言聽計從,不知情者會以為雷家只有一個大少爺。
從小,雷明便很少與同學玩在一塊,不管是男同學或女同學皆然。他總是斯斯文文的在一旁看著,喜歡的東西又極女性化,所以翁心蘭看在眼裡,焦急在心底。
而教翁心蘭更害怕的是,以雷明不喜爭奪的性格,說不定會雙手奉獻出他應得的財產給雷斯。如此一來,她多年的苦心計較不就白費了?
所以當這幾年雷明和黎若芸走得較近時,翁心蘭索性不阻止,她想借由活潑的黎若芸來改變溫順的雷明。
為了愛子,不愛閒雜人等出現在雷家的翁心蘭也有所改變。
為了慶祝雷明二十一歲的生日,翁心蘭辦了個熱鬧的派對,一些壓根兒踏不上雷家豪宅的青少年,在雷家熱舞狂歡鬧個通宵。
「雷明,媽媽替你辦的派對,滿不滿意?」在二樓的翁心蘭揚著驕傲與得意,問著旁邊儒雅俊逸的兒子。
看著大廳中隨音樂搖擺舞動的年輕人,雖然有些人的家世背景是不配出現在此的,但為了改變雷明,她還是忍下心中的不屑。
「謝謝媽。」雷明斯文依舊,對母親露出如陽光般的笑容,想法依舊藏匿在笑容後。
「跟媽媽還這麼客氣?」翁心蘭整了整兒子的衣領。
「當然,媽媽最疼愛我,所以更要尊敬。」
「你喲,就是懂事貼心,讓媽不疼你都不行。」
翁心蘭慈愛的望著兒子,這些年來跟著雷諾的酸甜苦辣總算有了代價。
雷明笑了笑,扶著翁心蘭遠離二樓的欄杆走進起居室,在落地玻璃窗旁的沙發坐下。
翁心蘭隨著兒子的目光,看向窗外星羅棋布的天幕。
「今天你是主角,別老是陪著媽,應該下去和同學跳跳舞。」
雷明雖對她孝順體貼,但近在眼前的他自小就像天空中閃爍不定的星星,總讓她覺得遙不可及。
對雷明的思緒,翁心蘭老覺得抓不住。
「剛剛我不是連跳了三首華爾滋?」拉回視線,雷明柔聲回道。
「那是開舞,媽媽只是你臨時的舞伴,你的舞伴應該是漂亮的小姐!」
翁心蘭訝異,為何兒子不能像樓下的年輕人那般有著揮灑不完的青春熱力,老像個文質彬彬的紳士,沒有半點輕狂霸氣?
這樣的他,將來如何接承雷家衣缽?
照這樣下去,雷諾遲早會將產業交給雷斯。不行,她得想想辦法改變兒子!
「媽,跳舞的樂趣不是徹夜達旦,只要是與心愛的人共舞,哪怕只有一曲,也能回味無窮。」看著母親,雷明當然瞭解她的用心良苦。
多年來,母親為了他,絞盡腦汁和父親以及雷斯費盡心機周旋,為的就是分得雷家更多的家產。
可若不是父親負心在先,到處留情流連花叢,他的母親也不會如此貪婪勢利。
所以,翁心蘭的種種行為,雷明總是體諒地用另一種心情與角度去看待。
畢竟;變質的愛情令女人性情改變,而她只是一個等愛的女人,得不到真心對待只好轉移目標,既可悲又可憐。
「說了半天,媽終於懂你的意思了。」雷明的若有所思,令翁心蘭突然笑呵呵地開口。
「媽媽知道什麼?」雷明好奇的一笑。
「是不是若芸沒趕回來和你過生日,所以你不開心了?」她也會年輕過,所以兒子和黎若芸家家酒似的戀情,她沒有極力反對。
因為雷明將來的對象,必是名門之後,談談戀愛轉換心情,她不至於不明理的阻撓。
「若芸?她會回來的,可能是有什麼事耽擱了而已。」說起她,雷明斯文的笑容添了些許的燦爛。
上了專科的黎若芸因通勤不便,於是在校住宿,假日才回到雷宅探望父親;沒有雷斯蹤影的雷家大宅,已經很少看到她活潑的身影,而雷明總是趁著課餘之際,趕到黎若芸的宿舍與她相聚。今天的生日,黎若芸會不會回來,雷明也沒把握。
「媽說對了吧?」兒子的開心,翁心蘭似乎也感受得到。
雷明聳聳肩,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媽,很晚了,再不休息,青春美貌被折損,兒子可擔待不起。」
「好好好,我知道你怕我礙了你們談情說愛,媽才不會做電燈泡呢!」
「冤枉,我可沒這種心思。」
「說的好聽!你放心,菲利浦媽是做不來的。」調侃歸調侃,翁心蘭還是隨著兒子上樓,準備睡個美容覺。
無情歲月是女人的天敵,年紀大了不得不妥協,她也不例外。
「我倒覺得媽媽這顆菲利浦,是全天下最美麗、最漂亮,千金也買不到的。」
「你偷吃糖啊,嘴巴那麼甜!」
「我嘴甜,也只有對媽媽。」
「哼,只怕你將來娶了老婆便不要媽媽了:媽可是聲明在先,談戀愛媽媽可以不管,但你將來結婚的對象,可要經過媽媽同意。」
「媽,您想太多了,我才二十一歲而已。」哄著翁心蘭,雷明扶她進了那間父親許久未歸、奢華有餘卻空空蕩蕩的主臥房。
雷明望望窗外的夜色。
雖未到午夜,星空卻是朦朧且迷離。晚歸的人是否會回來?
夜晚時刻,駕著性能卓越的愛車,迎著風,馳騁在回家的山路上,對於雷斯來說是愉悅的。
車窗外,星兒點點,月兒如勾,城市的夜色仍然吸引著他。
多年沒回來,城市依舊在,許多街景卻變了,生活步調也快了,產業更是迅速的汰舊換新,科技產業已是未來的導向。
看來此次回來為雷明慶生,並籌備分公司,是明確的選擇。
母親丁柔遺留的公司和雷氏企業,在他的手上一定會再創佳績,關於這點,雷斯是信心十足。
回來真好!
除了駕駛座旁驕縱無比的丁筱葳外,一切都很好。
仗著是母親的遠房表親,家境優渥、嬌生慣養的丁筱葳,在多年前不顧一切撇下一群富家子弟,尾隨他深造;礙於母親的情面和她自身的努力,雷斯勉強的讓她在公司擔任秘書一職。
一時的不察,卻給了丁筱葳許多糾纏不清的機會,但另一方面也替他擋掉許多桃色應酬,和想巴上來的女人。
「Les,人家替雷明挑的禮物,不曉得雷明喜不喜歡?」
丁筱葳親熱的叫著雷斯的英文名字,她深知雷斯疼愛弟弟,為了討好他,她還特意替他弟弟精挑細選了生日禮物。
雖然,雷斯總冷著一張冰臉相對,但這就是他對人的特色,她不會介意的,反而覺得好酷。「Les,你說說話嘛,不要不理人家。」雷斯的沉默,讓丁筱葳不死心的再度開口。
對於別的女人,雷斯從不多言,也不花功夫追求。而只要雷斯到哪裡,丁筱葳就請調到那兒,她有的是方法讓那些覬覦雷斯的女人不得其門而入。
「Les,你到底有沒有聽見嘛?」這一回,丁筱葳的嬌聲歎氣顯得有些懊惱。
「有。」雷斯給她的是簡單的一個字,眸光轉也沒轉。
「那你說我挑的生日禮物好不好?雷明會喜歡對不對?」雷斯的反應,讓丁筱葳雀躍了一下,她衷心想得到他的讚賞。
「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他是你弟弟耶!」丁筱葳怪叫,雷斯的反應出乎她的意料。
「我又不是他!」
離開多年,小男孩也轉變成大人,雷明的喜好必定有所改變,他怎麼會清楚?
「Les,你說的也對耶,不過人家……」
丁筱葳又找了話題,想和大冰塊繼續聊天,而雷斯仍舊是一臉的無動於衷。
從機場到回家的路上,車內除了悠揚的音樂聲,淨是丁筱葳刻意取悅他的鶯聲嬌啼。雷斯瞄了瞄逕自喳呼不止的丁筱葳一眼,皺著眉耐心專注的駕車。
就雷斯的記憶中,對他糾纏不清的女人似乎有無數個,但真正能勾起他內心潛匿的憐惜的,只有那個可愛討喜的小女孩。
無論他如何的惡聲惡氣想甩掉她的糾纏,她總有辦法使他妥協,即使當年她的天真笑容過於燦爛,令人有股想撕毀破壞的衝動,他還是忘懷不了。
人在異鄉奮鬥多年,事業也到達理想的目標,名利權力都得到的雷斯,近鄉卻情怯。因為,他想念母親慈祥的容顏,還有小女孩的笑靨。
「回家真好!」踏下最後一班公車的黎若芸低低呢喃。
踩著輕快的腳步,哼著快樂的歌聲,黎若芸終於趕回家替雷明過生日。
她所謂的家,說穿了其實是她父親工作的地方——雷家豪宅。
父親黎順發擔任雷諾的司機已有十年,所以黎家形同依附了雷宅十年。
而她也在雷家度過了快樂的童年。
童年的歲月,黎若芸幾乎是跟著雷家兩兄弟一同長大的。
尤其是雷斯還在家裡的那一年,黎若芸差不多是纏著雷斯滿街跑,而雷斯也不客氣的給她「好臉色」,但從沒有責她於不顧。
從小,黎若芸就迷戀雷斯,甚至連他深造時也不死心。她總是從雷明那兒得到許多有關他的消息,然後悄悄的藏在心裡。
今晚,黎若芸又可以得知雷斯的消息,當然格外的興奮,所以腳步也隨著心情飛揚起來。眼前,燈火通明的雷宅已近在咫尺,黎若芸高興的輕笑出聲,飛也似的邁開腳步。
不過,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太得意老天是會稍稍嫉妒的。
剎那間,一輛豪華轎車直衝過來,眼看就要撞上黎若芸,來不及閃避的她只好抱著頭閉上眼尖叫。
不到半晌,黎若芸沒有感到預期的疼痛,卻聽見刺耳的撞擊聲從雷家大門前傳出。
「你這個不帶眼睛的蠢女人,連路都不會走,看到車不會閃啊?」丁筱葳氣急敗壞的下車,直罵來人的不長眼。
而剛睜開眼睛的黎若芸,才想要探視那輛肇事的轎車,就看見一個艷光四射的女人直衝而來,用英語對她連珠炮似的開罵,火氣也直冒上來。
「在這兒請你說國語,國語哦!若不會說,台語我也接受,要不然請不要亂吠!」餘悸猶存的黎若芸眨著無辜的圓眼,不改甜甜的嗓音,和顏悅色的對丁筱葳曉以大義,她快樂的心情才不願受瘋女人的影響。
「吠?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你、你……」氣了半天,丁筱葳竟說不出話來。
許久沒回來,怎麼想都找不出罵人的字眼,罵到用時方恨少,顏面盡失的她只能氣紅了臉地跺著腳。
「這就對了,小姐!你的國語字正腔圓,國語就是這麼發音的。如果沒有事,別當路障。」不錯,番女可教也!
夜深了,黎若芸不想杵在雷家大門口繼續和番女糾纏下去,趕緊閃人才是正事。
「罵我路障?太過分了,天下沒那麼便宜的事,你害我們撞壞車卻不賠償就想跑?」
回來才幾個小時,就碰到如此的倒霉事,雷斯大方可以不計較,她丁筱葳才不願觸這個霉頭。
「你亂說,分明是你們差點撞到我。」慧黠的黎若芸偷偷的望了黑漆漆的駕駛座一眼,直覺車子的主人不會小器地計較,才敢放膽說話。「是你不長眼,連路也不會走,害我們煞車不及,你當然要賠償我們的修車費!」丁筱葳輕蔑的一笑,瞪著連吵架聲音都沒什麼氣勢的女孩,搞不好吼她兩聲就淚灑滿地,還想跟人吵?
哼,做她的大頭夢!
「別太過分,否則等一下難看的是你喲!」黎若芸仍不改其甜甜的嗓音。
說著,她又望了車內一眼,莫非車內的人只是司機不成,才會任由番女出來亂罵人?
不過沒關係,雷家就在眼前,只要她一出聲,光是大聲公黎順發還有雷家上上下下的人,吐口口水就足以把番女給淹死。
所以,鬼才怕她咧!
「誰過分了?小小年紀不學好,恐嚇威脅人的功夫倒是挺行的,我好怕喲!快點拿出你的證件,要不然叫你的家長來賠錢!」
丁筱葳罵著個兒嬌小的黎若芸,杏眼也是偷瞄著車內的雷斯,心中暗忖:雷斯怎麼不下車為她出口氣?
「我已經成年了,一點都不小,該大的也很大,這位很小的阿姨!」
生平最痛恨被人藐視她個子小,黎若芸噘著嘴,挺起她傲人一等的胸膛,用事實來氣死她。
「你、你叫我什麼?」
丁筱葳心虛的掩著胸,從沒遭遇過這樣污辱的她,氣得紅唇發抖,尖聲高叫。
「叫你阿姨啊,要不然叫你阿嬸也可以。不過,漂亮的阿嬸,你好眼熟哦,我們是不是見過面?」黎若芸一臉天真無邪地問,圓圓的大眼無辜的眨呀眨的,反正氣死番女又不用償命。
不過話又說回來,番女雖討人厭又霸道,卻真的似曾相識。
「眼熟?誰倒了八輩子的霉認識你?」
「阿嬸說得對,我可是快樂又幸福,你才倒霉呢!」
「Les,你快出來教訓這個刁蠻小鬼!」丁筱葳氣得直跺腳,拍拍緊閉的車窗,嬌聲求救:「Les、Les,我都被欺負了,你還不出來?」
「糟了!」黎若芸暗叫,番女討救兵,萬一不幸被打得像豬頭,她拿什麼美美的臉去見人?
雷家大門都快被撞壞了,爸爸、雷明,還有雷家的上上下下怎麼沒半個人出來瞧一瞧?
不管了,輸人不輸陣,黎若芸也急忙轉身按電鈴討救兵,好女向來是不吃眼前虧的,於是她也索性放聲大喊:
「爸爸,雷明,救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