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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色風暴 第二章 作者:鈴蘭

  杜君年神色不佳,雙眼隱隱冒火的拖著行李站在號稱是世界最大的「吉達」機場上。身後幾位隨行的工作同仁反倒欣喜若狂,直言賺到。

   「君年,別生氣了。都到達目的地了,笑一個嘛。

   這次機會難得地,薪水優渥,又有免費的假期,真是太棒了,而且聽說這地方的男人十分粗獷有型,搞不好可以來個艷遇呢!」一位女同仁雙眼迷濛,快樂得都要飛上天。

   花癡!杜君年在心裡不留情的批判她。說起來真嘔,人家是高高興興出國,她則是趕鴨子上架。

   那雷齊茲真是小人,表面上說不強迫,卻暗地施壓雜誌社,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竟出動政府的力量,害雜誌社三天兩頭便有重量級的部會首長光臨,害唐叔每天擺出憂心忡忡的臉給她看。

   雜誌社不過是小本經營,未涉及政治的文化小品,竟要搞得人心惶惶。

   為免唐叔為難,她只得破戒,心不甘情不願的到這陌生的地區見識見識。

   哇!這機場竟是建在沙漠中,真厲害。人來人往的機場卻見不到接洽的人, 自從她首肯到此後,這期間雷齊茲一直沒出面交涉,不知他葫蘆裡賣什麼藥?

   事情不會那麼簡單,她隱約可以猜測即將有大事發生。

   等等。又來了,在人來人往、嘈雜的國際機場裡,她感覺到之前噬人的視線又盯上自己,確定不是她神經質,而是第六感發出警訊,她眼神凌厲的左右巡視。

   「請問是杜君年小姐嗎?」面前突然站定了一位態度恭敬的男人,黑黝黝的皮膚,加上一口潔淨的白牙,笑容十分可掬。

   「我是,請問你有什麼事?」收起不悅的心情,她揮手招攬公司散亂不成隊伍的同仁,加上她共六個。

   男人熱誠的說道:「小姐,你可以叫我巴裡,我供你使喚。」

   「啊?」

   「是阿哈桑·雷齊茲先生派遣我們來接你的。」

   這時巴裡的身後走近一批身著黑色制服的男人,全都是高頭大馬,主動幫他們提行李,看得她們這群娘子軍都傻眼了。

   「我們要去什麼地方?」直到出發前,她都沒有目的地的確切資料:

   「你不曉得?」

   君年有些尷尬,她承認懶散,對這份工作不甚積極,契約書丟在一旁,她連翻都懶得翻。

   巴裡以發亮的眼神驕傲地回道:「我們將到一處阿拉賜予的福地。」

   「是……是,當然,當然。」她心虛的接受指教,這些宗教狂熱分子!

   行程改變,她們在機場又轉搭另一架豪華客機,直抵那福地。

   從機上俯瞰那連綿不絕的咖啡色沙漠,一望無際,景色十分壯闊:同行的幾位莫不驚喜的觀賞美景,直贊是造物者巧奪天工。

   不同她們幾位的是,杜君年心亂如麻,如坐針氈,眼裡儘是驚駭。

   那一瞬間的真實感讓她誤以為自己竟跑到夢境裡來,那個糾纏她十幾年的怪夢,今日竟親臨其地,心中自是茫然無頭緒。

   「閣下,有什麼吩咐嗎?」巴裡虔敬的彎腰請示。

   一個男人低聲下氣的把她當女王侍奉,對不喜受拘束的君年來說,是一種折磨。更何況從一見面他便緊跟在她身邊噓寒問暖。

   她啞然失笑,「不用對我這麼恭敬,把我當朋友吧,你可以叫我君年,閣下這名稱太生疏了。」

   她只是隨便的提一下,就見巴裡「刷」的一聲馬上下跪在她腳前,連那幾位正在服務她同事的男人也一臉慚愧的隨他跪地。

   「你們……你們別這樣。」她嚇得整個人往上跳,結結巴巴的制止。

   「是我們服務不好,請降罪於我們身上。」巴裡開口道,一副罪有應得的模樣。問題是他何罪之有?

   太誇張了吧,「你們服務非常好,一……一百分,統統一百分,沒人敢說你們不好。」這下子她可不敢亂說話了。

   就見那幾個大漢釋懷的面面相對,感動萬分。

   天啊!這個國家的人全這樣子嗎?同行的女同事不停的追問,他們到底是做了什麼事惹她生氣,命令他們下跪?

   誰曉得,一團謎,她現在如身墜五里霧中,頭重腳輕,摸不清方向。

   ※  ※  ※

   阿拉伯半島的天然條件惡劣,十八世紀未之前,貧困與疾病和此地的人民一直是密不可分,直到「黑金」的發現,它們從落後國家搖身」變為世界新貴。

   巨額的石油收人,使得產油國的經濟結構改變,創造了世界罕見的奇跡,具有撼動世界經濟的力量。

   邀請她來的國家不僅是其中之下更是佼佼者。

   顯然她當井底之蛙過久,還以為會見到黃沙遍佈;沒想到此地熱鬧繁華,公共建設比台灣還先進、新穎,混合了現代化城市和沙漠景觀,東西方文化融合成一種獨特的風格。

   此地街道以石磚鋪設,雖然人民穿著現代化,但仍處處可見穿著白色長袍、裡著頭巾的男人,迎面而來的女性戴著黑色面紗,僅露出雙眼,添增些許的神秘莫測。

   琳琅滿目的商店街,聽說巴黎晚會的時裝第二天會出現在大街上。

   不過氣候悶熱乾燥仍是改變不了。

   她們坐上豪華加長型轎車,漫遊於街道一隅,仔細的觀賞。因為明天開始,她們恐怕沒有閒暇的時光,該準備工作了。

   長型轎車開進一處守備嚴謹的地區,來到宏偉的白色宮殿前。

   據巴裡說,這裡是重要古跡,以前部落的先知居住的地方,現在則是一國之君的居所,一切辦公、會客一律在此。

   「我的身份嬌貴嗎?住這麼漂亮的地方!」杜君年傻眼。

   「當然,你當然要住於此。」巴裡又激動起來。

   她連忙安撫道:「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了。」

   這巴裡,說實在的,長得性格,個性也溫和有禮,就是有點怪,動不動就一副事態嚴重的表情。

   「嘩,好漂亮喔!」鄰座的幾位同仁興奮的拿起相機猛拍,像觀光客似的,都忘掉此行的目的。

   也不知是否第一次出國過於緊張,她整個人神經繃得死緊,心懸吊得半天高,一反之前的瀟灑個性、隨遇而安的天真:

   巴裡又開始拉拉雜雜的介紹,她沒有心思地將眼光投向遠方,做癡呆樣。

   ※  ※  ※

   該如何描繪寬敞屋子裡的一切?高聳入天的天花板上鑲嵌著幾何圖型的彩繪玻璃,透過光線顯得耀眼奪目:牆壁上雕塑著無數的圖騰,觸目所及儘是暗紅色的絲絨掛畫,繡工精細的波斯毛毯鋪設於地。那有帷幔的大床上實放著無數個蓬鬆靠枕,誘惑人去躺臥,感受它的柔軟。

   屏風片片,上頭擱置五顏六色的布料,哇!是個充滿神秘色彩、異國風味十足的房間喔!她懷著崇拜的眼神欣賞房裡的裝潢。

   「怎麼樣?還喜歡嗎?」身後傳來渾厚熟悉的腔調。

   君年倏地回頭,「大齊?」她驚呼起來。

   雷齊茲的裝扮不再是西裝西褲,而是罩著一件寬鬆的黑色長袍,頭上綁著黑色頭巾,標準的阿拉伯民族衣服,走起路來虎虎生風,魁梧得像座山;唯一相同的是那大把鬍鬚、晶亮的眼睛,和爽朗的笑聲。

   「不就是我嗎?」他哈哈大笑。

   還敢笑,她衝過去,不客氣的往他肩頭重重的槌打—拳。「大齊,虧我把你當朋友看,你竟然要花樣,陷害我叔叔。」

   「唉,容我解釋,我從沒逼迫,只是告訴貴國的政府,希望貴雜誌社能鼎力相助,至於他們的所作所為,我一概不知。」以他們國家的威望,連美國都要拉攏關係,更何況是小小的台灣政府。

   「哼!」她甩頭不搭理。

   雷齊茲搖搖頭,「別這樣子嘛,你都到這裡了,不妨以另一個角度看待這次的行程,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是啊,再怎麼生氣也於事無補,既然身在異鄉,於脆就玩個痛快。

   見她有軟化的跡象,他趁勝追擊,遊說她道:「明天呢,我先好好的介紹我們國家的大概,晚上帶你去見我們國王如何?」

   「好啊!」

   這答案讓他彷彿吃下了定心九,雷齊茲大大的鬆了口氣。

   」對了,我的同伴呢?」巴裡帶她在宮殿裡繞呀繞的,一轉眼她們全不見了。

   雷齊茲若無其事的回道:「她們要我轉告你,她們已經先行去市區參觀。」

   「動作這麼快,有沒有搞錯,丟下我一人?」這群忘恩負義的娘子軍,實在是太過分了,為達到玩樂的目的,竟把她拋在後頭。

   「明天由我親自做嚮導為你介紹,豈不是更好?」

   也對;可是她們也太不像話了,招呼都不打一聲。

   「剛下飛機,旅途勞累,你不如先用晚餐,過後再洗澡,明天才有精神應付:」

   「可是——」她話還沒說完。

   雷齊茲不由分說的拍手,身後鑽出幾位侍女,他威嚴的吩咐道!「好好的招待杜小姐,不許出差錯。」

   君年想插嘴,「我——」

   他笑容滿面,語氣卻強硬得不容否決,「你就好好休息,一切明天再說。」

   ※  ※  ※

   歷史悠久的古老會議廳裡,幾位王室的長老依照傳統席地而坐,濃煙充斥於傳統的議事廳,他們正在討論國家大事。

   「她已經來了,住在行宮。」雷齊茲優閒的坐在一旁。「我安排她明天會見國王,順便拿幾位夫婿候選人名單給她,為她一一介紹,好為兩個月後的選夫大會做準備。」

   「會不會過於急切?」白鬚長者懷疑的問。

   「根據報告書上顯示,她個性可不比王妃溫馴,十分不羈,自由自在的人格發展使她充滿都會女子的見識,這跟我們預計的根本不符。」

   「明天晚上的情況恐怕不佳。」

   長者擔心的話語此起彼落,雷齊茲中肯的說道:「杜君年脾氣很沖,但不是個不講理的女子,她前衛的作風在男尊女卑的社會,或許一時不能適應,但是假以時日,我們仍舊有希望說服她。」

   「不管行不行,反正她再也不能離開此地。」某位長老發出這樣的豪語。

   眾說紛紜,大家無不熱烈討論杜君年這名女子:

   雷齊茲眼光搜尋到角落沉默的男人,他故意大聲問:「拉德薩你認為如何?身為公主丈夫的候選人,又親自跟我到台灣,你一定有更深的見解。」

   盤踞於一方的偉岸男人抬起銳利的眼眸,狠狠的瞪了眼多嘴的雷齊茲。感謝他的多事,族裡的長老全雙眼照照地望著他。

   「是啊,拉德薩,你是族長欽點的人選之一,對她有什麼看法?」

   「尚在觀察。」如眾人所知,身為候選人,他一定要謹慎行事,不僅是為了國家,也為了栽培他的族長。

   「現在所有的猜測都不能成真,明天的變數很大,需要各位在場才是。」拉德薩朗聲說道。

   幾位老者默認的點頭,算是結束今日的話題。

   雷齊茲恭謹的送走幾位長者後,轉回會議室,看見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拉德薩深思的坐於原地。

   「怎麼?捨不得走。」他暗地挖苦。

   拉德薩不悅的說道:「你明知道我一直不希望迎接杜君年回來。」

   他聳肩,對好友的不滿視若無睹,「那你也應該知道,金色之神的傳說,一直是穩固我們國家盤根的基礎,縱使你有權力控制國家,甚至顛覆世界,但六族的酋長和人民對此深信不移,你很難去改變他們的觀念。」

   「所以你執意打破她平靜的生活?只為那個傳說。」

   他犀利的回問。

   雷齊茲存心同他爭執,「我以我的國家為榮,從小耳濡目染的宗教信仰,你說我能怎麼做?」

   「王宮裡多得是公主。」說到底,拉德薩仍舊不贊成杜君年繼承王位。「為什麼偏偏是她?」他的表情有種察覺不出的憐惜。

   「那就得問你效忠的國王、我的異母哥哥是何心態,在他封鎖杜君年的消息之後,現在又臨時扯出她。」

   「不都是一群老頭興風作浪,逼得國王不得不如此。」

   雷齊茲故意左顧右盼,「嘿!我雖然贊同你的話,不過你這些話可別給那些老頭聽到。」

   拉德薩冷笑,他不會,至少不會在眾族長面前顯現真實的想法。他為他的君王忠心效命,絕對不會讓他難堪。

   ※  ※  ※

   「如你所見,我們國家以生產石油為主,六O年代後,石油大大改善國家之前的貧困生活,政府利用天賜的資源,展開一連串波瀾壯闊的建設和經濟開發。」

   雷齊茲指著龐大的油田,一一為君年介紹。

   這麼碩大的工程,讓她讚歎不已。

   昨天晚上她洗了一個豪華尊貴的玫瑰花瓣澡,舒服得一覺到天亮。

   隔天一大早,吃過他們為她準備的豐盛早餐後,雷齊茲便精神奕奕的出現在她的房間,這大塊頭每次出場都是如此有活力,彷彿大手——張、一摟抱,世界和平。

   當他們攤開十幾件阿拉伯傳統婦女所穿的華服後,她婉拒了他們的好意,逕自換上自己帶來的皮衣、牛仔褲和帥氣的短靴,並告訴他們這樣比較好工作。

   整個早上,她看了不少先進的工業區,也大概有所瞭解。

   但她總覺得這不是她想拍攝的部分,最真實的靈魂似乎尚未顯現。

   「你所見的只是產油的一小部分,其實分佈的地方大到你無法想像。」他驕傲的口吻顯示非常以國家為榮。

   「國家有這麼棒的收入,怪不得人民那麼富裕。」

   她咋舌,在都市的馬路所見,幾乎人人一部名貴跑車,橫衝直撞毫不在乎。

   「這一切都是阿拉的賞賜,在石油未開發前,阿拉伯的經濟、政治遠遠停留在未開化階段,經過在位者一系列超大規模的開發建設,現代化工業從無到有,人民才得以安居樂業。」

   不止吧,她親眼看見這座城市建築在沙漠中,綠林片片,還有農業發展,「駱駝加帳篷」的時代已過。

   身價非凡的巨富在阿拉伯沙漠世界中處處可見,也是世界舞台新崛起的黑馬,人人拉攏巴結。

   雷齊茲倚靠欄杆,指著城市的邊緣、遙遙的一方,「過了這城,那片土灰色的世界是我們的根。」

   沙漠?是他們的根。

   「遊牧生活是阿拉伯人最古老的生活方式,氣候、地形的關係,使我們很快便能適應沙漠中艱困的環境,雖然如今生活不再需要如此,但是我們從不忘本,天性是改變不了的,就像吉普賽人愛流浪,我們依然留戀部落的遊牧生活,那使我們人民性格剽悍、驍勇善戰。」他說得無限依戀,對遠處深情微笑,

   「即使你位居高官,擁有現代化的一切?」她提出疑問:

   「不錯,雖然適應舒服的日子,但很多時候我仍然喜歡待在沙漠中思考。」

   「這國家的人普遍都有這想法嗎?」她只手貼眉,遮蔽烈日,瞇起眼睛眺望遠方。

   站在國家的最高點,遠方黃沙滾滾,吸引她所有的注意力,她語氣不甚專心地回應他,而之所以會拉拉雜雜問了一堆,是想更加確定大多數人民的想法,這是工作上的需要。

   她要把她對這片土地的印象統籌起來,拍攝出真實的阿拉伯民族。

   瞧出她的心不在焉,他順勢轉移話題,「透露個小消息給你知道,我們國家是六個部落組成的,六位族長共同推選出一位真正的國王,也就是我們的總理。」

   他調皮的對她眨眼。

   君年收回渙散的目光,回過頭來,奇怪於他的主題何在?資料上說這國家實施民主政治,國王是民選的,如果真由族長推選,那可是黑箱作業,不具公平性。

   雷齊茲故意賣關子,引她上勾,「你不好奇嗎?」

   「是很好奇,如果你所言屬實,那這件事可是國家機密喔!」可能造成國家動亂。

   他淡笑,「很簡單,知道我們有個傳說嗎?」

   傳說?每個時代都有某種神奇信仰來支持民心,藉以延續後代。這國家夠悠久,一兩個神話不希罕,中國還多到數不勝數。 

   「傳說?這傳說影響到貴國的政治嗎?」具有意思,什麼年頭了,還有這麼純樸的人民,她收起玩心,洗耳恭聽。

   偏偏雷齊茲有心賣弄,直到參觀完整片工業區,他還是微笑著守口不語。

   「現在帶我去哪?」回到街上,君年問著專心開車的雷齊茲,眼睛拚命的收納更多的風土民情。

   「我們最終的目的地——王宮。」

   「騙我,這明明是回我住的地方。」那地方大又美。

   「你住的就是皇宮。」他側頭望了她一眼,等待她的反應。

   「哇!那我這次真的是大開眼界,享受不少禮遇喔!」住王宮,難怪那麼宏偉,守備森嚴,「喂,你都沒說那個傳說是什麼?」

   車輛通過審查進入王宮,緩緩的停在別院裡。這地方怕有幾個足球場大,來兩天,她都只在小花園晃晃,不敢隨意走動,怕觸犯別人的隱私。

   雷齊茲牽著她往大廳走,莊嚴肅穆的內部建築,沿途見到的侍女就有百多個,個個都圍著面巾,見著雷齊茲就下跪。

   他一一揚手,表示她們可以離開,她看的人都嫌累,還虧他有這等耐性,等一下得好好的損損他。對於雷齊茲,他們倆可以說是很合得來的朋友。

   而她的這個朋友在接近內廳時,突然嚴肅的說:「我們的傳說、金色之神。是這樣子的,偉大的沙漠之神慈悲的給予我們神的兒女『金色使者』,他們有著金色之眼,領導我們免於苦難。」

   她的心震了一下,隨即笑出來,推了下他魁梧的身材,「就這樣子啊?」

   他犀利的凝視她有絲慌亂的眼睛,「不止如此,我們的國王便是世代流傳的『金色之眼』,未來領導我們的人,無庸置疑的擁有金眼。」

   君年心跳驟變,劇烈的起伏,壓也壓不住那駭然的感覺。面對雷齊茲的逼視,她乾笑起來,「哈哈,真有趣,可惜我沒金眼,否則我可以當你們的國王。不過眼球的顏色有很多種,金色的也不少,你們總不能隨便亂抓一個充數吧?」她不自在的笑笑,「會……會不會有人帶金色的隱形眼鏡冒充國王?」

   雷齊茲嘴角露出一抹若隱若現的微笑,看得她渾身不對勁。

   他敲敲面前的門,厚重的石門緩慢的打開,「請進。」

   她頭皮隱隱作痛,天生的第六感一向靈驗,這次勢必是場鴻門宴。

   君年推托的說:「不光邀請我一人吧?我的同事呢?她們都到齊沒?要不要我去聯絡她們比較好?」遠離這地方才是明智之舉。

   沒想到雷齊茲仗著人高馬大,一伸手就擋住去路。

   「她們已經先行離開,回到台灣。」

   「為什麼?我們此行的工作不是——」

   他打斷她的話,作風強硬。「先進去,待會兒我再慢慢向你解釋。」

   她不諒解的瞪著他,硬著頭皮進去他所謂的」國廳」——國王接待貴客的廳堂,

   陰暗漆黑的大地方,飄散著一股特殊的焚香,裊裊的迷煙籠罩整個廳堂,除了聞起來舒服,還增添神秘感,不知何處傳來女聲低吟民族歌謠,似曾相識。

   雷齊茲推了推她的身子,她這才看見遠遠的躺椅上坐臥一個人,狀似威嚴,不可冒犯,兩旁還有人伺候。

   只是他們之間隔著絲簾,她看不清他的面貌:君年低聲問道:「前面這位該不會是貴國的最高位者吧?」

   「是:」他給了答覆後,萬分恭敬的對國王躬身,「我人帶到了。」

   這大鬍子挺忠心的嘛!瞧他嚴肅的模樣,好好笑。

   杜君年忍不住露出牙齒竊笑。

   「過來讓我瞧瞧。」上頭傳來蒼老的聲音。

   該不是叫她吧?

   「上去吧!」雷齊茲用眼神暗示她。

   也好,去看看他們的國王有什麼三頭六臂?君年踏上階梯,一步一步的靠近,主動拂開絲簾。

   「你好。」是個英俊的中年人,只是有些病容,凹陷的眼眶顯示他真的瘦削不少。她不知他們的禮儀,不過她還是落落大方的伸出手。

   國王怔仲的望著她,瘦削的大手熱切的包握住她的手。「你也好,孩子,你受苦了。」

   她沒聽錯吧?會不會是語言中樞有問題呢?試想,他們國家高高在上的國王竟用中文與她交談,多麼難得啊!

   「不會啦,這一路上都很舒適。」

   他激動的拉著她坐到大椅子上,仔細的端詳她。

   君年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倒不是嚶心,只是有人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你的一舉一動,很難過的。

   「咳咳……」國王過於激動,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用力到眼睛都充血了。

   不得了,他這一咳嗽,身邊突然冒出幾位方才不存在的人,他們緊張的檢查他的狀況,又是量血壓,又是吊點滴的。

   「我不要緊,我不要緊。」他掙扎的推開觀護他的人,激動的握住她的手,不肯放開。

   君年被他的態度搞得糊塗,擔心的問:「國王,你還好吧?」手也放肆的拍撫他的背部,順順他的氣息。

   「孩子,別叫我國王,喊我一聲爸爸。」熱淚盈眶的他沉醉在認親的感動中,沒有注意到她僵硬的表情。

   「你……你說什麼?」

   國王依舊感慨的凝視她,「孩子,你跟慈惠長得好像。」

   聽到母親的名字,君年再也坐不住,「刷」的迅速站起來。

   「怎麼了?你怎麼了?」她的遠離,讓他感到不安。

   君年一臉慘白,全身顫動,「陛下,你怎麼知道我母親的名字?」不是的,絕對不是的,她在心中狂喊。

   「因為她曾是我的王妃,而你是我的女兒。」他沉穩的道出不容忽視的事實。

   不可能,這是不可能的事!她拒絕相信。她杜君年絕對不可能是他的女兒,同樣的,他也不會是她的父親。

   互瞪一會兒後,她突然仰頭大笑,不可抑遏,「陛下,你太愛開玩笑了。」

   他的表情無比凝重,「我所言的確是事實:」

   她不由自在的斂容,然後又微笑道:「我母親怎麼可能是你的太太呢?一個是在亞洲與世無爭的婦人,一個是中東國家的君王,這是……」她很困難的表達心中的想法,「這是很難以想像的事。」

   「但這的確是事實。」雷齊茲加入他們的話題中。

   不消說,他一定是支援他的國王,會拐她到這裡,想來必有詭汁:君年滿心憤懣,不悅的喊道:「好,好,隨便你們誤會好了,反正我的工作夥伴都回台灣了,那我也要回家:」

   「恐怕不行:」雷齊茲神情無比嚴肅。

   「你在恐嚇我?」

   他欠身,「不敢。」

   場面頓時有點僵,氣溫下降至冰點,無人敢出聲。

   形勢比人強,再爭辯下去也於事無補,逃避是眼前最好的辦法。

   她攤攤手,「你們太瘋狂了,我不跟你們玩了,我要離開。」

   縮頭烏龜就縮頭烏龜,她寧願保持單純的身份,也不願去攀附權貴。在她平靜孤獨了大半輩子之後,半途殺出一個父親不會對她有好處:

   「對不起,你們真的認錯人了,饒了我吧,我……

   我不奉陪。」即使可能性是百分之百,她也不想承認。

   杜君年鄭重其事的否認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拔腿就跑。在她的手快握觸到門把時,一道熟悉的目光直射她而來。

   她一如往常的無法忽視,迅即回身:

   「如果你敢走,台灣將會有意想不到的精采等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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