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這麼大,這是她第一次出國,仗著英文能力不錯,她單槍匹馬獨闖美國。由東到西、從南到北痛痛快快玩了近一個月,順道拜訪幾位在當地唸書的學長學姊,帶回滿箱的回憶。
不過出乎她意料的是,她居然經常想起何熙煒,想念他的聒噪、想他的黏人,有時還會不經意轉頭想跟後頭的「人」說話,但是回過頭才猛然想起,她現在人在美國,而他還在台灣。
嗚……她一定是被制約了,好悲哀!
回國第二天,她回校參加畢業典禮,剛進校門沒多久就被何熙煒逮到。
「你跑到哪裡去了?」他臉色鐵青、神情憔悴,好像很久沒好好睡過一覺。
他快急瘋了!打從離校第二天起他就找不到她,問過公寓大樓的管理員,只知道她拖著一隻大旅行箱自助旅行去了,卻不知道她去哪裡。
他日日夜夜擔心煩惱,怕她第一次出國,又是去自助旅行,在異鄉不知道會不會發生什麼事?
幸好她總算平安回來了!剛才看見她踏進校門,他感激得幾乎要衝過去,抱著她放聲大哭。
「我去美國了。喏!」她從包包裡拎出一個小玻璃瓶,塞進他手裡。「這是送你的紀念品。」
何熙煒舉高那只玻璃瓶,皺眉打量。透明的瓶子裡什麼都沒有,只裝了一個被壓得和紙差不多薄,變形扭曲的一分美金硬幣。
一分?他瞪著錢幣,嘴角抽搐。「我在你心目中的價值,只值一分錢?」
他怎麼想都不平衡!好歹送個鑰匙圈,至少實用一點,再不然送盒巧克力,即使他不愛吃,也會滿足地全部吞掉,可是一分錢——他哀泣自己竟如此「廉價」!
「你好現實!這可是我在紐約親手用機器壓的,不要拉倒!」
可惡!她這趟出國,除了幾位至親的家人之外,可沒帶任何東西給別人耶,他有這榮幸得到禮物,居然還敢嫌?
討厭,不給了!
「真的?是你親手壓的?」聽到是她親手壓的,他當下面容一變,從自怨自艾變成手舞足蹈,笑得咧開大嘴。「那我會好好收著,謝謝你!」
「你不嫌棄就好啦,我要去找同學了。」見他露出高興的笑瞼,貝曉陽也忍不住心情大好,擺擺手就要去找同學,但他卻不肯放人。
「我跟你一起去!」他很快黏上來。
「你跟來幹什麼?快去找你自己的同學啦!」她賞他一記白眼。
「同學看了兩年,早就膩到想吐了。」他故意裝出欲嘔的表情。
「那你連看了我十年,不早就膩到極點,連腸子內臟都吐出來了?」她哼聲冷笑,這句話怎麼聽都像拐著彎損她。
「奇怪的是,我就是看你看不膩。」他嘻嘻一笑,準備將她拉進待會兒要舉行畢業典禮的禮堂,忽然聽到後頭有人喊。
「曉陽!」
他回過頭,只見一位捧著花的美麗少婦,她肚子微凸,看來差不多懷孕三四個月,在她身旁,有名高大俊逸的男士牽著一個可愛的小女孩,看得出是一家人。
在他們身後,還有一位大約懷了七八個月身孕的嬌小孕婦,正搖搖擺擺地朝他們走來,而孕婦身旁同樣有一名緊張兮兮的男人捍衛著。
這一大票人,陣容龐大得嚇死人,但說是來砸場子的又不像,哪有這麼美貌又可愛的惡徒呢?
「大姊!二姊!還有姊夫——」他還在思索這個問題,貝曉陽早已撲過去,露出他從未見過的開心笑容,撒嬌地拉著兩位孕婦說說笑笑。
那位漂亮的孕婦將花遞給她,慶祝她順利畢業。
「大姊?二姊?」何熙煒這才知道,原來這兩位美麗的孕婦,正是貝曉陽的姊姊們。
實在很難得,三個姊妹竟然都長得這麼漂亮,真應了古人說的「此姝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見」啊!三個姊妹都是絕色,而他獨獨喜歡曉陽,只要曉陽肯對他笑一笑,他連心都可以掏出來給她。
「你是哪位?」曉陽的二姊曉雨,雖然挺著七八個月的大肚子,但是好奇心不減,睜著圓滾滾的大眼睛直盯著何熙煒看。
「二姊你好!我叫何熙煒,是曉陽的——」
「噢!你是她的家教學生。」貝曉風和貝曉雨異口同聲地脫口道。
她們雖然未曾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但可是久仰大名哪!畢竟,她們經常從小妹口中聽到這位富家大少的生平事跡——雖然都是不好的事居多。
「很高興兩位姊姊都認識我,看來我早已聲名遠播了。」何熙煒皺著臉苦笑。不用問也知道,貝曉陽回家後是怎麼形容他的。
一定說他是紈褲子弟、厚臉皮又愛欺壓她吧?
「哎!你跑來湊什麼熱鬧?」貝曉陽頓覺有點尷尬,見他笑容開懷地盯著姊姊們,又不由得火氣上揚。
他以為他在做國民外交,到處攀關係啊?
她過來拉走姊姊,熱絡地說:「別理閒雜人等,走吧!我先帶你們去禮堂找位子坐。」
何熙煒不覺有點喪氣,都十年了,她對他還是這樣忽冷忽熱,他的心情也老是在希望與失望間起伏。
「別喪氣!」貝家大姊曉風的丈夫馮君翰上前拍拍他的肩,溫和地勸道:「貝家的女孩都很特別,值得你終生愛惜,曉陽個性確實倔了點,比較不容易討好,但她其實心腸很軟,也很重感情,一旦她認定你,她永遠不會改變。再加把勁吧,懂了嗎?」
「沒錯!我看得出來她對你和別人有很大的不同。曉陽向來冷淡客氣,那是她沒把那些人當成自己人,她對你愈凶,就表示她愈不掩飾自己的真性情,她只會在家人面前表露這一面。」貝曉雨的丈夫饒子炆補充道。
「真的嗎?」原本有點喪氣的何熙煒立即憨然傻笑。
原來他在曉陽的心目中和家人一樣特別?
家人啊?
呵呵呵!
「董事長,這是您要我整理的文件,我已經整理好了。」貝曉陽恭敬地將檔案夾裡的文件放到何父桌上。
現在她可不能再稱呼他何伯伯了,因為他已經是她的頂頭上司了。
畢業典禮後第二天,她就乖乖到尚豐實業報到,擔任董事長特助,直到今日為止,已經工作半個月了。
「好,我看看。」何父稍微看了看,滿意地點點頭。「做得很好嘛,重點都掌握住了。」
呵呵,不愧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女孩,果然敏捷聰明,值得好好栽培。
「謝謝董事長誇獎!」貝曉陽微紅了粉頰,工作上的成就真的令人很開心。
「不過現在還不能輕鬆喔!這裡還有另一份資料,你拿回去好好看一遍,同樣整理出重點給我。」前一份工作才剛結束,何父就迫不及待交代她下一份。
「好的,我會盡快處理。」貝曉陽同樣用恭敬的態度接下,沒有半點抱怨或不滿,倒是何父有點擔心。
「曉陽,你會不會不高興,怪何伯父丟一堆工作給你,讓你累壞啦?」
「不會的!」貝曉陽笑著搖頭。「我是新人,什麼都不懂,本來就需要花更多時間學習,您讓我做這些工作,是幫助我瞭解公司的營運狀況,我明白您的苦心,怎麼會怪您呢?」
「那就好!」何父這才安心地笑了,喃喃自語道:「讓你多學點東西,不是想虐待你,是為你好啊!畢竟你將來的身份不同,自然得比人家多懂一點……」
「董事長,您說什麼?」貝曉陽疑惑地望著他,好像聽到他說什麼——身份不同?
「呃?沒、沒什麼,我只是自言白語。」發覺自己不小心,差點洩漏他所打的如意算盤,何父險些嚇出一身冷汗。
兒子有多喜歡她,他這個父親不是不知道,要是他提早洩漏天機,說不定會嚇跑這個內定的兒媳婦哪。到時候……天知道兒子會不會原諒他!
「噢。如果沒什麼事,我先出去工作了。」既然頂頭上司說沒什麼,那她也不好繼續追問。
「好好,你先去忙吧!對了,下午有場會議,我希望你也一起參加。」
「好的,我一定準時出席。」貝曉陽點點頭,收起剛才何父交給她的文件,恭謹地退出董事長辦公室。
回到座位,她開始埋首於文件,專注得忘了時間,直到同事提醒她該去用餐,她才發現已經十二點多了。
她起身動動僵硬的筋骨,拿起錢包,準備到公司附近的自助餐店吃午飯。
走出辦公室,正在等電梯時,背後靈出現了。
「喲!要去吃飯嗎?」何熙煒幾個大步就來到她身旁,神情愉悅地打招呼。
「你怎麼會在這裡?」貝曉陽瞪著他燦爛的笑容,懷疑他是不是在她身上裝了監視器,怎麼她才剛出辦公室不到兩分鐘,他就出現了?
他穿著一套深灰色西裝,寬大的肩膀完全撐起那件西裝,看起來筆挺又瀟灑,特地修剪過的帥氣髮型也讓他少了分青澀,多了分成熟的男人味。
他也和貝曉陽同一天上班,職務是企劃部的經理。
據她聽來的辦公室謠言,打從他進公司之後,女同事花在洗手間補妝的時間增加了一倍,有時還導致工作延誤。
可見像他這種帥又多金的男人根本是公司毒瘤,是妨礙業績成長的絆腳石,理應除之而後快啊?偏偏他是小老闆,全公司的人都踢光了,也輪不到他!
「我剛好去找我老爸,離開的時候,就意外看到你在這裡,你說巧不巧?」他咧開嘴,笑得像個陽光大男孩,完全看不出任何一絲心機的老實模樣。
「還真的很巧!」貝曉陽譏諷地斜睨他一眼。
這種「意外」一兩次可以說是巧合,但打從她進公司以來天天都是如此,還能說是巧合嗎?如果是,那簡直比鐵板神算還厲害!
這甚至連「陰謀」都談不上,根本是「陽謀」!
「你要去哪吃飯?」電梯到了,何熙煒一個箭步率先搶入,還體貼地按著開門鍵等她,讓她想不進去都不行。
「新源。」貝曉陽掃他一眼,冷淡地回答。
「又是自助餐?我不要吃!」何熙煒快吐啦。
打從她進公司,他就天天陪她吃午餐,而她每天都吃那間叫新源的自助餐,便宜是便宜,但味道實在……他只能說,他再也無法忍受那些粗製濫造的大鍋菜,和又油又膩的大魚大肉。
更可怕的是,那間自助餐店沒有冷氣,炎熱的六七月天,穿著西裝的他沒冷氣吹,每次用餐都像洗三溫暖,渾身黏膩膩的,難受得要命。
「你不喜歡可以不要吃啊,我可是喜歡吃得很呢!」貝曉陽笑得好不甜蜜。
他不吃?那正合她意!她其實也沒那麼喜歡吃那間自助餐的菜,但就是因為他討厭,所以她才故意每天吃,心想他總有一天會受不了,以後就不會在午餐時間來糾纏她啦。
何熙煒說不出話來,瞪眼瞧著她,她唇畔竊喜的笑容當然沒逃過他的法眼。
唔,這女人實在太狡詐了!想追她的人若不用點腦子,鐵定會死得很慘。
幸好,他也不是那種沒大腦的男人,既然她出招了,他要是不回應,豈不是太說不過去了?
只見他露出微笑,非常地平靜地說:「好,沒關係!只要你喜歡,我就陪你去吃。」
貝曉陽狐疑地瞅著他,實在看不出他心裡在打什麼主意,只能滿肚子疑問地跟著他走進自助餐店。
第二天,自助餐店詭異地歇業了。
貝曉陽站在門口瞧了半天,店家只在門口貼了張紅紙寫著整修中,她只好和他去吃其他東西。
之後她每天都去看,但自助餐店一直沒開門,撲了幾天空之後,這天終於再度開張了。
開幕當天,她再度上門用餐——當然何熙煒—如往常跟在她身旁。一進門,她就發現自助餐店變得完全不一樣。
首先,店面重新裝潢過,變得非常簡潔乾淨。再來,桌椅全換成柚色木桌椅,不是以前那種不舒服的折疊桌和鐵板凳。還有就是店裡裝了冷氣,一進門就能感受到舒適清涼的冷風徐來。最後是,菜色全換了!
雖然還是和原先的自助餐一樣,放著一盤盤菜餚,但是菜色完全不同,不但種類增加,而且多了一些高檔的菜。
顏色鮮艷的現炒時蔬、柔嫩得像布丁的蒸蛋、日式炸豬排,高檔的有烤雞腿、牛小排和新鮮的海產等,貝曉陽幾乎以為自己來到飯店吃Buffet。
何熙煒笑容滿面地挾了一大堆菜,和過去只勉強挑一兩樣菜、愁眉苦臉的模樣截然不同。
怎麼會這樣?她在心裡嘀咕:這樣高級的自助餐廳應該很貴吧?
小心翼翼地挾了幾樣菜和一塊鱈魚,深怕老闆獅子大開門跟她要一兩百元,誰知竟然只要六十元。
「奇怪!到底怎麼回事?」她在他面前放下餐盤,萬分不解地望著大排長龍的隊伍。「這間店怎麼變成這樣?」
「很簡單啊,換老闆了。」何熙煒早已端起白飯,開始大口用餐。
「你怎麼知道?」貝曉陽更懷疑了。「難不成你是老闆?」
哈!怎麼可能?他有這麼無聊,無聊到買間自助餐店來玩?
她心裡還自我嘲諷這是不可能的事,卻見他大方點頭承認:「沒錯啊!我把這間店買下來了。」
「你說什麼?!」貝曉陽猛然站起來,椅子砰地往後倒,發出驚人的巨響。
這—刻,挾菜的停止挾菜、算帳的停止算帳、說話的停止說話,大家的目光全部有志一同地聚集在她身上,她也發現自己太激動了,糗得立刻拉起椅子坐下,頭垂得低低的。
都是他害的!她閉著眼,羞恥地呻吟。
半晌後,她見沒人再注意她,又開口質問:「你說——」
不料音量稍大,立刻有人轉來視線,她隨即壓低音量,忍耐地柔聲詢問:「你剛才說,你把這間店買下來了,這是怎麼回事?」
「其實也不能說是我買的,應該是公司買的才對。」他嚼著柔嫩的芥蘭牛肉,笑嘻嘻地回答:「我前幾天和我父親討論過了,建議他應該籌建一間員工餐廳,他從不知道員工午餐都吃得這麼寒酸又昂貴,所以立刻買下這間自助餐店改建成員工餐廳,並且提撥經費按月補貼,讓員工吃得營養,價格又合理。」
當然啦,也是心疼他這個兒子得勉強吞下那些不合胃口的菜,所以才增添這項福利。
「員工餐廳?」貝曉陽這才發現,走進來的的確全是胸前掛著尚豐實業員工證的人。她還是不太相信,跑到門外一看——啊咧,連招牌都換了!
剛才她沒注意招牌上有行字寫著:尚豐員工自助餐廳。
這麼說來,這裡真的是員工餐廳……
她不可思議地回到座位,何熙煒笑得更是得意。「忘了告訴你,廚師也換了,而且每個月的菜色都由我親自審核,絕不會讓大家花了冤枉錢,又吃不到好菜。」
也就是說,出現他不愛吃的菜的機率微乎其微啦!呵呵呵……
貝曉陽這會兒才發現,自己的計謀在不知不覺中被人「攻破」了。
這場競爭實在太不公平了!她忍不住握拳高喊:「你實在太奸詐了!」
當然這一喊,她又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她羞窘地低下頭件嘴裡塞食物,掩飾尷尬。
而何熙煒卻完全不在乎別人的目光,爆出大笑,氣炸了貝曉陽。
貝曉陽端著茶杯,到茶水間替何父泡茶。
「董事長不喜歡咖啡,只愛喝高山茶。而何熙煒正好相反,只喜歡喝咖啡,一聞到茶葉味就頭痛……」她喃喃自語。
等等!她沒事想起他幹什麼?難道真的中毒太深了嗎?
她一時慌亂,猛力按下開飲機上的熱水鈕,大量熱水湧進茶杯裡反濺出來,噴到她的手,疼得她低嚷了聲。
「那個……貝小姐?」門口傳來遲疑的呼喚聲。
她按住被熱水濺到的部位,扭頭一看,只見一名年輕俊秀的男同事站在那裡。
這個人她見過幾次,但不曉得他叫什麼名字,只知道他和她在同一層樓工作。
「你好!」那人端著茶杯走進來,神情有點靦腆。
「啊,你好。」手上灼熱的痛楚逐漸消退,貝曉陽放下手,對他微微—笑。
「你也來倒茶啊?」那人小心翼翼靠過來,神情既渴望又緊張。
「嗯,我幫董事長泡茶。」她客氣有禮地回應。
「這樣嗎?你來上班也半年多了吧?我一直暗中注意你……」他驀然紅了臉。「我想你大概還不認得我,我叫林威能,是業務部的,去年剛進公司,很、很高興認識你!」
他每說一句話就臉紅—下,似乎還有點孩子氣,但是給人的感覺不討厭。
她淺淺一笑,點頭回禮:「我叫貝曉陽,是董事長特助,很高興認識你。」
「呃、是這樣的!我這裡有、有兩張那個、那個電影票,我想說如果……如果你有事沒空的話——不不不,是你沒事有空的話,可不可以……」提到電影票,他結巴得更厲害了。
「你想約我去看電影嗎?」貝曉陽直截了當地問。
林威能被她的直接嚇了一跳,但同時也鬆了一口氣。「對對對!你願意跟我一起去嗎?」
貝曉陽側頭想了想,很快綻開笑容,爽快答應。「好啊!什麼時候?」
「你答應了?!」林威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急忙報出時間。「那我們明天去看好嗎?明天晚上六點,約在華納威秀,看七、七點二十那場,但是可以、可以先去吃飯。」
他怕她反悔似的,慌慌張張地打開電影票,說出日期和時間。
「好啊!我會準時到的,先謝謝你的邀請了。」她又朝他一笑,點點頭表示聽懂了。
「哪、哪裡,謝謝你!」
林威能喜出望外,開心得像個大孩子,傻笑著走出茶水間。
真像個大孩子!貝曉陽好笑地勾起紅唇。
其實她並不是想看免錢的電影,也不是真的喜歡林威能——雖然他確實條件不錯,人也很好,但她只是出於一種賭氣的心態,所以才答應跟他約會。
她活了二十四年,連半個男朋友都沒交過,其實有很多人追她,但是拜何熙煒所賜,她連談戀愛是什麼感覺都沒嘗過。
何熙煒老像幽靈一樣神出鬼沒跟著她,使出威脅、利誘、恫嚇等卑鄙手段,把那些蚊子蒼蠅全部驅離她身旁。
她覺得奇怪,因為他自己說過並不喜歡她,那他老從中干涉別人追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懷疑他的企圖,逼問過他搞破壞的理由,他都理直氣壯地說:「我是在做善事,免得你荼毒別人,是造福人群耶!」
她還普渡眾生咧!真是不問還好,愈問愈氣人。那是她最後一次追問他,後來她再也沒問過了。
算了!反正不管原因為何,她不會再傻傻地任他擺佈,從今以後,她高興跟誰出去就跟誰出去,高興和誰見面就和誰見面,他再也管不著!
她端著盛滿熱茶的蘭花瓷杯離開茶水間,送進董事長辦公室。
一道挺拔的身影緩緩從牆角隱蔽處出現,捏緊拳頭,繃緊的手背上青筋浮現。
這臭小子!
想追我的女人?這輩子——不,永遠休想!
何熙煒果真是她的隔世宿敵!
貝曉陽再次深深悲歎。
話說她因為迫不及待想擺脫何熙煒這塊橡皮糖,所以接受林威能的邀約,答應和他一起去吃飯看電影。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約會——過去她曾跟何熙煒吃飯、看電影無數次,不過那都是被他逼的,因此對她來說,根本不算約會。
原以為這場約會是她奔向自由的第一步,沒想到千算萬算,他們都沒算到會在吃飯時遇到何熙煒。
沒錯,這根本不是意外!何熙煒前幾天經過茶水室的時候,不經意在門外聽到林威能和她的談話,知道他們今天要約會,所以故意製造「偶遇」,好伺機破壞他們約會。
他承認自己卑鄙,但就算當個卑鄙的無賴,他也不會把曉陽讓給任何人!
他卑鄙的念頭貝曉陽完全不知情,還以為地球真的這麼小,第一次和男人出去就被他撞見了。
他毫不客氣提議三人同桌吃飯,貝曉陽氣得漲紅了臉,而林威能哪敢不答應?急忙拉開椅子邀請他入座。
用餐期間,何熙煒喧賓奪主,刻意和貝曉陽談起學生時代的往事,林威能聽得一頭霧水,根本插不上話,又不敢打斷何熙煒,只好繼續保持沉默直到吃完飯。
這就算了,第二天到公司,他還特地把林威能找去「談話」。
他神情親切地告訴林威能:「你應該已經知道,我和貝小姐是從國中到研究所整整十年的同學,也是很熟的朋友,我和她感情好得像兄妹,如果有人想追她,為了確保『妹妹』的終身幸福,我當『哥哥』的一定會嚴加審核追求者的條件,不管是在私人品德或是『工作』方面——」他特別用力強調「工作」兩個字。
「我會特別留意加強!也就是說,為了證明你的能力配得上曉陽,足以給她幸福,我會特別嚴加考核你的工作情形。從今天開始,你的工作量會增加『一些』,下班時間自然會『晚一點』,加班費照發,你不介意吧?當然我也會從旁『好好』協助你,相信你應該……」
「不!」他話還沒說完,林威能就嚇得面色「青筍筍」,忙搖頭辯解:「我、我沒有要追貝曉陽!我和她只是同事,那天我們去看電影吃飯,也只是單純朋友情誼罷了,其實……其實我已經有女朋友了,真的!」
林威能怕極了在工作上被「嚴加要求」,早已嚇得滿頭大汗,哪敢再「肖想」貝曉陽?
他不知費了多少唇舌,又解釋又保證地求了好久,「好不容易」才「勉強」說服何熙煒相信,他和貝曉陽真的沒什麼。
當他無罪被開釋時,早已滿頭大汗兩腿軟趴趴,連走路都像在空中飄。
離開何熙煒的辦公室,走沒兩步,正好貝曉陽迎面而來。
她看見他,立即露出微笑,客氣地上前想謝謝他昨天請她去吃飯。
「林——」
沒想到她才一開口,林威能立即像見到鬼一樣,說了聲抱歉隨即拔腿快跑,轉眼就消失了蹤影。
貝曉陽瞠目結舌地瞪著林威能化為小黑點的身影,下意識伸手摸摸自己的頭。是她頭上剛冒出兩根惡魔角嗎?否則他怎麼嚇成那樣!
她完全不知道,第一號追求者已經在強大情敵的恫嚇下徹底投降,化為一顆小水滴,被洶湧的大浪吞沒了。
接下來的一年半,陸續出現幾個不怕死的男性員工,像林威能一樣企圖追她,不過同樣在一次約會之後突然消聲匿跡,追求者來了又去、去了又來,一連走了五任追求者,她才覺得不對勁。
因為這五個人全是只見一次面就沒了下文,而巧的是,何熙煒每次都恰好在他們約會時出現,絕不可能一連五次都是巧合。
她強烈懷疑有人在背後搞鬼,而那個人必定就是何熙煒!
不過當她去質問他時,他可裝得乖極了,還說那些人自己意志不堅定,或是自覺配不上她,所以才主動放棄。
她是不怎麼相信啦,不過她對那幾個同事沒什麼特殊感覺,甚至陌生得很,就算他們不追她也無所謂,還樂得輕鬆,所以就沒計較何熙煒的「惡作劇」。
一轉眼,兩年歲月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