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閒。」突然有人喚了她的名字。
「阿風,是你。」閒閒一見到風野,快樂得又叫又跳。
「是啊!沒想到我還活得這麼活蹦亂跳的吧?而且偷偷告訴你,我現在可是岳將軍跟前的大紅人哦!多虧因為我是你的同鄉,所以我的機會自是比別人多一些。」
風野一聽要班師回開封了,早早已把行李打包好,再加上閒閒決定要和他們一道回去,自是再開心不過了。
「我很擔心蒼龍杯的事。」她趁著四下無人,把自己的煩惱一古腦地宣洩。沒辦法,她實在很無助。回開封當然很好,但礙於她現在是那些覬覦蒼龍杯之人追緝的對象,誰沾上了她,都會被牽連。
「直接告訴岳將軍實情吧!」風野正色地看著她。
「不行啦!我會被他看不起的。」她不要岳楚雲鄙視她。一個賊婆子——是何等丟人的字眼!
「你是說,將軍尚不知你的職業?」風野驚訝地問道。
關閒閒垮著臉點頭,很是無奈,誰教她一開始就編了一串的謊話,現在要解釋也難了。
「天老爺啊!紙是包不住火的,這可是很嚴重的問題,你回到開封後怎麼辦?該不會受邀住進將軍府吧?」
其實早在看到閒閒出現在岳將軍的軍帳時,風野就已猜到一二了,只是他不敢相信她會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
「阿風,你說對了,我真的受邀住進將軍府,怎麼辦?」她急得淚珠都快被逼出來了。
怎會所有的事全亂成了一團?都是蒼龍杯惹的禍,但她自己也不對,沒事做啥接下這種兩千兩高酬金的生意?當時為何一點警覺心也沒有?真是蠢啊!想到這兒,她就重重地敲了自己腦袋一記。
風野見她自責的模樣,擔心她傷了自己,立即伸出手捉住她的纖纖玉手,偏偏岳楚雲在這個時候進了軍帳,正好瞧見了這一幕——令人無限遐思的一幕。
關閒閒轉身,迎上岳楚雲皺著眉頭的一張臉。
「你們有什麼扯不清的事情嗎?」岳楚雲劈頭就是這麼一句話,語氣十足冷漠,令人聽了雙腿發軟。
他怎麼了?一早挨了遼軍的悶棍嗎?關閒閒左思右想,仍是想不出個所以然。
「我們……我們沒有事情扯不清的。」風野心虛地垂著頭,不敢正視岳楚雲,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更加啟人疑竇,好像他和閒閒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沒事就出去。」岳楚雲不客氣地下逐客令。
「是!」風野領了令,識趣的離開軍帳。
關閒閒也自愛地跟在風野身後想走出去,她可不想獨自留下來,面對岳將軍那張冷得令人直打寒顫的臉。
「你留下!」岳楚雲低吼。
啊?!閒閒回頭朝自己鼻頭輕點了一下,詢問道:「叫我留下嗎?」
岳楚雲冷著一張臉點點頭。
她悄悄地吐了吐舌頭,只得乖乖地待在軍帳中。
半晌,岳楚雲開口問道:「你和風野有婚約嗎?」他必須知道答案,這一點對他來說很重要。但是若他們真的有婚約,他又能如何?不!他管不了那麼多了,他怎麼樣也要得到她。
閒閒呆愣了一下,詫異地抬眼看他。他今天是怎麼了?她未深入思考,便下意識地回答:「婚約?!我和阿風嗎?當然沒有囉!那多奇怪呀!」
「既然沒有婚約,為何我三番兩次見著你們拉拉扯扯?兩人親密得很。」他以滿含不悅的語氣質問道,完全沒想到自己一點立場也沒有,關閒閒是他什麼人啊?她愛同誰拉拉扯扯與他又有何關係?
「我和風野拉拉扯扯?!有嗎?」她星眸微眨了數下,仔細回想她與風野之間是否真有什麼拉拉扯扯。奇怪,怎麼完全沒印象?
「不記得了?」他問。
她搖搖頭,「有這樣的事嗎?我竟然不記得,還請將軍大人明示。」
「別再叫我將軍,這裡只有你和我,直呼我的名諱。」
岳楚雲不喜歡這種被撇清關係的感覺。
「不好吧!萬一被人聽見,會說我沒教養。」她很純真,不懂得如何處理男女情事,更不懂岳楚雲的暗示。
「不會有人說閒話!因為你是我的……我的……」
他說不下去了,怎會有這麼遲鈍的聰明人?
「什麼?我是你的什麼?」她偏著頭,輕緩吐出雲雀似的聲音,眨著一雙靈活的大眼。
「你是我的貴客,回開封後你就是將軍府的嬌客,所以別再叫我將軍,聽起來怪彆扭的。」他隨便說了個理由,相信她不會多心看穿他的心思。
「哦!岳楚雲,楚雲;叫起來蠻順口的。」閒閒試著叫了兩聲,覺得很有趣。
「還有一件事。」
「什麼?」她可是很好商量的,除了關於蒼龍杯的事例外。
「以後不可以再和風野拉拉扯扯的,你們要避嫌。」
他不知道這算不算得寸進尺,但是他就是不要再看到她同其他男人有過於親暱的舉動。
「碰一下也算是拉拉扯扯啊?」她突然想起來了,方才將軍進軍帳時,風野怕她摔倒正巧捉住她的手。
「碰一下也不成。」對她,他可是充滿了佔有慾。
「這麼嚴格啊!」她嘟著嘴唇,十足孩子氣地嬌嗔道。
「呃!不嚴格不行,另外,因為軍隊裡尚有些事需要商議,我們可能必須延後出發。」你將來可能是我的妻、我的人,不對你嚴格些怎麼行?他在心裡補充道。
☆☆☆
這是閒閒待在薊州的最後一夜,大夥兒早早已就寢。她一人睡在岳將軍為她找來的馬車裡,被褥、枕頭一應俱全,馬車就停在將軍的軍帳右側。
軍帳裡燈火通明,岳楚雲與其他將領們齊聚共議軍情,新派任的將軍即將接掌遠伐的任務,以後這衛國使命就交由接任的將領了。
而閒閒幾乎是頭一沾枕就睡著了,朦朧中突有一黑衣人潛入馬車內,東翻西找。她倏地驚醒,微瞇著眼,推測此人一定是為了蒼龍杯而來。
眼看他到處翻不到想要找的東西,正準備對閒閒來個搜身,閒閒靈巧地翻了個身,跳出馬車,隨即大叫:「有刺客啊!有刺客啊!」
軍帳裡的眾人被這一吼聲所震驚,紛紛衝出來,朝黑影追了去。
眼明手快的岳楚雲奔到閒閒身旁,攔腰抱起她,快步走入軍帳內,將她放在床榻上,忙著找傷口。
閒閒急忙推開他,「將軍,我沒受傷,只是嚇了一跳,那人可能以為將軍睡在馬車內,所以才會入內襲擊,我猜大概是遼兵吧!」她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免得蒼龍杯的事洩了底。
岳楚雲沉思一下後說:「我看不太像是遼兵。」
「那會是誰?」閒閒小心翼翼地追問。
「應該是自己人,但是為何自己人會來刺殺我呢?……恐怕是入錯了營。」岳楚雲認為這一切十分不合理,自己人沒有理由非要他死不可。
閒閒為了不使刺客話題繼續下去,便佯裝一臉的睏意,猛打著呵欠,嘴上直嚷嚷:「好困、好睏。」
岳楚雲也沒多心,只當她是真的困了,他笑了笑要她好好休息,然後讓出軍帳,騎馬到營區四處巡視去。
閒閒一等他離去,立刻坐直身子,長吁短歎了起來。
「你還好吧?」風野趁著看守軍帳的士兵打盹時,偷溜進軍帳。
「我一點也不好,煩死了;為了蒼龍杯,離鄉背井不說,還把自己弄得像過街老鼠似的,陷入人人得而誅之的窘境。你說我怎麼會覺得好?」閒閒垮著一張臉,可憐兮兮的。
「你認為剛才的刺客是衝著你來的?」風野還搞不清楚狀況,以為事有巧合。
「除了蒼龍杯之外,我不認為我的命這麼值錢。那些人已經追到薊州來了,下手是遲早的事;其實如果他們不是這麼逼人太甚的話,蒼龍杯交給他們也就是了,帶它在身邊也挺礙手礙腳的。」她幾度想把蒼龍杯拱手讓出,又怕他們既要杯子也要她的命。
「這樣好嗎?你並不知道對方是誰,到底有幾方人馬想奪蒼龍杯,如果打發了一方,卻搞不定另一方,你哪來那麼多蒼龍杯好給人家?」風野認為最好把這件事一五一十向岳將軍全盤托出,一定有法子可以擺平。
「什麼都好啦!就是別叫我向岳將軍承認我是那個竊杯女。」閒閒有口難言,風野根本不能體會她的痛苦與為難之處。
「真是拿你一點辦法也沒有,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回開封後,你待在將軍府裡可能會安全些。」風野搖搖頭,離開了軍帳。
岳楚雲遠遠地瞧見了這一幕,心裡酸醋味十足又不便發作,因為自己根本沒有立場。他憑什麼干涉?風野和閒閒是青梅竹馬,閒閒受了驚嚇,他的好言安慰也是應該;可是每次一見到他們兩人親暱地說笑,他的心頭就彷彿針刺般難受。
看來他得加快示愛的步伐,不能再做悶葫蘆了,免得佳人被他人捷足先登。
☆☆☆
將軍府
「這花好美,是什麼花啊?」閒閒信手輕拈一抹馨香。
才到將軍府不過三日,閒閒和楚君已成了莫逆之交。更誇張的是,她發現風野對楚君似乎挺有意思的,讓她不禁感歎:百步之內,必有芳草。
當初在薊州時,風野對她情深意濃的模樣,想來離今好遠。
「這花是萱草,民間有個有趣的傳說,婦女懷孕時,在胸前插上一枝萱草花就會生男孩,所以人們又稱它為『宜男』。萱草花又有另一個名字叫忘憂,有的直立如林,有的似花蝴蝶飛舞。」楚君算是養在深閨的嫻秀女子,對於蒔花弄卉自有一番研究。
說起園裡的花卉植物,楚君真是如數家珍,介紹起萱草,還不忘吟上一段蘇軾的名句:「萱草雖微花,孤秀能自拔,亭亭亂葉中,一一勞心插。」
「好個亭亭亂葉中,一一勞心插。楚君,你真是了得,刺繡、女紅樣樣精通,再加上對花卉的愛好與瞭解,真是蕙質蘭心;誰要是娶了你,真是他的好福氣。」
閒閒最是欣賞像楚君這般宜室宜家的女子,渾身上下皆有她所不及的優點,光是她端坐在繡房裡繡花的耐性及功力,就夠閒閒佩服的。
若是風野能夠得到如此靈秀女子的青睞,真是不枉此生。一會兒見著風野的面,一定要好好鼓勵他莫錯失良機,好早日贏得佳人的心。
「閒閒才是楚君所佩服的對象。聽大哥說,在薊州時多虧你三番兩次出手相救,否則我今日恐怕無法再見著大哥呢!」楚君在與大哥的閒談中得知這些事,而且也發現大哥談起這位閒閒姑娘時,那種神采有別於以往;她的心裡自是明白得很,閒閒在大哥心中的地位一定不同,所以也就相對地對閒閒更加熱絡。
然而幾日相處下來兩人說了許多貼心話,楚君也發現閒閒愛笑、愛瘋的性格,輕鬆、幽默的人生觀,於是更喜歡和她接近,甚至更進一步盼望她能做自己的嫂子。
因為這麼一來,將軍府一定可以歡笑聲不斷,時時就好像沐浴春風裡。
閒閒聽到有人讚美她,很是不好意思,總覺得自己的行為裡摻雜了兒女私情,卻被人一而再地頌揚,怪心虛的。「別提那些事了,怪不好意思的。岳將軍盡忠地為國為民,有機會為他做件事也是應該的。」
此時,前廳傳來嚷嚷吆喝的聲音,尖銳的女聲,嬌滴滴的;毋庸置疑,當然是閒閒的頭號情敵——花蕊公主是也。
「你就是關閒閒?」花蕊公主來到閒閒面前仔細地打量著她,趁機評估自己勝過她幾分姿色。
在花蕊公主的想法裡,情愛的世界就是以姿色取勝的世界,誰站上花魁的位置,誰就能讓愛火點燃,纏綿難捨。
岳楚雲是她私心想獨佔的惟一所愛之人,一聽他由邊境調回開封,早就想到將軍府來拜訪,再加上小太監回報說與岳將軍同行者尚有一名妙齡女子,這怎不急煞了她?
「是啊!請教姑娘怎會認得我?」面對花蕊公主,閒閒明知故問。其實早在那元宵花月夜,她就曾見過公主一面。那天,公主望著英俊威武的岳楚雲,恨不得一口把他給吞了的表情昭然若揭,她豈會不明白花蕊公主今日來將軍府是別有用心。
「放肆!有眼無珠,見了公主還不行大禮。」一旁隨侍在公主身邊的宮女大聲喝道,一副狗仗人勢、盛氣凌人的模樣。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閒閒不想讓岳楚雲難做人,她只得打躬作揖,只差沒跪下。
花蕊公主滿足虛榮心後,臉上有了好臉色,「岳將軍乃大宋的名將,非池中之物、泛泛之輩,配得上我一朝公主的身份地位,我不希望有人妨礙他的前途。」這樣的表達再明顯不過了,擺明不要有人搶了她的心上人。
「公主所言,小女子不甚明白。」閒閒希望花蕊公主說話不要拐彎抹角的。
「呵!想也知道,同你這等俗人說話一定得費一番工夫,不過我也沒有時間同你在這兒瞎耗著;總之雲哥哥會是我花蕊的駙馬爺,你莫同我爭。當然,你也不會是我的對手。」花蕊公主走到一叢牡丹花旁,摘下其中一朵開得最燦爛的,拿至她眼前一晃。
她低吟道:「傾國傾城姿容別,枝枝濃艷壓眾芳。誰道群花如錦繡,笑舞東風滿園放。我是大宋的牡丹花,你充其量不過是朵垂絲海棠。我這麼說,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花蕊公主對自己的姿色頗為自負,自詡為國色天香的牡丹花。
花蕊算得上是才女了,繞了一大圈,又是暗喻、又是吟詩,把自己的情思弄得深情款款又不失公主該有的氣質。
就在花蕊公主暢述牡丹花與垂絲海棠差異之際,岳楚雲恰巧由府外進入院裡。
「雲哥哥,你好忙哦!我明日進宮要父王別讓你這麼忙。」眼尖的花蕊見到岳楚雲,立刻雲哥哥長、雲哥哥短地叫著。
眼見花蕊公主一見到心上人,態度一轉,整個人立刻像個糖人兒似的。閒閒撇撇嘴,心裡好不是滋味,可是又不便發作,誰教她不是什麼閒閒公主來著,只配做一朵垂絲海棠花。
「公主莫為末將擔心,為了區區小事驚擾聖駕,恐有不妥。」他雖是對著花蕊公主說話,但心裡懸念的卻是閒閒,她們剛剛的對話他聽見了,他擔心花蕊公主以垂絲海棠來形容閒閒,恐怕已經對她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花蕊公主為表達對岳楚雲的感情,不顧禮教地逕自拉起他的手,往前頭花廳走去。
閒閒很自愛,不會自討沒趣地趨向前去,她留在原處輕歎了口氣,看著兩人消失在眼前。
楚君別具深意地看她一眼,關心地詢問:「你還好吧?」
「很好,怎會不好?被公主以垂絲海棠花『稱讚』,再好不過的了。楚君,垂絲海棠生得哈模樣啊?不會是朵醜八怪吧?」閒閒好奇地問。
「只要是花皆美,沒有醜的花,只有醜陋的人心。
喏!你的左前方就是垂絲海棠。」楚君指著一簇開得水嫩的花,笑逐顏開。
「是很美,不過再美也美不過牡丹花,不是有人說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閒閒托著香腮,心情掉落谷底,她根本不是花蕊公主的對手。只要是有點腦筋的人,怎麼也不會選擇一個以行竊為生的神偷女;任誰都會喜愛貌如天仙的花蕊公主多幾分。
「你不要在意公主的玩笑話,她為了得到大哥的心,說話欠缺了考慮。以往就如此,只要有人愛上哥哥,她都是一樣德行。幸好我是哥哥的親妹妹,不然她恐怕也會拿些她不以為然的花來形容我、取笑我。」楚君只能這麼安慰閒閒,花蕊畢竟是公主,讓她三分也是尋常事。
只要大哥不為所動,十個花蕊公主也莫可奈何的。
「唉!還是你好,不會有人同你爭風野。」她一時口快,脫口而出。
楚君一聽閒閒提及風野的名字,霎時刷紅了臉,「你……你別取笑我了,風公子只不過來過府裡兩回,我同他沒說過幾句話,怎會把我跟他扯上?」
「喔!我以為我的直覺還蠻準的,原來是一場誤會。
好吧!改明兒個遇到阿風,我得告訴他,流水有意、落花卻無情。唉!看來阿風比我更可憐,心上人是個無心的人哪!」她挨了花蕊公主的悶棍後,自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逮著機會只好逗逗楚君,以便轉移自己落寞的情緒。
「好姐姐,你先別向風公子提起這事,讓我考慮考慮好不好?我……並非無心之人,只不過……只不過是有些不好意思而已嘛!再怎麼說,我也是個閨女,不能太主動的,太主動會讓人說閒話的。」楚君並不知道閒閒只是逗她尋開心。
閒閒瞧她這麼認真地解釋,或許是郎有情妹亦有意,她遂忍不住高興地噗哧一笑。
她這一笑,弄得楚君羞得跑回閨房裡,留下格格笑個不停的閒閒,笑得幾乎岔了氣。
「什麼事這麼好笑?」岳楚雲闊步越過長廊,一個箭步坐在閒閒面前的石椅上,出乎他意料之外,她的心情似乎不錯。
然而,閒閒俏臉上的笑容在見到他時瞬間凝結,她轉過頭故意不看他,站起身走到花叢裡,蹲下來忙碌地除草。她得找些事情宣洩一下,才能消消氣。
「怎麼啦?見了我就笑不出來。」岳楚雲欽佩女人的情緒真可媲美二十四節氣。
「哦?我又不是你的牡丹花,幹嗎無緣無故地對你癡笑?」閒閒狠狠地拔著草,像是要發洩心中怨氣似的。
「別聽花蕊胡說,和她扯是非只會傷自己的元氣。」
他好言相勸。
「是啊!我就是愛聽是非,也愛說是非,總之無論如何都是我是你非。」她有點不可理喻,誰教他要讓牡丹花公主給看上了。也許吃醋時的最高境界就是這樣——語無倫次。
「這麼霸道?」他笑看著她。生氣了?!這是好現象,表示她也會吃醋,不錯,進步了。
「我就是這麼霸道,知道害怕了吧?」她拔完一處野草,進而轉向另外一處。
「唐朝有位叫賈耽的詩人,讚美海棠花為花中神仙,我十分同意他的看法。」他意有所指地說道。
她停下除草的動作,站起身來,走到長廊後的水池汲水洗手,心裡自言自語:說得跟真的一樣,要是知道我就是偷竊蒼龍杯的人後,不知還會不會說我是花中神仙。
他跟到池邊,順手摘了朵海棠花,趁她站起身時,插入她的發裡;她沒想到他會有此舉動,往後踉蹌了兩步,差點跌入池裡。
他及時伸手扶了她一把,「別生氣了好嗎?」他粗嗄地說。
「我……我……是生自己的氣,與你無關。」她氣自己身份不如人、貌不如人。
她不高興地撥開岳楚雲扶住她腰際的手,自顧自地往屋裡走去。進了屋內倒了杯茶啜了一口,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隨後跟進來的岳楚雲。
「我未曾許諾要做花蕊公主的夫婿,你……不要太多心。」岳楚雲心想,這樣的表態,閒閒心裡應該會舒坦了些吧?
結果,她只是眨眨眼,仍是一臉無辜狀,「我有說什麼嗎?你做不做花蕊公主的駙馬干我何事?」她這一招就叫做裝糊塗。
她悠閒地倒了杯水遞給岳楚雲,心情明顯已舒坦了些,不再那麼任性。
「我不會辜負你的。」他喝完她為他倒的茶水,毫無徵兆地許諾。這對他而言意義非凡,他從不曾如此看重過一個女人,而且深深被她的喜怒哀樂所牽引;如果這種莫名的情愫不是愛,還能稱它為什麼呢?
這樣的諾言,倒讓閒閒有些錯愕;平日伶牙俐齒的她,一時竟想不出任何字眼回答。雖說他是她的心上人,但她還未準備與任何人的將來牽連在一塊兒,所以她的手反應了她的內心想法,輕輕地打著顫。
這一切他都看在眼裡,「你嚇著了是嗎?當我想讓彼此關係往前跨越時,反而是你膽怯了。我以為你和我有一樣的感覺,沒想到原來只是我自己一廂情願。」他像是受了傷的動物似的低哮。
「不!你不是一廂情願。」她急忙反駁。
「既然不是一廂情願,為什麼得不到你的承諾?」他反問。
「輕諾者寡信,我怕你將來會後悔。你根本不算真正認識我,我不過是一名營妓,咱們身份不相配,萬一咱們倆真的在一起,我怕會影響你的聲名與前程。」她說出了心裡的隱憂。
「我以為你並不是個拘泥於世俗的人。」他笑了笑。
「我向來是瞧不起那些想法庸俗的人啊!但我卻不能不為你打算,若是讓你因我而受眾人恥笑,我如何承受得起?」她沒來由地多愁善感了起來。真是一點也不好玩,自從認識了愛情這玩意兒後,她倒是比較常鬱鬱寡歡了。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也不要這樣的苦澀。可是,苦澀卻如影隨形,拋也拋不掉。
說實話吧!她在內心掙扎著。說了實話可以做回自己,不論岳楚雲看不看得起她,其實她都只是個偷兒罷了。
「不許看輕自己,我岳楚雲要娶誰做夫人,不需經過天下人的批准。只問你願不願意?」他執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掌裡包覆著。
從他那厚實的手掌,她可以感受到他的滄桑。長滿了老繭的大手,透露了他身經百戰的歷練,他在戰場上是那麼的勇敢,這令她這個自以為聰明的女賊感到汗顏。
她匆促地抽回被他緊握住的手,顧左右而言他地說道:「將軍今日上朝,皇上可有新的派令?」
「又是將軍!由你嘴裡說出來,倍覺刺耳。」他輕聲抱怨,不懂她突然劃清界線是為了什麼。
「哎呀!你本來就是將軍嘛!這麼計較幹嗎?」她咕噥地說道,嬌憨的模樣讓他不怒反笑,捨不得生她的氣。
「你明知我為何這麼小氣。」他心中有委屈,生平第一次想討女子歡心,卻老是不得要領。
閒閒聞言後噗哧一笑,但她不願再繼續談論這事,遂趕緊撫著肚子嚷嚷道:「肚子好餓哦!將軍大人賞口飯吃吧!」
岳楚雲一時也被她孩子氣的模樣給逗笑了,真怕她餓著了,遂牽起她的手到前廳祭五臟廟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