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御影淨到學校去上課,傍晚回來之後,就會被祈望拉去逛超市買晚餐的材料,然後她開始煮晚餐的時候,他會在一旁和她閒聊彼此一天下來所遇到有趣或好笑的事。雖然大都是他在問,她回答。
偶爾她也會有疑問--
「你都不用上班的嗎?」看著電視,她忽然察覺到奇怪的地方,朝廚房喊了一句。
嘩啦啦的水聲持續著,他沒聽清楚,「什麼?」
「你都不用上班的嗎?」她再說了一遏。
「我目前正在休息,準備轉換跑道。」他並不急著找工作,他的積蓄足夠他一輩子生活無虞,等他和小淨之間的感情穩定下來之後,可以先結婚,然後再考慮開家店,兩人一起經營。
門鈴聲忽然大作--
這個時候會是誰啊?御影淨好奇地走去應門。
門一開,「知幸!」她都忘了知幸今晚要過來和她一起寫報告。
「是誰?」擦乾手,祈望走出廚房。
佐倉知幸看著從廚房走出來的男子好一會兒,才將視線轉到御影淨臉上,促狹地問:「我是不是打擾到兩位的獨處時間了?」她記得小淨說過千田一家人都出去旅遊了,要下星期一才會回來,而且眼前這個男人也不是千田家的人,那麼……他是誰?
「哪有打擾到什麼!他是住在隔壁的鄰居,這陣子晚上都過來搭伙而已。」
她相信小淨和他之間肯定還有些「什麼」,等會兒一定要好好地質問她。
祈望點頭致意,「你好,我是目前正在追求她的鄰居祈望。」
「你好,我是小淨的同學佐倉知幸。」她瞅著他笑,熱心地提供意見,「在所有的追求者裡,你是唯一能和小淨這麼親近的人,只要再加把勁,一定可以擄獲小淨的芳心唷。」
他揚起笑,「謝謝你的情報,我受益匪淺。」
「不用客氣。」佐倉知幸豪爽地擺擺手。
「知幸,你是我的朋友耶!」御影淨抗議地喊。竟然站在他那邊!
「就因為是朋友才要幫你鑒定啊。」她呵呵地陪苦笑,「如果是那個濫情的宙斯,我才不會贊成你和他在一起呢。」
宙斯?他也對小淨有意思?
佐倉知幸頗不以為然地哼了哼,咬牙切齒地道:「那種男人太會拈花惹草了,跟他在一起就是和自己過不去。」
「知幸,你幹麼又提到宙斯?我從頭到尾都對他沒有意思,也不會把他的話當真,更何況他已經和他的朋友們離開了,你就別擔心了。」說不出原因,她就是不希望祈望誤會。
佐倉知幸很無奈地歎了口氣,「可是有人當真了,三天兩頭就來問我要他的聯絡方式,煩死了。」
「你沒跟她們說他離開日本了,不確定會不會再到日本來?」
「說了,不過她們根本聽不進去,算了,不說她們的事了。」愈說她只會愈氣。「先寫報告吧。」
「好。」那祈望……
他識相地道:「既然你們要開始寫報告,那麼我就不吵你們,先回去了。」
「嗯。」御影淨點頭。
「不過也別耗太晚,對身體不好。」他在門口停下,叮嚀了一聲。
「我知道。」
佐倉知幸眼中閃爍著促狹的光芒,瞅著御影淨猛瞧,
她收回目光對上好友的眼,「你幹麼這樣看著我?」
「你還要說你和他之間沒什麼嗎?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快點從實招來。」佐倉知幸擺出的架式十足,像是準備要審問犯人的警察。
她幾乎要以為自己是犯人了,趕緊轉移話題,「先寫報告要緊,不然明天交不出去是會被扣分的。」
佐倉知幸可不打算讓她矇混過去,「我不管,你要是不說清楚,那我們明天一起被扣分好了……」兩人的聲音愈來愈小,終至聽不見。
站在門外的祈望這才舉步返回隔壁自己的住處。
千田一家人旅遊回來之後,就結束了祈望過去和御影淨一同共進晚餐的幸福日子,他只好又繼續吃外食,不然就是買一些微波後即可食用的炒飯或炒麵放進冰箱內冷藏,簡單地把三餐的問題解決掉。
「歡迎光臨!」
御影淨一定進便利商店,就發現杵在微波食品冷藏櫃前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想到他獨自一人在家中吃著微波食品,她的胸口就莫名地有些悶悶的。
看了一會兒也沒有發現什麼新的產品,而且這裡面的每一樣商品他都嘗過了,沒有讓他覺得特別好吃的東西,只好隨便挑了幾樣捧在手裡,轉過身打算到櫃檯去結帳,卻發現御影淨就站在他幾步之外的地方。
「下課啦!」祈望揚起笑迎向她,「你要不要吃點、喝點什麼?我請客。」
她看了看他手上的一堆微波食物,拉高視線,「買這麼多,你該不會三餐都吃這個吧?」
「吃這個既簡單又方便,反正能填飽肚子就好。」其實一直以來他對吃的食物並不講究,只要能人口、能填飽肚子即可,但是在嘗過她的手藝之後,他開始覺得微波食品難吃極了。
御影淨衝動地、未經思索地上前將他手上的微波食品都放回冷藏櫃裡。
「小淨?」
她拉著他走出便利商店,來到他的車旁,「去超市。」
祈望眼底悄悄地亮起一抹光芒,沒有異議地發動車子,載著她直奔附近不遠的超市。
他推著手推車跟在旁邊,看著她挑了兩樣菜,一條魚和一塊肉放進手推車裡,兩人繼續往前走。
祈望在乳品區拿了好幾瓶優酪乳放進推車內。
「喝味噌湯,好不好?」她轉頭問他。
他點點頭,「好。」不論她煮什麼,他都會吃。
她愕然地察覺自己竟然為他感到心疼、想要為他下廚烹煮食物,這是……這是……
買齊了所有的食材之後回到祈望的住處,御影淨開始在廚房裡忙碌著。
祈望站在廚房門口注視著她的背影,心中緩緩地淌出一股溫暖、幸福的熱流,他喜歡看她站在他的廚房裡,感覺是那麼的天經地義,更喜歡她為自己烹煮出美味的食物。
食物的香味開始飄散開來,盈滿整間屋子。
半小時過去,御影淨最後將味噌湯盛好準備端上桌,「可以吃飯了。」一轉過身卻發現祈望正好上前擋住她去路,順手接過她手上的湯往旁邊一擱--
「你已經有點喜歡上我了,嗯?」他傾過上身逼近她。
他的逼近讓她的氣息紊亂,心跳急促,「我……」
他又道:「不然,你怎麼會不忍心看我三餐都吃微波食品,主動為我下廚作羹湯?」
「那是……那是……:。」她支支吾吾。
「承認吧!你喜歡我。」他似笑非笑地低聲誘哄。
那似笑非笑的神韻悄悄地觸動她潛藏在心底一個遙遠的記憶,御影淨慌亂地喃道:「飯菜要冷了……」眼對眼、眉對眉,他眸底的光芒魅惑著她的神智。
她的眼神開始迷離恍惚,禁錮在心底深處的情感兇猛地掙脫枷鎖一擁而上,狠狠地衝擊著她的心。
他低沉的嗓音比醇酒更醉人,「你是喜歡我的。」
御影淨不自覺地閉上眼,渾身顫抖不已,「我……喜歡你……」全身的細胞都因為他的靠近而奮起,為什麼連這個懷抱也讓她感到如此熟悉而且懷念?
祈望滿意地順勢吻上她的唇,四片唇瓣一接觸的瞬間似乎擦出火花,他壓抑不住心中的渴望,激切挑情地蹂躪她的唇、她的舌,彷彿要在這一吻裡訴盡他這一年來的思念和想望。
她低吟著回應他的吻,「望……」體內到處流竄的血液像著了火,焚燒著她的理智。
他不該也不能在這個時候要了她。自制力差點潰不成軍,祈望強忍住體內猶如火山爆發般的慾望,離開她潤澤、鮮紅欲滴的唇瓣,卻仍舊將她鎖在自己雙臂圈起的天地之中。
唇上的火熱觸感一消失,心中頓時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她忍不住順應身體的原始本能湊上前主動吻住他。
祈望的眼中閃過一抹驚詫,隨即順勢加深那個吻,卻忘了把她對他的影響力也估算進去,差點就全面失控。
御影淨微啟著誘人的紅唇,急促地喘著氣,熱潮染紅了她的臉,被抽離身體的神智仍末歸位,他的親吻在她的體內掀起一波熾熱的情潮,她的身體焦躁亢奮,延燒著莫名的渴望。
祈望滿意地欣賞著她酡紅的臉,經他蹂躪過而紅腫的豐唇,深邃的眸底陡地一黯,悄悄地漫進一股濃烈的情慾。
他必須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衝動。
御影淨的神智慢慢地、一點一滴地重回體內。他吻了她!
她剛剛……剛剛親口說了喜歡他,還回應了他的吻,更,更主動地吻了他!
天吶,事情怎麼會這樣發展?她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猶豫的神色,欲言又止。
「祈望……」
他可以預料到她想說些什麼,趕緊先下手為強,「你剛剛已經承認喜歡我,還吻了我,別想佔了我的便宜卻不認帳喔。」
「我哪有……」她的腦子裡、心裡都是一片混亂。
「若是你心底還有一絲不確定的話,我可以幫你--」他作勢又要吻她。
「不用、不用了。」她的雙手推拒著他。
「真的不用?」他故意又靠近了一些。
她猛搖頭。
祈望一手端起還在冒著白煙的湯,一手握住御影淨的手,「再不吃,飯菜就真的要涼了。」
御影淨被動地跟著他走,望著他俊挺的背影,胸口驀地一緊。連她都分辨不出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上祈望了,或者只是在他身上尋找籐堂望的影子,她該如何面對他?
事情走到這一步,她已無路可退了。
她就這樣和祈望成了男女朋友。
御影淨和一個男同學邊討論剛剛課堂上教授的講課內容邊走出校門,一眼就瞧見斜倚在車旁的頎長身形,皮膚底下的血流速度悄悄地快了一拍。
衣架子般的完美身材再加上一張英俊的臉,他的存在讓人無法忽視。
「那……我先走了,明天見。」男同學察覺到兩道不友善的視線,識時務地閃人。
「嗯,拜拜。」她揮揮手道別,朝祈望走去。「你不用特地開車來接送我上下課,你應該有你的事要忙。」她不想太招搖、太引人注目。
在他還是籐堂望的時候,兩人相識、在一起完全不像一般正常的程序,他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做這種事。
「不過我想這麼做,我很喜歡這個工作。」這一次他會善盡男朋友的職責,用心呵護她。
他的話讓她的心蕩漾出一絲淡淡的欣喜,不過她很快地意識到現實,「可是我不想變成校園內的熱門話題。」
「談我和你嗎?」他問。
那還用說嗎?她瞟了他一眼,隨即打開車門迅速坐進去。
祈望也上了車,「那很好啊。」
很好?「好什麼?」
「這樣大家就會知道你已經名花有主了,正好可以驅趕那些不停地在你身邊打轉、擾人的狂蜂浪蝶。」他發動車子離去,隨手拿了一瓶優酪乳遞給她。
狂蜂浪蝶?!她怎麼沒瞧見。「有嗎?」她順手接過來,打開瓶蓋喝了一口。
他的嗓音裡瀰漫著一絲淡淡的酸味,「剛剛那個和你一起走出來的小子不就是了。」那個小子最好不要挑戰他的忍耐限度。
「你是說高橋嗎?」御影淨覺得好笑。「他剛剛只是在和我討論教授講課的內容而已,你想太多了。」
他可不認為是自己想太多,「昨天他不也想假藉請教功課之名纏住你。」若不是他等了有點久覺得奇怪,立即進校園內去找人,不然那個叫做高橋的小子不曉得還會纏著她多久。
御影淨忍不住想笑,心底有一抹淡淡的欣喜氛圍在蔓延。
「高橋的年紀比我小了好幾歲,我不可能會對他有感覺的,而且人家也不見得會喜歡我這種老大姊……」微微恍神之際,她好像又把祈望看成籐堂望了。
他偶爾會發現她怔怔地望著自己發楞,或者說話說到一半忽然沒了聲音,她明明是看著他,但是飄忽的眼神卻像穿透了他落在遙遠不知名的地方。
「小淨。」他出聲喚她。
她猛然回過神來,「什麼?」
「你在想什麼?」他挑起右眉地斜瞟她,戲謔的語氣裡透出一絲微不可聞的醋意,「除了我以外,可不准你想其他男人。」雖然明知道盤據在她腦海裡的是已經死去的籐堂望,也同樣是他,可他心中就是有點兒不是滋味。
御影淨的臉上疾速越過一抹歉疚,「我……」
他的心情是既複雜又矛盾,「我並沒有要你忘記過去、忘記曾經喜歡過的人,只是我希望你能喜歡我多一些。」現在的他。
「我怕自己做不到。」倘若最後發現她只是拿他當籐堂望的替身,這樣太傷人了。「將來你……如果有認識不錯的女孩子,不用顧忌我,我會祝福你的。」她說的字字句句都是真心話,但為什麼胸口會有種針扎般的刺痛,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祈望一口否決掉她的假設,「不會有你說的那個如果。」
他的回答緩和了她胸口的刺痛,但嘴上仍道:「未來的事誰也不敢保證,也許……」
「沒有也許。」他斬釘截鐵地打斷她的話,「我喜歡的人只有你。」
胸口的鬱悶迅速地煙消雲散,她的心底慢慢地滲進一絲欣喜,但隱隱還帶有一絲猶豫。
「可是……我沒有辦法給你任何保證和承諾……」她是真的一點把握也沒有。
「我知道。」他也不需要她的承諾和保證,他有十足的自信會讓她再一次喜歡上自己。
「要是……到最後我仍舊沒愛上你的話,你、我……我們還能不能當朋友?」她喜歡他和籐堂望一樣的嗓音、喜歡他和籐堂望相同的身材,更喜歡有他陪伴的日子,但是她卻不能給他任何承諾。
這樣的自己會不會太自私,太無情了?她希望他能一直喜歡自己、陪伴在自己身邊,但是她卻沒有辦法將心淨空出來回應、接受他的感情,這對他太不公平了。
「不能。」沒有半點轉圜的餘地。
果然是這樣。御影淨的身體微微一僵,胸口有些難受。沒有誰能夠不求回報、永無止境地付出而無怨無悔,他的心也是肉做的,會受傷也會流血,她也沒有資格要求他什麼,畢竟是自己辜負了他……
祈望隨即又信誓旦旦地補充了一句,「我們當然不可能只當朋友了,我們還會是情人、是夫妻。」頓了一下,他趁著停紅燈的空檔,傾過身在她的唇瓣上印下一吻。「我可不會想對朋友這麼做哦。」
夫妻?他是認真的嗎?她真的能夠期望和他有幸福的未來嗎?御影淨出神地撫著唇,心情複雜難解。理智要她將和籐堂望的過去深埋在心底,接受祈望,展開一段全新、沒有摻雜恩怨的感情,但是感情卻不是說放就能放的,她沒有辦法控制自己,她總會不自覺地在他的身上找尋籐堂望的影子。
她不知道,若是抽離了他身上那些和籐堂望神似的特點,自己是不是還會喜歡他這個人?
耶?車窗外一抹矗立在河邊的奇特身影吸引了御影淨的目光。
她陡地出聲,「等等。」
「怎麼了?」他放慢車速。
「停車。」是荷米斯!
他依言將車子靠邊停下,也瞟見那一抹在河邊垂釣的身影了。
此地最著名的就是乘坐葉型舢板小船,沿著昔日的護城河優遊地順流而下的游川活動,一年四季不斷,景色不同,不論是在春櫻新綠之間,夏日菖蒲盛開之際,或是波斯菊鬧出的紅葉季節,還是冬雪冷冽的川景,都隨著老船夫的低吟,彷彿蕩漾在老江戶年代,涓涓川流不息。
來來往往的輕舟上,遊客們俱是好奇地多看了岸邊垂釣的俊挺身影幾眼。
御影淨下了車,朝岸邊走去,「這裡是不能釣魚的。」
荷米斯轉頭看了她一眼,不以為意地道:「我又沒打算要把魚帶走。」談話之間他迅速地起竿,一尾肥美的錦鯉赫然被拉出水面,不停地掙扎著。
她看著荷米斯熟練俐落地將鯉魚嘴裡的魚鉤拆下來,把魚放進魚簍裡。「你們不是離開了嗎?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看了看魚簍裡滿滿的魚,心滿意足地收竿,仔細地將釣竿擦拭乾淨收妥。
「我來看看你……的情況。」他本來想說的是你們,不過在接收到祈望的眼神示意之際及時改口。
「我過得很好,謝謝你們。」她才能重新活一遍。
「不用客氣,這是我們的工作。」而他此刻回來探望是屬於售後服務的部分。
「有沒有發現什麼異樣或不尋常的地方?」他的目光不著痕跡地飄向祈望。
「沒有。」她回答。
祈望微微搖了一下頭。
「那就好。」荷米斯將魚簍內的魚全都倒回河裡,提起魚具,「我會在這裡待上兩三天,有事到西洋館來找我。」
「我知道。」
荷米斯揮揮手,背著魚具和魚簍離去。
「他是誰?」祈望隨口問了句。
「以前認識的朋友。」她簡潔地回答。
「他好像很喜歡釣魚。」他也沒有多問。
「嗯。」對了,有件事她差點忘了說,「千田叔叔要我邀請你今天晚上過來吃飯,你要是沒事的話……」千田叔叔和嬸嬸雖然沒說,不過想也知道他們是要鑒定一下她的對象。
「沒事,我一定準時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