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的拒絕並沒有讓他心灰意冷,而「放棄」這個字眼更是從未出現在他的腦海固。
現在,他知道她不討厭他,甚至是喜歡他。
所以問題就是,她為什麼要拒絕他?既然她喜歡他,他也喜歡她,那有什麼理由可以阻止他們更進一步發展的?
自從那天他對她表白後,她似乎從人世間消失了。無論是到她家大門按門鈐找她,還是打電話到她家,都沒有響應。
偌大的別墅在短短幾天成了無人居住的荒涼宅院,沒見到她小小的身影拿著掃把來回走動,也沒看到她忙碌的在花間穿梭。 寂寞的感覺在她消失的這些時日,一點點的浸上心頭,侵蝕著他的意志。
從前,就算他一個星期不見任何人、不與任何人聯絡,他仍舊悠然自得,相當滿意的處於只有一個人的環境中。
在認識她之後,原本像個活死人的他開始有了各式各樣的感覺與感動。
慢慢懂得他對她的心情是一種叫「愛」的神奇字眼;在見不到她的時刻,對她牽腸掛肚叫「相思」;在找不著她的,孤單與落寞交織成一種叫「寂寞」的情緒。
現在的他,不再是家族口中終南山古墓裡的活死人。
現在的他,有喜怒哀樂,有著各種情緒。
種種的改變都是為了小竹。 然而小竹不僅無法接受他,甚至開始躲著他,事實教冷天寒極端的落寞。
他不明白自己哪裡做錯,才讓她避而不見。他相信她一定還在他的身邊沒有走遠,但他就是見不著她、找不到她。這種感覺讓他沒來由的心悶焦慮。 一定是有某個環節出錯!這念頭在他心中逐漸成形。他要做的就是找出錯誤何在,然後修正它。
「所以,結論就是你愛上個女孩,而這女孩在你對她表白之後,躲得不見人影?」白子錦聽完冷天寒的敘述後,直接歸納重點,得出這麼個結論。「那你現在打算怎麼做?」
「我要是知道怎麼做,何必來找你?」若不是這事情已經大大超出他的能力範圍,他也不想登門造訪。
「也是。」白子錦點點頭,端起放在身旁的咖啡杯,輕啜了口這香醇的美味後,才慢慢說道:「你知道你的問題出在哪裡嗎?」
「我並不覺得我的所有程序有任何問題。」這就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錯!大錯特錯!」白子錦通搖頭邊歎氣,「難怪你找不到方法,因為你根本不曉得錯在哪裡。」
「直說,別賣開子。」這個白子錦是他大學乃至研究所時期交情最好的同學。
兩人的家世相當、表現相當,就連外表也是學校女生心目中白馬王子的表率。
唯一不同的是,冷天寒對於女孩子的獻慇勤、示好,全然沒有反應;而白子錦則是情種一個,身邊的花花草草向來沒停過,十足一代情聖的架式。
如今,冷天寒遇上了愛情的困擾,第一個想到的咨詢對象,除了白子錦真的不做第二人想了。
「錯就錯在你太心急。」白子錦一針見血的點出他的錯誤所在。「表白本身沒有錯,公開自己的情感也是正確的,但這應該是有階段性的,而不是一古腦的全說出來。」
「好,我明白我的錯誤,我也瞭解你的意思。」冷天寒實事求是的坦白承認,「但是問題在於,我已經說了,錯誤也造成了;現在該怎麼解決?」
「你的問題在於你太心急,這樣的女孩子,你用這種方法,只是把她給嚇跑而己,你要做的是慢慢接近她,一步步的來。」
「我現在連她的面都見不到了,怎麼接近?」
「你這幾天是不是都在她家附近遊蕩?」
用「遊蕩」這詞雖然有些奇怪,但是冷天寒不得不佩服他這個老同學形容得還真是貼切。
「不算遊蕩,頂多是會特別注意她家的動靜而已。」他間接的承認他的說法。
「不管是注意還是遊蕩,我要你停止所有的行動。」白子錦胸有成竹的說,「好好的過幾天正常生活,別老是守著她的家門。」
「我不明白。」這方法豈不是本末倒置了?他已經有三天沒見到小竹了,而子錦卻要他停止守候?
「很簡單,小兔子已經受了驚,必定躲在她覺得最安全的地方不敢出來,只要威脅還在的一天,她就不可能出現。」白子錦一語道出小竹目前可能有的情緒反應。「所以你必須讓她放下心防,讓她以為你已經放棄了,讓她相信她的日子又回到從前。」
「你這是要我放棄?」冷天寒就是因為不想放棄,才會找上白子錦這情聖,但他怎麼也沒想到子錦的建議居然會是「放棄」?
「不是放棄,是要將所有的情況還原到她尚未受驚前的狀態。」這種情形與計算機軟件出現問題後,利用zhost還原到還沒出問題前的狀態是一樣的。「簡單來說,就是要以時間換取她心情的平復。」
「要多久的時間?」
「不一定,每個人的情形不同。」白子錦也不曉得確切時間需要多久。「難不成你沒耐心?」
聽他這麼說,冷天寒難得的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耐心我從來不缺。」這簡直是他的長項了。
「是啊,難得你破天荒急躁一次,卻把個小女孩給嚇跑了。」白子錦開著玩笑,「我以前一直以為你是慢步走的烏龜,什麼事都要按部就班,一步一步來。現在看來,你其實是只蓄勢待發的豹子,相準獵物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撲了過去。」
冷天寒對於他的說法不予置評,他只是很實際的問:「等她再出現時,我該做些什麼麼?
「其實也不用做什麼,你只要讓她習慣你的存在就好。」
「習慣?」
「沒錯,習慣才是有力的式器。」白子錦以過來人的身份分析道,「一個女人如果習慣了你,就算她不愛你,也離不開你,懂嗎?」
「我不希望她只是因為習慣而離不開我。」
冷天寒發現,當他遇上讓他動心的女人後,欲求就像泡泡,一個接著一個從心底最深處不斷的湧現。
愛與被愛……這念頭不斷出現在他的腦海。
他愛小竹,他當然也希望被她所愛,如果這愛只是單方面的,雖然可以止饑,卻今人永遠無法滿足。
一直以來,他主觀的認為,浪漫這檔事只適合套用在女人身上;現在,他發現有諸多念頭的他其實也是個浪漫的男人——
一個為他所愛的女人而浪漫的男人。
這一天,小竹如同以往,在日出的那一刻張開了眼睛,習慣性的將家裡所有的門窗給打開,讓陽光散落家中每一塊擦得發亮的白色磁磚上。
然後邊伸懶腰邊走到工具間,從裡頭拿出竹掃把,慢慢的朝花園走去。
雖然這些動作就跟以往的每一天一樣,但她的心裡再也沒有迎接朝陽的雀躍,沒有即將與花草為伍的快樂。
以前她的心是單純的,為著溫暖的陽光而欣喜,為著有美麗花兒為伍而開心,可是現在……一切都變了。
即便陽光溫暖得猶如初夏來臨,即使花園中百花齊放,她的心仍感受不到一絲的喜悅與欣慰。
因為她的心早被一個男人的身影給填得滿滿的,再沒有其它空間想別的東西。
兩個星期前的那一天,冷天寒親口對她說,他喜歡她,想天天見到她,想明白為什麼他天天想的是她,而不是別人……
過了十來天,她總算能體會他的感受了……
這十幾天,雖然處處躲著他,不讓他見到自己,卻又不能自己的躲在角落,偷偷的看著他,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當她對他說,他們以後最好別再見面時,她的心猶如針刺般的疼痛,那痛不是短暫性的襲擊,是在每回她不經意想起他時、在她最不小心的時候,以尖銳的角度刺進她的骨肉裡,讓她痛得只能咬牙忍耐。
她真的真的好想再和他說說話,坐在他的面前看他笑、看他皺眉頭、看他若有似無的牽動嘴角……真的好想,想得眼眶都泛紅了……
但是她不能啊!她和他?怎麼可能呢?他是人類,她是花精啊……
才識相思,便害相思,就是她心情的最佳寫照了。
終於,所有的思緒在心中干回百轉之後,最終化成一聲長長的歎息。不論她怎麼想,它終究是個無解的難題啊!
「掃地吧!」她的生活終究要回歸正常的。
是啊,一切都是要正常的。
就在她對冷天寒說,他們以後最好不要再見面的那幾天,他天天都在大門外徘徊,她知道他在等她……他的舉動讓她好感動、好想哭、好想不顧一切的奔向他懷裡。但是她沒有……因為她知道所謂的感情,很多時候只是一時的衝動,時間一久,什麼感覺也沒有了。
幾天過去了,他那挺拔的身影終於不再出現在她家的大門外了,這情形看在她心裡,又是高興又是難過。
高興的是,冷天寒的放棄讓她不必再為相思所苦;難過的是,她的相思從此無寄處,只能永永遠遠放在心底了。
又過了幾天,她發現他的生活已經回到兩人未曾相識的從前。她知道,她也可以恢復從前的生活了。
拿起掃把,她低著頭,努力的將片片落葉自地上揚起,將它們全部集成一堆。
一下又一下,葉子揚起又落下,終於如她所願的成了個小堆,就在她要將它們拾起放到塑料袋裡時,一個熟悉的聲音讓她的手一顫,捧在手中的葉片又灑落了一地。
「小竹,」陽光在冷天寒身後形成一輪光圈,他的表情,她看得很不真切,但是他那炯炯有神的眼眸就算背著光,仍是那般燦亮。「早。」
「教授……」她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擠出這麼個稱謂,看見他臉上不同意的表情,又讓她硬生生的改了,「天寒……你也早。」
亂了,亂了,一切全都亂了。
她才告訴自己要回到從前,並且下定決心要當作自己不曾認識他,他卻又突然的出現在她面前!
「掃地嗎?」冷天寒知道自己的問題十分愚蠢,隨便一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手持掃把的小竹正在做日間清潔工作。
「呃……對啊!」不知該怎麼辦的小竹只能順著他的話回答,在這一刻,她的腦袋停擺了。
「你看到我,其實不必那麼緊張的。」
「我……沒有,我只是……只是有點訝異而已。」豈止訝異,她簡直被他給嚇壞了。
「是嗎?」他的嘴角輕輕揚起,牽動眼角的細紋,一抹淺淺的微笑形成。「或許是我太敏感了吧!」聳聳肩,他十分不經意的又說:「我以為你討厭我,所以我的出現讓你十分不愉快。」
「不,」小竹用力的搖頭,那柔軟的髮絲因這動作不住的上下飄動。「我不討厭你。」
他怎麼可以認為她討厭他呢?她……她是……是這麼的喜歡他啊!
「我以為上次的錯誤已經讓我們之間朋友都當不成了。」他的臉上現出一絲的落寞。「所以你這些日子都躲著我,讓我找不到你,沒法聯絡到你。」
「不是的,我是……」他說得沒錯,她是躲著他,不讓他找到她,可是那不是因為討厭,那是因為……因為……因為她沒用、她膽小,怕承受不起當他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時所可能產生的反應。「我只是……」
聲音漸歇,她只能垂首,無言以對。
「那天我嚇到你了,對不對?」小竹落寞的模樣讓冷天寒極度心疼,恨不得能用自己的雙臂緊緊環住她,替她擋掉一切憂愁。
他的小竹不適合皺眉、不適合落寞,合該天下所有負面的情緒都不該在她身上出現。如果可以,如果他有這個資格,他要為她擋掉一切不開心的事,讓她的生活只有歡笑不見陰霾。
小竹輕輕的點了頭。
「那麼,讓我們只是朋友,你願意嗎?」他試探性的問著。一顆心懸在半空中,他等待她的一句話。
「只是朋友?」她應該感到欣慰才是,可是為什麼她有種想哭的衝動?
冷天寒直視她的雙眼,十分篤定的說:「只是朋友。」
「好,是朋友。」小竹深吸了口氣,同意了他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