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點小傷,你不必大驚小怪。」
比起另一道觸目的傷痕,這當然算是小傷。是誰讓她想要結東自己的生命?蘇嘉哲一想到就心痛,黑瞳裡兩簇火苗隱隱燃燒。
他看著眾人說:「我幫亞緹敷藥,你們先不要過來。依婷,你也在這裡等著。」
看他的樣子,當然沒有人有膽敢說一聲不行。
蘇嘉哲抱著亞緹走到前面,將她放進椅子裡。
「你太大驚小怪了。」葉亞緹管他是誰,生氣地站起來。
蘇嘉哲雙手壓下她的肩膀,讓她坐回椅子上,一張峻酷激動的臉湊到她的面前,清楚告訴她:
「我要追求你,這樣的行為當然不算大驚小怪。」
什麼!葉亞緹突然忘了呼吸。
蘇嘉哲利用亞緹嚇呆的時候,把藥箱拿來放在她的旁邊,拉起她的手開始消毒傷口。
葉亞緹逐漸恢復呼吸,看蘇嘉哲很小心抓著她的手,她突然發現,他竟然是唯一抱她,而不會讓她產生恐懼的男人。她蹙眉凝望咫尺之近,讓她心口悸動的專注臉龐,悠歎一聲。
蘇嘉哲聽到那聲發自心底的歎息,心情竟不自覺陪著她變得悒鬱。他抬起臉,灼灼的黑眸直視亞緹雙眼。
「歎什麼氣呢?」
葉亞緹黛眉深鎖。「你何苦呢?」
「你像謎一樣,我卻偏偏對你動心,連我自己都覺得意外。」蘇嘉哲口氣平常,拿了沾滿碘酒的棉花在亞緹眼前晃了一下。「這很痛,忍耐一下。」
碘酒塗上傷口時葉亞緹咬牙吸氣,痛得說不出話。蘇嘉哲低頭替她吹一吹,然後覆上紗布,再纏上繃帶。完成後,他力道適中地握住想要逃開的手,抬起闇黑的雙眼看著亞緹。
「亞緹,我是個很有決心也很有力量的男人,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所愛的人。」蘇嘉哲說著,手指輕輕劃過她一直遮掩的傷痕。
葉亞緹張大晶瑩的黑眸,但黑眸裡已經看不到她的忿怒,蘇嘉哲滿意地朝她一笑。
「傷口很深,等下去醫院縫幾針才會好得快,也不會留下明顯的疤痕。」
「不要。」葉亞緹咬著唇,淚水在眼裡滾動。
她哭是因為噩運一定會再度找上她的,屆時,她擔心今日說要追求她的男人無法承受,她不想讓她的痛苦將來變成他的痛苦和恥辱。
不要什麼?不要他的感情,還是不要去醫院?蘇嘉哲動了情,英俊的面龐帶著孩子氣地固執,這兩件事,他都不許亞緹說不要。
「亞緹,看著我的眼睛,說要。」
很有決心的蘇嘉哲輕哄,終於看到亞緹螓首往下一點。
遠遠觀望的鮑玉芳是聽不到蘇嘉哲和葉亞緹的對話,但他們二人間幾個親匿細微的動作卻逃不過她的注意,她真是羨煞葉亞緹的福氣,早知道會有這種下場,她就不會假裝暈船,而是會狠狠去撞個烏青瘀血,然後抓著表哥的手,叫著哎喲哎喲……撒嬌給他聽。
鮑玉芳慫恿表哥最疼的依婷:「依婷,我們過去看亞緹的傷要不要緊。」
陳依婷也急啊!鮑玉芳話還沒說完,她已跑到亞緹面前,正好看到她眼淚滾落頰上。
「亞緹,很痛嗎?」陳依婷皺著眉,摸著亞緹的手臂。
葉亞緹趕快拭乾眼淚,跟依婷說:「嗯,擦碘酒的時候好痛。」
蘇嘉哲收好急救箱,此時船長過來說:
「蘇董,只找到照相機,望遠鏡大概掉到海裡了。」
「找到相機就好。」今天就是為了依婷的功課才出來的。
鮑玉芳突然踩到葉亞緹的眼鏡,她撿起已經摔壞的眼鏡,看了看,壞壞地問說:「亞緹,你平常都戴著沒有度數的眼鏡嗎?」
葉亞緹看著懷有敵意的鮑玉芳,不慍不火地回答:「南部風砂大,戴著眼鏡可以擋風砂。」
這時,接駁的船隻到了,船長幫著蘇嘉哲扶著女生們走到另一艘船上。蘇嘉哲離開時,對狼狽的阿海搖頭,吩咐留在船上的船長不要為難他。
一趟賞鳥和美食之旅因為葉亞緹的小傷而取消,鮑玉芳回到房裡,憋了一早上的悶氣,轉對方文娜發洩。
「文娜,你媽媽不是說你表哥事業忙碌又眼高於頂,現在沒有女朋友嗎?騙人,我看他很喜歡那個葉亞緹嘛!」
「表哥沒有女朋友這句話是我表姨親口說的,我媽沒有騙你。」方文娜替她媽媽作保,當然也想保住她的紅利和一克拉鑽戒。
「文娜,我們母女為了這次投資將近百萬,不能這麼撲通一聲,就玩完了。」鮑玉芳雙臂在胸前交叉,裝成不在乎的樣子睨著方文娜笑了:「你也知道我媽媽的脾氣,這件事是舅媽沒弄清楚,所以我們回家之後,我媽一定會要舅媽分攤她的損失。」
「東西都是你們買、你們用的,要怎麼分攤?」方文娜問。
「所以,為了公平,你最好先看看衣櫥裡,把喜歡的衣服挑出來,我才不會穿到。還有那隻大的LV皮箱,也分給你。」
「你開什麼玩笑,這些高檔名牌正品貨我可消費不起。」想起她節儉加嘮叨的媽媽不會讓她白穿白用,一定會要她拿錢出來幫忙擺平,方文娜忙雙手連搖。「玉芳,你稍安勿躁,看他們彼此客客氣氣的樣子,可能才開始發展而已,我們有表姨當後盾,加把勁,機會不是沒有的。」
鮑玉芳歎了口氣。「唉!沒有單獨相處的機會,什麼都別談。」
「別氣餒,我們還有十二天的時間,每天都有機會,我會替你想辦法的。」方文娜說。她這麼幫忙,到時不能再叫她出錢分攤了吧?
鮑玉芳瞇細了眼,一臉憤恨:「真可恨,好好的事,半路殺出葉亞緹這個程咬金!」
方文娜坐下來,雙手托著下巴說:「說到葉亞緹,我小學隔壁班也有個同學叫葉亞緹,她不戴眼鏡的樣子很像我小學隔壁班的同學。」
「小學,還隔壁班的!」鮑玉芳看著文娜搖頭嗤笑。「你恐怕連同班同學長什麼樣都忘了,還會記得隔壁班的。」
「真的。」方文娜這回露出一副打死也不會錯的表情。「玉芳,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對『那個葉亞緹』特別記得嗎?」
鮑玉芳雙眼翻看天花板。「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
「我上小學時家裡生意做得還不錯,我媽媽就讓我去念雙語小學,你知道念那種學校的人家裡大部份都有點錢,但是葉亞緹她家是更更更有錢。」方文娜連用三個「更」,強調葉亞緹家錢多到不得了。「她人又長得可愛,每天有司機、傭人接送,尊貴得像個公主一樣,連學校老師都羨慕她的好命,男生更是都嘛暗戀她。我暗戀的男生就立志長大要娶她,接管她家的財產。」
印象這麼深刻,文娜卻這時候才想起來,鮑玉芳不得不佩服文娜的「記憶功力」。
鮑玉芳評論:「你暗戀的男生真沒出息。」
方文娜很想說人各有志,這其實和女生幻想長大要嫁給王子是一樣的意思,為什麼男生想娶公主就叫沒出息?不過想想還是算了,因為這不是重點,現在的重點是如果這個葉亞緹和她的同學是同一人,那公主怎麼會跑到南部來?
她記得聽過最愛探聽八卦、談論社會事以預防老人癡呆的媽媽說過,她同學葉亞緹家的財富,她們家三十輩子都花不完。
「文娜,話說一半,你怎麼停頓下來?把你的重點抓出來給我參考,行嗎?」鮑玉芳搖了搖方文娜。
「喔。」方文娜從記憶中回神了。「我是在想如果她們真是同一個人,那葉亞緹為什麼會躲到屏東來,還一副怕人家認得的樣子。」
「沒錯,這事很值得深入瞭解。」鮑玉芳眼神、表情全都變了。「文娜,有沒有辦法找人調查?」
「你忘了我媽媽打聽這種消息最有一套?找她出馬就行了。」
「就這麼辦。文娜,去打電話,記得叫舅媽順便找出你小學的同學錄,如果有葉亞緹的相片,馬上傳真到表姨家來。」
她一定要揪出葉亞緹的真面目!
鋒面到達,天氣忽然變得又濕又寒,打破葉亞緹懷疑屏東沒有冬天的感覺。她縮蜷身子,躲在溫暖的住所裡聽音樂,並且不時摸著在醫院重新敷藥包紮過的繃帶,想到當時,蘇嘉哲緊盯著醫生替她醫治,把醫生弄得和他一樣緊張兮兮,她臉上就忍不住浮上幸福的笑意。
叮噹──
有人按門鈴,她站起來,拉平衣服,走到門邊扶著門把問:「是誰?」
「亞緹,是我。」蘇嘉哲站在門外大聲說。
葉亞緹打開門,看著他問:「你不是送依婷她們回去,怎麼又來了?」
「不放心你,替你送晚餐過來。」蘇嘉哲舉起手上的袋子給她看。
葉亞緹笑了一聲,側身讓他進來。「我一個人過了這麼多年,你要是太過照顧我,我怕我會不習慣。」
蘇嘉哲低下頭,用那對溫柔黝黑的雙眼專摯地看著她,說:「亞緹,不許你一直拒絕人家照顧。」
「你怎麼可以這麼霸道。」葉亞緹嘴上抗議,心裡卻忍不住想放聲笑。
「你不戴眼鏡比較好看。」他突然拿下她新買的眼鏡。
「以前戴習慣了,覺得戴著比較不會有麻煩。」
「你是怕長得太漂亮的麻煩?」蘇嘉哲笑道。
「謝謝喔。」葉亞緹含笑瞟蘇嘉哲一眼。「沒想到你也會說好聽話。」
蘇嘉哲看著她的笑臉,心裡一陣喜悅,衝動地掬住她線條優美的下巴,輕輕吻上她的香唇。
葉亞緹瞬覺全身如觸電一樣一顫,但這份震驚有別於過去可怕的感受,她覺得甜蜜,覺得溫暖自她心中擴散到全身。
「亞緹,對不起。」情不自禁的蘇嘉哲趕快後退,並且向雙頰泛著紅暈的亞緹道歉。
葉亞緹低下臉搖搖頭。「沒事。」她勇敢地抬起臉看著蘇嘉哲,羞赧地說道:「我想我的毛病被你治好了。」
蘇嘉哲含笑睇凝亞緹羞艷的素臉,心臟怦怦急跳,手指從她烏黑柔亮的秀髮,珍愛地滑下她熱燙粉嫩的雙頰。葉亞緹心跳同樣急促,為了避開嘉哲迫人的凝視,她垂下眼瞼去看他的手捧觸的臉頰。
「太好了!」蘇嘉哲笑著將纖瘦的亞緹擁進他的懷裡。
葉亞緹眼裡含著溫熱的淚珠,默默依偎在他安全強壯的肩膀上,聆聽和她一樣急促的心跳。
蘇嘉哲用力吸吮一下她的芳香,說:「在安排你換一個新的工作之前,我們先來吃飯,邊吃邊討論你喜歡什麼樣的工作。」
「我想維持目前的工作。」葉亞緹不動。
「為什麼?」蘇嘉哲忽然想到,對喔,他都沒有考慮到亞緹的學歷問題。
亞緹可能只有高中或五專畢業,他將亞緹調到哪一部門比較適當,人事還是總務?
葉亞緹似乎看透他的思想,她恬淡一笑。「不是學歷的問題,包裝部是個很有人情味的部門,我已經習慣那裡。」
他是不想干涉亞緹的生活,但是──蘇嘉哲微蹙著劍眉沒有說話。
葉亞緹似乎又洞悉他的想法,笑著說:「和董事長談情說愛可不同一般的辦公室戀情,我的耳朵不想聽到類似『麻雀變鳳凰』的閒言閒語,所以,萬一在公司遇見,你和我要當作互相不認識。」
一向自矜自傲的蘇嘉哲放鬆亞緹,看著她露出苦笑。「亞緹,我只要再多來這裡幾次,保證蘇嘉哲追求葉亞緹的故事就會傳遍南台灣了。」
「噢,那──」
「不可以叫我不能來你這裡。」葉亞緹才說兩個字,他就先微瞇著闇黑的眼,低聲警告。
她正好就是想講這句。葉亞緹把話吞回去,輕輕推開嘉哲。「先吃飯吧,不然要涼掉了。」
「我吃不下去了。」蘇嘉哲生氣了。
葉亞緹抱著他的手臂。「嘉哲,我有苦衷。」
蘇嘉哲瞥了亞緹一眼,賭氣地坐下。「我真氣我自己,為什麼每次你用這個表情說這句話,我就對你沒轍。」
葉亞緹嬌柔一笑,靠著嘉哲坐下。「你善良心細。」
蘇嘉哲側過臉,凝視她清麗的臉龐。「亞緹,你愛我嗎?」
葉亞緹黑眸閃亮,看著他說:「我這顆心,有一半放著你。」
「另一半藏著你的秘密。」蘇嘉哲重重歎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有一種恐懼,我怕有這麼一天,你帶著心中的秘密和我的心突然消失不見。」
她就是怕發生這種事,之前才排拒任何感情的呀!她曾經拒絕過很多人,唯獨嘉哲她拒絕不了。葉亞緹眼睛蒙上一層水霧,也歎了一口氣。
「嘉哲,多給我一些時間,等我匯聚更多的勇氣,我會向你攤開我的秘密。」
那時,才能知道他們是否真有緣份。
透過朦朧的視線,葉亞緹看到嘉哲性感的嘴角往後拉,抬起手,用溫暖的手指托高她的下巴,凝視她的黑眸溫柔得教她再度窒息。
蘇嘉哲蹙眉低喃:
「為什麼一見到你美麗的眼眸充滿悲、充滿苦,我就滿心心疼?如果不是愉快的事,那不告訴我也罷,我不想再喚起你心中的痛苦。」
「嘉哲。」他的話讓葉亞緹眼裡的愁化為心口的悸動,她不再矜持,抬起氤氳的瞳眸望著溫柔摟抱著她,懂得愛她的男子。
蘇嘉哲喉嚨一緊,低下頭,雙唇貼近亞緹的紅唇,兩人近得呼吸著彼此的氣息,葉亞緹閉上眼睛,蘇嘉哲扶住她的頸項,當雙唇碰觸到時,葉亞緹卻突然一顫,想往後退。蘇嘉哲睜開闇黑而溫柔的眼睛,深情款款凝視著退縮的亞緹。
「亞緹。」他聲音低啞輕柔,像在催眠。
熱風拂過葉亞緹的臉上,她感到一陣酥麻,而且很快遍及全身,她鼓起勇氣,重新閉上眼睛,獻上她的初吻。
吻罷,雙頰滾燙的葉亞緹羞得不肯將臉抬起,蘇嘉哲臉上帶著愉快的笑意,雙手圈住她的腰,讓剛才的激情慢慢降溫。
棉花無聊地提起爪子抓過頭上的癢處之後,用力拍拍趨膀,提著破鳥嗓吵:「亞緹肚子餓,亞緹肚子餓。」
相擁的二人自胸中發出悶笑聲,葉亞緹推開嘉哲,紅著臉拿了嘉哲帶來的食物,站起來說:
「我拿進去熱一熱。」
「我來,你喂棉花。」蘇嘉哲自亞緹手上搶過袋子,走進亞緹的小廚房。
葉亞緹臉上綻放的燦爛笑容,是五年多來第一次出現的,她伸出指頭數一、二、三,果然,嘉哲尷尬地從廚房探頭出來。
「亞緹,瓦斯爐怎麼開?」
葉亞緹大笑,她就知道,嘉哲這輩子一定沒進過廚房。
范萱萱不時瞟著葉亞緹看,葉亞緹被她打量了一個早上,休息時間到時,忍不住問了:
「萱萱,你今天是怎麼了,一直看著我?」
范萱萱一臉狐疑地笑:「你怪怪的,但絕對不是沒戴眼鏡的關係。組長也怪怪的,叫你今天只負責核對電腦送貨單就好。」
「是你多心,組長是同情我的手受傷了。」葉亞緹白了范萱萱一眼。
「是嗎?女生突然變漂亮,臉上笑容變多時,據我的經驗,通常是遇上喜歡的對象了。」
葉亞緹沉著地笑了笑,轉移話題:「有人過完年就準備要結婚,那個人才應該是臉上笑容特別多的人。」
想到男友的計劃,范萱萱臉上漾出大大的笑容。「亞緹,先跟你預約,我結婚的時候你要當我陪嫁。」
「陪嫁是什麼意思?」葉亞緹睜大眼問。
范萱萱笑著吐葉亞緹的槽:「真俗,你是外國人嗎?竟然連陪嫁都不懂。陪嫁就是當我的伴娘。」
原來陪嫁就是伴娘的意思。葉亞緹承諾:「萱萱,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可以,我一定當你的陪嫁。走了,上班時間到了。」
葉亞緹才站起來,一位和她不熟的同事在休憩室門口喊道:「葉亞緹,秘書處的張秘書找你。」
「秘書找你做什麼?」范萱萱看著門外,忘了她剛才正要追問亞緹,她說「如果可以」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葉亞緹搖了搖頭,避開一些人好奇的眼神,很快走出休憩室的門口,一眼就看到張玉芬。
「鬧恕我冒昧,我查過你的人事資料。」奉田壽明之命來求證事情的張玉芬拉住葉亞緹的手,一邊說著,一邊拉著葉亞緹走向最近的桌子坐下。
葉亞緹聽到張玉芬此話,細眉一擰,隨後很快放鬆。
張玉芬認真看著葉亞緹:「我不懂,你怎會甘心屈就於包裝部門?」
葉亞緹抬起杏眸,凝視張玉芬的眼睛問道:「有人叫你來問我這些?」
「我只是想不透,有這麼好的學歷──」張玉芬就被葉亞緹打斷:
「多謝你的關心,能否拜託你一件事情?」葉亞緹禮貌地維持笑臉。
張玉芬問道:「是請調嗎?你認識董事長,怎不直接跟他說?」
「正好相反,我也希望你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認識董事長。」
看張玉芬一臉不解,葉亞緹只好隨口胡謅:
「其實我做這份工作是準備以後寫碩士論文用的,這份工作我並不會再做很久。張小姐如果沒有其它事情,那我回去工作了。」
「對不起,打擾你了。」張玉芬站起來,和葉亞緹分道而行。
張玉芬直奔田壽明的辦公室,敲門進去後,只有田壽明一人在裡面,她興奮地指著他桌上的人事資料:
「壽明,葉亞緹聽到我查她的人事資料,當下很不高興,還說這份工作她不會做很久。」
田壽明黑眸中的精光一閃,皺著眉站起來說:「這件事一定要報告給董事長知道,公司有新產品即將問世,我們要提防無孔不入的商業間諜。」
趁董事長今天不開會、不出差,忠心加小心的田壽明面色凝重,帶著葉亞緹的人事資料走到隔壁的董事長辦公室。
蘇嘉哲看了壽明一眼,繼續低頭看著手上的公文,他邊工作邊問站在桌前等的人:「壽明,有事?」
田壽明恭而不卑,把手上的公文夾遞給蘇嘉哲。「董事長,這兒有一份資料,想請您先過目。」
蘇嘉哲看他一眼,接過來,打開卷宗來看,之後,他瞇起闇黑的眼問田壽明:「為什麼調查她?」
「事情是這樣的──」
田壽明先自首,把那天那份文件失而復得的經過簡訴一遍,然後玉芬又在董事長家指證待在依婷旁邊的人就是葉亞緹,他心裡奇怪,才跟人事室調葉亞緹的人事資料看,他看了,也是嚇了一大跳。
他們公司的小小員工竟然是留學生,還是念學費昂貴的慶應大學!
慶應大學,是日本最有名的私立大學,是貴族名門、政商子弟就讀的學校。
「董事長,你不覺得奇怪嗎?明明是富家女、大學生,葉亞緹怎麼甘心做類似女工的工作,而且一做就是半年?我懷疑她是有目的的,或者……這張學歷是假造的。」
蘇嘉哲的驚訝並不亞於田壽明,但他還是脫口替亞緹說話:「壽明,她不至於為了來應徵我們公司包裝處的員工,特地去弄一張慶應的畢業證書吧?」
「就是這樣才可怕,若她的證書是真的,那她不惜矮化自己,潛身藏在我們公司裡的動機不就很明顯了嗎?而且玉芬今天跟她談過,葉亞緹親口跟玉芬說她這個工作不會再做很久。」
「你是說──」
「我懷疑她是商業間諜,想要的資料到手,當然馬上走人。」
田壽明的判斷讓蘇嘉哲心裡略為不高興,但田壽明沒察覺,他只是忠心地問道:
「要不要我派人跟蹤調查她的一切?」
蘇嘉哲不語,站起來走到窗口,雙手插在口袋裡看著一樓右側佔地千坪的造景庭園。翠綠的樹木草坪,平常是員工休憩散步的地方,也是他讓眼睛休息的地方,不過通常他眼睛看著那片綠色的地方時,腦子通常都在想事情,就像現在一樣。
亞緹接近祥叔、依婷,吸引他的注意,這些都是她事先計劃好的嗎?不會再敞很久是什麼意思?難道真像壽明所說,拿到資料就走人?
他們公司研發部門利用最新的奈米技術開發的新產品,已經引起歐、美、日各大品牌注目,各方都願意付出極高額的權利金來分享他們研發的成果,這件事正由公司的法務部和財務部負責研究,簽約後馬上可為公司賺進一筆可觀的財富;同樣地,如果這項技術在簽約前被盜取出去,那將造成公司極為龐大的損失。
各行各業都有商業間諜,他心裡雖喜歡亞緹,但也不瞭解亞緹,她是一團吸引人的粉紅迷霧,會讓他不由自主地陷進她的迷霧裡。
但如果是壽明多慮,那他豈不誤會亞緹?
蘇嘉哲氣惱自己為了感情而猶豫不決的態度。他倏地轉身,聞黑嚴峻的黑眸看著靜立等待的田壽明。
「壽明,命安全部門把保全措施升至紅色一級。」
公司的保全升至紅色一級警戒是很嚴重緊急的狀況,田壽明很嚴肅地想到引起他們緊張的主角。
「那葉亞緹?」
蘇嘉哲咬牙,下了一個足以讓他痛恨自己的決定:「先根據她的基本資料,暗中調查她的真正身份,等我看過了再作決定。」
「是。董事長,我馬上去辦。」田壽明停下來再看蘇嘉哲一眼。「還有其它的事嗎?」
「沒有,你去忙吧。」
蘇嘉哲意興闌珊,皺緊的兩道眉,一直到田壽明離去之後,久久才見鬆開。
不過,他的眉頭鬆開沒多久,家中二老就來了電話,只說有重要的事,要他今天早點回家。
蘇嘉哲歎了口氣,提著公事包走出辦公室,跟秘書交代說有事打行動電話找他。
「聽說你和葉亞緹兩人昨天當著許多人的面卿卿我我?」白麗妃不悅地問著兒產 。
「一通電話把我叫回來就為了這件事?」蘇嘉哲濃眉打結,身體攤進沙發裡,看著他的天才媽媽。
白麗妃不覺有錯:「我覺得這件事很重要,嘉哲,我聽說她在我們公司當女工。」
「她在包裝配送部工作。」在亞緹敵我身份尚未確認前,蘇嘉哲挺身替她辯護。
「都一樣。兒子,想想你的身份、地位和財富,媽提醒你,你可千萬不要喜歡上太過平凡的女孩,一定要仕女名媛才不會失了你的面子。我說這麼多,你有沒有聽進去?」
蘇嘉哲搖頭苦笑。「媽,您想太多了,我的身份不過就是一家公司的負責人,台灣像我這樣的人數都數不完,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好自豪炫耀的。」
「媽不像你爸爸,對你的婚事漠不關心。」白麗妃生氣地把一旁不說話的蘇東吉拖下水。
蘇東吉重新戴上眼鏡,笑著說:「我年輕的時候,我爸爸跟我說過一句話,兒孫自有兒孫福。」
蘇嘉哲覺得爸爸這句話很中聽,兩人很有默契地互視而笑。
「笑!」白麗妃生氣地瞪著她的丈夫和兒子。「每次我和嘉哲說正經話,你就在一旁扯我後腿,你別忘了,嘉哲的妻子將來是你我的兒媳婦,不慎重行嗎?嘉哲,玉芳算是我們的親戚,身家人口我們一清一楚,家裡也不寒酸,這幾天你都看到了,人家打扮時髦,穿著講究又得體,我特地叫她南下當客人,你卻疏忽人家,你讓媽的面子要放在哪裡?」
「好,我安排幾天時間,帶她們去玩。」
蘇嘉哲這樣一說,白麗妃臉上才有了笑容。
蘇嘉哲看看他手上名貴的潛水表,站起來說:「不早了,我還有很多事要辦。爸,您有沒有其它事要交代我的?」
蘇東吉不給兒子製造麻煩,揮揮手:「我沒事。」
「媽?」蘇嘉哲一個個問清楚,別他出去了,想到什麼又要招他回來。
「看哪天要帶玉芳她們去玩,早點安排,早點告訴我。好了,你去忙吧,記得外套要穿上。」白麗妃總算下了赦令。
蘇嘉哲穿上外套,提起公事包說:「我晚上不回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