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奕農一到維也納,循著記憶很快就找到他。索瑣的父親安置在公園環城大道上的往所。
得到的是令他失望而更加憂心如焚的消息。
「小瑣並沒有回來這裡,」索父拄著枴杖,看來精神不錯。
「你們吵架啦?』照顧索父的惠瑟問。
「L點小誤會,她不聽我的解釋就不告而別了,」樊奕農怕橫生枝節,只得作如是回答。
「這個小瑣,結了婚還像小孩子般任性!你要不要在這裡住幾天等等看,她到別處散散心,一定會回家看我這個老爸的。」
就這樣住了下來的樊奕農,開始漫長的等待,不知道何時是等待的盡頭,成日在維也納市區和周邊尋覓。他有一種預感,他的小瑣一定是躲在維也納的某個小角落裡,懲罰他這個不懂風情的莽夫。
某日,他來到「維也納森林」,這個地方雖被稱作森林,卻和一般所謂的森林不太一樣,這裡是理想的休閒聖地,林木蒼翠馥郁深幽,美顧的小河貫穿林間及行人健行步道,還有不知名的野鳥唱和著。
樊奕農徘徊在林間幽徑上,四周全是他所熟悉的葡萄園。這個魅力的古都,如果能與心愛的人同游,徜徉在音樂。美食、建築、文化的視野裡,「優閒」二字才有其意義。
「奕農!」
在此處竟能他鄉遇故知?
他回首,是岱南,「好巧!」他開始客套起來。
「是啊!差不多有半年沒見面了。」
「你來度假的嗎?」
方岱南搖搖頭。「我在這裡開一間小酒館,生意不惡。」
「很適合你。」
「會嗎?我倒覺得我比較適合嫁人。」她笑笑,看不出真正的情緒。
「這麼說來,你要結婚了?」他處之泰然。
「嗯!酒館的大股東。你呢?為什麼會在這裡?」她以為他來補度蜜月,卻不見新娘子。
「來看看這裡的葡萄酒園。」他不喜歡解釋,於是掰了個無害的理由,既不傷神,也不用傷腦筋。
「要不要到我店裡小酌兩杯?」方岱南提出邀請。
兩個曾有過親密關係的男女,穿上衣月陡後竟也能談天氣。談食物,也談生意經。
「你為什麼告訴別人我每個月給你一萬元美金作生活費?」女人真奇怪。
方岱南大方地笑笑,聳聳肩,「虛榮心作祟,總希望別人以為這個男人除了不能娶你之外,在你身上也砸下不少錢,不小心還會被錢給砸死。何況,你對我本來就不小氣,我只不過稍稍膨脹一點你的仁慈。」
他訕訕一笑,在愈熱鬧的地方,他的心愈寂寞,好像排山倒海的海嘯朝他襲來。
小瑣,你到底在哪裡?
「你在發呆?樊奕農居然也會發呆?」
樊奕農疲累地抹抹臉。「我是不是很難相處?」
方岱南傾身,輕碰他的手。「別往後看,往前看。如果你一定要我回答,我會希望你溫柔些。」方岱南很慶幸自己從德國到維也納來,否則也不會有機會認識她的未來夫婿,也不可能將她與奕農之間的恩怨化於戈為玉帛。
誰的心是鐵石作的?
誰的愛是過眼雲煙?
來到這個理想國,雲雀哈唱。
不要忘了帶上你的棉花心。
幾許惆悵全被仰慕網住。
索瑣平躺在木板釘成的床上,很累,卻睡不著。
她的心緒還沒有準備好,所以雖然離家近在咫尺,卻像在天涯。
奕農看信後的反應,她幻想了許多種可能性,每—…種可能都是驚心動魄的,因為像他這樣精采的男人,創造出的故事全部那麼令人措手不及。
他生氣了吧?一定很生氣。大發雷霆嗎?還是悶頭生氣?
他會來找她嗎?如果他來了,瑜喬怎麼辦?也許最生氣的人是瑜喬。瑜喬一定恨死她了,一個不守信用的女人,有了名分還想奢望奕農全部的愛。
所以她退出,不是逃避,是成人之美、是偉大情操。
她要自力更生,不做冤絲花。
她開始有些孕味了,腰圍變寬、腹部隆起,孕吐的情況改善很多,不過食量方面仍然有待加強。
在奧地利,德語是官方語言,索瑣的德語不賴,所以她能在雷爾市場附近的溫馨咖啡屋找到一份咖啡吧的工作,時間固定,還供吃供住。
一直以來,她少有閒情好好瞭解奧地利,總是忙著掙錢和照顧病榻上的父親。現在則不同,咖啡屋的老闆娘允許她每過放假一天。
今天是她來奧地利後第一個無事可做的假期,她站在廣場中央的婚札噴泉大理石紀念柱前,等著每天中午十二點響起的安可鐘,裡面十二位知名的歷史人物玩偶會伴隨著音樂走出來。
然後她參觀了莫札特紀念館、聖彼得教堂,尤其對聖彼得教堂裡的藝術品印象深刻,都是巴洛克時朗巨匠們慧眼獨具的精心傑作。
在聖彼得教堂參觀時,她認識一位來自台灣的朋友,那人很主動。很熱情,就像她的話不多,他也能滔滔不絕。自顧自的說下去。
「你一個人來自助旅行啊?」他問。
索瑣搖搖頭。
「我叫羅籐,洋文名字叫吉特,記住了嗎?」
索瑣點點頭。
「你說不是來自助旅行的,那是來唸書的羅?」
「不是,我在這裡工作,」她輕聲回答。
「可以做個朋友嗎?」羅籐問。
「我們不已經是朋友了嗎?同游聖彼得教堂的朋友。」
「你丈夫是奧地利人?」他看向她微隆的肚皮。
「不是。」她不想交淺言深。
「這是我的地址和電話,你的呢?」他遞給她一張紙條。
索瑣給了他咖啡屋的地址。「我沒有電活。」
羅籐看了看地址,笑了起來。「這樣就可以了,我會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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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翌日,咖啡屋門才一開,羅籐已經來報到了。
「給我一杯藍山咖啡。」他說。
老闆娘走過來。「你打哪裡來?」
羅籐指了指索瑣。「和這位小姐來自同一個地方。」
很喜歡交朋友的老闆娘說;「我以為你是日本人。」
羅籐笑了笑,「可能因為我的這雙眼睛吧。」
「你和小瑣是朋友嗎?」老闆娘對店裡此刻唯一的客人十分慇勤。
羅籐點點頭。「我們是昨天才認識的朋友。」
「漂亮的女孩不愁沒有朋友,自從小瑣來這裡上班後,我們店裡生意好很多。」
「那是老闆娘會用人啊!」羅籐拍著馬屁。
老闆娘小聲說:「可借小瑣不會留在這裡太久。」
「怎麼說?」
「她的丈夫很快就會來接她回家,有哪個男人會把這麼如花似玉的妻子丟在外頭太久?」
這時外頭正巧有個魚販叫喚老闆娘,她只好向羅籐說;「你慢慢坐,喝完還可以續杯。」
羅籐端起咖啡走向吧檯坐上高腳椅,「和老公吵架了啊?」
索瑣沉默不語。
「嘔氣?」
「你是偵探嗎?」她不想說。
「NO!我是你們所謂小報紙的記者。」
「我沒有新聞價值。」索瑣淡淡他說。
「我們是朋友,朋友婚姻的八卦內幕我不會寫也不會告訴別人,我沒有那麼惡質。而且,我也想轉業了。」他沮喪的說,口氣有點悶悶的。
「轉業?記者是無冕王,人人稱羨。」
羅籐聳聳肩笑了。「狗屎!我是最窩囊的那一個。」他詛咒完後笑得更大聲。「我不該在淑女面前罵髒話。」
「為什麼說自己窩囊?」
「跑頭條。獨家永遠跑不贏別人,還不窩囊啊!」
「你不習慣那種競爭的方式?」她猜。
「賓果!你的眼睛是不是有調光?可以看穿我?」他調笑。
「沒這麼誇張。」
羅籐收拾起笑容正色地道:「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想和你做朋友嗎?因為我很想請你做我的模特兒。」
索瑣愣了一下。「世界上美女多的是,我這個大肚婆已經沒什麼吸引力了。」
「世界上美女是很多,但是美麗的孕婦卻不多,我想拍你,作成一系列的專輯寫真。」
「寫真?」
「放心,很唯美,不色情,保證給你水恆的紀念。」
「我不能……」她不屬於拋頭露面的族群。
「你可以考慮,奧地利是最佳的取景處,這裡處處都是藝術和歷史,每一張照片都可以和這裡的風土人情相結合,是純粹的藝術,不猥褻。而且你現在是懷孕時期,我可以捕捉你的體型美直到生產為止,那將會是一本十分完整的藝術專輯,如何?」
「我不能答應你。」裸露自己的身體站在陌生人面前供其拍照,這是她所無法接受的。
此時,店門的風鈴聲適時的響起。
進來的人令人很意外,居然是根本不可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維也納的樊奕晴和盂琴心。
「小瑣嫂嫂?」樊奕晴大叫,立刻衝上前去。「你是哪來的登徒子?」她馬上推了羅籐一把。
「你們是誰?」羅籐踉蹌一下。
「她是我小瑣嫂嫂,你又是誰?」
「我叫羅籐,想情商索小姐拍藝術照。」
「拍藝術照?好耶,我就是最佳模特兒,我的價錢很公道,你可以找我的經紀人魯斯先生接洽,」
羅籐上下打量她。「你沒有懷孕,我目前只想拍孕婦,你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
「你變態啊?只拍孕婦,裸體照嗎?」樊奕晴大驚小怪的驚問。什麼怪胎攝影師!
羅籐點點頭。「是藝術,不是色情。」
樊奕晴翻翻白眼,摘下太陽眼鏡。「 老兄,你這套是老套羅,想泡女朋友不能老用這種爛招術。」
「你誤會了,我不是想交女朋友,我是為了人體夫學奮鬥,很多人不瞭解……」
「停!等你老婆懷孕了再請她兔費讓你拍吧!我嫂子家教森嚴,連對陌生男子微笑都不行,像你這樣死纏爛打的方式,一走出門就會被人砍斷手腳,」樊奕晴誇張至極的恫嚇羅籐。
「你哥哥是混黑社會的嗎?」
「不只我大哥,我們家是黑社會世家,」樊奕晴欲罷不能他說。
「奕晴,別胡來。」孟琴心忍不住出聲斥責道。「羅先生,不好意思,我們有點事借想和這位小姐聊聊,你能不能到別桌坐?」
羅籐撇了撇嘴。「你有禮貌多了。」說完,他移步走向店們邊的位子上坐下,並高姿態地朝樊奕晴扮了個鬼臉。
「哪裡冒出來的痞子,滿腦子色情思想。」 樊奕晴批評道。
「他應該沒有惡意,只是想找拍照題材罷了,我已經拒絕他了。」索瑣說。
她根本是心不在焉的聽著他們一來一往的對話,此刻的她一個心全殷念在奕農身上,奕站和琴心來了,是不是代表奕農也夾了。
「奕農哥為了找你找遍整個奧地利,你好殘忍,連家也沒回去,」孟琴心愉悅地輕聲抱怨。
「是啊!大哥快急瘋了,我們見他來這裡一個多禮拜,還是沒有你的消息,一群人全來奧地利,為的就是要幫忙找你。大哥已經報答,要是我們今天沒在這裡遇到你,奧地利警方也會在這裡找到你。」
「奕農……」索瑣問不出口。
「他就住在你家,每天像遊魂似的到處找你。」孟琴心心疼他說。
「是啊!茶不思、飯不想,一點也不誇張。」樊奕晴咯咯理笑。「現在可好了,終於立下一樁功勞,不然老被大哥說我成事不足。敗事有人個利益,」
「你跟我們回你父親家?或者我叫奕農哥來接你?」孟琴心貼心地詢問,她不確定索瑣想要怎麼做。
「瑜喬……」她真正介意的是瑜喬。
「那全是一齣戲,回頭我們再慢慢告訴你。」樊奕晴說。
「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奕農哥早點一解相思之苦。」
「他這麼想見我嗎?」索瑣的眼神變黯,想起兩人以前相敬如冰的相處模式。
「百分之一百,這樣好了,如果你不放心,我讓奕晴通知奕農哥,要他親自負荊請罪,」孟琴心微笑,請罪的畫面一定很好玩。
「不……不用這麼麻煩,奕農何罪之有?全是我自找的,我才是那個有罪之人。」
「既然你們兩人都搶著認罪,不如休兵吧」這一趟算是我們的家族旅遊。」盂琴心凡事往好處想,能讓這件事圓滿落幕也是好事。
「可是……我們才來兩天就要回去了,我還沒玩到那!」樊奕晴忍不住嘟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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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孟琴心的安排,最後還是決議由樊奕農親自來接妻子回家,讓索瑣十足賺到了面子和裡子。
對於下定決心想把世界擺在她腳下的樊奕農而言。不論索瑣要他怎麼做,他並不在乎,只求能見到她。
他開始心神不寧,據琴心的說法,索瑣落腳的地方大約還有十分鐘的車程,但他已等得不耐煩了。再加上奕晴在一旁加油添醋的描述裸體攝影師如何騷擾他的妻子,他就頭皮發麻。
「真是病態兼變態,專門找孕婦拍裸體照,嘔心死了。」
「奕晴,少說兩句,小瑣說那位羅籐先生不是壞人,而且小瑣也拒絕了人家的邀約,你別再說了。」孟琴心皺眉看著樊奕晴,接著安慰樊奕農:「羅籐只是一個搞藝術的朋友,我看他應該沒什麼殺傷力。」
「有殺傷力就來不及了。」樊奕晴又補充一句。
「好了,小瑣住的地方就在前面,我和奕晴到附近逛逛,我們自己會回索伯父家,你們高興在哪過夜就在哪過夜,這才是真正的小別勝新婚。」
「謝謝你,琴心。」
不一會兒,樊奕農站在一扇紅色大門外,盯著這幢紅瓦建築物,他曾來過這附近,卻不知道她住在這裡。如茵的綠草,茂盛的樹木,他不禁深呼吸一口氣。
他按了門鈴,心怦怦地狂跳著,就像青澀少年想約見他的初戀情人般。
摹然,像夢境般,朝思暮想的她倏地出現了。
樊奕農呆立在當場,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她。黑夜般的秀髮,晶瑩清澈的黑眸,一如午夜的星空,「小瑣……」他摯情的喊了一聲。
沒有回應,也沒有一絲驚喜,她只是回視他。
頃刻間,樊奕農驚恐地胡思亂想。
她變心了嗎?是不是愛上了那個小攝影師。所以見到他沒有任何喜樂?
「小瑣……」他將聲調放得更柔,討好地再叫一聲。
突地,她撲人他懷裡,開始輕聲啜泣。這裡才是她一輩子的歸宿。
他將她抱入屋內,安安靜靜地讓她哭個痛快,他自己也幾乎要掉下快樂的男兒淚。他是天下第一等的大白癡才會用那種愚蠢的方式試妻,如果因此而永遠失去她,他也活不下去了。
他拾起她的下顎,開始用吻來向她道歉,並在心裡發誓自己再也不會犯那樣的錯了。
「你嚇死我了。」他無法再經歷一次這樣刻骨銘心的恐懼,他的整個世界差一點就快垮悼,現在矢而復得,讓他快樂得心痛,難以言喻。
「對不起!」她哽咽地道。
他捧起她的臉,吻去她的淚水。「是我對不起你。」
「我不該不告而別。」
「我不該用那齣戲考驗你的心。」他仟海的說。
她抬起頭,眼裡有淚。「瑜喬一定很傷心。」
「她是很傷心,但比三年前心服口服,我給了她明確的理由,不再愛她的理由。」他讓她靠著他的肩。
「我想她一定還愛著你。」
「她是不是還愛著我,我不知道,但有一點我可以很確定的,那就是——我愛你。」他的語氣認真又莊重。
她屏息著。「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居然會愛我…… 我是不是在作夢?」
他失笑地搖搖頭,扳正她的身子。「我想我以前一定給你很不好的印象,脾氣古怪、又臭又硬。不過不要緊,以後日子還長得很,我會以行動證明我的愛。你呢?」
「呃?」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愛我嗎?」他眼神灼熱的看著她。
「愛,我愛,愛慘你了。」她喜上眉梢地說。
他呆了呆,晶亮的眸子閃動興奮的光彩。「以後如果我再對你胡亂發脾氣,隨便你怎麼懲罰我。」
「我……我才不捨得懲罰你呢!」她喃語。
「那就閹了我。」說完,他吻住她的唇。
「這個主意更不好。」她學他吻她的方式回吻他。
兩人相視一笑,看來,他們今晚大概會留在這裡過夜了,因為他們迫不及待的想要擁有對方,以解相思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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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帕谷
樊氏葡萄園
電話鈴聲響起,盂琴心接起。
「太棒了!小瑣生了,母子平安。」掛上電話後,孟琴心興奮得大喊。
「哇嘩」我升格當姑姑了!我升格當姑姑了。」樊奕晴快樂得蹦蹦跳跳,比她跳級讀研究所還興奮。
「你冷靜冷靜,別像跳蚤一樣。」樊奕禾斥責她。
「我冷靜不下來,我要立刻打電話給魯斯哥哥,告訴他我做姑姑了。」和往常一樣,她有任何的喜怒哀樂,第一個想要通知的人就是魯斯。
「魯斯到日本去了,看來你還是找傑明分享會容易些。」樊奕禾故意逗弄妹妹。
「傑明不用我通知,晚上自然會送上門。」樊奕晴沒好氣地道,她的目標從來就不是傑明,為什麼她說了一百次了,還是沒有人相信?
「傑明很有才華,你別總是把人家看作是廢物。垃圾來處理,很傷人的。」
樊奕晴吐吐舌頭,「你們不要老是把我和傑明那痞子扯在一起,我就不會把他視作廢物以示我的清高。」
這時,瓊姊正巧拿著一疊信件走進大廳。「奕晴小姐,這有一封你的信。」
樊奕睛高傲的揚起不馴的下巴接過來。「這年頭,還有人用毛筆寫信……」哪知一看,她驚訝得下巴幾乎掉下來。
寄件人是——羅籐!
一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