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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好夥伴 第二章 作者:衛小游

  童智美告訴龐博佳的話並非出於虛構。

   的確,她身邊不乏男友,但沒有一個願意結婚--也沒有一個人適合。

   他們全都樂得當黃金單身漢,沒有一個人膽敢步入婚姻的牢籠。而且他們比她幸運太多。

   起碼沒有人在他們耳邊耳提面命地要他們早日結婚。

   上回在麗榭的相親宣告失敗,智美高高興興地到日本出差了兩個禮拜,原以為自己可以暫時清靜一陣子,沒想到她才一回來,就感受到比以往多更多的逼婚壓力。

   彷彿永遠也相不完的相親大會像馬拉松一樣地展開。

   她家的親戚實在太多了,自告奮勇當介紹人的更是不計其數。

   智美被逼得一下班就趕緊逃進一家健身俱樂部裡,不敢直接回她那層位於台北東區的高級公寓。

   俱樂部采會員制,非會員不能進入。

   這傢俱樂部堪稱是她的避難聖地。

   在游泳池裡游了兩圈後,她趴在池畔向朋友抱怨。

   蘇安桐是智美的記者朋友,兩人是在一場知名化妝品的產品發表會上認識的,當時活動由智美策畫,安桐是受邀採訪的記者。

   智美被家人逼婚的事,她早有耳聞。

   智美為人一向樂觀開朗,安桐還是頭一次看她這樣愁眉苦臉。

   「真有那麼慘呀?」俗話說虎毒不食子,童家人真把智美逼到這種地步?

   智美點點頭,她苦笑道:「我現在可算是嘗到有家歸不得的滋味了。我怕我一回家,我媽就坐在公寓裡等著逮我。」

   「結婚真有那麼可怕嗎?」安桐不解地問。她才剛滿二十五歲,雖是個走在流行尖端的現代女性,卻仍對愛情和結婚有著憧憬,她戀家,不能瞭解為什麼智美如此抗拒步入婚姻。

   智美看著她,搖搖頭。「不是可怕。」她說:「婚姻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它所帶來的不便與不自由。你想想,我有那麼多理想還未完成,如果我結婚了,我必須要顧慮家庭、丈夫,甚至是孩子,我會被家庭綁住,永遠失去我的自由,直到某一天那個家庭終於不再需要我  可能是孩子長大了,或是先生掛了--可那時我也老得走不動了,我怎麼再去實現我的理想?」

   「但家庭可以提供溫暖,婚姻可以提供保障……」安桐不確定地說。

   智美並不否認結婚也有一些好處。「這就是有得必有失了,問題就在於每個人的選擇不盡相同,自由對我來說比什麼都重要,其餘的都可以放棄,沒有關係。」

   「是這樣啊……」安桐點點頭說:「我懂了。」

   智美忍不住又歎了口氣。「為什麼他們就是不能懂?」

   安桐安慰她說:「出自於關心和善意呀。」

   智美聳聳肩。「所以我才勉強自己去相親,可我真不能夠忍受他們逼得這麼緊,也得讓我喘口氣嘛。」

   安桐建議道:「如果真受不了了,乾脆你就順他們的意,找個人嫁了算了。」

   智美瞪大眼。「怎麼可能?我躲都來不及了,還自投羅網?」

   安桐覺得事情沒有智美以為的那樣嚴重。「為什麼不可能,如果你不想結婚只是因為不想失去寶貴的自由,那很簡單呀,找一個跟你一樣熱愛自由的男人結婚,約定互不干涉彼此、不生孩子,你也自由,他也自由,事情不就解決了。」

   智美聞言,不禁愣了一下。

   「我要再游幾圈。」安桐戴上蛙鏡,重新回到水裡,像蝴蝶般優雅地在池水裡划動身軀。

   智美敲了敲腦袋,剛剛一個念頭一閃而過,但再回神時已經捉不回來了。

   放棄再煩惱,她也回到水中,透過運動來放鬆她緊繃的情緒。

   只希望待會兒回家時,不會有人等在那裡。

   貓捉老鼠的遊戲玩久了也會厭煩。她不喜歡當老鼠--更正確的說,她從來都沒喜歡過。

   ☆     ☆     ☆

   「博佳,你今天一定要去。」

   博佳專心照料著他的香草圃,仔細地為圍內的植物去除蟲害、施肥,並觀察植株的生長情況,為之記錄。他是一名植物學家,但他喜歡園丁這個職稱。

   對他來說,照顧生病的植物比照顧女人容易,也有趣多了。

   「博佳,你三十了,不能老把時間浪費在這些花花草草上,它們不能提供你溫暖,你需要正常的交際生活,你需要一個可以照顧你的女人。」

   博佳不作聲,繼續著手邊的工作。

   「博佳……」

   龐家三姊妹站在竹籬笆外,對著蹲在泥濘裡的弟弟感到束手無策。

   博佳從茴香叢裡站了起來,拍去身上的泥土,他看向他的姊姊。

   他知道她們覺得自己對他有一分責任在,她們擔心他、愛護他,他都知道,但他沒有辦法說服她們不要再把他視為一分責任。他三十了。

   一個三十歲的男人很知道怎麼讓自己在這世上好好地生活下去。

   他試著想讓她們瞭解。「我不需要一個可以照顧我的女人,大姊、二姊、三姊,你們知道我可以照顧自己,而且照顧得非常好,我不認為我目前的生活有什麼地方需要改變,我非常安於現狀。」

   但她們不願意聽。「但你……你總不能一輩子不結婚!」

   一輩子,他沒想那麼遠。他說:「也許我的緣分未到。」

   龐三姊別開臉低語:「不,是錯過了,五年前……」

   龐二姊點頭。「沒錯,如果我們不催催他,他一輩子都不會結婚。」

   龐大姊憂心地說:「如果博佳變成同性戀,我們龐家就要絕後了。」

   三個女人憂慮的安慰彼此:「不會的,博佳沒說他不愛女人,我們會想出辦法讓他結婚的。」

   看著姊姊們,他皺起眉:「你們每個禮拜往我這裡跑,姊夫在家恐怕會怨我,小孩沒人照顧,多可憐。」

   三姊妹抬起頭,堅定而一致地說:「事情要解決很簡單,我們只要你結婚。」

   溝通不良,博佳無奈地聳聳肩。「我不管了,以後老公跑掉,不要怨我。」

   「博佳!」

   龐博佳舉白棋投降。「好吧好吧,要去哪裡、見什麼人,都由你們吧。」

   反正反對也無效。

   三票對一票,他永遠是輸家。

   ☆     ☆     ☆

   這個世界上,不見得人人都有相同的理想,就像是有人渴望家庭,有人則不。

   婚姻是一座圍城,不曾進此圍城的人,永遠無法窺見在那重重的城牆裡究竟藏了些什麼束西。

   然而進了圍城卻又逃出城外的那些人們,他們的證詞又只能供作參考。

   惡夢?或許。

   美夢?或許。

   這是個恆久存在於人們心中的疑問,它沒有真正的答案。

   童智美不關心圍城裡究竟有些什麼。

   她只是煩--被家人煩、被親戚煩、被相親的對象煩。

   她現在只想找一個清靜的地方躲起來,她快受不了家人的逼婚所帶來的壓力了。

   又是個美好的週末。前一夜她投靠男友A,在他家宿了一晚,早上回自己的公寓時,發現屋裡已有一小群人在等候,想必是哪個人又用了她的名義向管理員借了鑰匙。這下子她又得找時間換新鎖了!

   她老早交代管理員老王別把她房子的鑰匙交給其他人,他總是點頭說好。但每回她家人露面,那老王便把她的交代忘得一乾二淨了。

   她機警地在屋裡的人發現她回來之前,悄悄地離開。

   接下來一整個上午,她就穿著前一天的衣服在街上亂晃。

   狠狠地買了幾套新裝來安慰鬱悶的心情後,腳也走酸了,她坐在路邊候車亭的椅子上,一邊喝著珍珠奶茶,一邊下了個決定--

   非得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不可!

   一日不結婚,她真會被那群逼著她嫁人的親友給煩死。

   只不過,決心有是有,但要怎麼做,卻還沒個譜。

   各路的公車一輛又一輛地駛過眼前,除了廢氣以外,什麼也沒留下來。

   智美忍不住歎了又歎,右手高舉,將空罐子扔進三尺外的垃圾桶裡。

   哇咧,沒丟中。她跳起來,生氣地彎下腰撿起空罐,用力地扔進垃圾桶。然後轉頭看向新到的一班公車,接著,她愣住了--

   公車在她眼前開走,她的視線則越過車道,直直望向對街。

   一小群男男女女從一家午茶館走了出來,智美看著其中一名高瘦的身影,瞇起了眼。

   龐博佳!

   那個園丁。同時也是一個跟她一樣不想結婚,卻又被迫結婚的人。

   「上帝,我太愛你了!」尤其是現在--雖然她大多時候都是個無神論者。

   如果這個計劃可行……

   順利的話,她或許可以永久擺脫掉煩人的相親大會,又不至於失去了她寶貴的自由。

   嗯,值得一試!

   但這可要從長計議。

   ☆     ☆     ☆

   星期日,接到童智美的電話,讓龐博佳感到有些意外。

   那一日的相遇並沒有讓他們兩人像小說或電視劇的主角一般,迅速產生進一步的交集。

   依稀記得這位童小姐是位爽朗的女性,他對她頗有好感。如果他們有進一步的聯繫,龐博佳知道他們會是談得來的朋友,但也僅僅於此,不會再有更多的了。

   他對童智美的好感裡沒有摻雜任何男女感情的雜質,他也很清楚對方恐怕也是如此看待他。

   她與他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但在某些方面上,他們卻又相似得驚人。

   那日麗榭一別後,回到生活裡,與對方交換的那張名片便落到了抽屜裡,沒有人想到要拿起來再仔細看過,撥上頭的電話。

   他們都有事要忙。

   一個多月了,龐博佳不明白她為什麼在這時候打電話過來,而且約他見面?

   龐博佳自己也好奇,他想知道答案,所以他只猶豫了一下子便答應了這個週日之約。

   ☆     ☆     ☆

   智美掛上電話。

   一顆心還怦怦跳著。

   好了,現在第一步已經跨出去了,要後悔也來不及了--她也不允許自己後悔。

   這是她思慮了一夜,考慮過種種可能,比較過現狀之後所得到的答案。

   她是下定決心了,她希望龐博佳能夠答應。

   因他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一個人選了。

   不知怎地,她有些期待想知道,當她告訴他這個構想時,他會有什麼反應?

   ☆     ☆     ☆

   下午兩點鐘,他們相約在東區靠近學校的一家麥當勞見面。

   龐博佳先到,看見童智美時,她手上正抱著一個大資料夾。

   他為兩人點了兩杯飲料,在二樓一張空桌坐下。

   智美今天穿著襯衫和牛仔褲,長卷髮束成馬尾,看起來嬌俏年輕,但又不失成熟女子自然流露的風情。

   在龐博佳打量她的同時,智美也打量著他。

   他也是一身休閒裝束,T恤、工作褲、短靴,並沒有因為要赴她的約而特意打扮。智美非常滿意他這一點。

   圍繞在她身邊的男人教會她認識自己的魅力,但此時此刻,女性的魅力是她最不需要的東西。她不希望龐博佳也像其他男人一樣拜倒在她的裙下。

   她只要他當她的合夥人。

   魅力跟吸引力這種東西要真出現在她的計劃裡,恐怕也只會礙事。

   吸了一大口橘子水,童智美試探地開口問道:「我昨天下午在天母逛街時有看到你,但你身邊有同伴在,所以我沒出聲叫你。」

   龐博佳露出訝異的神情,「你看到我了!」隨即他笑笑地說:「真不巧,我昨天又被拉去相親了。」

   智美笑道:「我早猜到了,那一大群人活脫是相親的陣仗,我經驗十足,一看就明白。」

   龐博佳笑出聲,他當然明白童智美這番話不過是個開場白。他等著她給他一個答案,但他不打算催她。

   智美追著問:「怎麼樣?昨天順利嗎?」

   博佳看她一眼,說:

   「老樣子,為了應付我那三個姊姊,不得不跟那個女孩兒一面。也不曉得這是第幾次了,更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這種惡夢。」

   「惡夢?」智美眨了眨眼。「聽起來你好像深受其擾?」

   「事實上是非常困擾。」他誠實地說:「我的不婚似乎帶給我姊姊們很大的壓力,她們把我視為她們當前最重要的責任,如果我不結婚,恐怕我就得繼續被拖著相親。我試了很久,但一直沒有辦法改變她們的想法,我的壓力也不小。」

   看來他也是一樣,智美稍稍放心了些,她相信同樣被逼婚的他一定能夠瞭解這種壓力所造成的痛苦。

   但她還得問清楚一點,「相親這麼多次,你難道從沒遇上一、兩個讓你想定下來的對象?」也許他已經遇上了,那她就不好破壞人家的好事了。

   博佳眼底閃過一抹疑問。「你這個問題問的很奇怪,我目前仍然沒有結婚的打算,對象是誰對我來說一點意義也沒有。」

   聽他這麼說,智美終於咧開了嘴。「那就好,真是太好了。」

   他挑了挑眉,「什麼意思?」她話繞了一大圈了,該進入正題了吧。

   智美看了他一眼,小心地、謹慎地說:「我很能夠體會你的壓力,事實上,我家人也逼我逼得很緊,我覺得這樣逼婚實在是沒意義,充其量只是浪費時間罷了,生命有限啊,我可不想把我寶貴的青春奉獻在一次又一次無聊的相親大會裡,更不想一天到晚跟他們玩躲貓貓的遊戲。」

   「哦,然後……」他好奇地看著她,等著她繼續把話說完。

   「如果……我說,我有辦法可以讓你和我不再被人追著相親,又可以不改變我們原本的生活太多,依然維持著與過去相距不遠的生活品質,不失去自由,我想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參與?」話說完了,她抬起眼眸,定定地看著他。

   龐博佳鏡片下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看著智美。

   一分鐘、兩分鐘過去了,她一直等不到他的答覆。

   她失去了耐心。「你決定怎麼樣?」

   龐博佳納悶地笑了。「對不起,我想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咚!智美趴在桌子上。

   抬起頭,她把放在身邊的大資料夾拿了出來,攤開後放在桌子上。「你看。」

   「這是什麼?」看起來像是一堆契約條文。他不解地問。

   「我想我就直接來吧。」她抬頭瞪著天花板,沒什麼信心地問:「龐博佳,你願不願意和我結婚?」

   她等著他跳起來,驚嚇地逃走。但是他沒有。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他足足愣了八秒才回過神。

   還不賴。她以為他會怔愣得更久的說。

   ☆     ☆     ☆

   「結婚?」他沒聽錯吧?童智美剛剛那番話是向他求婚?他疑惑地看著對面的女郎,眼底充滿疑問。

   智美微笑地看著他,在職場打滾多年,她早練就一身面對質疑而刀槍不入的功夫。她笑著翻開資料夾的第一頁,推近他。「你不要覺得古怪,給我一個機會,我會把這個計劃原原本本地向你說明。」

   龐博佳已經恢復鎮定,雖然他心中依然充滿困惑,但在事情未明朗之前,他讓自己保持耐心地聽她接下來要告訴他的話。

   他看向那本資料夾。

   智美說:「如你所見,這是一份企畫案。」

   他笑了。「看得出來。」記起了她正是這方面的專家,印在她名片上的職稱不正是企畫經理。

   佩服他的鎮定,智美說:「這份企畫關係著你我二人未來的前途,龐先生,這件事情沒有你不行,我非常需要你加入這個合作案中,希望你能當我的合夥人。」觀察著他的神色,她看得出他有一點好奇。

   「我想你可以繼續說下去。」

   智美點頭。「我想你應該也是熱愛自由、不想改變目前生活的那種人吧?」

   他淡淡地:「目前是。」

   她卯足了勁,又說:

   「可我們的親人都希望我們放棄這種生活方式,他們都要我們結婚。很顯然,只要我們一天不結婚,他們就一天不會放過我們,而我們也都厭倦了這種壓力--起碼我是無法再忍受了,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是如此?」

   屏息地等著他的答案。她的計劃能不能成功,全在他這一念間了。

   龐博佳早已從她先前斷斷續續的暗示中,自行猜測到她今天約他出來的目的了。她當然不是找他出來訴苦的,但他不想那麼快攤牌,他想聽聽她怎麼說。

   「對於我親人的逼婚,我的確是感到力不從心。」他不動聲色地。「我想你是非常確定我有能力在你的『計劃』裡扮演『重要的角色』了?」

   智美用力地點點頭。為了這個計劃,她從昨天開始心臟就怦怦跳。她不認為她有耐性再跟他拐彎抹角下去,索性,把目的簡單明瞭地說了出來。

   她眼神明確而專注地看著他。「這幾天我一直在想辦法為這膠著的情況解套,昨天我在街上看到你之後,一個想法竄進了我腦海,我花了一整夜的時間在考慮這件事,直到現在,我都還認為這或許便是拯救我脫離相親苦海的方法  當然,如果你同意的話,這樁計劃對你也會有同樣的幫助……」

   頓了頓,她說:

   「我們都珍惜我們的自由,所以我相信,一旦計劃實行,這樁婚姻不會變成我們生活上的負擔,我自然不會去約束你,想必你也不會來束縛我,婚後我打算繼續住在我現在的公寓裡,你也可以繼續住在你目前的住處,當然了,我不會介意你私底下的社交生活,你目前的生活絕不會有所改變--只除了已婚的身份可以讓你我擺脫親人的逼婚,同時又保有我們不想失去的一切。」

   他相信他是聽懂了。

   他看著她,訝異她的眼神看起來竟是那樣的認真、有趣。

   「為什麼是我?」他饒富興味地打斷她的話。

   「呃?」智美愣了一愣,接著她柔美地笑道:「因為,在我身邊,只有你是跟我有著相同困擾的人。」她俏皮地加上一句--「你看起來是個理性的人,我想在這樣的前提下,應該有助於我們合作愉快。」

   他低聲問:「婚後仍然各自生活,不影響對方,雖是已婚,但依然自由?」

   「是的。」她很高興能得到共識。

   看著她期待的眼神,他突然問:「萬一,其中有一個人在婚後才遇到真正想結婚的對象呢?」

   她毫不猶豫地說:「我會放你自由。」

   他忍不住大聲地笑了出來。「你好像很確定那個人不會是你?」

   微微勾起唇角,她說:「我的確相信我不會有那麼一天。」

   在這一點觀念上,他與她是不同的。面對未來的種種未知,他不會急著在現在就論斷。

   「你以後可能會後悔。」

   她放逸不羈地笑了。「絕對不會。」眼神一轉,她熱切地看著他:「怎麼樣?你決定怎麼樣?」

   他淡淡地看著她。「我希望你能再考慮得更清楚一點。」

   但智美此時已一頭熱地陷進她自己的計劃中,她不想抽身退出。「我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了。」

   他語氣平淡。「但我們並不真正瞭解對方--嚴格來說,除了名字以外,可以算是一無所知,不是嗎?」

   他不熱切的語氣令她有被澆冷水的感覺,但她不放棄。「這正適合我們,不是嗎?結婚只是權宜之計,我們不需要瞭解對方。」

   他看著她。「你真的很篤定?」

   「是。」她回視他。「你的答案?」她緊張得連指甲刺進掌心都毫無所覺。

   低下頭,他心思莫測地看著攤在他面前的企畫書。

   「博佳?」她近乎懇求了。

   「童小姐,我想你考慮得並不是非常清楚--在此之前,我曾經考慮過結婚。」彷彿在敘述一個故事似的,他說:「我很明白一樁婚姻會為兩個人的生活,乃至為雙方的親友帶來許多改變,我也試著準備好去面對一切,但到頭來,我發現我還是不行。我想我並不是一個適合結婚的人,即使是假結婚,我仍然懷疑我能扮演好我的角色。」

   智美其實並不是非常明白他跟她說這些話的用意,她也沒去深思,因她壓根兒不甚在意龐博佳本人對於婚姻與家庭的看法。她認為她只需要確定他跟她一樣不想結婚、不想再被逼婚,這就夠了。

   為了自己的自由,她有一點自私。

   「我不想揣測你的意思,龐先生,我需要的是一個明確的答案。」頓了頓,端詳著他的神色,她輕聲問:「你的決定?」

   龐博佳自認為該說的他都已經說了。「如果你還是堅持……」

   「嗯,如何?」她緊張地看著他。

   「我答應。」

   雖然她預期著要得到他這個答覆,但當他真正說出口時,她還是感覺到有些意外。

   「你答應?」她想再確定一次。

   龐博佳抬起頭,炯亮的自光無誤地捕捉到她的。「對,我答應。」

   為什麼不呢?這樣的一樁婚姻「聽起來」對他也有利。他實在怕透了自己會變成他三個姊姊們婚姻不幸福的禍首。

   事情既已決定,性格實際的他有效率地說:「雖然只是一個權宜婚姻,但我想我們還有一些細節需要討論一下。」頓了頓,他問:「你要現在討論嗎?還是另外約時間?」

   智美這時才總算回過神來。一回神,她便又成為那個精明幹練的女強人。

   打鐵趁熱,她一點時間也不浪費的說:「就現在討論吧,時間寶貴。」

   博佳點點頭。

   於是乎,這不想為婚姻所束縛的一男一女,竟然就在麥當勞裡,一板一眼地討論起他們的「婚姻大事」來。

   ☆     ☆     ☆

   「當然,財產是分開的--可以各自住在自己的房子裡嗎?」他問。他不想搬離開現在住的地方,他需要廣闊的土地來種植他的花花草草,城市對他來說,太擁擠了。

   「當然了。」她說,她才捨不得離開她的窩呢。市中心的生活方便快速,又跟得上流行的腳步,目前的生活非常好,她一點兒也不想改變。

   很好,達成一項共識。

   「但我想我們可能還是需要一起住一段時間--起碼在新婚期間,必須委屈一下,我的家人恐怕會時常上門來探望我們。」要一段時間,在他那三位姊姊確定他終於有人「照顧」後,她們才會撒手不管。如此一來,提出這樁婚姻的童智美必須先要禁得起考驗。希望她的廚藝上得了檯面,不然他那姊姊們可能會時常登門拜訪,為他送熱食來。

   「要演一段戲?」本來是沒打算有蜜月期的。考慮了一下,她說:「沒問題,我想我家人那邊也需要一段適應期才會相信我真的已經定下來了。」剛結婚的這段時間,家裡的親友應該也會時常上門來打探消息吧。

   既然她也同意,那麼,「你希望我搬過去跟你住,還是你願意搬過來我那裡?」

   「唔,我的公寓可能不夠大。」而她也沒有讓陌生男人進入她私人領域的習慣。她很高興他讓她有所選擇,光憑這一點,她就認為他是一個值得嫁的男人。大多數的男人通常都不懂得詢問女伴的意見,他們當女性是隱形人--顯然龐博佳不是沙文主義信奉者的其中一員。她很幸運。

   點點頭,他說:「那麼我會幫你準備一間房間。」幸好他的屋子是獨棟的,空房很多。「你喜歡可以看到日出的房間嗎?或者你可以抽空先到我那裡去挑一間空房?」

   搖搖頭,她說:「由你決定吧,不必太麻煩,反正我不會打擾你太久。」她又問了個很實際的問題:「你想我們需要一起住多久呢?」

   「你決定吧。」他說!「你能忍受多久?」

   她挑了挑眉。「一個月,如何?」這「刑期」夠長了吧。

   「那之後,如果再有訪客?」他問。

   她嫣然道:「我出差了,你呢?」

   他笑了笑,說:「跟你一樣吧,嗯……也許是到法國的酒莊去替莊園主人治療生病的葡萄園了,或者是到格拉斯替玫瑰花除蟲--醫治生病的植物是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這會是一個很好的藉口。」

   呵,好一個植物學家。眨了眨眼,她又說:「很好,我也有可能被公司調派到上海工作,半年、一年……時間隨你掰。」

   「我明白了。」這一點也達成共識。

   「喜筵呢?還有禮服?」他問。

   她笑了,反問:「博佳,我不是鋪張的人,你是嗎?」

   搖搖頭,他笑說:「我認為在法院公證會很完美。」

   「對極了,很高興我們想法一致。」她笑說。

   想法一致正好符合婚姻的需求,她也正是為此找上了自己,請他扮演新郎的角色。可惜這偏偏不是一樁正常的婚姻,博佳不禁失笑。

   接下來,對於往後生活的大多細節,他們達成共識的機率很高。

   智美開心地想,這樣一來,就算結婚也沒有關係了。她依然會是童智美,一切將不會有任何改變。

   對別人而言,婚姻誠可貴,但對她來說,自由價更高。

   ☆     ☆     ☆

   達成「共識」的兩周後,他們在地方法院閃電結婚。

   雙方的主要家人都被嚇了一跳,但也都到場觀禮了--當事人要求的。

   開玩笑,他們之所以結婚可全是為了這一群人,為了以後的安寧,他們的婚事當然得告知他們啦。

   那一天,公證結婚的新人很多,輪到他們時,婚禮在短短的六分鐘裡便大事底定。

   他們成了法定夫妻。

   智美相信,從此她的生活將一帆風順,她再也不需要為了婚事而與家人玩躲貓貓了。

   真棒,可不是?

   「來,笑一個。」走出法院,一位親友團團員拿著相機對著新人道。

   智美挽著博佳轉過身來,面對著不請自來的攝影鏡頭,她與他不由得愣了愣,但又隨即反應過來,兩人不約而同地露出一抹笑。

   計謀成功的微笑。

   快門「喀擦」一聲,八分之一秒的一剎那,為他倆的婚姻留下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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