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姿潔佇立在參差不齊的岩石下方,凝視著深藍大海,心中滲著許多憂愁和恨意。她恨上天為何如此殘忍地捉弄她、戲弄她?!相信再也沒有人比她更淒慘、更狼狽了吧!
三天前,她披上白色婚紗,成為人人羨慕的新娘子;卻沒想到在踏進新郎休息室的剎那,全破滅了。
新郎不斷向她道歉,說著不能娶她的話,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居然背叛她,讓一名女子懷孕了;而那女子正是自己的好友、好姐妹、好知己啊!
天呀!太可怕了!一位是交往三年的未婚夫,一位是五年來掏心掏肺的好友,這……組合也未免太諷刺了吧!
許姿潔朝海面咧嘴一笑,那笑容充滿無奈與苦澀。她忘記當時的感受,只記得各甩了他們一巴掌後,就衝了出去,再也沒有回到會場,婚禮不用說,當然也散了!
沉思半晌,她發現胸口似乎被什麼鉗制住般,令她思緒紊亂、呼吸不順,愈是凝視那海面,愈感氣憤、痛恨。
終於,她再也受不了了,她知道自己再不好好發洩一番,必定會因窒息而死啊!
念頭一轉,她抬起頭就朝大海毫不保留地吶喊出來,
「啊——天呀——不公平——不公平——老天你不公平,為什麼?為什麼神要這樣對我?!可惡!該死的東西!啊——」
許姿潔將心中的怨氣與憤怒一件件地發洩出來,反正七早八早也沒人會在這兒,她用不著擔心什麼、顧忌什麼,最重要的是她需要將那積壓在胸口的種種不平全丟給上天。
一聲尖叫結束一切,許姿潔雖然氣喘如牛,心情卻已經轉換成功。果然這種發洩方式的效果最好。
此時她全身舒暢,整個人煥然一新,就連精神也振作不少。
「好啦!沒事了!從現在開始要重新安排生活,結婚算什麼?我才二十五歲,未來還長得很。現在我要以事業為重,沒成就絕不談戀愛。」語畢,燦爛一笑,轉身打算離去。
驀然,眼角瞥見一團黑影,心下一驚,猛回頭就瞧見海面上竟有個人正在掙扎著。不假思索,她立刻飛奔過去,直撲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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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真不知道這女人在想什麼?不會游泳還朝大海衝去?
馬裕博上氣不接下氣,深邃有神的雙眸直盯著被他救起的許姿潔。這莫名其妙的女人該不會想自殺吧?
咦?不對啊!剛剛他明明看見她一臉慌張、拼了命似的想朝他游過來,口裡還直喊著: 「不要怕、別緊張,我馬上來救你!」結果沒幾秒就見她整個人沉了下去。
救我?拜託,她該不會以為他溺水了吧?馬裕博摸不著頭緒,濃眉緊蹙了好一會兒,最後伸手輕拍她的臉頰,喊道: 「喂!小姐,你醒醒呀!喂,小姐,你沒事吧!」
天呀!她可千萬別沒氣啊!
馬裕博叫喚許姿潔良久,依然未見她清醒,輕歎口氣,順手就掐住她的鼻子,深吸口氣後,傾身想為她做人工呼吸
這時,許姿潔猛地睜開明亮杏眼;沒想到映入眼簾的竟是—張打算輕薄她的特寫臉龐,左手毫不客氣地朝他前胸推去,右手則朝他臉頰掃去。
「啪!」清脆的巴掌聲正好為旭日東昇做了開場,刺眼奪目的光線將他們的身影照得更加清晰。
馬裕博驚醒過來。頃刻間怒火燃起,直竄全身無法克制,就連不知何時緊握的拳頭也顫動起來,額上的筋脈隱隱抽動。
「小姐,請你搞清楚,是你發神經跑去跳海自殺,我好心把你救上來,見你一直沒清醒才想幫你做急救吶!你居然還打人,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馬裕博氣憤地喊道。該死的臭女人,居然恩將仇報。
許姿潔好不容易將胸口的海水吐出,就聽見他喊出「自殺」兩字,整個人幾乎是跳起來。「喂!你才神經病呢!誰告訴你我要自殺?我是看見你在海面上不停掙扎,一副快溺死的模樣,想救你才會跳進海裡的耶!」她氣呼呼地瞪著他。
馬裕博倏然起身,直視她,「你眼睛有毛病啊!我是在拚命游上岸,不是在掙扎。」他不甘示弱地反駁,雙眸中所帶的怒意與她不相上下。
「游?!」她無法置信,雙手擦於腰際,不悅地嘲諷道:「我說這位先生,你未免也太無聊了吧?七早八早你沒事跑到海邊游泳,你變態啊!」
登時,馬裕博的後腦彷彿被人重重一擊,隨即反瞪她,破口大罵道:「你才變態,我只是心情不好跑到這裡想散散心;誰知道突然出現一個女人的尖叫聲,害我嚇到,從那邊的岩石上跌進海裡,所以才想游上岸。接著就看見你跳海,我好心把你救上來,你不但不感激我,反倒甩了我一個耳光。你自己想想,到底是誰無聊、誰變態、淮發神經病?沒事七早八早跑到海邊來鬼吼鬼叫的啊!」一口氣辟哩啪啦地說完,他已經氣得頭上冒火、雙眸進出的怒火好似要燒死她一般。
許姿潔將話一字不漏地塞進腦中過濾著、思考著。半晌,她終於明白。
什麼,!他……不是溺水,而是被她的發洩叫聲嚇到跌進海裡,那……他也不是要輕薄她,而是想救她。
噢……她這笨蛋,她根本不會游泳,居然還想救人,所以真正溺水的人是她羅!
天呀!莫非老天在報復嗎?許姿潔萬萬沒想到會碰上如此尷尬的事件。
心頭一急,紅潮迅速染上雙頰,她真想找個洞鑽進去啊!
誰是誰非完全表現在許姿潔臉上,馬裕博見她臉頰羞紅,雙唇欲言又止的抖動,明白她拉不下臉來道歉,很快將濕淋淋的頭髮朝後一撥,語氣稍微緩和地開口,「以後別莫名其妙地冤枉人。」語畢,轉身就離去。
無語可說的許姿潔又氣又惱地咬緊下唇,眼眶裡的淚水直打轉著,心中好不容易發洩完的不平再度湧上,而且這股怨氣竟比先前的更加強烈。她無法相信被那陌生男子羞辱所引起的恨意竟深深掩蓋了未婚夫的背叛。
無法克制激動情緒,難過與憤怒直逼腦海,許姿潔轉身就朝那男子大喊道:「差勁!爛人!所有的男人全都是大爛人!」說完,淚水奪眶而出。
她朝自己的車子快速奔去,心中暗忖:她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談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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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
歲月匆匆不饒人,三年了!
所有的事情全變了,唯一不變的是眼前這片波濤洶湧的海面吧!許姿潔佇立在一處岩石上,雙眸朝遠方眺望,身後的長髮隨風飄揚。
她成功了!回想這三年來她省吃儉用、四處打零工,終於有了自己的店面。雖然坪數不大,但裡頭的格局、擺設全是她親手完成,相信這份成就感是沒有任何事能取代的。
許姿潔心中充滿喜悅,不知不覺地露出滿足的笑靨。陡然,眼角感受到一道光芒,她低下頭,赫然發現腳下不遠處有樣東西。
她移動腳步,身子稍微向前傾,想仔細瞧清楚那一直閃爍的物品。
霎時,她無法置信地睜大雙眸。是戒指!嗯?怎麼這裡會有一枚戒指,而且……天呀!還是鑽石的耶!
許姿潔小心翼翼地繼續移動腳步,由於那鑽石戒指卡在岩石細縫處,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失足跌進海裡,但她不在意,因為她相信自己的平衡感。
她迅速穩住雙腳,低身就將那鑽石戒指取出,正當她露出得意的笑容時,一陣怒吼聲不知從哪兒傳來。
「啊——」
許姿潔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一個重心不穩跌進海裡。
「啊——救命呀!」她驚駭地吶喊著,雙手拚命掙扎想攀住岩石,但無情海浪卻將她的身軀沖離。
天呀!誰來救救她?!她不會游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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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謝……謝……」許姿潔拚命吐出大量的海水,此時的她臉色蒼白、頭髮凌亂、全身濕淋淋。
「小姐……你……你沒事吧?」將她救起的男子不停喘氣問道。
她搖頭,「沒……沒事……謝謝你救我……啊——」原本抬頭想向對方道謝;沒想到一抬頭,卻見到滿臉鬍子的壯漢,嚇得她整個身子朝後方移動了幾下。
那男子似乎明白許姿潔臉上的驚愕何來,不願跟她多作解釋,起身就要離去。
「等一下!先生,剛剛……我不是故意的,你……」許姿潔發現了自己的失態,連忙喊住他。
那男子轉過身,正好對上她的杏眼。霎時,全身一僵,濃眉全糾結在一塊,深邃雙眸大刺刺地瞅住她。
許姿潔因為他那詭異的注視,背脊掃過一陣寒意。他……為什麼要用……那種充滿……恨意的眼神看她呢?
沒錯,那是一種充滿憎恨的雙眸。那男子上前,一手毫不客氣就扣住她的臂膀,硬將她整個人拉起。
「原來是你,可惡的女人!都是因為你,我才會坐牢!」馬裕博對著她大聲喝道。
什麼?!坐牢!許姿潔杏眼圓睜地喊道:「你是殺人犯!」我的媽呀!她怎麼會那麼倒楣遇到這種事情呢?
「我沒有殺人!我是冤枉的。」馬裕博激動大喊,緊扣她的力道猛然加重。
「啊……啁……好痛喔!」許姿潔痛得哀叫出來。
馬裕博驚覺,趕緊放開手。「對不起!我……我太激動了!」該死!他忘記對方是女孩子。
許姿潔不停地揉著發疼的手臂,眼角禁不住滑出淚水來。這笨蛋,他以為她的手沒知覺嗎?
許姿潔氣憤地望向馬裕博,準備將所有的不滿一次咆哮出來,陡然發現他的神情不再憤怒,而是充滿歉意,雖然無法看清楚他臉部的線條,但宜覺告訴她,他真的很有誠意道歉。
頃刻間,對於眼前這個陌生男子,許姿潔並不感到害怕,反而願意相信他說的話。
「哈啾!」兩人同時打了個噴嚏。
許姿潔終於意識到他們現在的處境。「我想……我們還是先離開這兒吧!我的車裡有毛巾,你跟我來。」她提議道。
馬裕博不發一語地點頭,許姿潔回到車裡,將大毛巾取出,直接丟給他。
這時,行動電話響起,她連忙接起,「喂!我是許姿潔。」
「許姐,不好了!張大叔走了!」電話另一頭傳來女孩著急的聲音。
「什麼?!小芳,你說張大叔走了?為什麼?發生什麼事了嗎?」她緊張地問道。張大叔可是她餐廳裡的大廚,他走了,那廚房怎麼辦?
「還不是又跟客人吵架;一氣之下就說不幹了!現在餐廳沒人煮東西,怎麼辦?」小芳緊張得眼淚快掉下來。
嗅……拜託,又來了!許姿潔對於這高薪聘請的張大叔最受不了,每回一有人批評他煮的東西,就氣得火冒三丈,接著甩頭走人。
「好啦!我知道了!小芳,你別著急,我馬上趕回去,距離中午還有一段時間,你就盡量幫我應付一下客人吧!」說完,人也上了車。
「好!我知道了,許姐,你要快點回來。」
「嗯!」回應後,她掛掉電話,發動引擎。
馬裕博見狀,立刻繞到另一邊,整個人坐進車裡。
「喂!你想幹什麼?這是我的車耶!」許姿潔嚇得大喊。
「你想一走了之嗎?我們之間的事情可還沒解決。」馬裕博一臉算帳的模樣。
「你……哎呀!好啦!好啦!算我倒楣!」著急萬分的她再也不管了,隨便他想怎麼樣都無所謂,總之現在她只想趕回比她生命還重要的餐廳。
油門一踩,車子呼嘯而去。
馬裕博整個人驚嚇到,臉色刷白。該死!這女人以為她在賽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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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香園」位於一所大學附近,是一楝兩層樓高的房子,一摟為店面,二樓則是許姿潔的私人小天地,店面裝漢既清新又高雅,價格也合理,是非常適合年輕人聚會聊天的場所。
雖然現在是暑假期間,學生大量減少,但每到用餐時間,生意依舊好得不得了,因此店裡唯一的廚師離開,許姿潔只好親自下廚。
她一衝進店裡,小芳便驚愕地大叫:「許……許姐,你怎麼全身濕成這樣?外頭沒那麼熱吧!」
許姿潔不理會,環顧四周,見到只有兩桌客人時,鬆了口氣,看來還不到用餐時候。
「啊——許姐……這流浪漢是誰呀?!」小芳一見到馬裕博,驚訝地睜大雙眼。
馬裕博一聽到「流浪漢」這三個字,雖然感到不悅,但也不便開口反駁什麼,因為再找不到工作,他是真的要變成流浪漢了!
許姿潔意識到他的存在,轉身說道:「你跟我上樓吧!」語畢,朝轉角處而去。
馬裕博跟上去,只留下小芳一臉呆滯地望著他們上樓。
許姿潔一進房間,就從櫃子取出一套衣物交給馬裕博。「右邊那個門是浴室,這套衣服是我老弟的,穿不下我也投辦法,總之你換好衣服。在這房間待著,等我樓下忙完之後,再上來跟你好好談,可以嗎?」她一口氣說完,不等他回答就打算離去。
「等一下!」馬裕博猛然抓住她的手臂。「我叫馬裕博,你呢?」
「啊?」她一愣。
「我說我叫馬裕博,富裕的裕,博士的博。」他笑了笑,但濃密的鬍子讓人看不到他的笑容。
許姿潔會意,「我叫許姿潔,言午許,姿態的姿,潔淨的潔。好啦!馬先生,你在這裡休息一會兒吧!我真的沒空跟你說話。」掙脫他的手,她立刻衝進自己的房間,開始梳洗。
現在許姿潔滿腦子想的都是餐點的做法,對於剛剛在海邊發生的意外早忘得一乾二淨。
馬裕博聳聳肩,踏進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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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姐,要一客紅燒牛肉飯、咖哩雞肉飯,還有一客豬排飯……」小芳朝廚房喊道。
「知道了!」一道餐點送上,隨即又是一道,接著再準備下一道。
許姿潔手忙腳亂地跑來跑去,雙手從未停過,額上因緊張而頻頻冒汗。
馬裕博佇立在廚房後方不遠處,望著她忙碌身影已經好久。最後,他下了個結論,她根本無法獨自應付這用餐時刻。
他無奈地搖搖頭,朝她走去,來到她身旁就戴上口罩與手套。 「我也來幫忙吧!」
「啊引」許姿潔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錯愕地望著他。
「我說我來幫忙!把你缺的菜色告訴我吧!你只要負責『分發』就行了!」說完,準備開始動手。
「喂!馬先生,你別鬧了!」她緊張地喊道。
「別吵了,再不快點,你店的名譽會受損的。」馬裕博大聲喝道。
許姿潔聽見「名譽受損」,全部神經緊繃在一塊,不再多話,立刻將需要的菜色全告訴他。
下一秒,就見馬裕博動作迅速地灑油、炒菜,就連調味料也毫不猶豫地加進去。
不到幾分鐘,一盤青菜完成,許姿潔無法置信地望著他。
「許姐,豬排飯好了嗎?」小芳探頭喊道。
許姿潔終於清醒,「喔!馬上好!」
就這樣兩人不再交談,相互配合地應付這用餐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