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逍遙抱拳回禮,「黃老前輩,風逍遙給您請安。」
「哎喲,你可是大名鼎鼎的盟主,就別折煞我這老乞兒了。托你的福,老乞兒能吃能睡,喝酒吃肉樣樣行!」
「那好,黃老前輩健朗如昔。實不相瞞,風某此回是元事不登三寶殿,有一事相求。」
黃九山呵呵一笑,「老乞兒已有所聞,是為了令弟失蹤一事吧?不勞風老弟上門,老乞兒早己吩咐丐幫弟子全面動員搜尋探聽,若有消息必定及早通知風老弟,你暫且放寬心,假以時日必有好消息。」
風逍遙面露欣喜之色,發自肺腑稱謝,「有勞老前輩和丐幫眾英雄相助,逍遙在此謝過。」
「好說好說,舉手之勞罷了。老弟目前於何處歇腳?可否告知,若有消息也好早日通報。」
「逍遙與合妹借居護國將軍府裡,白將軍乃家父世交。」
黃九山吃驚地看他一眼,連忙告誡,ˍ「那你可得小心點,將軍的大千金是我的私傳弟子,古靈精怪的,可得避著她些,不好惹呀!」
風逍遙曬然一笑,「令高徒的本事,逍遙早已領教過了。不愧是黃老前輩的愛徒,功夫確實了得!」
誇獎徒弟了得,等於是間接誇獎師父的高明,黃九山喜上眉梢,「是風老弟相讓吧?那小娃兒沒給老乞兒丟臉吧?咦?你怎麼會和她過招,難不成她找你麻煩?」
風逍遙略將事情始末交代一番,惹來黃九山大笑不已,「哈哈哈,看來你們是不打不相識啊!不過我得奉勸你,她的性子我清楚,既好強又倔傲,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你這麼招惹她,她一定會想法子討回來的。我看你呀,以後怕有數不清的麻煩了!」
黃九山同情的口吻,聽得風逍遙心驚膽戰,他回了個苦笑,「是嗎?看來我得自求多福啦!」
「沒錯沒錯,最好是能閃多遠就閃多遠!」
☆☆☆
風無憂百無聊賴地在將軍府裡閒晃,晃至白飛雪所住的望月樓,恰好撞見女扮男裝的白飛雪,頓時眼睛一亮,趨前詢問:「飛雪,看你改換男裝,莫非是要出府?」
白飛雪微微一笑,「是啊,鬧了那麼一件糗事,又被爹娘禁足,悶在房裡好幾天了,我不出去透透氣,難不成要悶在房裡氣死自己呀?」
「那你帶我一起去,我正悶得很呢!」
「這……這不太好吧?」
風無憂嘟著小嘴哀求道:「這將軍府上上下下早被我逛遍了,一點新鮮事也沒有。你答應過要帶我出去玩,怎麼這會兒又出爾反爾的,想反悔呀?」
「不是,我是怕你大哥找不到你,到時候把事情鬧大了可不好玩。」
「這不成問題,他早就出府去辦事了,不到半夜是不會回來的。」
「嗯,那好吧,不過你可不能說出去喲!」
風無憂一臉肯定的模樣,「我發誓一個字也不提。」
「先換裝吧。」
「遵命,」
見白飛雪答應帶自己一塊去玩,風無憂喜孜孜地跟在後頭。不一會兒,她已經換上白飛雪借給她的男裝,一副俊俏公子哥兒的模樣。
「飛雪,咱們上哪去?」風無憂興奮地問道,
「我心情不好,就去尋歡閣吧,那兒的樂子多,而且你不也一直想去瞧瞧?」
「哇,好棒!我早想去見識見識了。」 風無憂樂得直拍手,又問:「那我們怎麼出去呀?我剛剛逛了老半天都找不到大門,而且守衛又多。」
白飛雪促狹地眨眨眼笑了笑,捉起風無憂的手,一個提氣施展「凌霄虛渡」,輕巧地躍上屋頂。
「用飛的!」
兩道纖秀的白影在夜色中,翩翩飛離將軍府。
☆☆☆
尋歡閣裡燈火通明,絲竹之聲不絕於耳,卻沒有一般青樓酒家的喧鬧吵雜,隱約透露著一股風雅氣息。
白飛雪帶著風無憂自密道進入尋歡閣裡的築夢軒,那是專為尋歡公子所設的雅房,平日不許閒雜人等進人,只有白飛雪來時,才命婢女於門外伺候。
風無憂瞪大眼睛,由窗縫向外瞧,拚命想把尋歡閣的景致給瞧個仔細。
她回過頭疑惑地問道:「飛雪,為什麼我們要從一條小密道進來,幹麼不大大方方的從門口進來?你又為什麼知道有這麼一條密道?還有,我們為什麼要覆上面紗,這麼神秘!你快把我給搞糊塗了!」
白飛雪停住點亮油燈的動作,沉吟一會兒,「好吧,看在你我這麼投緣的份上,我就老實跟你說。其實我就是尋歡閣的老闆,眾人日中神秘的尋歡公子,除了我師父還有你,沒人知道我的身份,這樣子你總該明白了吧!」
風無憂目瞪口呆地望著白飛雪,驚訝地張大嘴,久久不能言語,好半晌才吶吶地說:「哇,我真是愈來愈崇拜你了。」
「好說,沒嚇壞你吧?」
「是有一點,不過我會守秘密的。」
「那就好!」
白飛雪將油燈點上,那是尋歡公子駕臨的暗號。不一會兒,一名面容姣好、體態婀娜,約莫二十五、六歲的女子,領著三名丫頭姍姍進入屋內。
那名女子開口說道:「公子,您好久沒上尋歡閣了,這回是要聽曲,還是……咦?這位爺是?」
白飛雪沉著嗓音。「這位是舍弟,咱兄弟倆很久沒見面了,今日特地帶他上我這尋歡閣來見見世面。胭脂,你先張羅些酒菜,其他的你就看著辦吧!」
胭脂姑娘負責總管尋歡閣的大小事務,大至姑娘們的終身大事,小至生活起居,全由她安排張羅,是白飛雪信任托付的助手,只是連她也不知道尋歡公子的真實身份。
胭脂笑著回答,「原來是二公子,還真沒聽您提起過呢,難得公子好興致,胭脂這就去張羅,請兩位公子稍事休息。」
她朝風無憂微微頷首,隨即領著婢女們退出門外。
風無憂憋著氣不敢出聲,等胭脂出了房門才笑著說:「真有你的,飛雪。哈,更有意思,這一來,我也可以大搖大擺的上尋歡閣玩了。大哥只是和四大美女相熟,我可是四大美女的二老闆,比他威風多了!」
白飛雪以指尖點了點她的頭,「來玩可以,但不許一個人來,得要有我陪同才行,若是你一個不小心洩了底,那我就慘了,而且這苦心經營的一切也會功虧一簣。」
風無憂俏皮地吐吐舌頭說:「知道了。」
白飛雪帶著風無憂坐在築夢軒二樓的亭台上,欣賞安排在中庭的歌舞。風無憂望著那群隨著琴聲翩然起舞的姑娘們,發覺她們的氣質著實不同於一般青樓女子,各有各的姿貌韻致,尤其是正在彈著古箏的那位姑娘,更是出落的清麗動人。
風無憂好奇地問道:「那位彈琴的姑娘是誰?她看來清麗秀雅,不像是會在青樓掛牌賣藝的女子。」
白飛雪笑著對她說:「她可是尋歡閣裡四大美女之首舞琴,當然是很美。其實在這兒的每個姑娘,都有一段可憐的身世,有家道中落的閨閣千金、有依親無著的流浪孤女、有為償家債的小家碧玉,還有被賣到妓院的可憐姑娘。她們的遭遇碰巧讓我知道了,便安排她們住進尋歡閣,聘師授藝,讓她們至少有一項賴以維生的才能,這比流落在外受人欺陵,或被逼迫推入火坑要好得多了。
「掛牌是行規,雖然尋歡閣不比一般的青樓,但既以酒家的名義營生,自然也不能壞了規矩。不過,尋歡閣不靠姑娘們賺錢,我們只收些酒菜錢,至於姑娘們的所得都是屬於她們的,自給自足,不靠任何人過活,她們是一群很有尊嚴的姑娘!這兒不會有逼良為娼的事,因為我不允許。」
風無憂有感而發地說:「飛雪,你的心地真好。我一直以為接濟孤苦無依的人是善心人,現在我覺得,像你這樣讓她們靠自己過活,又活得有尊嚴,才是真正的善心人!」
「別把我說得那麼偉大,大家都是女人,我只是盡力幫她們一點忙,我一直覺得女人很可憐,終其一生都被擺佈,人生、婚姻都身不由己,若是落得被當成貨物讓人出價買賣,那不是很可憐嗎?」
風無憂點點頭說:「我聽大哥說過,上尋歡閣來的都是些文人雅士、鄉紳士宦,多半是為了欣賞姑娘們的才藝。尋歡閣的姑娘個個標緻有才情,難怪吸引這麼多人光顧,連我大哥都讚譽有加,而且他和四大美女的交情都不錯呢,只要他來揚州就一定會抽空來這兒坐坐。」
「是嗎?有這回事?」
白飛雪聽她提起風逍遙,心頭又起了一把無名火,燒得她胸口氣悶。這麼看來,他還真是個自命風流又愛拈花惹草的臭男人。一股她無法明瞭的嫉怨油然而生。
她喚來胭脂,沉著嗓子問:「胭脂,聽說有個叫風逍遙的客人常來,而且和姑娘們交情不錯是嗎?」
胭脂怔愣了一會兒,心想,尋歡公子一向很少過問尋歡閣的事務,除了常叮囑多照料姑娘們的生活起居,連財務也不過問的,怎麼會忽然問起這事?疑惑歸疑惑,她還是老實回答——
「是有這麼一回事。風大爺每隔半年,大概會在揚州城盤桓個十天半個月,他的確常到尋歡閣來。他為人和善、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別說是其他的姑娘們,就連四大美女也對他青睞有加,我知道有不少姑娘們偷偷心儀著他。」
白飛雪揚起一邊的眉毛,口氣冷峻地說:「哦,是嗎?有沒有聽說他和哪位姑娘交情特別不同,或是聽他提起有鍾意的姑娘?」
「這倒沒有,他一視同仁地對待所有的姑娘,幾乎都是切磋才藝。據我所知他本身也很多才多藝。除了偶爾興之所致,會請大夥兒一起喝酒聊天,沒什麼特別之處,是個很受歡迎的客人。」
白飛雪皺著眉頭聽胭脂訴說風逍遙的好,心裡無限懊惱。怎麼他對別人都是這般和悅有禮,卻偏要惹惱捉弄自己?
「公子提起風大爺,是有什麼用意嗎?」
胭脂冷不防地問道,白飛雪只好隨意搪塞,「沒什麼,他是……一位不久前才認識的朋友,我得知他常上尋歡閣,特意提起只是要告訴你,下回他再來的話,多招呼招呼他,可別怠慢了。」
「當然,胭脂知道。」
「好了,沒事了,你下去吧。」
風無憂在一旁聽白飛雪問話,又見她此刻只顧著發怔、喝悶酒,雖然她的年紀比白飛雪小一歲,畢竟是女孩兒家,心下倒有些明白,她不去道破,只試探地問道:「飛雪,你……對我大哥印象如何?」
白飛雪聞言回過神來,嗤之以異地回了一句,「惡劣至極!」
風無憂明知故問:「為什麼?」
「這還需要問嗎?他讓我出糗就罷了,還讓我給爹娘責罵,飛霜也和我反目,搞得我煩透了。這樣你還期望我對他有啥好印象!」
「大哥只是一時興起,和你開開玩笑罷了,他絕對沒有絲毫惡意。他對人一向很好,做事也有分寸,雖然愛管我,但也疼我得緊。我想,他大概一時腦子不清楚,才會和你開了個讓你誤會這麼深的玩笑。他真的是個很不錯的人,不但武功高強,為人也重義氣,常常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也因此結交了許多武林中的英雄豪傑,你只要多和他相處就會發覺他的好。」
風無憂著急地替風逍遙辯解起來,兄妹之情溢於言表。
白飛雪好笑地望著她,「你這麼緊張做啥?他是好是壞與我無關,可是,他不該惹火了我,除非他哪天成了我的手下敗將,這場恩怨才算了結。否則,我雖然不至於在將軍府裡為難,但出了將軍府可就難說了。」
「恩怨?沒那麼嚴重吧?」風無憂聞言更急了。她一向敬愛大哥,也極喜歡白飛雪,當然希望他們兩人能處得好,如果可能,她還私心地希望白飛雪能做她的嫂子呢!風無憂一直以為,長相清麗動人、生性灑脫豪邁的白飛雪,是能和她那身為武林盟主的大哥相配的上上之選。
「飛雪……」風無憂還想替大哥說些好話,卻被白飛雪給打斷。
「別說了,我心煩得很,陪我喝幾杯吧!這是上等的女兒紅,香醇得很,咱們今晚喝個痛快,別再提起你那個煩死人的大哥了。來,我先乾為敬!」
白飛雪制止風無憂繼續說下去,並且一杯接一杯地猛灌酒,似乎想借此驅除心中那股惱人的感覺。
風無憂不懂得品酒,只得在一旁勸白飛雪少喝些。
「飛雪,這樣猛灌酒很傷身的,你喝慢點兒,會醉的,」
白飛雪此時已灌了十幾杯酒,面色紅醺的笑道:「我這喝酒的本事是跟我師父學的,他可是老酒仙,老酒仙的徒弟哪那麼容易醉呀?」
一杯杯的猛灌,即使是千杯不醉的人也很難保持清醒。半個時辰後,白飛雪已經醉態百出,好幾次都要揭去面紗,嚇得風無憂連忙將她扶回築夢軒。
又進門來的胭脂殷殷詢問關切,「二公子,尋歡公子沒事吧?」
「沒事,多喝了幾杯,喝杯熱茶就好了。」
「我看,兩位今晚就在尋歡閣歇一宿吧。」
胭脂的好意卻讓風無憂嚇出一身冷汗,要真是夜宿於此,以白飛雪醉得一塌糊塗的醉態,難保不被發現她們兩人的女兒身,再者,若是明兒個讓人發現她們不在府裡,那事情可就大條了!
她連忙回絕,學白飛雪把嗓音壓低,「多謝胭脂姑娘好意,家兄酒量不錯,稍事休息即可無恙。這兒有我照料著,你和姑娘們都去歇息了吧,不會有事的!」
胭脂無奈,只得命人備一壺熱茶、一盆清水,便帶著姑娘們退下。
風無憂見眾人退下,連忙除去自己和白飛雪的面紗,喂白飛雪喝下一杯熱茶,又替她以手巾揩臉,可是絲毫無法使她的酒意稍退。
她苦惱地自言自語,「怎麼辦?飛雪再不醒,只怕要拖到天亮了。」
再三思量下,與其夜不歸營,惹出更大的麻煩,不如現在就想辦法把醉死的白飛雪給弄回將軍府去。
於是,風無憂將白飛雪扶起,半拖半抱地將她由密道帶離尋歡閣。
深夜的大街上,人煙稀少,加上風無憂對揚州城並不熟,況且她是個大路癡,這會還帶個醉得腳步踉蹌的白飛雪,夜又深了,連個問路的人都沒有,只見她急得滿頭大汗,卻還是在幾條大街上打轉,根本找不到路回將軍府。
她—慌得自言自語,「怎麼揚州城的路都長得一個樣兒?到底走哪條才對呀?」
此時,風逍遙剛和黃九山議事完畢,自十里亭欲回將軍府,途經街市,大老遠就看到風無憂攙扶著醉得不省人事的白飛雪,在罕無人煙的深夜大街上,像只無頭蒼蠅似的胡亂逛著,心裡著實替這兩個糊塗蟲捏了把冷汗。要是遇到她們兩個的不是他,而是心嚇不軌的壞人,這後果可真是不堪設想。
風逍遙一手拎著一個,好整以暇地對風無憂說:「這麼好興致,半夜不睡覺,出來逛大街呀?」
口氣裡雖不蘊含怒氣,卻已經教風無憂嚇出一身冷汗了,她回過身,嘻皮笑臉地對風逍遙說:「大哥,真高興見到你。我迷路了,你趕快帶我們回府吧。嗯,飛雪姐她喝醉了,可能會比較麻煩些……」
風逍遙皮笑肉不笑地說:「當然麻煩。可是有麻煩的是你!這個時候你應該在將軍府裡頭睡覺才對,而不是在這裡亂晃。你最好給我一個好理由,說明你為什麼在這裡,還有為什麼飛雪喝成這個德行。」
☆☆☆
回到將軍府,風逍遙把白飛雪安頓在她自個兒的床上,溫柔地替她蓋好被子,接著轉過身瞪視著風無憂,惡狠狠的說:「說吧,你給我好好解釋,免得我一時失去控制,犯下手刃胞妹的罪行。」
風無憂害怕得想尖叫,她是第一次看到大哥這麼生氣的樣子,有點嚇壞了。她小聲地辯解,「不是我害的,是你。」
「我?跟她扮成男裝溜出府喝酒的可是你!為什麼是我害的?」風逍遙面對風無憂的指控顯得莫名其妙。
風無憂趁勢迫擊,膽子大聲音也大,「當然是你呀,要不是你惹火了飛雪,她也不會氣得跑出府喝酒解悶,更不會醉得這副人事不知的模樣。所以,歸咎起來,你才是罪魁禍首,我不過是跟著她偷溜出府,比起來呀,你的罪過可比我大多了!」
風逍遙啼笑皆非地對著風無憂搖頭,「說到底,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用當然,所以,你要負責照顧飛雪,作為補償!」
風無憂根本不給風逍遙說話的機會,她最懂得惡人先告狀的道理了,話一說完一溜煙躲回自己房裡,把醉得一塌糊塗的白飛雪丟給風逍遙照顧。她不笨,不乘機開溜,難不成要留下來聽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