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盡力了,他不答應,我能怎麼樣?殺了我,我也不會再去求他!」
她在心裡詛咒陳子揚,咒他拉三天的肚子,再便秘三個禮拜,以後娶個會把他管得死死的,而且不只會利用他,還會搾乾他的精力、體力、耐力和他的每一分錢,再把他拋棄的醜八怪!
她的思想好像變惡毒了,都是他的錯!他害她從甜美良善的白雪公主,變成邪惡可怕的黑心巫婆。
她一直以為他至少是有點喜歡她的,到今天才明白,她太自作多情、太愚蠢了!明知完全不能相信他的話,卻還把那些:「你低估了你的魅力」、「我即將成為你的男朋友」、「我們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佳偶」、「我決定追你了」等等,他隨口胡扯的謊言,錯估成有幾分真實性。
事實是,她只是他利用來應付他媽媽的工具。她在他心目中,根本比他交往過的成群女人中的任何一個都不如。如果他對她有絲毫真心,他不會只跟她談條件,不肯做絲毫讓步。
天可憐見,她幸好還保留了一點理智,沒有答應陪他去墾丁,否則她可能後悔都來不及。
伯軒跟仲軒關在經理室裡密商了很久。他們別想再算計她,即使公司會因為周轉不靈而破產,她也不管了。他們本來就不該好高騖遠,勉強做超出他們能力範圍的事,現在受到這個教訓,可謂活該。他們的人生還長得很,不會因為遭遇這個挫折就爬不起來,她的自尊心卻不容被踐踏,否則她要怎麼活下去?
第二天晚上,家裡很熱鬧。除了特別的日子外,平常多半輪流回爸媽家陪爸媽吃晚飯的伯軒和仲軒,「不約而同」的帶著家人回家。伯軒三歲的兒子跑來跑去,一歲的女兒爬來爬去,讓爺爺奶奶忙得不亦樂乎。
季軒沉默的坐在電視機前,眼睛看著螢幕,卻始終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麼。
「季軒,你好像有心事,整個晚上說不到兩句話。」
季軒轉頭看在擔任教職的二嫂。「沒有呀,我只是有點累。」她在想,昨天陳子揚怎麼向他媽媽解釋他們吵架的緣由。
「沒有就好,有的話儘管找我談。仲軒說下禮拜六要帶我去墾丁開會,他說我們公司現在已經有點規模了,不能在同業工會的重要會議裡缺席。他叫我去買兩件衣服,穿得光鮮一點。你這禮拜六下午要是沒事的話,可不可以陪我去逛街?你選衣服的眼光一向很好,有你做我的參謀的話,我就放心多了。」
季軒心頭一震,二哥和二嫂也要去墾丁開會?
「你們要去逛街呀,」大嫂插嘴。「我也想一起去。我長胖了,一些舊衣服都穿不下。」
「你想去就跟她們去吧,」季軒的媽媽說。「我可以幫你帶孩子。」
季軒都還沒開口呢,逛街之約就定案了。
禮拜六中午,她到了和大嫂、二嫂約好的咖啡廳,發現大哥和二哥也在座,立即心生警戒,她好像又被設計了。
果不其然,他們兩對夫妻你一言我一語的,遊說她答應陪陳子揚去墾丁。
「小妹,不過是去墾丁玩一玩而已,你不要想得太嚴重。」
季軒瞪仲軒一眼。「你以為我是白癡呀?去墾丁開會不必在那裡過夜嗎?即使是一人一個房間,我既然成為他的女伴,誰還會相信我是清白的?人家不知道會說得多難聽,他們一定會更加懷疑,我們這家小公司怎麼拿得到陳子揚的經銷權。」
「清者自清,你理他們做什麼?即使你真的和陳子揚有什麼,也不干他們的屁事。」大嫂說。
「我跟你二哥也會去,誰敢說什麼?不然,我們兩個睡一個房間,我跟你出雙入對,只有在聯誼舞會時,你才做陳子揚的舞伴,這樣應該就不會有問題。」二嫂說。
「是呀!」仲軒說。「小妹,你想太多了!去開會的人都是吃電腦相關事業這行飯的人,個個都有知識水準,思想也很開放,又不是三姑六婆的進香團,沒有人會去注意誰跟誰的八卦。不過,我倒是聽說了,許豬八戒正在跟凌雲電腦的女經理拍拖。」
「老實告訴你吧,」伯軒說。「陳子揚和凌雲的施蓉蓉有過一段情,後來施蓉蓉不知為什麼把陳子揚甩了,聽說那才是陳子揚不再跟凌雲續約的主因。」
他們聽說來的新腓聞與舊徘聞,一件比一件還麻辣,聽得季軒心裡五味雜陳。「我不懂你們跟我說這些做什麼。不管是許豬八戒,還是陳豬八戒,他們與任何女人的任何瓜葛都與我無關。」
「小妹,你沒聽懂嗎?」仲軒說:「陳子揚是施蓉蓉的舊愛,許士傑是施蓉蓉的新歡;而你是許士傑的舊愛,陳子揚希望你基於同仇敵愾的心理,權充他的新歡,陪他參加聯誼會,和許士傑與施蓉蓉別別苗頭。」
伯軒用手肘推一下仲軒。「陳子揚沒有這麼說。」
「他沒有明說,可是他心裡就是這麼想的。」仲軒說:「小妹,我幫你考慮過了,你沒有理由不答應。於公於私,對你和公司而言,都是有利無弊。我要是你的話,光是想到能給許豬八戒一點顏色看看,滿足一下報復心理,就會馬上點頭。」
「是呀,小妹,你就去玩一玩嘛!」二嫂說。「我會形影不離的跟著你、保護你,不會讓陳子揚把你吃掉。」
「不瞞你說,我跟仲軒在你臭著臉說陳子揚不答應之後的第二天找他談過。我們早上九點就去他的辦公室等他,他姍姍來遲,一副整夜沒睡好的模樣。他向我們坦承,他媽媽煮了滿桌子的菜,他卻沒能帶你回家吃飯,被他媽媽臭罵了一頓。」伯軒說。
「事實上你那天回到公司後,他打過電話來,小娟跟他說,你一進公司就交代你不接他的電話,也別跟你說他打過電話來。」仲軒說。
季軒冷冷的抿起嘴。想到那只不可一世的潑猴那天的高姿態,她就咬牙切齒。
「他滿懊惱的,他沒想到你真的不肯讓步。」伯軒說。
「哼,他予取予求慣了,以為他可以把每個女人玩弄於指掌間。」沉默了半晌的季軒忍不住一吐怨氣。
「小妹,我聽伯軒說陳子揚長得很帥。」大嫂說:「你真的不喜歡他嗎?」
「一點都不。」呃……她這麼肯定的說,好像有一絲絲、一毫毫愧對自己的良心。幸好良心不是透明的,別人看不見。
「其實你不喜歡他,事情更好辦。」二嫂說:「跟他談好條件後就公事公辦,不必感情用事。這樣你既可刺激一下許豬八戒,也可增加『酷小子發飆』的銷售量。」
他們四個輪番對季軒遊說,害她兩隻耳朵來不及招架,在她斬釘截鐵的搖了十幾個頭之後,終於崩潰,頭痛欲裂,無奈的,猶豫的點了個頭。但是,她拒絕陪同陳子揚接受雜誌和電台的訪問,改由仲軒去接洽。
接下來的那個禮拜,季軒刻意把要去墾丁的事忘記,免得心煩。她本來每週去跳一次韻律舞,那幾天幾乎天天去跳個大汗淋漓,腰圍好像因此小了半寸,使她的曲線更加玲瓏有致。
禮拜六早上她趕到松山機場時,看到陳子揚已經等在那裡。真沒天理,她因為夜裡輾轉難眠睡得不多,冒出黑眼圈,必須戴太陽眼鏡遮醜,他卻神采奕奕、風流倜儻的在跟航空公司的櫃檯小姐調情。
有一剎那她氣得想轉身就走,幸好她隨即清醒。二嫂說得對,她應該公事公辦,不要感情用事,她更沒有翻倒醋罈子的必要。
她深吸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便走過去,把她的證件交給櫃檯小姐。
「季軒,你來了!」他燦爛的笑容是那樣的迷人,令她無法將目光轉開。「仲軒還沒來嗎?我以為他們會跟你一起來。」
季軒!他叫得好自然、好順口,不知跟她有多熟、毫無芥蒂似的!
「沒有。他說他不開車,要坐計程車來,他約我直接來這裡。」季軒回答。
陳子揚看一下表。「再十分鐘就可以上飛機了,我們先劃位吧。」他對櫃檯小姐微笑。「麻煩你了。另外幫我們保留兩個相鄰的位子,他們大概馬上就會到。」
「好。」櫃檯小姐對陳子揚笑得露出牙齦。「別忘了去浮潛。」要不是後面已經有人在排隊,她還意貓未盡的想和陳子揚攀談。
有人叫陳子揚的名字,他和他們打聲招呼。「你可以自己去辦行李拖運嗎?我去和幾個同行講幾句話。」
季軒點頭,走去拖運行李。辦好了還不見仲軒夫妻的影子,她於是打手機找仲軒。第一次仲軒的手機響了八聲都沒人接,她隔了一分鐘再打過去,這次響到第三聲仲軒就接了。
「喂。」
「二哥,你們怎麼還沒到?」
「出事了!我們坐的計程車想搶黃燈的時候,撞上前面突然煞車的一輛賓士,十字路口正好有交通警察,正在處理。」
「啊?那你們有沒有怎麼樣?!」
「我沒事,計程車的車頭撞凹了,司機受了輕傷,美玲說她撞到頭,不過她看起來好好的。」
「開始廣播要旅客進登機門了,你們再不來會趕不上飛機。」季軒說。
「我想我們馬上就可以走。小妹,我們要是沒搭上這班飛機的話,你跟陳子揚先去。到高雄的飛機很多,我們會搭下一班去,在飯店跟你們碰頭。」
「好。」季軒惴惴不安的收線。
陳子揚走近她問:「你打給仲軒嗎?他們怎麼還沒來?」
「他們搭的計程車出車禍,不過他們沒怎麼樣,馬上就會趕來。」
「已經在登機了,他們會來不及趕上這班飛機。」
季軒心情低落的說:「我二哥說他們趕不上這班飛機的話,會搭下一班跟我們在墾丁的飯店碰頭。」還沒出發仲軒夫妻就出車禍,真不是好兆頭。她實在不想去了。
又有人來跟陳子揚打招呼,不是別人,正是季軒最最不想見到的許豬八戒。雖然來之前已經做了心理準備,乍見到他,季軒還是錯愕了一下。
「陳先生,好久不見。」許士傑笑容可掬的向陳子揚伸出手。
陳子揚微笑著和他握手。「你好。」
「我玩過你的『酷小子發飆』了,」許士傑說:「佩服,佩服,有兩關很難過,我玩了整個週末,幾乎要放棄了,才終於過關……」
季軒發現陳子揚根本沒在聽許豬八戒講話,他的視線落在許豬八戒身邊一位打扮得相當時髦、染過的棕髮蓬鬆過肩、戴著紅底中間有白色如閃電狀的三角形大耳環、穿著紅底白紋襯衫、白色長褲、白色高跟涼鞋的女人。季軒心裡有數,這個眼睛大、嘴巴也不小,鼻子高挺、顴骨突出,輪廓有點像老外的女人,想必就是凌雲電腦的施蓉蓉。季軒的目光再往下瞟,施蓉蓉的胸部豐隆,或許真的有外國血統。胸圍只是普通SIZE的季軒頓感自卑。
施蓉蓉正在對陳子揚微笑,她那種成熟、篤定、世故,又帶著點曖昧的媚笑,令季軒沒來由的發冷。不言可喻,他們曾經熟悉到什麼程度。
「季軒!你怎麼會在這裡?」許士傑終於發現站在陳子揚旁邊的女人。「你戴了眼鏡,又把頭髮紮起來,我差點沒認出你來。」他顯得相當吃驚。
季軒今天有意不美化自己,棄隱形眼鏡而戴眼鏡;明知自己頭發放下來比較有女人味,還故意綁馬尾。平常她多半穿未及膝的裙子,展示自己最傲人的美腿,今天她穿了一套淺藍色,在左胸和左腿上繡了花的牛仔裝,當然是考慮到旅行方便,但也不無把自己完全遮掩起來,以免有誘惑男伴之嫌的顧慮。幸好她還上了淡妝,否則在施蓉蓉面前會更自卑。
她連禮貌的微笑都擠不出來,只能淡淡的對許豬八戒點頭。他還是一副斯文的高知識分子模樣,連他鼻樑上的金框眼鏡樣式都沒變。她記得很清楚,他現在系的這條灰藍花紋的領帶,是他生日時她送給他的。
「我以為會是仲軒來參加聯誼會。」許士傑瞄施蓉蓉一眼,有點緊張的說。
廣播聲響起,催促乘客進登機門。
季軒蹙著眉看一下手錶。「仲軒是會來參加,可是他坐的計程車在路上出了車禍,恐怕趕不上這班飛機了。」
「士傑,你不幫我介紹一下嗎?」施蓉蓉說。
「喔,對不起,蓉蓉。這位是兄弟軟體公司的潘季軒小姐。」
「喔,久仰。」施蓉蓉皮笑向不笑似的說:「子揚,你真不夠意思,上次電話中敷衍我說還在考慮,結果不聲不響的就跟兄弟簽約,害我被我們老總罵得好修。」
子揚微微一笑。「你應該把我告訴過你的話轉述給你們老總聽,你們公司要成長、要爭取多少外國公司的代理權我都無所謂,但是不能不尊重我的權利,任意修改我的程式,帳務也弄得含混不清。」
「我告訴過他了,可是……」
許士傑打斷施蓉蓉的話:「我們先進登機門吧,不然登機門就要關了。」
他們上了飛機,季軒坐窗邊的位子,子揚坐靠走道的位子。許士傑要禮讓施蓉蓉坐窗邊,但她選擇靠走道的位子,與子揚的位子隔個走道。許、施兩人的座位,原本是子揚請劃位小姐保留給仲軒夫妻的。
季軒的安全帶還沒扣上,就看到空姐把機門關上。她暗歎一聲。希望仲軒夫妻能盡快趕到高雄,和他們一起搭工會準備的遊覽車赴墾丁。
施蓉蓉無視於空姐走來走去巡視乘客是否繫上安全帶,忙不迭的與陳子揚攀談起來。她的聲音不很大,多半被飛機隆隆的噪音淹沒。陳子揚不時得把身體傾出座位之外,與同樣把身體傾到走道上的施蓉蓉交頭接耳,兩人才能持續交談。
顯然多半是施蓉蓉在說,陳子揚在聽;有時候陳子揚坐正回去,施蓉蓉又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靠過去聽她講話。
季軒的唇線越繃越緊,後悔答應這趟墾丁之旅。她心裡有一股無名火,莫名其妙的開始燃燒。奇怪的是,這股火氣似乎與許士傑完全無關。目前他的處境和她相同,他的同伴亦似乎無視於他的存在。
起飛了,季軒看向窗外,天色和早上一樣陰霾,氣象報告說海上有個颱風正在接近台灣,但禮拜天晚上才可能對台灣的陸地有影響。
飛機向上爬升的刺耳噪音過後,陳子揚問她:「你的臉色不太好,你怕坐飛機嗎?」
她搖頭不語。
「你擔心仲軒和他太太嗎?仲軒不是說他們沒事會趕來嗎?」
她點頭。
「你今天很沉默。」
她寧可沉默,因為她發現像施蓉蓉那麼聒噪的女人很惹人厭。他以前到底跟施蓉蓉好到什麼程度?
陳子揚靠近她耳語:「看到你的前任男友就說不出話來了?」
可以打開安全帶了。季軒摘下眼鏡,瞪他一眼。「我現在不想講話不行嗎?」她把眼鏡收進皮包裡。
「當然可以,」陳子揚淡淡的笑,自以為能把她看透似的。「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可以利用我來刺激他,我不會介意。」
「我才沒那麼無聊。」她本來想說:看起來施蓉蓉對他的興趣比對許豬八戒大得多。話到舌尖她又吞了下去。
「你一定在猜他跟她上過床沒有。」
季軒脹紅了臉,一來因為不習慣聽別人這麼露骨的講這種話,二來也因為陳子揚挨著她講話,靠她太近,令她不安。「那關我什麼事?」
「我猜有。」陳子揚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她是第一個跟我認識一個禮拜,見第三次面就邀我上床的女人。」
季軒全身一僵!
他還若無其事的在她耳邊說:「如果你還不瞭解男人的話,我來幫你上一堂課。男人嘛!有這種艷遇當然求之不得,要是你拒絕,人家還以為你的生理機能不正常。只要做好安全措施……」
空姐推車過來,對陳子揚甜笑著問他要喝什麼,並為他放下置於前座椅背上的餐檯。他點了可樂,季軒則要一杯咖啡。昨晚沒睡好,今天早上又受了太多刺激,她已經有點頭痛。
機身晃動了一下。
「小心。」陳子揚扶住站不穩的空姐。
「謝謝。」空姐再對他甜笑,遞給他可樂。「可能颱風要來了,氣流不穩定。」
「做你們這一行很辛苦吧?」陳子揚說。「常常要冒可能發生飛行事故的風險。」
「還好啦!其實坐飛機也不會比坐車子危險。小姐,你的熱咖啡。」
「謝謝。」季軒接過咖啡,冷眼看空姐給陳子揚一個特大號的甜笑,然後才去招呼施蓉蓉。
「我剛才說到哪裡?」
陳子揚的尾音還沒結束,機身突然搖擺,全機的人不約而同發出低呼,下一瞬間,機身晃動得更厲害,季軒手上的咖啡隨著飛機的晃動,往陳子揚的肚子和大腿潑去。他要不是還扣著安全帶的話,包準會跳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季軒慌亂的拿點心盒餐裡的餐巾紙幫他擦。他米色淡灰條紋襯衫肚子的部份被咖啡灑成淡咖啡色,鐵灰色的休閒褲則由褲頭濕到大腿的一半。「有沒有燙到?」一張餐巾紙馬上就自他的襯衫吸飽了水分,她急忙從皮包裡拿出一包面紙,繼續幫他擦乾。
他苦笑道:「要是燙到,我們現在在空中,能夠沖、脫、泡、蓋、送嗎?啊!開玩笑的,你別緊張。我還好,咖啡是有點燙,幸好沒有很燙。」
「真是對不起。」她不停的抽出一張又一張面紙,搞不懂小小的一杯咖啡,怎麼把人弄得這麼濕。
「沒關係,是氣流的錯,不是你的錯。」
「你有沒有怎麼樣?」她歉然地問。
「沒有,不過,你的手再不拿開的話,」他壓低聲音:「就難保我會怎麼樣。」
「啊?」季軒呆了一下,然後才赫然驚覺出自己的手剛剛一直在人家的大腿上磨擦。她當然是很單純的想擦掉他褲子上的咖啡,可是她的動作卻使他起了某種生理反應,褲襠那裡鼓了起來。
她像被面紙燙到那樣,嚇得丟開面紙,縮回手,心臟霎時狂跳不已。「對不起!」她羞得想跳出窗去,根本沒臉看他,連聲音也顫抖:「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聲音含著笑意:「沒關係,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換成另一個場合,我甚至會竭誠歡迎你吃我的豆腐……」
「噢!閉嘴!」她惱怒的打斷他的話。「你明知我只是一時沒想到……」
「還要飲料嗎?」空中小姐的聲音插了進來。
「請再給我女朋友一杯咖啡。」陳子揚笑容可掬的對空姐說。「她剛才那杯全倒在我身上了。」
「啊,真糟糕。」空姐自飲料推車的下層拿出一小疊餐巾紙遞給他。「你比後面一位翻倒了果汁的太太還慘,可惜現在的航空科技還沒有辦法對抗不穩定的氣流。小姐,你的咖啡。」
季軒遲疑著沒有伸手去接。「我想還是不要好了,萬一又……」
子揚代她接過咖啡,放到她的餐檯上。「反正我的衣服已經髒了,真的再來一次的話也無所謂。你不用擔心。」
「你好體貼喲。」空姐嬌聲道。「我真羨慕你女朋友。先生,你可以到盥洗室去擦一下。」
「謝謝。」
空姐再對他一笑,才推開飲料車去招呼前座的客人。
季軒悶悶的拿起紙杯,啜一口咖啡。「你不要見到人就亂說我是你女朋友。」
「你不是嗎?從來沒有人那麼賣力的擦過我的大腿。」他以戲譜的語調在她耳畔說:「你沒有經驗的話也該有點常識,那裡是男人相當敏感的地方。」
她的臉又瞬間飛紅。「你實在很討厭你知不知道?你再這樣,我就真的拿咖啡潑你。」她作勢舉高咖啡杯。
他頑皮的更靠近她,臉湊近咖啡杯。「來吧,你想潑哪裡就潑哪裡,有一句至理名言說:如果你不能使得一個你心儀的女人喜歡你,那麼就讓她討厭你吧,你至少能在她心裡佔有一席之地。」
遇上這種人,季軒簡直哭笑不得、啼笑皆非,不知該如何應付。
老天爺還搞個氣流來湊熱鬧,開她的玩笑。飛機又一次劇烈的搖擺,她手上握著的紙杯因此傾斜,咖啡潑灑到他嘴唇、下巴、脖子,正在往他襯衫的領口流下去。
「噢!我的天!」季軒低吟。「我……你快擦呀,」她急叫道:「快流到領子了!」
「我看不見。」他捧高他手上空姐剛剛給他的一小疊餐巾紙。
季軒沒有時間考慮,趕快拿起餐巾紙,吸掉離他襯衫領子只有半公分的咖啡,繼續往上擦他脖子。
「你放心的慢慢擦吧,這些部位不是敏感帶。」
她把半濕的髒餐巾紙丟還給他。「我真後悔答應陪你來。」
他淺笑著拿還干的那部份餐巾紙擦拭他的嘴唇和下巴。「我已接受了電台和雜誌的訪問,你不能反悔。」
「你要是再說一些惹人厭的話,我就管不了那麼多,一下飛機就要回台北。」
他誇張的歎氣。「你實在沒什麼幽默感。沒有經驗的女人就是這樣,拚命用生氣來掩飾她的羞怯。老實說,這樣的青澀和不解風情,讓男人感到新鮮,卻有點無趣。你太保守、太放不開、太緊張,好像隨時提防著,怕被我這樣的壞男人吃掉,我就會更想逗你。如果你放輕鬆一點,別把這趟旅行當作是苦差事,既來之則安之,我想你就會樂在其中。」
她抿緊嘴,制止自己開腔,免得在大庭廣眾的飛機上跟他吵起來。原來他眼中的她,是個沒有幽默感、青澀、不解風情、無趣的女人!她咬牙切齒、握緊拳頭。生平沒受過這麼大的侮辱,氣得眼淚差點奪眶而出。從她上了大學之後、開始花點心思妝扮自己以來,哪個追求她的男人不把她捧得高高的,說她漂亮、美麗、舉止高雅、身材窈窕……她還很少把那些追求者看在眼裡,很少接受他們的邀約,現在她違背自己的意願,受了兄嫂們的請托來當陳子揚的女伴,卻得忍受他的羞辱,真是情何以堪!
她暗暗做個深呼吸,決定化悲憤為力量,在適當的時候對他迎頭痛擊。她不要做個孬種。一下飛機就逃之夭夭,她要陳子揚把他批評她的話吞下去。必要的話,她會迷得他神倒魂顛,等他為她癡狂時,就是她報復他、踐踏他的時候!
可是,她也不能表現得太明顯,以免他起疑。她要不著痕跡的讓這隻狐狸落入她的陷阱,再宰割他!也許她會玩火自焚,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為了達成整他出氣的目的,她願意做一點犧牲。
她清清喉嚨說:「如果我乖乖的跟你配合,充當你的女朋友,你就不會再說一些令人尷尬的話,也不會再逗我嗎?你答應的話,我就能放輕鬆。」
她看到他腳上的鞋子在地上拍了幾下,彷彿不這麼做,他就不會思考。
「你實在有點奇怪,願意演戲給別人看,卻不願享受與我約會的樂趣。好吧!如果我少說幾句能讓你放輕鬆的話,那我會努力管好我的嘴巴。我見識過你的演技,相信你一定能稱職的演好我女朋友的角色。」
「只是演戲,沒有私人感情。」這句話與其是說給他聽的,不如說是說給自己聽的。她必須先對自己有個交代,才能放開來演戲。另一方面,她拿演戲做藉口,他才不會懷疑她已擬好復仇計劃。
「OK,不過……」他拖長聲音奸笑。「我不敢百分之百保證。像我這樣多情的人,難免會有情不自禁的時候。」
「把你的多情留給別人吧,我無福消受。」她決定了,她要對他若即若離、忽冷忽熱,讓他摸不清她的意圖,不知不覺的掉入她的荊棘網中。更棒的是,她還可以同時刺激許豬八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