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嚇到你了嗎?對不起,對不起。」他誠惶誠恐地說。
他那副惟恐惹她不悅的表情,真令她不忍苛責。她有那麼可怕嗎?
「有事嗎?沒有的話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了。」她還是沒給他好臉色。長痛不如短痛,不慧劍斬情絲的話,藕斷絲連,徒增彼此的痛苦。
「我們需要好好的談一談。」他蹙著眉頭的模樣比他平日的笑臉多了幾分老成。
「沒什麼好談的,我想說的都已經說了,要再說一遍也是同樣的話。」她板著臉、抿著嘴,避開他凝注著萬斛柔情的眸光,去看地上兩個人的影子。「謝謝你以前對我和我家人的照顧,對不起,我浪費你太多時間,請你去找別的和你較速配的女孩。」
「你就是和我最遠配的女孩。」
「你錯了,我和你最不速配。」
「我們可以站在這裡argue到天亮……」他突然上前一步抱住她,低聲說:「當我們親吻的時候,你覺得我們不速配嗎?」
「放開我!」她又羞又急又氣的漲紅臉,拚命想推開他,他們所站的地方雖然不是熱鬧的大街而是巷弄,但仍不時有行人經過。她眼睛所及之處就看到四個人,其中一個是樓上的鄰居。「你再不放開我,我就一輩子都不再理你。」
「那我們上去談。」
「不要。」她沒那麼傻,一進她的套房,他故伎重施,又吻得她暈頭轉向的話,那她這幾天的努力豈不白費。「放開我!」
「放開你,你就願意跟我談?」
「先放開我再說。」
他歎口氣鬆開手,以無奈的口氣低吟。「若芸,教教我,我該怎麼做,我們才能恢復以前的親密。」他說得那麼誠摯、那麼懇切,不想被他感動真的很難。
她平靜些了,拚命撐硬的心腸也不由得軟了些。「你想說什麼,我都知道,問題不在你,而在我。我現在的感覺很混亂。我想……我們還是先分開一段時間,讓彼此冷靜下來。」她站進一塊售屋招牌的陰影裡,避免引起行人注目。
「若芸,我們沒有必要分開,我們……」他邁兩步跟上她。
她打斷他的話:「你答應過不給我壓力的。」她佐以目光祈求。「我需要時間好好的想一想。」
「我後悔我答應過,這三天來每次我想跟你見面,或是想和你在電話裡談久一點,你都用別給你壓力這句話來堵我。我已經忍了三天才來見你。我到現在才明白,何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對我來說,一分鐘見不到你就多一分鐘的折磨,你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
他的雙手握住她的雙手,她沒有閃躲,任由他握。他這番情切切、意綿綿的話語,教她焉能不動容?他那癡癡纏纏,直能勾人魂、懾人魄的目光,更令她惶然心顫。
她暗自做個深呼吸。「陳醫師,我還會再去拔智齒,我們到那個時候再談。」
他捏緊她的手。「叫我陳凱或阿凱。」他以溫柔卻堅定、不容她不從的語氣說。
她讓步。「陳凱。」
「也許愛情對你來說太陌生了,它來得太快,令你害怕。我可能會後悔,但我還是答應你,給你一個禮拜的時間思考,一個禮拜不來這裡站崗。你需要我的時候,則隨時可以打電話召喚我。」
「我希望你在這一個禮拜內也別打電話給我。」
「你好殘忍。」他不滿的再捏一下她的手。「讓我至少每晚和你通一次電話、半個鐘頭就好。」
她搖頭。「我需要完全的清靜,才能想得清楚。」
他歎氣。「給我你的E-mail,我每天寫一封信給你。可以嗎?你不回也無妨。」
她幾乎要點頭,但理智逼迫她搖頭,要斷就斷個乾淨。如果她還是決定和他分手,她不希望他往後還能以E-mail騷擾她。「一個禮拜的時間很快就到了。」
他再歎氣。「一個禮拜的時間就足以使我長出滿頭的白髮。」他深吸一口氣,再徐緩的吐出。「好,我不給你壓力。請你在思考的時候,不必顧慮我爸媽,我無意做個不孝子,但他們的思想與品味與我不同。我會盡量不傷他們的心,但我要把握我自己人生的幸福,而我幸福的泉源就是你。我很清楚,你就是我今生惟一的新娘,如果你懼怕婚姻,我們就不結婚,最重要的是我們是不是心心相印,而不是那張結婚證書;如果你不想生孩子,我們就不生,反正地球上的人口已經太多,我們可以在未來的六十年裡歡享兩人世界的甜蜜。」
如果她不咬緊牙,她不只會掉淚,還會撲進他懷抱。一個女人讓一個男人這樣的縱容寵愛著,夫復何求?「這個禮拜的時間裡也請你好好的想一想,我值得你違背父母的心意嗎?還有很多很多比我更美更好的女人更適合你,可以使你們皆大歡喜。別急著搖頭,我知道你現在可能覺得我新鮮,迷戀我,可是五年、十年後,當你想要個正常的家庭,想要一個兒子和你打球、想要一個女兒和你撒嬌的時候,你就會悔不當初。」
「不會的,只要能擁有你的愛,我就滿足了。」他以微笑向她保證。「我說過,我是很容易滿足的人。」
這般蕩氣迴腸的話聽了會醉的,她最好還是快點走,免得醉倒在他懷裡。「我要上去了,再見。」「若芸,」他還不肯放開她的手。「一個禮拜後你不會消失吧?」
「不會。」她淺笑。「不管我的決定是什麼,我相信你是明理的人,你應該都能接受,不會逼得我落跑。」
「你要是落跑到天涯,我就追到天涯;落跑到海角,我就追到海角。」
她搖搖他握著她的手,示意他放手。「下禮拜見。」
他拉高她的手,親吻她的掌心,令她悸動的一顫。「這一個禮拜內,我每天晚上九點半到十點半會上網,你可以在『虛情假意』網站找到我,我化名東山。」
她的心臟狂跳。他果然是東山!他知道她是浮雲嗎?她力持鎮靜地問:「我上網去找你幹什麼?」「一來可以查勤呀!我九點診所下班,九點半就上網,表示忠實的等著你,沒有去和別的女孩約會。」
「你上網去和別的女孩哈啦,那叫忠實嗎?」
他笑開了臉。「我上網和別的女孩哈啦你會嫉妒嗎?早知道我就找個女孩來合演一齣戲,激起你的妒火,你才會明白你有多愛我。」
她佯怒。「你去找呀!你們假戲真做,我也不在乎。」
「不在乎的話,不會夢見我死掉就哭得好淒慘。」
「那只是做夢。」幸好他們站在陰影中,他不可能看見她臉紅。
「做夢會透露出你的心意。你可以隨便編個化名,上網去看我說些什麼,你不好奇嗎?」
她聳聳肩。「有空的話,我就上網去看。不過,」她神秘兮兮的微笑。「我不會讓你知道我化名叫什麼。Bye bye。」
她察覺他低頭想親她額頭,一溜煙的跑開。進了她所住的大樓的玻璃門,轉過身來對他揮揮手,然後才進電梯。
回到她的小套房,第一件事就是把她的電腦打開,迫不及待的上「虛情假意」網站。她要在他之前上網,不要讓他知道她是誰。她上「虛情假意」網站的資歷可比他深。真巧,他也上「虛情假意」網站。他們果真有緣嗎?
她隨便和幾個網友哈啦了一會兒,便看到「東山」登入。
東山:「各位網兄網姐網弟網妹,今天給你們來點新鮮的,我要公佈我的戀情。最近我愛上一個美麗的、可愛的、令我癡狂的女孩。」
狼心查理:「東山那傢伙好像很嚴重耶。浮雲,你去摸摸看他有沒有發燒。」
情癡:「有。他得了love fever叫。」
浮雲對狼心查理:「你自己去摸。本姑娘冰清玉潔,豈可污了我的玉手。」
新好男人對東山:「你既然真的戀愛了,不去摸你的女朋友,還來此哈啦。真是的!你不懂春宵一刻值千金嗎?」
東山:「咳,咳。我們還處於純純的愛的階段。」
狼心查理對東山:「你性無能嗎?還是未滿十八歲?」
浮云:「你們這些男人真噁心,人家要談純純的戀愛不行嗎?」
小倩對浮云:「我支持你。他們臭男人只會用下半身思考,殊不知女人最在意的是心靈的感覺。」
東山:「我好像還沒有看到『恭喜』。」
情癡:「你知道什麼叫love fever嗎?就像感冒,不管吃不吃藥,只要你的免疫力不太差,幾天後就會退燒。相信我,我失戀過八次。」
新好男人對東山:「情癡好像在詛咒你。我比較有人性。恭喜。」
小倩:「情癡一定長得很恐龍,而且是見一個愛一個,水性楊花的花癡。」
浮雲對情癡:「我記得你本來是篤信愛情的,現在你覺得愛情只是像發燒,燒個兩三天就會退燒嗎?」
東山:「不管諸位前輩、先進對愛情的觀感如何,我的愛情是永世不渝的。」
情癡:「我心情好的時候相信偉大的愛情是存在的。中秋節快到了,想我情癡徒負情癡的盛名,如今仍是孤家寡人一個,形單影隻、孤芳自賞,就不由得想咒罵愛情是虛無的狗屁。一個男人如果沒有金城武、劉德華之貌,又缺房子、車子、銀子,別以為女子真的會愛你,為你生兒子。」
狼心查理對東山:「你看到沒有?我的狼皮疙瘩掉了滿地。」
狼心查理對情癡:「說得好耶!不過,你漏了一點,在床上要勇猛如獅,女人才會愛你。」
浮雲對情癡:「你的思想錯誤,一個女子如果是因為你的外貌和房子、車子、銀子才愛你,為你生兒子,你以為她真的愛你?」
小倩對狼心查理:「我開始懷疑你是性無能,惟恐被人識破,所以開口閉口都是性。」
東山:「愛一個人應該是愛他這個人,而不是愛他的身外之物。外表當然重要,它是兩性相吸的媒介,但是要進入到愛的階段,你一定是對你心儀的人有更深層的瞭解,欣賞他的優點,喜歡他的品格與心性等,想與他朝夕相處、想與他枕邊絮語,那才是真愛。」
新好男人:「沒錯。愛是你心甘情願為他做任何事,即使他背叛你,你都會為他找借口。」
浮云:「愛不是自私的,愛一個人你得設身處地為他著想。」
狼心查理對浮云:「哇塞,愛情絕緣體的小姐,我的狼鼻這回真的嗅到你身上有愛情的味道。」
東山:「你為他著想當然是好事。但是,你以為他需要的,事實上是不是他真的需要的呢?愛情當然不能太自私,但也不能太不自私。你總不能光為別人著想,不為自己著想。如同你不能光為別人而活,也得為自己而活,這樣你才能活得快樂,活得有意義。你如果不快樂,愛你的他也不會快樂;他不快樂,愛他的家人也不會快樂。」
若芸懶得和狼心查理抬槓,她也擔心東山會不會懷疑她是浮雲,因此找個借口離開了「虛情假意」。
第二天,她好幾次發現自己在發呆。陳凱說過的話、東山在網站上打的那些話,不斷在她腦海裡巡迴。
晚上九點半一到,她就坐到電腦桌前。可是她不想讓陳凱發現她是浮雲,因此強迫自己去東摸西摸消耗時間,直到快十點了才進入「虛情假意」網站。而一進入,她就急切的去拉剛才東山說過的話來看。
東山:「我想唱一首老歌給我心愛的女人聽,可惜歌詞我記不全,只記得前幾句是:Hey, Did you happen to see the most beautiful girl in the world? lf you did, Please tell her I love her, Love her。嗨!你是否恰巧看到那位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孩?如果你看到她的話,請你告訴她我愛她,愛她。」
若芸是以「張毅」的化名進入「虛情假意」網站,她沒有多說話,只是靜靜地看。不管狼心查理、情癡、雅痞等人如何揶揄東山,他都不太理他們,逕自對他心愛的女人情話綿綿,不管她是不是看得見。
第三天他打給她看的是開直升機失事喪生的美國鄉村歌手約翰丹佛的一首《AN-NIES SONG》——安妮之歌。大意是:你充滿了我的思維,讓我愛你吧!讓我把我的生命奉獻給你!讓我被你的笑聲淹沒!讓我死在你懷裡!讓我躺在你身邊!讓我永遠和你在一起!
第四天他獻給她唐麥克林的《And I love you so》——我如此愛你。我是如此的愛你,人家問我為什麼,我回答說我不知道。不過,我想他們能瞭解。沒有你,我的人生多麼孤寂。當你握住我的手,我彷彿重新活了過來。
第五天是萊那裡奇的《Endless love》——無盡的愛。我的愛人,你是我生命中惟一的愛,你是我的初戀。我要你分享我所有的愛,除了你,我的愛不會給別人。你的眼睛告訴我,你是非常在乎我的。噢!你是我永遠的愛。
第六天是《Let it be me》。我讚美我遇到你的那一天,我請求你,讓我待在你身邊,那我就仿如置身天堂。親愛的,我們每次見面,我都發現我比前次更愛你。沒有你甜蜜的愛,人生又剩下什麼?永遠別讓我孤單,告訴我你永遠只愛我一個人,我是你惟一的愛。
第七天她再以「浮雲」的化名上「虛情假意」網站,他為她寫了一首詩。
東山:「寫作從來都不是我的專長。但是,親愛的,今天我要為你寫一首可能不太像詩的詩,這也是我有生以來創作的第一首詩。它可能很可笑,卻多少反應了我的心聲,就算寫得很爛,也請你多包涵。希望你能在我笨拙的字裡行間,體會我濃濃的情意。
見不到你的這個禮拜,
是藍色的、灰色的、陰暗的,
即使每一天都陽光燦爛。
我忘了擠牙膏、忘了刮鬍子、忘了有沒有吃飯,
我失魂落魄,渴盼早一分鐘見到你。
卻也不敢讓自己過於憔悴,
怕不夠俊帥英挺,你會掉頭而去;
怕不夠豪邁瀟灑,你會嫌我無趣,
怕你不知道我多麼愛你,
又怕太多的愛,給你太多壓力。
每晚親吻你的照片,和它道晚安。
然後,擁著你穿過的那件襯衫當枕頭睡覺,
去夢裡尋你。
尋不到你,我心澀苦悲慼;
尋著了你,我心歡湧甜蜜;
你對我笑,我心飄然欣喜;
你讓我親,我心幸福洋溢。
你所擔心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只要我倆同心協力,沒有解不開的難題。
真愛可以溶解任何分歧。
不曾為情傷風為愛感冒的我,
從來沒想到,有一天,一個女人,
竟成了我喜怒哀樂的樞紐。
是你,我的芸,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愛人,
你剩見我的生命,
你豐富我的人生。
讓我與你攜手走過二十一世紀,
我會 永遠珍惜你,
我會 永遠疼愛你。
讓你永不後悔,
今日作了選擇愛我的決意。」
若芸悄悄的離開「虛情假意」網站,關掉電腦時看到屏幕上映出自己的淚臉。她作了決定,也許在此刻之前、今天之前、一個禮拜之前,或與他同眠、與他親吻之前,她的心已作了決定,只是她的理智掙扎到如今。
那天晚上她微笑著入睡,睡得很香、很甜、很安穩。明天,她要讓他看到美美的她。
奈何,天不從人願。第二天整天都下雨。颱風即將來襲,從入夜後風勢漸趨強勁。剛好是週刊的截稿日,該做的事終於都做完了,若芸匆匆往聯合診所走去,她還沒時間吃晚飯,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
等著過馬路的時候,一輛疾馳而過的計程車激起地上的積水,潑灑到她精心挑選的飄逸長裙上。她氣得跳腳,三字經差點出籠,懊惱自己沒有時間回家換衣服,她已經遲到五分鐘。今天早上聯合診所的護士還打電話跟她確認過,叮嚀她要準時報到。
她多麼不希望一個禮拜不見,然後陳凱看到的,竟是她這副狼狽的樣子。
她過馬路,風吹得她的雨傘搖搖晃晃的,沒有了屋簷的遮掩,雨打濕了她的裙子。
過了馬路,她聽到他的叫喚。
「若芸!」
她驚喜地抬頭看他,不解他為什麼不在診所裡等她,而跑到路口來等她。她對他微笑,一鬆懈,她手上的傘被風吹落到斑馬線上。
本來站在騎樓的陳凱,在她還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之前就衝出來,冒雨去為她撿雨傘。可是已變換燈號,一輛車子往前開,來不及煞車就撞上衝來撿傘的陳凱。
若芸的尖銳驚叫聲和緊急煞車聲齊響,陳凱已經倒在車下,一動也不動。
若芸嚇得肝膽俱裂,一動也不能動。他……死了嗎?她還沒有告訴他她愛他呀!
她的淚和雨水混在一起,全身冰冷僵硬,顫巍巍的走過去,蹲下來。「陳凱!」
開車撞到陳凱的駕駛人已下車,他比若芸早一步蹲到陳凱身邊,將陳凱本來趴在地上的身體,輕輕翻轉過來。
若芸看到陳凱的鼻子和嘴巴都流出血來,雨水把他的血衝散了,但新的血又不斷流出來。
「陳凱。」她全身顫抖地叫他,嚇得快暈倒。「陳凱,陳凱。」她拚命想把他叫醒,好怕他從此再也不張開眼睛來看她。「陳凱,陳凱。」她輕拍他沒有受傷的另一邊臉頰,心裡急得要命,淚水和雨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更大聲的哭叫他的名字,似乎聽到她旁邊那個人打手機在叫救護車。
陳凱的睫毛動了一下,她屏息觀察。他眨動睫毛,睜開眼睛。「若芸。」
她激動得痛哭流涕,那是喜極而泣的淚水。「你醒了!」
「我……」他伸手摸他的口鼻,摸到一手的血水。「好痛。」他緊皺眉頭。「若芸,萬一我……」
她急切的用指尖摀住他沒有受傷的半個嘴巴。「不准說不吉利的話。你沒事的,你沒事的,你很快就會好起來。」
「我好像傷得很重……」他有氣無力地說,她必須低下頭傾聽。「恐怕不能……」他閉上眼睛。
「不,不,你一定要好起來。」若芸驚恐的哭叫,這一輩子從沒有這麼害怕過。這一刻她才明白她好愛好愛他,她不能沒有他。他給了她無盡的愛,她還不曾回報。「陳凱,我愛你,你聽到沒有?我要嫁給你。」
他的眼睛迅即張開來。「真的嗎?」他的目光也在瞬間恢復神采。她的話宛如活命仙丹。「你不能食言。」
「我不會食言。」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你不是因為我快死了,才說話安慰我吧?」他講話的力氣好像也恢復得很快。
「不是。我真的要嫁給你,要和你白首偕老。」
他舉起手,她依他的手勢,毫不考慮地和他勾手指打手印。他微笑地坐起來,撿起他旁邊的傘再站起來,然後撐開傘向她伸出一隻手,要扶她起來。
若芸瞠大眼睛,驚訝得無以復加。「你……你沒事?」
他把她扶抱到他的胸前。「我有事,」他低聲說:「我至少一個禮拜不能親你。」他捏住他自己的鼻子止血。
她無法消化他的幽默。「你……剛才說你傷得很重。」
「如果你不嫁給我,我的心真的會傷得很重。」他捏著鼻子講話,聲音很怪。
若芸狐疑地挑眉。「你真的沒有受傷?」
「沒有吧!」他一手摸向他的臀部,哀了一聲。「車子撞到我的屁股,我才會向前撲倒,鼻子和嘴巴碰地,應該沒有腦震盪。幸好車子才剛發動,車速不快。」
「可是你剛才昏迷。」
「我正在凝神閉目感覺我什麼地方受傷,聽到你那麼恐懼的聲音叫我的名字,我就靈光一閃,學電視劇那樣,順勢逼出你心裡的話。」
「你……」她怒不可遏地捶打他的胸膛。「你騙我!」
「噢!噢!輕一點,會痛,我這裡可能有淤傷。」
她急忙住手。「痛死活該。」
「你不會食言吧?」他揪著心問。
她沒有立刻回答,面無表情地看了看他緊張兮兮的表情,才露出笑容。「不會。你剛才演的戲讓我明白,我應該活在當下,不要為了將來可能遇到什麼問題,就畏畏縮縮裹足不前,而斷送終生的幸福。」
他臉上的血幾乎被雨沖乾淨了,她清楚地看到他眼眶中盈起了淚。「若芸,我太高興了!」
「也許,」她羞澀的輕聲說:「生不生孩子的事,我不應該太堅持。順其自然好了。」
「好,好。」陳凱高興得咧痛了嘴角。「我簡直不敢相信,你會變得這麼好說話。」
「是你的情意和你的情詩感動了我。愛情應該是雙方的互動,和你比起來,我付出的太少。」
「我會讓你花一輩子的時間來付出。噢!我真想當街吻你。」
她看著他嘴巴上不小的傷口,嘿嘿笑道:「你不能。你騙我,老天爺幫我懲罰你。」
「你好像忘了先後次序,我是先受傷,再騙你。你今天欠的吻,我要加一百萬倍討回來。」
駛近的救護車聲打斷他們的談話,但打不斷他們彼此凝視的款款深情。
雨愈下愈大,傘下的一對情侶愈抱愈緊。在風雨中,他們對愛情投以無比的信心。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