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地起了個大早,督促著奴僕整理清掃府邸內外,佈置完備之後,他換上最體面的衣裳站在大廳內接待遠來道賀的貴賓。由於太過高興,他眼中盈滿了淚水,臉上還持著一抹欣慰的笑。
「展總管,回魂啦!」辜仲衡一進門就猛盯著他那笑淚交錯的老臉瞧來瞧去,忍不住取笑,「今天是你家少爺大喜之日,你怎麼哭了?」
他急急忙忙擦了擦眼淚,「我是太高興了。對了,怎麼這幾天都沒見你們來找少爺?」
「我們在處理一些事。」辜仲衡飽含興味地望了旁的耿毅桓一眼,隨後又問:「你家少爺呢?」
展群還來不及回話,展昊已出現在他們身後。
「你們總算來了。」他容光煥發地現身,嘴角掩不住如願以償的愉悅。
「好小子,沒想到你竟是我們當中第一個娶妻的,勇氣可嘉。恭喜!恭喜!」
「謝啦,接下來就該你們了。」
「還早得很!」辜仲衡撇了撤嘴。
「你別忘了『兩年期限』這檔事。」
「兩年還長得很,現在擔心根本是庸人自擾。」
「你倒挺看得開嘛!看來我該提醒皇上縮短時間才對。」展昊一派輕鬆。反正他現在是有妻萬事足,根本就不用擔心。
「老三,想當初要不是我在一旁撮合,你和舞兒會有今天嗎?知恩圖報的道理你懂不懂?」辜仲衡抗議。
「就是明白知恩要圖報,所以我才好心提醒你趕快找個妻子,別再摧殘那些無辜的少女,我是在幫你積陰德,你怎麼可以狗咬呂洞賓。」
「老大,你看看,這就叫做兄弟!」
「老二,人家現在有嬌妻萬事足,當然一副春風得意。」
「算了,今天是你大喜之日,不和你一般見識。」他一副施恩的口吻。「對了,是兄弟才告訴你們,明天我押鏢到荊州,大概要好幾個月才回來。」
「押鏢?我看是又要溜了吧!每次都用這個借口,能不能換一個?」耿毅桓點破他。
「反正目的達成,用什麼借口都一樣。」辜仲衡奸笑。
「好吧,我們兩個祝你一路順風。」耿毅桓拍拍他的肩膀,又看看幸福的展昊,兄弟情誼盡在不言中。
展昊輕輕地推開房門,內室的床上正坐著令他朝思暮想的可人兒,此時一雙星眸正回視著他。
也許是受不了悶熱,她已把鳳冠取下擱在桌上,一身大紅衣裳襯得她的身子更嬌小無助,粉臉上透著羞怯還有一絲緊張。
他朝楊舞柔走去。
那雙白皙小手洩露了她的情緒,只見她不安地扭弄著裙擺,額上冒出微微汗珠,呼吸因他的迫近而急促起來。美麗的大眼一眨也不眨地望著高大英挺的他,眸底閃著初為人妻的嬌羞。
「你在害怕嗎?」他抬起她的臉,手指輕劃著她的臉龐。
「不……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做。」他輕柔地撫著她,令她失了魂。她星眸半閉,口乾舌燥地發不出聲。由於對男女之事不瞭解,此刻的她只能任他挑起體內那股陌生的熱情。
展昊坐在她的身旁,霸氣地摟過她,不待她反應立即吻上了渴望許久的紅唇,他的舌探入她的小口,和甜蜜的小舌瓣廝磨糾纏,貪婪地吸取著醉人的甘霖,而那雙大手溫柔地游移在她窈窕的軀體。
楊舞柔渾身熱了起來,呼吸也跟著急促,心臟狂跳亂了秩序,她全身癱軟,只能依偎在他懷裡。
「舞兒,你知道你有多美嗎?」他離開她的唇,喃喃道。
她雙眼迷,發不出一絲聲音,腦筋一片混沌。
大手解開了她的衣裳,為她褪盡所有衣物後,他將她平放在床褥上。接著也褪去自己的束縛,緩緩壓上她的身軀,「別怕,讓我愛你,讓我保護你……」
間,楊舞柔感覺到頸子一陣搔癢,她驚嚇地連忙閃躲,身子欲往後退卻動彈不得,她張開眼,對上了展昊那帶笑的黑眸。記起昨夜,她驀然羞紅了臉。
她記不起昨夜到底是如何開始的,只曉得一切都那麼自然,兩人彷彿早已等待許久。在他愛她的過程中,他一直小心翼翼,動作十分輕柔,將她視珍寶般地疼惜,還在她耳邊喃喃傾訴對她的深深情意,展現了無比的溫柔,那份體貼讓她倍感窩心。
而那緊緊的契合,撼人的律動……即使有些疼痛,卻帶給她無比的快樂滿足。老天!昨夜那股火熱窒人的波動現在想起仍讓她臉紅心跳。
「你在害羞。」他笑著道。
他真愛看她這模樣,羞澀得令他疼惜。
「沒有。」楊舞柔兩手環著他的頸,將火熱的小臉埋在他的頸項旁,不依地搖頭否認。
「昨晚……我有弄疼你嗎?」
「已經不疼了。」提到這個,她羞得都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見她這副模樣,他故意問:「我長得很可怕嗎?」
他頸旁的小臉搖了搖否認。
「那你為什麼不敢看我?」
「我沒有。」
「看我,看著我說。」
楊舞柔抬起頭望進他的眼,還來不及說什麼,他便低下頭罩住了她的唇,狂野地吮吸,霎時似火的熱情熊熊燃燒,她也毫無保留地回應著。她生澀的反應和熱情令他慾火翻騰,呼吸急促起來。
「阻止我,我怕會弄疼你……」頭抵著她的額,他極力地壓抑自己。
她回望著他,感激他的體貼,但她並不想再讓他受折磨。
「你願意?」
楊舞柔獻上了吻,告訴他她的回答……
「怎麼你的耳洞只有一邊呢?」一陣激情的雲雨後,展昊一隻強壯的臂膀圈住了她,另一隻手輕撫著她的黑髮,溫柔地為她將垂散的發撥到耳後,露出小巧迷人的耳垂。這時他才注意到只有左邊的耳垂有穿耳洞,上頭戴著一個小小圓形的紫玉耳環。
楊舞柔手摸了摸紫玉耳環,眼中閃著迷惘,難過的道:「我不知道自己有穿耳洞……我……不記得。」
展昊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他真該死,幹麼無端挑起她的痛處?見到她愁容乍現,他的心都擰了起來。
不忍她憂愁滿面,他撫著她光滑的背轉移話題,「想不想出去走走?」
「到外頭嗎?」從她受傷以後,就只到過普若寺一次,之後就再也沒出過門。
「嗯,我想你一定悶壞了,我帶你出去透透氣。」
「好啊。」她興奮地點頭。
「那還不趕快換衣服!」
在他的催促之下,她急忙起身,覆蓋在身上的絲被隨著動作滑下,露出了曼妙美麗的胴體。她驚呼一聲,連忙抓起絲被掩住胸前,粉頰早已通紅。
展昊忍不住朗聲大笑。隨後,毫不在意自身的赤裸,掀開暖被大方地跨下床,拿起衣物穿了起來。
「我來服侍你。」楊舞柔輕道。克服了害羞,她也下床走近他,一絲不掛地站在他面前為他穿衣。
看著她體貼地為他穿衣,他的心中漲滿幸福。真要感謝老天爺將她送給他,原本以為自己不會動情,相識她之後才明白自己仍是個凡人,談過愛之後才能明白愛的重要。
「該我來服侍你了,我的夫人。」為他穿好衣服後,她抓來桌上的衣服想穿上,他連忙阻止。
接過她的衣物,他溫柔地一件件替她穿上,她臉上的紅暈因羞赧而加深,眉梢染上了新婚的幸福快樂。
穿好衣服之後,他充滿愛戀的輕撫她那頭如瀑黑髮,不由自主地在發上印上一吻,笑著道:「頭髮我可是沒轍,我去喚小紅進來為你梳妝,好嗎?」
楊舞柔點點頭。
「我在馬廄等你。」
她再度點頭,目送展昊瀟灑的身影步出房門。
掩不住心中的興奮,楊舞柔三步並作兩步奔到將軍府後頭的馬廄。這時展昊和馬師大個兒正立在一匹高大的駿馬旁討論事情,沒有察覺到她的接近。
「好漂亮的馬兒。」
一聽到她的聲音,兩個大男人立即停下討論。
「早安,少夫人。」大個兒點頭示意。
「早安。」楊舞柔對他笑了笑。「這匹馬兒好美,它叫什麼名字?」打量著眼前這匹高大的駿馬,她不禁打從心裡讚賞。
「它叫『夜風』。」
「它好高大、好美哦。」
倚在欄杆旁的她看得著迷,忍不住伸出纖纖玉手想撫摸它——
「小心,它不喜歡陌生人靠近。」展昊急忙拉開她的手。
「為什麼?」
「它是野生的馬兒,前一陣子才被少爺馴服,它只肯讓少爺碰,其他人只要一接近它就會被踢傷。」大個兒眼中閃著對展昊的崇拜。
「可是我不怕,我想摸它。」這麼美的馬兒,她真的好想親近它哦!
「不行。」由於會危及她的安全,展昊打死也不妥協。
「算了!」楊舞柔嘟起小嘴,滿心不甘願。旋及她想到他們等一下要出門,因此不死心地問:「我們今天是不是要騎夜風出去?」
「不,它不喜歡背上有陌生人。我們挑另一匹馬。」
「真掃興。」她咕噥,「你們繼續你們剛才的話題吧,我四處看看。」她晶眸中閃過一絲狡黠。
她這一提醒,他們兩人又攀談起來。
趁他們沒注意,她一個人悄悄移到圍住夜風的欄杆旁,小心翼翼地探出手輕聲細語誘哄著馬兒。
「你們騙人,夜風根本沒那麼狂暴!」
楊舞柔的聲音響起,兩人錯愕的怔住。
「舞兒,你——」愣了一會兒,展昊終於恢復思考能力,見到眼前的情景,他的吼聲卡在喉嚨間發不出來。
只見夜風毫不排斥地趨近她,親暱地舔著她手上的糖。
他放下懸在半空的心,寵溺又無奈地步近她。「沒想到夜風會向你示好,真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看來你不僅對人有吸引力,就連動物也不例外。」
「這是稱讚嗎?」
「真心的讚美。」他的黑眸緊盯著她,流露出款款深情。
被他如此盯視,她不禁想起昨夜兩人的激情,粉頰立刻紅得跟蘋果一樣,然而她卻不斷在心中責罵自己。
不知羞啊!現在可是大白天的,怎麼可以像蕩婦似的,滿腦子那種思想!
突然,夜風嘶鳴一聲,往旁踱離,引起了她的注意。
「別走……」她還沒欣賞夠呢!
夜風完全不理會她的呼喊,一徑地往另一頭移去。
楊舞柔的視線追隨著夜風,它雄赳赳的踱往柵欄另一邊,這時她才注意到那裡還有另一隻美得令人屏息的白馬。
它的體型比夜風小一點,沒有夜風的野勁,白色的長毛十分美麗,像極了冬天的白雪。
「它叫『皓月』,是北祈國進貢的寶馬之一,據說可以狂奔千里而不疲,三日不食也不饑,是北方盛產的良馬,皇上已經將它賜給我。」展昊摟住她嬌小的身子,在她耳旁詳細解說。
她緊盯著夜風慢慢靠近皓月,原以為以夜風還未完全馴服的野性,會對皓月做出什麼不利的舉動,但情形卻出乎她意料之外,只見它慢慢繞著皓月打轉,霸氣又帶點溫柔地廝磨著它的身子。
「它們……」
「皓月懷了夜風的孩子,剛剛我和大個兒正在討論皓月的產期。」
「它懷孕了?!」她興奮地道:「天啊,它和夜風都這麼美,不知道它們生出來的小馬會長怎樣?好期待哦。」
展昊吹了一聲口哨,夜風聽話的朝他們踱了過來,皓月緊跟在後頭。
「皓月!」楊舞柔伸出小手,試圖喚它到她面前,而它也很合作的踱到她面前吃著她手中的糖。「它好乖哦!」她展開一朵美得令展昊失了魂的笑靨。
「它是你的了。」
「你要把它送我?」
「嗯,寶馬配美人,實至名歸。」
「你真的要把這麼好的馬送我?」她不敢責信地再問一次。
他點頭。
她忘情的撲進他懷裡,貼在他胸膛上的小臉充滿快樂。「謝謝。」
「我不愛你說這麼見外的話。你是我的妻,是我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人,我的一切都屬於你,只要你快樂。」
從他坦誠的眸中,她看見了他的真心,還有他對她的承諾。她依偎在他寬厚結實的胸膛,在心中默數著他的心跳,兩人都不願開口破壞這小天地溫柔的寧靜。
忽地,毛茸茸的東西觸到她的臉,她驚跳起來,轉頭瞠目望著肇事者。
「皓月怪我們冷落它了。」展昊笑道。他執起她的素手,喚皓月來到跟前,「皓月,來,見過你的新主人。」
皓月似有靈性地磨蹭著楊舞柔的小手,惹得她一陣嬌笑。
「可是我從沒照顧過有身孕的母馬,我怕自己不能勝任。」
「別擔心,有我和大個兒幫你。」
「大個兒!」她驀然記起旁邊還有大個兒這號人物,連忙掙脫展昊的懷抱,「他怎麼不見了?」她四處梭巡著他,但不見蹤影。
「別找他了,既然夜風不排斥你,那我們騎它去郊外繞繞。」牽出了駿馬,他將她安置在馬背上,自己坐在她後頭,臂膀緊緊環住她。
夜風急奔出去,沿著後山小徑奔跑起來。夏天的空氣中帶著燥熱,但後山林蔭小徑撲面而來的是清新的涼風。
奔馳了一刻鐘,夜風在一處美麗幽靜的山谷中停下來。
這裡風景明麗,四周有高山綿延環抱,左側是一片無際的湖泊,湖內魚兒自在優遊,時有飛鳥棲息獵食。右側則為青蔥茂密的森林,天地之間迴盪著舒服愜意的自然之音,令人心曠神怡。如此與世無爭,好似桃花源!
然而在不遠處,竟有一個和這處人間仙境格格不入的殘破廢墟。
傾倒燒燬的房舍仍看得出來這間屋子過去的興盛。不知道為什麼,楊舞柔對這裡有強烈的熟悉感,即使是一草一木都挑起了她心中的酸澀。
「這裡很美,是吧?」展昊若有所思地開口,話中帶著濃濃的感傷。
「這裡是……」
「這裡叫做『聽風谷』。皇上登基時,南方大賈鄭平將此地獻給皇上蓋別院,而皇上卻將它轉送給對朝廷有功的楊丞相建為府邸,打算做為楊丞相養老之地。」
楊舞柔拾起一片落葉在手上把弄,思緒卻飄到不知名的地方。
「恩師一向喜歡遠離塵囂,淡泊寡慾的生活,所以當皇上賜聽風谷給他時,恩師就欣然接受,一家子加上僕婢百人一同從京城遷到了這裡。」展昊仍處在回憶的浪潮中,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繼續開口。
「這附近人煙稀少,最近的農舍在百里之外,是個清靜閒適的人間仙境,完全符合了恩師的希望。然而也因為如此,暗藏了危險,當年承相府慘遭滅門,這裡被大火燒了一天後才被人發現,沒人料想得到,這個世外桃源居然會發生這種事。
「當時……」
「別說了!」楊舞柔打斷他的話,眼中有著乞求和痛苦。「我不想聽,我想要回去。」不曉得為什麼,這段話讓她痛苦,心都糾成一團,痛得令她難受,這個地方讓她感到既熟悉又恐懼。
「怎麼了?」展昊不解地望著她。
「我有點累,想回去了。」
看著她慘白的面容,他體貼地不再多問,策馬帶著她踏上歸途。
早晨,楊舞柔端坐在花園內,百般無趣地撥弄琴弦,思緒卻溜回了昨夜……
想起展昊,她唇畔溢出幸福的甜蜜。昨夜,她在他的暖懷中沉沉睡去,天剛亮,他又用熱情將她喚醒,極盡溫柔地帶她共赴雲雨,直到上朝時刻已迫在眉梢,他才依依不捨的放開她。
展昊對她真的很好,完全沒有可以挑剔的地方,是個溫柔的好丈夫,一個女人所能得到的幸福她都擁有了,她應該很滿足才對。但每次一個人獨處,一股失落感便會冒出來,像是少了什麼……
也許,是過去的記憶吧!
她很努力回想,但記起的只是一些連不起來的印像。她歎了口氣,總覺得自己還有事情未完成……
楊舞柔逕自沉溺在煩憂中,沒有注意到屋簷上坐著一個女孩,已瞧了她良久。
「舞兒姐姐。」莫愁出聲低喚,怕驚動到將軍府內其他人。
她完全沒反應。
對她的置若罔聞,莫愁不敢置信地睜大眼,舞兒姐姐那高度的警覺性到哪裡去了?不可能沒聽見吧,她的聽力一向非常好。
「舞兒姐姐。」她不死心地再叫一次,同時將一顆小石子投入花園內的小魚池,濺起白色的水花,嚇跑了優遊的鯉魚,也成功地驚醒了她。
楊舞柔不解地睨了魚池一眼—再緩緩轉頭看向屋簷上,見到突來的陌生臉孔讓她低呼出聲。「你……」坐在屋簷上的女孩有著天仙般的美貌,討喜的笑容看起來沒有惡意,又黑又大的美眸閃著慧黠的晶光,她看起來不像是壞人,奇怪的是,她對這女孩有份熟悉感。
「舞兒姐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為什麼要嫁給展昊?」莫愁急急地問。
這女孩認識她?
「你是誰?」楊舞柔小心翼翼地問。
聞言,莫愁險些從屋簷跌下來。
「小心啊!」見她搖搖欲墜的身子,楊舞柔連忙奔過去,然而卻只能在屋簷下無計可施地望著她。「你先下來好嗎?待在那麼高的地方太危險了。」
危險?!
莫愁挑眉凝視著她,心中感到非疑惑。她們出任務哪一次不是這般飛來飛去,才這麼點高的地方會危險?莫非舞兒姐姐在暗示她的輕功退步了?
莫愁躍了下來,不待她反應便一古腦兒地宣洩多回來壓抑的情緒,「舞兒姐姐,我們被童佬那隻老狐狸給騙了,叫我們去盜什麼鬼拳譜,結果那死老頭居然通風報信,還派人暗殺我們,雪妍姐姐為了救我,身中劇毒被抓住了,現在生死未卜,我們該怎麼辦?」她眼眶已經微紅。
「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女孩那副楚楚動人的可憐相讓她好心疼,但她完全聽不懂她所說的話。
「我是說,雪妍姐姐現在生死不明,我們得趕快去救她,遲了就來不及。」她明明說得很明白,怎麼會和舞兒姐姐有溝通上的困難呢?
「雪妍姐姐是誰?」
「雪妍姐姐……雪妍姐姐就是雪妍姐姐嘛!」莫愁急得跳腳,「舞兒姐姐,你到底怎麼了?」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不記得了,什麼都不記得。」她垂下頭,細若蚊鳴的話語從唇畔逸出,摻雜了許多無奈和難過。
忘……忘記了?
不會吧,莫愁翻了翻白眼,有點無法接受這嚴重的打擊。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莫愁放柔聲音,和她並坐在石椅上。
「昊說我失足跌下斷崖,頭部受到嚴重撞擊才導致失去記憶。」楊舞柔沒有一絲戒意,對她就好像親人般熟悉。
「跌下斷崖?怎麼會這樣?」她擰起眉。
「我也不知道。」
「真的什麼都記不起來,一點點記憶也沒有?」
她搖頭。
莫愁凝睇著她,小手和她的緊握著,心中已有打算。
「我叫莫愁,是你最疼愛的小妹妹。」
「你是我妹妹?」
「不是親妹妹,舞兒姐姐你記得嗎?是你收留了我。」
「收留?」
莫愁點頭。「嗯,是你收留了我和雪妍姐姐,我們三個人相依為命,一同住在夢境,你還記得夢境嗎?我們夢寐以求的家。還有,為了找你的殺父仇人,我們三個人一起混進了羅剎盟,成為武林上人人聞風喪膽的三大殺手,舞姬是你的名號。」
「我是殺手?!」這些話震得她的腦中轟的一聲,霎時一片空白。殺手?她下意識地看著素手,這才發現,手掌上竟有幾處厚繭,想必是慣於拿劍的緣故,她苦笑著,這可是一雙染滿血腥的手啊!
「嗯,數一數二的殺手,也是京城第一名妓,那是你另一個身份。」
「還是妓女?!」她的嘴角嘲諷地揚起。
「那是偽裝的身份。」
「那我為何會認識展昊?他知道我的身份嗎?」楊舞柔想不透,她怎麼會和他有交集?
「組織派了一個任務給我們,要我們想辦法混進將軍府接近展昊。聽小蝶說,你已經成功地接近展昊,我想,他應該不知道你的身份才對。」
「誰是我的殺父仇人?」
「根據我們的調查,殷公公極有可能是主謀;而滅門慘案發生後,童佬無端遠赴關外,由此推測,執行者一定是他。」
滅門慘案?
楊舞柔相當震驚,立刻聯想到展昊告訴她的楊丞相府血案。
「舞兒!」空氣中傳來一聲呼喚,是展昊。
「舞兒姐姐,我先走一步,雪妍姐姐那兒,我自個兒想辦法救她,你別操心。過些時候我再來看你。」
楊舞柔忍不住關心的提醒,「小心點。」
「我會的。」莫愁點頭,眉宇之間多了一分有擔當的成熟。「舞兒姐姐,你好好保重。」語畢,輕功一躍,曼妙的身子立即消失在楊舞柔眼前。
楊舞柔對著眼前的空氣發起呆來,回想剛才莫愁所說的話,強烈的心悸揪得她呼吸困難。
她又叫舞姬,是京城第一名妓,也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
展昊明顯地感覺到,楊舞柔變了。
是那抹憂鬱——從失去記憶後就未曾出現的情緒,再度重現她的眉宇之間。她想起了什麼嗎?
「你今天怎麼提早回來?」楊舞柔有點驚訝在中午時刻便見到他。
「今天不需要操練,李副將帶兵去幫忙農作,因此我批完公文就直接回來。」
「你渴不渴?我幫你倒杯涼水。」她尋找借口想離開,以逃避他審視的眼眸。
此時她還沒理好自己的情緒,怎麼面對他?
「我不渴。」
「那……是該用膳的時候,你一定餓了,我去看劉嬸煮好沒。」
「你有心事?」展昊拉住欲離開的楊舞柔,深邃的眼眸在她臉上來回梭巡。
「沒有。」
「有話要對我說嗎?」
「沒有。」
「為何不敢看我?」食指輕抬起她的下顎,卻看到一雙慌亂不安的眼,他攏緊眉頭。
他不喜歡她這樣,他根本不知她在想些什麼,抓不住她的心。
不知所措的楊舞柔索性把眼閉上,忽地,她感覺到兩片灼熱的唇壓上她的,她反射動作地把他推開。
展昊沒有料到她竟是這種反應,不禁愣住了。
「為什麼?」他受傷地問。
「我……對不起。」她垂下頭,囁嚅道。
該怎麼告訴他?說她是個雙手沾滿血腥的殺手,不讓他接近,是怕弄污了他,還是說她是個人盡可夫的婊子,不清不白的身份根本沒資格貴為將軍夫人?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我是你丈夫啊,為什麼像陌生人似地對我?」
「我……」
「你不能忍受我碰你嗎?」他從齒縫中迸出話。
「不……」
「好,如你所願!」展昊氣得拂袖而去。
楊舞柔痛苦地掩住臉,淚水不可抑止地滑落。
再次踏上聽風谷,楊舞柔並沒有上次那種快樂的心情。
與展昊第一次起了衝突,那種椎心刺骨的心痛到現在還無法平復,這幾天他明顯的疏離令她更加難過。
騎著夜風,楊舞柔在丞相府廢墟前停了下來,下馬後她走進去,想找出為什麼對這裡有種熟悉感。
逛了一圈,雖然焦木橫陳,瓦礫遍地,但她仍可想見昔日繁華興盛的景貌。走累了,擇一處角落坐下來,她閉眼靜心冥想。
忽然,一隻黑鼠竄過,使她驚跳起來,撞上了一旁半倒的瓦牆,岌岌可危的磚瓦頓時崩塌,而她還來不及反應便被擊中,陷入黑暗之中……
小酒館
展昊和耿毅桓相偕喝著悶酒,各懷心事的兩個人出奇地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耿毅桓才意興闌珊地開口,「今天怎麼會突然拖我陪你喝酒?」
展昊不答話,只猛喝著酒。
「喂,發生了什麼事?」
「女人……在哪種情況之下……會疏離丈夫?」
「你們吵架了?怎麼搞成這樣?」
「我要是知道原因就好了。」又一杯酒下肚,他歎了口氣。「你瞭解女人的心到底在想什麼嗎?」
耿毅桓搖搖手。「別說笑了,我怎麼可能瞭解!」否則他就不會對那蒙面女的不告而別那麼鬱悶了,想了許久他還是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離開。「懂女人的那小子還在荊州風流快活呢!」
「女人心真是難懂。」
「沒錯。」耿毅桓心有慼慼焉。
「我回去了。」展昊猝然起身。
「要回去了?」耿毅桓聳聳肩,「好吧,體諒你放你一馬。回去好好跟她談談,把問題解決吧!」
「但願如此。」展昊黯然的揮揮手,走出了酒館,緩緩朝家的方向走去。
他已經躲舞兒好些天了,怕的是再見到她對他的生疏,那令他受不了。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她這樣?他根本一頭霧水。多少個夜裡,他徘徊在房門外想進去卻努力克制自己,強壓著想擁她入懷的衝動,自個睡在客房,寂寞地無法入眠。
而白天他只能一頭栽進公事中,讓自己忙得沒時間想她,可現在,他再也不想逃避,他好想見她。
展昊才剛踏進家門,大個兒就急忙跑過來,「少爺,少夫人騎夜風出去三個時辰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小的有點擔心。」
「她有說到哪裡去嗎?」展昊的心一緊。
「沒有,她只說要出去透透氣。」
「我去找她。」展昊邊說邊走向馬廄,正打算騎皓月出去找,卻看到夜風從另一頭奔了過來。
「夜風!」他瞧夜風焦躁地踱步,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舞兒怎麼沒回來?」展昊焦急地問,而夜風只是不斷地頂著他的手臂,神情焦躁不安。
展昊驀然明白它的意思,「帶我去找她。」他翻身上馬,離去時交代,「大個兒,我去找少夫人,如果一個時辰還未回來,你再派人出來找我們。」
展昊騎著夜風飛快奔馳,他相信它會帶他尋得楊舞柔。一路上,天色漸漸變了,烏雲密佈,過沒我久鬥大的雨珠一滴一滴落下,打在他的臉上,然而他毫無感覺,所有的情緒已被焦急取代。
心中反覆想著無數種可能,不知她是受傷還是迷路,他不敢想像她遇上了什麼危險,老天人凶不會那到殘忍,她一定會沒事的,他不能失去她!
過了好一會兒,夜風奔進了聽風谷。
此時雨勢逐漸大了起來,山谷間起了白霧,視線所及實在有限,他只好下馬,由夜風引著他前進。
「舞兒!舞兒!」展昊在大雨中大聲呼喊,卻沒有任何聲音回應。
夜風在丞相府廢墟前停了下來,他踏進廢墟四處搜尋。
猝然,他覺得腳下似乎踩著了什麼東西,是青衣裳的一角,他心口一窒,趕緊將瓦礫橫木搬開,終於看到了埋在瓦礫下的楊舞柔。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糾結的眉宇才得以舒緩。
「舞兒,你會沒事的。」他抱起被雨淋濕的她,躍上夜風,朝將軍府疾馳而去。
「大個兒,趕快去請大夫。」展昊吩咐完,立即抱著懷中虛弱的人兒回房。
和小紅一同將她身上的濕衣服換下,大夫也到了門外。
「大夫,您快看看她有沒有事?」展昊催促著大夫。
大夫落坐後,執起楊舞柔的手細細把脈。
「怎麼樣了?」展昊忍不住關心的問。
「夫人只是受了點皮外傷,上藥後過幾天就沒事了。不過夫人已有一個多月的身孕。」
「舞兒懷孕了?」展昊呆愕了幾秒,旋即,臉上泛出一抹歡喜的笑。
「恭喜少爺!」小紅也高興的笑著。
「目前夫人的身子非常虛弱,需要好生照顧,老夫待會兒開帖安胎藥,你們按時餵她服用,順便燉些補品養好她的身子,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大夫起身道。
「謝謝大夫。小紅,帶大夫去帳房拿錢。」送走了大夫,展昊坐在床旁的木椅上,凝視著床上昏迷的楊舞柔,他滿是憐惜地撫著她的發。她懷了他的孩子……
「昊,別走,別離開我……」楊舞柔不安地囈語出聲。
聽到她在昏迷中仍喊著他的名,憂鬱許久的心豁然開朗。她還是在意他。
「別怕,」他輕聲哄著,「我哪裡也不去。」展昊脫鞋上床,輕輕將可人兒摟入懷中。
吸入熟悉的男性體香,楊舞柔心安地沉入夢中。
他吻了吻白皙的美額,在她的耳邊許諾道:「我不會讓你再逃開我,永遠不准!」閉上眼,緊繃好些日子的心放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