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屋內還有一些現成的傢俱,看來她只要把私人的東西搬來就算是完成搬家這件大事了。
「滿意吧?」韋軍問,有十成的把握。
「你沒看到我臉上的表情嗎?」
「那麼你只要到公司簽個合約就行了。」他微笑道:「不收你佣金。」
「不收?」她有些意外,有這麼好的事?
「就當是交個朋友。」他很海派、爽快的說:「是對客戶才收佣金,如果是對朋友,則是義務幫忙,頂多你請我吃頓飯表示謝意。」
馬欣妮也欣賞韋軍這樣的個性和作風,但是她一開始就騙了他,現在她又不好拆自己的台,朋友之間不該有欺騙,她要怎麼告訴他說她不是什麼「創作者」,而是在徵信社上班的人。
如果交他這個朋友,謊言勢必有拆穿的一天,到那時
「只是吃頓飯你都捨不得?」看她一瞼為難的神情,他打趣道。
「我……」她很想向他坦白,但是她的勇氣不知道躲到哪去了。
「如果勉強,那這頓飯也可以省掉。」韋軍從來都不勉強女孩子。「我不會強人所難,所以如果你有困難或是已經有男朋友怕引起誤會,那——」
「等我搬好家一定請。」她豁出去的說。
「你說的?」
「請你吃牛排。」
「吃什麼都行。」他不挑剔的說。
馬欣妮走到窗邊,由窗戶向外眺望著,看著四周的環境,她愈快熟悉四周的一切愈好,既然隻身在台北闖,她不獨立些、不堅強些怎麼行?天母的治安應該不會太差才對,安全是獨居單身女子最大的考量。
「附近有個天母公園,如果你需要靈感,可以常去那走走。」他提醒她。
她苦笑的點頭。
「怎麼會想到要寫小說?」他和她聊天的問。
「呃……興趣。」其實她最沒有耐心,要她坐在書桌前,要她絞盡腦汁一個字一個字的把格子填滿,她遲早會瘋,有這麼多行業可以騙,她竟騙到一個連她自己都不太能接受的行業。
「如果你沒有出過書,沒有收入,那你的生活開銷……」韋軍可不是傻蛋。
「家裡……」她漫應道。
「你沒有男朋友嗎?」他漫不經心的問。
「你沒有女朋友嗎?」她不想話題一直在她的身上打轉。反過來問他道。
「有,一堆。」他直言不諱。
「看不出你是個花花公子。」她忍不住的損道。心情放鬆了些,以韋莉那麼細緻的女孩,不太可能有這種豪放、粗線條的哥哥。
「我不是花花公子,只是做我們中介這一行的,難免三教九流的人都要交往,男的、女的,全是朋友。很多女人都說我是她們的男朋友,所以我說我有一堆的女朋友。」他坦蕩之道。
「反正你交往的對象既多又雜。」她替他下結論,要是他敢說他沒有女朋友,那才真是笑掉別人的大牙,睜眼說瞎話。
「朋友嘛j」
「理由真是『純正』!」她挖苦道。
「你還沒有回答我,你到底有沒有男朋友?」他繼續和她扯淡,虛虛實實的,旁敲側擊的去瞭解她
「幹嘛?你要追我?」
「有可能。」
她最不希望的就是這個可能,她看得出他的脾氣是屬於剛烈那一型的,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她犯不著和自己過不去,她要他死了這個心,既然房子找到了,她和他就不該再有瓜葛。
「那很抱歉,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她臉不紅氣不喘的又撒謊道。
「很要好嗎?」
「很要好!」她一副自己是戀愛中女人的模樣。在徵信社待久了,連演技都給訓練出來,面對什麼人就用什麼樣的角色。
說不失望是騙人的,韋軍有些落寞感,好不容易他才遇到一位傾心的女子,起了追求的念頭,偏偏對方早巳名花有主。
「如果你想見見他,我可以找他和我們一起吃那頓飯。」
為了逼真,她冒險一搏。
「不必了。」
「不必吃還是不必找我男朋友一塊來?」馬欣妮一瞼的純真、無辜,知道奏效了。
「都不必了!」
「真的?」
瞧她那喜悅、解脫的表情,韋軍真是有些不甘心,不過像她這樣的女孩沒有人追才是奇怪的事,他不該意外,對方想必是一個很出色的男人,否則怎麼配得上這個靈秀、慧感性作晶系列黠、開朗的女孩?
妹妹韋莉就不像馬欣妮,小莉比較內斂,像個悶葫蘆,有苦、有樂都放在心中,他希望妹妹有馬欣妮的一半,馬欣妮怎麼看都像是個會把握人生、創造人生,而且快快樂樂過日子的人。
「我不想給你帶來困擾。」他灑脫的說:「萬一你男朋友誤會了,豈不是要害你解釋個沒完,有些男人的心眼和女人一樣小。」
「我男朋友不會!」她故作一副真的很熱心想請他、謝謝他的樣子。
「那你幸運!」他真想改變主意。
馬欣妮知道凡事不能過火,否則可能會弄巧成拙,而且她沒有時間浪費,她得再去盯韋莉的梢。
「我必須回去整理東西了,要麻煩你送我一程,當然得先到你的公司簽約。」她很客氣、很有禮的說,反正以後可能沒有見面的機會。
「你真幸運找到我的中介公司,可以免費得到這麼多的服務。」他自我消遣。
「我會替你的公司宣傳的!」
「那我先謝了!」他領先朝外走。
馬欣妮拍拍胸口,過關了!沒有出任何狀況的過關了,但是想到自己和這個既性格又沒有什麼心眼的男人就這麼再見了,難免有一種遺憾的感覺。不過遺憾歸遺憾,雙方都留下一個好印象。
她寧可他就保持這樣的印象。
既然答應了沈堅,韋莉就決定信任他,所以即使他和她約了早上五點半在台北車站前見面,她也沒有拒絕;她要看看他能變出什麼花樣,要怎麼安排這一天,她要瞧瞧他有多少的創意。
依約來到台北車站,沈堅早已經等在那,他開了一輛很時髦的吉普車,而且是牛仔褲、休閒上衣,很輕鬆、很自在的打扮。
「你沒有遲到。」
「我興奮得睡不著。」她譏諷的說,這和她原本的個性不太——樣,她一直是寬以待人。但是她覺得自己不能這麼對沈堅,否則會讓他食髓知味,以為自己是一個沒有原則的已婚婦女。
「先講好,好好的享受這一天,我不希望今天充滿了火藥味。」他和她先講明。
「你確定你不會把我賣掉?」
「我不是人口販子。」
「你不會帶我到一些不好的場合?」
「我保證。」
她上了他的吉普車,打算把自己交給他
沈堅微笑的看著她,他可以想像得出她現在的心情,但是他要叫她意外,他要給她一個難忘的一天。
吉普車在陽金公路上奔馳,風吹亂了他們兩個人的頭髮,由於還算是清晨,所以陽光並不是很強烈,沈堅帶著韋莉到了金山的一個海邊。韋莉納悶著,他總不會要帶她來游泳吧?她可是只旱鴨子。但是沈堅拿出了放在吉普車後座的釣魚竿和魚簍,然後朝她眨了眨眼睛,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釣魚?」她有些失笑的問。
「你看到魚竿和魚簍了。」他以她的口氣來回答她。
「但是……我不會釣魚啊……。」
「你可以學。」
「可是——」她真的連想都沒有想過。釣魚?她以為他是帶她來海邊散步、游泳、甚至是聊天,但是卻帶她來釣魚,而她甚至連魚餌都不知道要怎麼上。
「很好玩的!」他很樂的表情。
韋莉可不這麼想,她知道釣魚要很有耐心,說不定一天都釣不上——條,台北有這麼多的娛樂,他竟別出心裁的選上釣魚,簡直是打算要讓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嘛!好吧!她也要叫他意外。
「你先教我怎麼上餌吧!」她拿起釣竿,發現這根釣竿「這是三截式,最新型的釣竿。」
好,然後由後座拿出一個小冰盒,裡面有飲料、果汁,還有一袋魚餌,一想到這些碎肝,小魚和喝的東西混在一起,她就不覺得渴了,幸好他用的不是活的蚯蚓。
「我只教一遍。」他說,拿出一小塊的碎肝,放在魚鉤上。
「我的媽呀!」她忍不住的低呼。
「很容易啊!」
「好殘忍。」
「你平常不吃這些動物內臟嗎?」
「吃,但是——」她瞪了他一眼,明知道他沒有錯,只是不甘心自己居下風。
「你這是婦人之仁,如果一會你釣到了魚,是不是又要把魚放生?」
「有可能!」
「我先說了,一會的午餐就要看我們釣上了什麼,今天的竿餐是烤魚大餐,如果釣不到東西,我們就只有餓肚子了。」他很認真的說。
「如果我不喜歡吃魚呢?」
「那就喝飲料。」
「沈堅,你說得對,這的確是難忘的一天經覺得難忘了。」她忍不住的又譏笑道。
「我說的話沒有跳票吧?」我現在就已一個早上很快的就過去,韋莉和沈堅之間很少交談。釣起魚來,沈堅是全然的專注,全然的投入,令韋莉很訝異,她一直以為他是要追求她,對她甜言蜜語、奉承、巴結,但他沒有,他只是專心釣魚。
韋莉很快的也被這種氣氛感染,她也有模有樣的釣著魚,而且一點煩躁、不耐煩的感覺都沒有,事實上,她居然愛上了釣魚這種活動。
慢慢的,她領略出了釣魚的樂趣,而在等魚上鉤的這段時間,她開始思考,開始自省;周圍的寧靜、有節奏的海浪聲,也讓她感到一種平靜的和諧,這真是她之前想都沒有想到的。
很多平日她不會去想的事,現在都一一的浮現腦際。她的學生時代,她的愛情,她的婚姻,她的現在,甚至是她的……未來。
忽然的一股凝重湧上了她的心頭;過去的無法再追悔,而未來……她看不到她的未來,看不到希望在哪裡。
要不是釣上了她生平的第一條魚,她可能會一直陷進自憐中,而那種釣到魚的興奮立刻取代了一切。她又叫又跳又吼,完全忘了自己是一個結了婚的女人,完全的忘掉了所有的不快和憂愁。
當然她沒有烤了這條魚,她真的將它放回了海中,好在沈堅是個很幸運的釣者,中午就在一塊大岩石邊的陰涼處吃他們的午飯,韋莉這一次是真的充滿了新鮮和嘗試的心情。
她不是個喜歡海鮮或是魚類的人,但這個中午她吃得好飽、好滿足,忘了太陽曬,忘了海風吹。
她不知道日子可以這麼的快活。
沈堅可沒有釣一天魚的打算,吃過烤魚大餐,他們又開車回台北,曬了一早上的太陽,下午他帶她到一家私人的畫廊去看畫展。即使是一身的魚腥味,他也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韋莉不知道日子可以這麼的緊湊,這麼的充實,這麼的有意義。
天一黑,沈堅把車開上了陽明山,帶她去吃山產、野味,完全迥異於中午的海鮮。由於不是假日,吃的人不多,除了台北的夜景可看,還有陽明山上的迷人氣氛,她真的有些醉了。
忘了時間,忘了自己有個家,忘了自己是個已婚女人,在陽明山上吃完野味之後,沈堅又帶著韋莉到天母的「溫莎小鎮」喝咖啡。
由於對咖啡不感興趣,所以韋莉叫了蜂蜜水果茶,她喝過很多家的水果茶,但是以「溫莎小鎮」的水果茶最叫她覺得過癮。
沈堅發現韋莉的臉上已經沒有排斥,或是對他不信任的那種距離感,她顯得很快樂,很開心,像個小孩子似的,好像她很久沒有這麼盡情的玩樂過似的,她平日過的到底 是怎樣的生活?
「今天怎麼樣?」他自信的問。
「很快樂。」她沒有隱瞞的說。
「那我贏了。」
「贏了什麼?」
「你這個朋友。」
說到這個,她馬上變得有些猶豫,她知道自己曾經承諾過什麼,但叫她兌現……
「你想黃牛?」他有些憂鬱的問,實在很怕再聽到她拒絕的答案,看到她快樂,他也很快樂。他希望她每天這麼快樂下去,但如果她拒絕了他,他實在沒有什麼理由可再找。
「你到底想我怎麼樣?」她輕輕的問,眼神有些凝重、痛苦和無奈。「我是個有丈夫的人。」
「你的丈夫能讓你快樂嗎?」他單刀直入的說。
「這不是問題的重點。」
「那什麼才是重點?」他逼問她。
「男女之間永遠不可能平等。」她悲傷的說。
「這是什麼話?」
「已婚的男人交的女性朋友是『紅粉知己』,如果已婚的女人交男性朋友則是被認為是『出軌的前兆』,我不懂你為什麼要趟這趟渾水,難道未婚的女孩中沒有你想交的朋友嗎?」她是很不解。
「韋莉,不是所有人的眼光都那麼的狹隘、短視。」他說:「至於未婚的女孩,大多幼稚膚淺、缺乏內涵。」
「你說這種話不怕成為過街老鼠?被女孩於喊打?」她有些諷刺的意味。
「我說的是真實狀況。」他坦然的表情。
「或許真是如此,但是已婚的女人要交朋友……」她畢竟有些放不開。
「你不要再猶豫了。」
「就拿外遇來說,如果是丈夫外遇,長輩大多會勸做妻子的『忍耐吧!男人嘛!總是會逢場作戲,日子久了,會回到自己老婆的身邊』,但是如果是做妻子的外遇了,那一定是『如此的不守婦道,休掉吧!』你說,我能不猶豫嗎?」
她低沉的說。
「會有外遇嗎?」他突然一問。
「我——」她怎會有這種比喻?
「你就是在擔心這個嗎?」
她答不上話。
「你對自己沒有信心嗎?」
「不要逼——」
「你以為我要的是你的身體?」沈堅一笑,有些嘲笑她的想法和多慮。「韋莉,你漂亮、氣質好,也許你真的有維納斯般的身材。但是不要低估我,如果我只是要『翻雲復雨』、『偷情』,我大可以找未婚的女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又急又氣,不知道怎麼解釋比較清楚些。
「我沒有要引誘你外遇的意圖。」他忘了和鍾其敏的什麼約定。「我只是有感於『士為知己者死』這句話。知已是不分男女的,見到你……我覺得很投緣、很有一種無法解釋的共鳴……」
「我沒有。」她強迫自己這麼說,雖然今天是那麼的快樂,但是一天就夠了。
「你有!」他強調的叫:「如果我們不投緣,沒有共鳴,今天你不可能快樂,你不可能釣一早上的魚,逛一下午的畫廊,晚上在一個要點蚊香的地方吃山產吃得津津有味。」
「我……」她沒有三寸不爛之舌,她辯不過他。
「讓自己快樂不是一種罪過。」他誠摯的說:「如果你丈夫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很快樂,說不定他會鼓勵你和我在一起。」
「如果是你,你會鼓勵你自己的老婆和別的男人做朋友嗎?」她就不相信他有這麼大的雅量。
「我——」輪到他語塞。
「你不怕你的老婆和她的朋友成為『愛人』?」韋莉咄咄逼人。
「我對自己——」
「有信心?」
沈堅知道事情如果不是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大家都可
以說得很瀟灑、很明理、很樂觀、很有一套,但一旦發生在自己的身上時,又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或許他真的太主觀了,沒有站在她的立場上想。
「我不否認今天真的很快樂,很新鮮,但是你有辦法次次給我不同的感受嗎?你真有那麼多的點子?如果幾次之後我膩了呢?那又剩下些什麼?殘缺的友誼嗎?」她剖析。
「你說了半天,唯一的目的還是拒絕我?」他有些沮喪的看了她一眼。
「我們很難發展什麼……『友誼』的!」
「如果我們都不膩呢?」
「那是神話。」她很篤定的說:「沒有什麼是永遠不膩的!」
「韋莉,不要因為對你的丈夫失望,就對所有的男人失望。」他有些不平衡的說。
「不只是我的丈夫,還有我的初戀情人。」
「你的初戀情人做了什麼?」
「他在和我交往的同時,還去追我最要好的朋友。」輕描淡寫的說著。
「不是每個男人——」
「我對男人已經不抱什麼信心了。」她懶懶的說,再倒了一杯水果茶,她之所以告訴沈堅,是希望他能對她死心,不要再奢望什麼友誼了。
「也不過才你的初戀情人、你的丈夫,你不該一竿子打翻一船的人。」他不想被無辜的犧牲掉。「和我做朋友你不會有什麼損失,我不要你的人,也不是看上你的錢,而就我所知,你並沒有什麼錢。」
「我是沒有!」
「那你又有什麼好損失的?」
「我的心。」
「你的心?」
「如果我真心的和你交了朋友,結果你卻傷了我的心,那比要了我的人,騙了我的錢還嚴重,你懂不懂?」她被她的初戀情人傷過一次,再嫁了一個並不愛的男人,她無法再叫自己的心承受又一次的折磨。
「所以我今天的努力還是白搭?」他長長的歎了口氣。
「無論如何我謝謝你,而且我會永遠的記住這一天。」她很真心的說。
「你的『永遠記住』對我這受創的心可沒有什麼幫助。」
他一個自嘲的表情。
「又才不起。」
「別對不起,我可沒說就此打住。」他邊喝咖啡,邊由杯口處打量著她。
「你真是——」她懶得再說。
「一點了。」他看看表。「該送你回去了。」
「一點了?」她輕呼,居然和沈堅在一起快二十個小時,而她居然不嫌時間過得太慢,一晃眼就過去了。今天是個
值得懷念的一天,也因為只有一天,所以更加的彌足珍貴,更加的永誌難忘。
「如果你不想回家,還有——」
「不!我該回家了,好玩的地方永遠玩不完,而家……
卻總是要回去的!」她的話中有些認命的味道。
沈堅不發一言的拿起帳單到櫃檯去買單,他知道她的話叫他沒有反駁的餘地,她的確是個自律的女人,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該扮演什麼角色,如果她幸福,他決不會再去纏她,但她不幸福啊!
他要救她!
他要不計代價的救她出那個牢籠。
睡得迷迷糊糊的,但是一個極大的關門聲把韋莉嚇得立刻清醒了過來,她記得鍾其弘還在大陸,那麼……莫非是歹徒?但是隨即轉念一想,歹徒不可能如此的明目張膽,那……
只有一個可能。
韋莉下了床,拿起梳子順了順頭髮。這時她有點希望是歹徒,至少她可以報警,她可以和歹徒纏鬥一番,但是碰上她的大姑……她只有認了。
鑰匙是她老公給他姊姊的,房於是他家的,所以她能說什麼?能抗議什麼?
她不喜歡鍾其敏,她知道鍾其敏也不喜歡她,她們這一對大姑和弟妹之間的感情是冷淡的。沒有正面衝突,但是也少有接觸,她覺得鍾其敏說話都帶著刺,所以一向避免和她交談。
「你起床了?」鍾其敏雖然臉上帶著笑意,但是語氣有些挖苦。「吵到你了嗎?」
「沒有。」
「我按了半天門鈴,沒有人開,所以就自己開門進來了。」鍾其敏解釋。
「沒關係!」有關係又怎樣?
「都快中午了,你命真好,可以睡到現在!」
韋莉不知道這是一句羨慕的話,還是責備的話,但她還是以裝傻的態度混過去。要計較嘛,早晚會氣死,只好當自己是個木頭人,什麼都不懂,她知道只要她沒有反應,鍾其敏久了就沒趣。
「其弘人在大陸,我怕你一個人無聊,所以過來看看你。」鍾其敏又說。
「謝謝你,我很好。」
「我就常勸其弘嘛,錢夠用就好,何必又到大陸去開拓什麼市場,把如花似玉的老婆單獨放在家裡,搞不好等他賺了大錢回來,老婆也跑了!」鍾其敏雖然得不到很熱烈的反應,但她還是自頤自的往下說。
「姊,你要喝點什麼?」韋莉回答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不用麻煩了。」
「倒個果汁並不麻煩。」
「那你泡杯咖啡好了。」
韋莉很高興有機會到廚房去喘口氣,這個大姑比婆婆還可怕,話比刀還利,而且總是面帶著笑容說,叫人實在無從去防範;何況如果頂回去的話,只怕會弄得大家撕破瞼,所以她忍著。
她非忍不可。
坐在客廳裡的鍾其敏也不是很愉快,她之所以「突擊檢查」,主要是想叫韋莉要小心些,她弟弟不在家,她這個大姑可也還在。
當然韋莉不可能把男人帶回家來,但也難講,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不知道沈堅已經進展到什麼地步,但是她可沒有多少的耐心。
「咖啡。」韋莉端—了杯咖啡出來,放在茶几上之後,她又折回廚房,由冰箱中拿了罐可樂。
等韋莉坐定,鍾其敏也裝模作樣的端起咖啡喝了口,一副閒聊的樣子。
「你沒有上班,現在其弘又常不在,你都怎麼打發時間啊!」她故作關心的問。
「看看電視,逛逛街啊。」韋莉故意把自己說得很乏味、很單凋。「反正一天過一天嘛,不然我就回娘家陪我爸媽。」
「你該多交些朋友。」
「是啊!」鍾其敏很誠摯的模樣,一瞼想取信於人。「朋友多的話,日子就不會枯躁,不會單調,你又沒有小孩,最自由了,不趁這個時候玩,你要等到哪個時候啊,在家看電視、逛街,多浪費生命啊!」
韋莉笑而不語,這些話如果出自別人的口中,她會信,但是出自鍾其敏的嘴裡……
她懷疑。
「現在社會開放,交朋友不分男女,只要是正當的,我想其弘也不會反對。」
「如果有機會,我會的。」韋莉漫應道,她有時真分不出鍾其敏話裡的真偽。表面上她可以說得—·副誠誠懇懇的樣子,但背地裡又是另一種的嘴臉,韋莉除了見招拆招,別無他法。
「你知道我忙,不然我可以常陪陪你啊!」鍾其敏是司馬昭之心。
「那怎麼敢當?」
「你是其弘的老婆,好的照顧你啊!」
又叫我一聲『姊姊』,我當然要好韋莉還是笑,笑是最安全的。
鍾其敏心裡實在厭惡透了這種虛偽,明明討厭韋莉討厭到了家,卻還得一副示好、關心的模樣,她真希望沈堅快點把韋莉弄上手。
拿起皮包起身,鍾其敏不忘臉上的笑容。「既然你很好,那我就放心了,青春短暫,你可要及時把握,天天耗在家裡沒有意義,其弘會懂的,他一定也希望你好好的享受人生。」
「我會的!」韋莉的話始終簡短。
「那我走了。」
「姊姊慢走。」要演戲大家一起演,不是只有鍾其敏一個人會裝。
「別老悶在家哦!」
「當然。」
鍾其敏一走,韋莉又去睡她的回籠覺,她深深的覺得婚姻絕對不是兩個人的事,談戀愛是兩個人的事,婚姻決不是,婚姻是兩家人的事,而這些「兩家人」的作用可以載舟,亦可以覆舟,對韋莉而言,她相信鍾其敏是覆舟的功能。
車子來到了天母,韋軍是要到這一帶拜訪一個大客戶,但是當車子經過馬欣妮所住的公寓巷於時,他忍不住的把車停了下來,頤不得什麼大客戶。
他知道馬欣妮已經有了要好的男朋友,他自己也有一堆頗談得來的女性朋友,他不必找這種麻煩,馬欣妮並沒有美到傾國傾城的地步,但她身上有一種令他難忘,令他莞爾的氣質。
可能因為她是寫小說的創作者,他總覺得她有一種很特殊的味道。
站在她所租的公寓門口,大開著的公寓大門好像在邀他進去。其實她不一定在家,他可能白跑一趟,也可能她要好的男朋友正和她同居一處,他真是沒罪找罪受,和自己過不去。
本想掉頭回他自己的車,他是要來拜訪客戶,來談情、追女孩的,但是……
不上去他不死心。
不是要。
他要再肯定一次,說不定他對她其實沒有什麼感覺,只是一時的新鮮,因為他沒有碰過像她這樣的女孩罷了,只是……新鮮。
幾個大步已經來到了馬欣妮的門口,屋內靜悄悄的,聽不到一點聲音。
想了半秒鐘,他摁下了電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