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把衣服換上。」陸昊天赫然站在她床前。
臉面因窗外即將落盡的斜陽,籠照著半邊的陰影.讓人一下瞧不出他的表情。
「你要帶我去哪裡?」她自錯愕中甦醒,纖細的身子從被褥裡被整個拉了出來,那白色絲質睡衣的細肩帶嚴重傾向一邊,粉嫩高聳的乳房便呼之欲出。
「去見一個人。」陸昊天把衣服丟給她,立即轉開的眼下意識地掠過她那十分誘人的乳溝。
楚佑寧沒有多追問,也沒有異議,緘默地當著他的面就褪去絲質睡衣,睡衣底下連胸罩也沒有。即從容而徐緩地換上他指定的套裝。
陸昊天簡直不敢相信她的行徑如此大膽,來不及走出房門,她已換裝完畢。
「我們要去見什麼人?」對著鏡子梳攏好長髮,簡單的點上唇膏,鏡中的人兒已美麗如畫。她滿意地轉眸,發現他正怔怔的望著自己。
「陸常風。」他總是借言如金。
她吃驚地,「乾爹他……」
「還沒死。」陸昊天冷漠的語調,猶如來自地府。
「我只是帶你回去證實一些事情。走!」
楚佑寧被他語焉不詳的話,弄得心扉忐忑。
屋外的日頭已經斜至長形矗立的高樓後側,旖旎的雲彩染紅了四分之一的長空,不到半個鐘頭,原本絢麗的天際竟已黑盡。
車子飛快地奔馳在高速公路上,兩旁的景色一一拂向後方,逐一點亮的路燈,彷彿將他們推向未可知的前程。
只是一趟熟悉的旅途,楚佑寧的心情卻是異常的緊張。
「你的傷已全部復原?」他冷不防地問。
「唔。」她木訥地點點頭,客氣地道了聲謝謝。
「比我預期的快很多。」陸昊天兩眼直視著前方,但感覺卻好像有第三隻眼瞪著她一眨也不眨地。
「是啊,傷得那麼重,我以為至少得在床上躺一兩個星期。」她拒絕雪姨天天來為她換藥,是否又新添了陸昊天心中的疑雲?
除了她好得太快之外,還有沒有露出什麼馬腳?一趟意料之外的日本行,把她原先的計劃都弄亂了。
「你男朋友呢?病情控制住了?」
雪姨果然是個忠貞的部屬,鉅細靡遣地都向他報告了。
「沒有。」楚佑寧既不表訝然也不特意隱瞞。「醫生說,他將熬不過今年秋天。」
「恭喜。」
這是什麼話?!
「你,不覺得太殘忍了?」虧他說得出口。
「強行留住一個了無希望的生命,才是殘忍。」他說:「我恭喜的不只是你,還有他。」
這倒是至理名言。但懦弱的人類,誰能如此瀟灑而充滿智慧的眼看著至親的人就那樣離去?
「原諒我沒有辦法接受你的好意。」如果有一天少夫真的走了,她一定會非常難過的。只要上蒼允許,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讓他再活下去,哪怕只有一天。
「真那麼愛他?我以為——」
「你以為婊子無情?」楚佑寧很快地接口,「沒有人是天生的婊子,就像沒有人是心甘情願的讓人瞧不起。」
「我沒瞧不起你。」分明是違心之論。
「不必急於解釋,我根本不在乎你的看法。」楚佑寧驕矜地揚起粉澤光滑,稍嫌尖削的下巴。
「但你卻對我動了情。」他側過臉,淡笑地睨向她。
「我喜歡你,是單向的情感付出,至於你要不要喜歡我,則不在我考慮的範圍之內。」在兩性關係上,她向來採取主動,主動的要或不要,主動的給或不給。
一如她對吉野少夫,當年要不是她濃情轉薄執意取消婚禮,那麼一切也許就……
多麼怪異的女人。 「兩情相悅不是你所追求的?」
什麼樣的女人才會滿足於單相思?
「兩情相悅當然很好,但可遇而不可求。不要渴求對方等量付出,是一種免於受傷的好方法。」
這是什麼另類的愛情觀!陸昊天不自禁的轉眸盯著她美艷依舊的臉,數秒鐘之後,才重新將目光擺回正前方。
「為了避免受傷,你寧可自絕於情愛之外?」很新鮮但不切實際的想法。
「會那麼倒霉嗎?我愛的人不愛我,我不愛的偏癡纏著我不放?」然果真如此,她倒樂於做個逍遙自又快樂的單身富婆。
啊!富婆,她離這個目標是越來越近,還是漸漸遠?
「世事難料。」他的話總是不懷好意。
楚佑寧不理會他,兀自望著車窗外疾逝的山嵐致,揣想著待會兒陸常風看到她和陸吳天同時前去他,將作何感想。
由於陸嘯天兄弟拒絕旁人前去探視,她已經有一陣子沒見到陸常風了,不知他現在病情嚴重到什地步,還能說話嗎?
萬一……
「在擔心什麼,怕見到陸常風?」他情人心思的事的確一級棒。
「正好相反。」她反諷地說:「以我們兩個黑五類身份,想見到他老人家將難如登天。」除非他有通天本事,否則人還沒到台中,陸嘯天兄弟倆已經設好仗等著他們了。
陸昊天愣了下,「那麼你都是怎麼見他的呢?那億元的支票難道不是他親手交給你的?」
這傢伙果然不是省油的燈,三兩句就抓出她話中的漏洞,問得一針見血。
「當然是他親手交給我的,不過那已是三個月前的事。」楚佑寧早防到他會有此一問。「乾爹第一次到醫院診斷出罹患胰臟癌時,就瞞著眾人開出那巨額支票,他交代我,如果有一天我不能自由進出陸家大宅時,即必須盡快將支票交到你手中。」
「噢?」陸吳天將信將疑地覷了她一眼。那天實在不該衝冠一怒就把支票給撕了,該留著它,把一切內情一一查清再作處理。
他處事甚少衝動若此呵!怎回事呢?難道是她的因素?
她?
不由自主地再瞟她一眼,這美若天仙的女人,會不會包覆著一副蛇蠍般的心腸?
「不信儘管去查。」她一副問心無愧的樣子。
這種事非得見到陸常風本人,由他親口印證,否則怎麼查?
陸昊天冷凝一笑。「為什麼你願意冒這麼大風險親自到台北,把支票交給我?十億元是天大的一筆財富,而陸嘯天和陸霸天則是可怕的豺狼,沒有足夠的誘因,誰能請得動你?不要告訴我,你是因為感念老頭子恩德之類的廢話!,』
楚佑寧咬咬下唇,半晌,一句話也沒說。沉悶、僵凝的氛圍又在兩人之間,緩緩流竄。
「怎不說話了?」
「你不愛聽廢話的,不是嗎?」很不幸,她正好就是為了感恩圖報,才義無反顧的冒著生命危險到台北去;而且她正好就是那種視錢財如糞土,淡泊名利的江湖奇女子,怎樣?
「楚佑寧!」陸昊天氣得大聲吼她。
「做什麼?」她也不甘示弱,聲量比他還大。
然後兩個人都笑了,各懷心思,各俱城府的兩個人,頭一遭發自內心的開懷一笑。
陸昊天不得自己承認,跟一個不太笨,又美得令人心醉神馳的女人交手,的確是一件很快樂的事。
車子從中港交流道下,朝東海大學的方向直驅而去。
陸家的豪宅就在大肚山上。二十年前,大肚山上仍是一片荒蕪,當時三幢房子賣一百萬都沒人要,現在隨便一間公寓都要三五百萬的價碼。
陸常風當初蓋這幢佔地數千坪,共有十一個房間的大宅子,是希望他的三個兒子都能夠隨侍左右,承歡膝下。怎知事與願違,陸昊天離家後,陸嘯天和陸霸天也以風水不佳為借口,先後搬了出去,現在大宅子裡就只剩下他和他的妻子兩人。
「快到中午了,要不要先吃過午飯再上去?」楚佑寧的提議馬上獲得陸昊天的首肯。
「這附近不好停車。」馬路狹窄,人又多。
「前面有個地下停車場。」她對這地方挺熟的。
陸昊天不疑有他,按著路標的指示,將車子開進那位於藝術街上的停車場。
然而,車子剛停妥,兩腳尚未泊地,從左右兩方已跳出五六個手持棒棍的凶神惡煞。
好傢伙,居然那麼快就被盯上了。
「不要下車!」陸昊天以其敏銳的直覺,立刻嗅出氣氛有異。
然而說時遲,那時快。那五六個惡棍一見到楚佑寧打開車門,馬上蜂擁而上,手中的棒棍齊飛。
「啊!」她靈敏地即時退回車內,關上車門之際,一根木棍赫然砸上車窗玻璃。
陸昊天緊急踩上油門,企圖衝出一條生路,沒想到對方來者不善,出手之狠,好似非害他於死地不可,三兩下,一部百多萬的跑車已經被砸得面目全非。
對方六個人中已四個人嚴重掛綵,仍不肯讓他就此離去,不但分成三方夾包,並且開來兩部汽車前後堵住出口,讓陸昊天插翅難飛。
「你留在車內,一旦有機會就開著車子快速離去,千萬別猶豫。」眼看形勢非常惡劣,陸昊天只稍作沉吟,便決定下車應戰。
「那你呢?」楚佑寧被這突如其來的陣仗嚇得花容失色。
「別管我,記得一股作氣衝出去。」他往車前一站。
偉岸的身軀散發著懾人的英勢,那票來路不明的惡棍不約而同地向後退了幾步。
楚佑寧在車內看著他從容迎敵,身手恍如游龍般矯健,力道之磅礡每一出手都能令人從心底發出讚歎。
他果然是不凡的,難怪陸常風說什麼也要將他找回去繼承衣缽。
陸嘯天兄弟想必也很清楚和他這個弟弟比起來。
他們就像舞台上的跳樑小丑,才會對他除之而後快。
「砰!」就在楚佑寧陷入遐思之中,忽聽得一聲駭人的槍響,她循聲望去,但見陸昊天擒著一名惡棍的左臂已血流如注。
他狂吼一聲,忿然將那個惡棍用力擲向眾人。就在對方錯愕得反應不過來的同時,他用力拍打著車子的引擎蓋,提醒楚佑寧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不!」她兩手緊握方向盤,卻怎麼也不願意踩下油門。
「快走。」他再度大吼。
「不,要走一塊走!」她若就這樣一走了之,那豈非太不上道了?
「愚蠢的女人。」陸昊天放棄和她爭辯,他緩慢地朝前方走了兩步,突地一個踉蹌,以為就要跌扑倒地,怎知他只是變身抄起方才混戰時,對方遺落在角落的一支棒球根,接著以快得令人目眩神迷的速度,將對方打得慘叫連連,陡地一聲脆響——
惡棍的手槍失手給打到地上了,一陣擦滑之後,就停在陸昊天的座車旁。
眾人還在躊躇著該不該去,由誰去把槍撿回來時,車門霍地開啟,只見楚佑寧一雙修長勻稱得教人心兒怦怦跳的美腿,從車內翩然而下,以超優美的姿勢將那管手槍執起握在手中。
情勢頓時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七個男人,包括陸昊天的目光都不得不停駐在她身上。
帶頭的惡棍口氣蠻橫地命令她,「把槍丟過來。」
一個女人沒什麼好怕的,尤其是一個嬌滴滴,看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更不值得驚慌。
楚佑寧漾出一抹美得足以奪人魂魄的淺笑,繼之兩手握著手槍,高高舉起。
「立刻給我滾出去,否則……」嘿,她的架式不像是唬人的哦。
「喂,那可不是玩具手槍。」帶頭的惡棍執意不把她放在眼裡,非常輕蔑的朝著她走過去,準備把槍要回來。
「楚佑寧,」陸昊天焦躁地喚她,「把槍給我。」
但,她誰也不給,反而抓得更緊。
「放下,乖乖的還給我。」帶頭的惡棍毫無成心地直衝過來,可,僅僅兩步,槍聲再度響起。
「啊!媽的,你這臭婊子!」他的啐罵聲未歇,另一發子彈又擊中他的左腳,兩腳俱皆中彈,而且都精準的打在小腿上。
皮肉傷,要不了他的命,卻已足夠痛得他半死。
誰也沒想到,這「不起眼」又美得令人匪夷所思的美人,居然會來這一招。
最感驚奇的當然是陸昊天。這謎樣的女人,很耐人尋味呵。
「最後再說一次,滾出去!」美女就是美女,即便怒吼的時候依然柔聲細氣,教人聽得神清氣爽。
幾名惡棍實在覺得氣餒,明明是一個不足為慮的人,怎麼就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不走?」她又笑了,千嬌百媚的。「信不信下一發子彈將正中你們其中一人的左胸,或者右腦?」
性命攸關,不值得再作困獸之鬥。帶頭的惡棍一撒手,所有的打手馬上跟著抱頭鼠竄。
「快上車。」楚佑寧提醒猶杵在原地,手臂上鮮血泊泊直流的陸昊天。「此地不宜久留。喂,你要在這裡等他們搬救兵來嗎?」
「我可以相信你嗎?」他仍沒有移動步伐的意思,真是急死人。
「這樣總行了吧。」她把槍丟給他,兩手高舉。「請趕快帶我逃命,我很怕死的。」
陸昊天很難不去懷疑,今天這一局是不是她預先設計好的。這女人正邪難辨,居心叵測。
車子開出地下停車場時,時間已是下午一點十五分。距離他和陳志約好的碰面時間,只剩下一個鐘頭又十五分鐘。
「等等,你不能就這樣開上去。」剛轉往藝術街,楚佑寧又道:「陸霸天的人既然已經盯上我們,他就不可能讓你輕易見到乾爹。」
「你怎麼知道是陸霸天,而不是陸嘯天?」就說她有問題嘛。
「直覺。」女人的直覺一向很靈驗的。
當然啦,最重要的是陸嘯天已經找到一張「王牌」,何必還要幹這種勾當。
「哼。」他要是肯信她,他就是白癡。「我陸昊天想做的事,沒有人能夠阻止。」
「也許你還不夠瞭解你那兩個兄長的為人。」楚佑寧心急地竟想去搶他手中握著的方向盤。
「你夠瞭解?」
這是句很不給顏面的雙關語,火得楚佑寧突地往他受傷的手臂使力一抓。
「你——」找死!
一下猛然吃痛,他不得不踩煞車。
「我只是提醒你,你傷得這麼重,再不找個地方敷藥,不要說以一敵眾,就是單挑你也打不過人家。」
她所言的倒是實情。源源而下的暗紅色鮮血已經濡濕了整條胳膊,蝕骨的疼痛直到此刻才驚心動魄地直搗他的七筋六脈。
「你和乾爹約了幾點?」她問。
「兩點半。」他不願告訴楚佑寧,即將和他碰面的並非是他老子,而是陳志。
「那還好,還夠時間幫你上藥,然後去弄一把槍。」
陸昊天睜大虎目。「槍?」
「對啊,不去弄一把槍,難道你還想用手臂擋子彈?以牙還牙才是生存之道。」說這話的時候,楚佑寧臉上的神情是十分認真而陌生的。「如果你不反對的話,請在前面的巷口左轉,然後再轉往中港路。」
「回你的巢穴?」他話中帶刺。
「不能叫香閨嗎?」當她是女賊頭?真是好人做不得。
陸昊天低笑著搖搖頭。美麗的女人合該有些專用的美麗詞彙,然而她卻……一個隨處可以「弄」到一把槍的住處,再怎麼樣也「香」不起來吧?!
見他執意貶抑,楚佑寧喟然地道: 「真教人遺憾呵。」
言談間,車子已來到一處位於東海大學附近的某個社區。
「車子停在這裡,我待會兒找人過來牽去修理。」
楚佑寧帶著他進入一幢透天厝,直驅地下室。
這裡頭停了兩部小轎車,一部橘紅,一部寶藍。
她拉開橘紅色的Mini車門,示意陸吳天坐到駕駛座旁。
「為避開那群餓狼的耳目,只好委屈你了。」她一笑,注意到陸昊天仍緊盯著她瞧,要她乖乖的,主動的讓出駕駛座。
「不可以,你現在不能開車。這麼小的車子也不適合你開。」她咬著銀牙,希望他幫幫忙,念在情況緊急之下,就別太計較了。
「糟糕,只剩下四十五分鐘了,你究竟還要不要去見你老爸?」沒轍了,她橫過車座,硬是將杵在車門外的他拉上車。「我懂了,你懷疑這部車來路不明?」
「你不住這兒?」車子卻停在這兒。
「不住。但車子是我的,房子也是我的。」聽過狡兔三窟這句名言吧!她從事的行業較為特別,危險性也相對提高,為避免受到不必要的干擾和脅迫,她先後在台中買了三幢房子當落腳處,以便不時之需。
「陸嘯天買給你的?」他口氣十分輕蔑。
楚佑寧先是一股怒意衝了上來,但旋即壓抑下去。
「他還沒有能力豢養我。」不知是因為生氣,還是她開車本來就快,竟連闖了三個紅燈,再急轉切入對街的一條小徑。
「算我失言。」一點也沒有道歉的誠意。
「算我倒霉。」陪他出生入死,換來的卻是一頓譏誚,天理何在?!老大不高興的瞪他一眼,她驟然將車子停在一幢大樓的側門前。「小心點,別把我的車子給弄髒了。」
打開後門的鎖,她逕自進入載貨用的電梯,陸昊天才踏進一隻腳,她已經老實不客氣的按上Close,害他差點被夾住腳後跟。
「你生氣的樣子,很好看。」
什麼節骨眼,他還有興致開玩笑。
楚佑寧冷哼一聲,對他的讚美敬謝不敏。
「我的『巢穴』馬上就到了,請小心暗中埋伏的機關。」她咬牙切齒地說。
這幢大型的樓房,共二十層,每一層切割成十幾二十間坪數不等的單位。
她住的是靠最裡邊的一間。
房門一打開,充沛的光線,讓裡頭原已一片雪白的牆和傢俱像瞬間被吸光了色澤。
待楚佑寧將厚重的窗簾拉上,陸昊天才慢慢能看清屋內這潔淨、井然有序的擺設。
「把衣服脫掉好嗎?」她很快地拿來了簡便急救箱。
這次陸昊天不再有異議,很配合的脫下已經殘破得慘不忍睹的襯衫。
「麻煩你坐下來。」這樣的高度,她根本看不清傷口,遑論替他包紮了。
「你該送我去醫院的。」雖然見識過她的「手藝」。
陸吳天依然不放心把這條手臂交給她處理。
「不信任我?」她熟練的用鉗子夾起醮了酒精的棉花,為他清洗傷口。「抑或,單純的不信任女人?」
陸昊天深邃的黑瞳橫向她,無言地,卻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將一把美工刀架在酒精燈上燒得火熱,然後一刀一刀的為他刮去手臂上頭模糊的血肉,直到鮮紅的血絲流出為止。
嘿,他的眉頭居然連皺都沒皺一下。不痛嗎?
幸好子彈沒有留在他的手臂上,否則處理起來就更費事了。現在只需把藥數上,預防它發炎紅腫或受到感染,再綁好繃帶就大功告成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她下巴輕輕擱在他的肩頭上,陸昊天感到耳畔傳來溫熱的鼻息。
剛經歷一場浴血的搏鬥,渾身的疲累經她這麼一吹拂,竟暖融融的,十分寫意。
「女人並非不可信,但美麗的女人則否。」不料這話又得罪人了。「啊!」
楚佑寧一氣,往他耳垂咬下,非常用力地。這下疼痛競令他眉頭縮成一團。
「美麗是我的錯嗎?」她溫潤的唇忽地吻上他的耳腮,無盡纏綿地摩掌著。
玩火的女人,她一定不知道這麼做會有怎樣嚴重的後果。
陸昊天文風不動,冷眼觀看她張開羅網,企圖網羅他。很多事情在沒有適當的引誘和鼓勵下是不可能發生的,例如愛情。
「何必白費心機。」他說:「你還不足以讓我心猿意馬。把車鑰匙借我,一個鐘頭內奉還。」
「不借。」第一次向男人投懷送抱就碰了一鼻子灰,引誘一個和尚也不需如此費力。丟臉!
「只因為我不買你的賬?」陸昊天有些兒上火。「快把鑰匙給我,我沒時間跟你瞎耗。」
「太無禮了,你還欠我一個謝謝呢。」
「你不欠我嗎?」大恩不言謝都不懂,虧她還是江湖兒女。「鑰匙呢?」
受不了他惡劣的態度,楚佑寧心一橫,把車鑰匙放進胸罩裡。
「衝著你是大恩人的份上,我更不能讓你去了。」
以他的傷勢,別說以一敵六,就是一對一他都不見得有勝算。
「我和志叔約好了!」
「是志叔,不是你父親?」好啊,從頭到尾他就蓄意瞞著她,好壞的男人。「他為什麼要見你?」
「答案必須等我見到他之後才知道。」他犀利的眼始終沒離開過她微憤的胸口。
「不肯說?好吧,那你就別去,橫豎我又沒損失。」
拎了睡袍,打算進浴室沖個涼,一條猿臂忽地橫胞而來,大刺刺地探進她的胸罩,抓住那把車鑰匙。
「得罪了。」陸昊天的大掌才要抽出,卻教她及時給緊緊按住,那柔軟光潤的肌膚如通了電流般,令他心旌蕩然。
以她的力道怎麼制得了他,但他竟捨不得就此抽離,那麼的貪婪,戀戀不去。
「你,只是單純的喜歡我?」他問。
她嫵媚地笑了。「值得為這個理由留下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