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睡夢中醒來的陸昊天,驚駭坐起,有著一股不知在夢中或現實的迷惘。
扭開床頭的抬燈,牆上的鍾清楚指著六點十五分。
朦朧的記憶,令他拼湊不起所有的事情,下意識的摸著楚佑寧為他施打針劑的地方。
是什麼樣的藥劑竟能讓他昏睡得這麼久?
楚佑寧呢?慌忙找尋那份文件,好端端的擱在口嶷裡呢。她沒帶走,但肯定看過了內容。數億的錢財丕吸引不了她?難道是他誤會了她,抑或,她另有圖某?
「先生,」一名年紀約五十上下的歐巴桑忽然出現在房門口,非常拘謹地朝他行了一個九十度的禮。「晚餐準備好了,你要現在用嗎?」
「楚小姐呢?」話沒問完,已聽到開門的聲音。
歐巴桑識趣地退了下去。
不一會兒,楚佑寧端著一碗熱呼呼的拉麵來到床前。
「你要自己來,還是我餵你?」薄施脂粉的她看來有些疲憊。
「如果不是太麻煩的話。」說話時,他的眼睛直視著她,企圖從她眉目之間瞧出什麼似的。
「記人情一筆。」她嫣然地抿嘴而笑。「拉麵最好吃的時機是煮好後的前五分鐘,你試試。」
可口極了!太餓的原因吧,覺得這面是他吃過最美味的了。
「慢慢來,小心燙著了。」她溫柔婉約,體貼入微,妻子也不過如此。
「你出去過?」一碗麵見底了,歐巴桑立刻又盛來一碗,讓陸昊天體力很快恢復了八成。
「是的。」楚佑寧自是要有所隱瞞,「你的傷需一段時間休養,家裡總不能沒有任何補給品。」
只是這樣?陸昊天沒有追問,既然她不肯明說問也問不出所以然來。
但是他看著她,非常認真而專注的,黑眸中儘是研究的星芒。
「你看得我渾身不自在。」她的水頰不知什麼時候飄上兩朵紅雲,趕緊再餵他一口拉麵——
「為什麼不自在?」他饒有深意的問。
「因為……」一時語塞,怎麼接口好呢?「嘿,這樣看著人家是不禮貌的。」
「你不是『人家』,你已經是我的人。」
「你的什麼人?」楚佑寧討厭他的措詞,像肥皂劇裡的對白。「就算我生養了你的孩子,我也永遠還是我。」
陸昊天不怒反笑。「我忘了,區區一個名分怎麼能填滿你的野心。」
「別想套我的話,」不要再餵他了,把剩下三分一碗的拉麵遞出去給歐巴桑。「天底下的女人都一樣,我們最終的目的不外乎和心愛的人共築一個甜蜜和樂的家庭,但,你不會是個好丈夫。」
「而你卻把最珍貴的部分給了我。」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楚佑寧感憾地點點頭。「誰教我先愛上你,女人就是這點傻勁令人扼腕。」
「也教人心疼。」他扳倒她,很快的覆上她的身子。
「你可以要求我,無論是什麼。」
「謝了,我從來不求人。」他已經夠驕狂的了,沒想到她比他還傲慢吧。「就算你一輩子都不肯愛我,我還是會按照我的心意無條件付出,直到另一個男人出現;或者,膩了,乾脆遠走他方,作為了斷。」
多麼目中無人的戀愛哲理。
陸昊天只是冷笑以對,內心卻無邊激盪。楚佑寧馬上給他最大的享受和歡樂,如登上仙境般的快感。
他懂了,她要他離不開她,要他越陷越深。這原來是她好的陷阱,只等著他毫無防備的往裡跳。
理智要他立即抽身,但情感卻百般糾纏。擁抱著懷中的人兒,是如此寫意,彷彿千古的沉醉。
「知道嗎?」她趴在他的胸膛上,嬌喘咻咻的說:「我第一次看到你,就知道你必定會是我的……」
「你的愛人?」
「不,我的情夫。」叫愛人太沉重,情夫則可長可短,可隨時終止關係。
「你既沒有丈夫,何來情夫?」錯誤用詞,令他一肚子的不悅。
「我有,在日本,你忘了嗎?」他越表現出惱怒,楚佑寧就越故意激他。「吉野少夫,如果他真的死了。
我會在他的墓碑上寫上未亡——」
她的話未能說完,雙唇已被緊緊封住,口中的氣息瞬間被吸得精光。
陸昊天不清楚也沒興趣知道他兩人之間究竟是什麼樣的關係,有哪些不為人知的糾葛,但他怎能容許他懷中的女人心裡另外窩著一個男人,即使和楚佑寧僅僅只是一夜風流,她也必須完完全全的屬於他。
「打個電話給沈忌。」從他臂變覷了個空,楚佑寧嬌聲提醒他。
「做什麼?」
「告訴他,你受了重傷,需三到五日的休養。」她軟呢地蜷回他懷裡,一顰一笑儘是春意蕩漾。
「我的傷已經沒有大礙,假使你願意開車送我一程的話。」今晚連夜回台北,應該也不是問題。
「我不願意。」楚佑寧嫣頰上散發著微醉的酡紅,萬種風情地勾著他的頸子蠱惑他。「除非你知恩圖報。
然後我一次愛個夠。」
如此大膽的表白和行徑,令陸昊天訝然不已。倘使她不是真的對他傾心狂戀,眷愛逾恆,就必然是個可怕的、狡詐的女人。
到底是在大風大浪裡歷練過多年,陸昊天很快的將自己的思緒沉澱盡淨,讓理智重新振作起來。
快午夜了,他自溫柔鄉中掙扎抽離,穿上衣裳,帶走那袋陳志交給他的「重要文件」,毅然決然的轉身就走。
連一個吻別都沒有?
雖然房門闔上的聲音小得如蚊蚋,她還是在下一秒鐘睜開眼,靜靜的聽著下一道門開啟關上的聲響。
她終究沒能留住他。楚佑寧不明白自己為何窩囊至此!是震驚於他明知外頭埋伏著殺手仍無畏無懼,還是忿忿於他的情義涼薄?
她堅強地支撐起身子,但馬上就委頓在地,揮落了桌上的玻璃杯,崩潰一般的哭泣了起來。
房外的歐巴桑被玻璃砸碎的巨響嚇了一大跳,忙衝進來探個究竟。
「小姐,唉!你流血了,我幫你擦藥。」
「不要、我不要擦藥,你別管我!」電話鈴響,她內心一陣澎湃,「喂,是你嗎?」洶湧的淚水猶掛在臉上。
「唔。」對方口氣很冷淡。「是我,少夫走了,十五分鐘前,你可以回來也可以不回來。」
握著不斷傳來嘟嘟嘟響聲的話筒,楚佑寧駭異得顫抖著雙手。許久許久,她才無助地順著牆垣跌坐地面。
新歡棄她而去,舊愛也撒手人寰?
淚水突然止住了,揉進玻璃碎片裡的靈魂也逃逸無蹤,她該用什麼樣的心情來接受這個事實呢?
☆ ☆ ☆
陸昊天在凌晨回到台北,麗園裡反常地一片燈火通明。沈忌、龐傑和阿飛、雪姨通通在場。
他一出現,立刻引起眾人愕然。
「受傷了?」雪姨幾乎驚叫失聲。「阿飛,快請劉醫生過來一趟。」
「是陸嘯天那票人幹的?」沈忌大有即刻抄傢伙去跟對方火拚的架式。
「不是陸嘯天,是陸霸天。」剛開始他還不相信楚佑寧的揣測,怎地這時候回答起來竟如此篤定,這麼快他就對她深信不疑了?
「狗娘養的,我現在就找他算賬去!」阿飛畢竟年輕,一句話連自個兒的大哥都得罪了還不自知,幸好雪姨忙使眼色,才讓他及時封住沒有遮攔的嘴巴。
「不急,先把這個拿去看。」陸昊天把那隻牛皮紙袋擲於沈忌,便倒進沙發裡。
「劉醫生到了。」
劉醫生原是某醫院的胸腔外科醫生,自從他的兒子劉尚或和陸昊天成了拜把兄弟以後,他就順理成章的擔任起這票年輕人的「家庭醫生」。
舉凡任何刀傷槍傷,疑難雜症,通通仰賴他。
他仔細檢查過陸昊天的每一處傷口後。帶著寬慰的笑容說:「傷勢頗嚴重,但已經沒有大礙,之前的那名醫生幫你處理得很好。」
「她不是一名醫生,她只是一個……」
陸昊天忽然語塞,好在雪姨深諳此事,馬上接口
「一個朋友的女兒。對昊天很著迷。」
「不是醫學院畢業的?」劉醫生很吃驚,「那就更難得了,那女孩改天介紹我認識認識。」
「一定,一定。」
送走劉醫生,屋裡恢復一片岑寂。
沈忌和龐傑逐一將牛皮紙袋中的文件詳閱完畢,走到陸吳天面前,向他報告
「是陸老頭給的遺產,共三家店面,十二筆土地和價值兩億三千七百萬元的有價證券,總計大約值五億新台幣。」
「收下吧,」龐傑道:「我們到大陸投資的案子,正需要一筆資金捐入。」
「不,這樣未免太便宜了那兩個阿斗。」沈忌考慮得較為深遠。「和陸老頭名下八十幾億的財產相比,這五億元根本只是小兒科,我們要力爭到底。」
「可是……」龐傑知道陸昊天根本無意繼承陸常風分毫的遺產,現在他肯把這份文件帶回來已經是萬幸了。
「沒錯,就算昊天不要,捐出去也行,總之不能白白讓給那兩個殺千刀的混賬東西。」雪姨很心疼的看著陸昊天的傷口,一遍又一遍,每看一遍就要咒罵個三五句才能消心頭之怒。
所有的人同時把自光投向在沙發上,閉目沉吟的陸昊天,等待他最後的決定。
天底下沒有不愛錢的人,何況是這麼大一筆錢。
只是拿了這筆錢,就等於承認陸常風是他的父親,而那兩個江湖敗類就是他的手足兄弟,這太委屈他了。
早在十年前,他就想將父兄們登報作廢,終止掉所有的關係;如今為了爭奪家產,要他再回頭去和那批人纏雜不清,豈不大大違背他的初衷?!
男子漢有所為有所不為,有所取有所不取。那日若非陳志告訴他,陸常風有一些他母親的遺物,想要交還給他,他是決計不肯冒險回去的。
陳志說,這些財物是陸常風當年送給他母親的,現在他母親過世了,理當由他來繼承。他的說詞和雪姨、沈忌一樣,就算要丟進河裡,也不能讓霸、嘯天兄弟給霸佔去。
他們太瞭解他的弱點,只要一提到陸嘯天和陸霸天,他似乎就容易意氣用事,容易言聽計從。
錯了。關於他的心事這些人全部都猜錯了。
「去找張律師,把這些產業一一接收過來,」他總算開口,大伙無不豎起耳朵。「至於其他的,不必去理會,專心發展我們的事業。」
「只怕我們想劃清界線,別人並不同意。」沈忌憂心的說。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龐傑森然一笑。「當然,在這之前我們得先來個以牙還牙。」
「慢著,我個人的恩怨,讓我自己解決。」快意恩仇是江湖規矩,他身為北聯幫的掌門人,豈能叫他的弟兄替他雪恥。
「怎麼是你個人的恩怨?」雪姨第一個發出不平之鳴。
「就是嘛,忘了我們是福禍與共的拜把?」
「對,你的事就是大伙的事,誰敢動你就是跟我們所有的人過不去。」
唉!好值吶,這群人怎麼口水這麼多。
☆ ☆ ☆
陸昊天的傷連續休養了十來天才完全復原,這段期間,元太和大華兩家公司聯手到大陸的投資計劃進展得相當順利。
按照投資政策,外資不得擅自到該地設立汽車廠。
必須和當地原有的廠商合作,對此他們也已取得武漢神達汽車公司股東們讓出百分之三十股權的承諾,就等下星期三方見面之後,簽下合約,大局便全部底定。
麗園的風棉樹因驟來的涼風,幾片枯黃的枝葉紛紛飄落,無聲地飛向陸昊天寂寞的身畔。
他手中端著的那杯熱茶早已經冷了,卻好像一點也沒察覺,仍自木然地往嘴邊送,可到了嘴邊又心事重重地擱了下來。
滿園子的花草經過雨淋,綠意更濃,他的心卻如風棉樹般黯然荒蕪。
「有心事?」沈忌花了一個多鐘頭非常認真的跟他報告合約的各項要點,竟發現他根本沒心思聽。
「沒。」他歉然地回過神,「剛剛說到哪裡了?」
沈忌生氣地把合約收起來,口裡嘰裡咕嚕地抱怨,「你啊,英雄難過美人關,都是楚佑寧惹的禍。」
「別瞎猜。」十多天來,他沒有一刻停止過思念她。
一個不值得愛,卻情不自禁讓他愛得發狂的女人。
「龐傑去找過她。」沈忌不理會他承認與否,兀自往下說:「她到日本,或者該說她『回』日本去了,陸嘯天的人也在找她,這女人跟謎一樣,極不單純,沒有人知道她為何突然離去。」
他知道,她回去找她的「未婚夫」了。陸昊天莫名有股心痛的感覺,然更大的忿怒淹過了那份隱隱抽疼的悸動。他幾乎坐不住,浮躁地從籐椅上站了起來。
他在吃醋嗎?不,打死他,他也不會承認這點。
「她不重要,談這份合約吧。」將心緒轉移到工作上,也許能夠暫時止痛。
「我已經談了一個鐘頭,可惜不得要領。」沈忌堅持把合約收進卷宗裡。「她很重要,如果她將來有百分之五十的機率成為麗園女主人的話。」
「不可能。」他肯定答覆。
「完了,這下變成百分之百了。」沈忌裝模作樣的慘叫。「楚佑寧八成是狐狸精投胎轉世的,才能將我們繫上的冷面郎君迷得魂不守舍,無法自拔。」
「再胡說八道,當心我把你丟出去!」素來沉潛內斂的他,居然也會惱羞成怒,這讓知他甚深的沈忌更是憂心忡忡。
「好好好,我答應不閒扯淡,但也請你把失散的王魂七魄拉回來,我們才好談正事。」
陸昊天沒好氣的白他一眼。「後天的上海之行,都準備妥當了?」
「是的。趙董特別提起,希望你務必親自到場。」
沈忌瞧他一副無心「朝政」的昏君模樣,不得已道:「楚佑寧那邊我會派人留意她的動向,一旦她回到台灣,我們的人就會——」
「我的事不勞你們費心。」陸昊天抓起卷宗,丟了句,「後天記得叫阿飛來接我到機場。」便走進屋裡。
☆ ☆ ☆
上海是個商業繁華的大都會,另一方面它也是個紙醉金迷的銷魂窟。
豪華的酒家、飯店、舞廳四處林立,數不清的台商白天在這裡揮汗如雨,勤奮開展事業版圖,晚上則到隨處可及的溫柔鄉洗滌競日的疲憊。
陸昊天一行人下榻在「寶善樓」,這是一家改建自滿清皇族居所,古色古香的飯店。
稍作休息後,立即趕往飯店附設的會議廳和神達汽車公司的代表碰面。
大華汽車公司的趙董今天很奇特的穿了一件白色薄唐裝,眾人正要嘲笑他一番,外頭卻傳來急促夾雜的腳步聲,原來是神達公司的代表來了。
三男三女,浩浩蕩蕩。
「讓各位久等了,我叫程淨,請坐,不要客氣。」
竟然是由女性發言,嗯,這長得白淨精練,派頭十足的女人來頭肯定不小。沈忌深沉的和陸吳天交換了一個眼神。
三方各自交換了名片之後,才知道那個自稱程淨的女子,原來官居副總裁,地位遠在其他五名專案經理之上。
會議開始後,只聽到程淨權威的發表各項聲明,以及向陸吳天提出種種要求,其他人則靜候一旁,隨時提供她需要的資料。
這場會議只能勉強以氣氛融洽來形容。
「各位累了吧?」合約一簽完,程淨說話的口氣立刻變得和善十倍。「讓我盡盡地主之誼,帶各位去舒活舒活。」
跟個女人能到哪兒去舒活?沈忌和龐傑都很懷疑。
卻不好明講。
程淨叫來兩部七人座的休旅車,將他們一大夥人載到南京路上的慧中酒樓。
正是夜幕低垂時分,酒樓中的舞會也開始了,聽說這地方「平民百姓」是不容易進來的,它只招待富商巨賈或政界高幹之類的熟人。
璀璨的燈火歡迎著眾出色的人物,十二名樂師努力的吹奏著靡靡之音,放眼望去,大廳裡儘是相偎相依的男男女女,陶醉在酣歌妙舞之中。
程淨點了十數道美味可口的道地上海菜宴請他們。
大家正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她忽然起身,說是去去就回。
當著神達另兩位專案經理面前,沈忌不好多說什麼,但他卻趁著樂音嘈雜的當口,俏然地附在陸吳天耳邊壓低嗓門說——
「看到沒,程淨從頭到尾就盯著你瞧。」
陸昊天才剛擰起眉頭,他忙又道: 「我可不是胡謅,你自己想必也注意到了。雪姨說你今年犯桃花,我看……」
「住嘴。」一點社交禮儀不懂,有話不能回到飯店再說嗎?「安心吃你的飯。」
再度出現的程淨換了一襲銀紫色的旗袍,眾人一見到她無不眼睛為之一亮。好美!
人美,旗袍也美,且精緻得不得了。
她笑語嫣然地款款來到陸昊天身旁。「可以請我跳支舞嗎?」
這一開口,立刻引起眾人嘩然,眾男人們羨慕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基於禮貌,陸昊天沒有婉拒的餘地。牽著程淨遞上來塗上蔻丹的纖纖玉指,非常紳士的帶她來到舞台中央。
沈忌又在對他眨眼睛了,好個心術不正的傢伙。
摟著她的腰,大大拉近兩人的距離,陸昊天這才不得不仔細看清她的眼臉。好密的睫毛,又黑又翹,睫毛底下的一雙水眸更是亮得發光。
大體上美麗的女人都是資質平庸的俗物,她怎能既美麗又能幹?
神達汽車公司在大陸是數一數二的大型銷售公司,母公司「風南汽車」光是員工就高達一二十萬人,可想而知,要當上該公司的副總裁是多麼困難的事。
「陸先生以前常到上海來嗎?」程淨柔聲問。
「來過四五次。」
「喜歡上海嗎?」她說話的時候總帶著甜甜的笑。
大廳上吊著一盞精緻又輝煌的燈,玻璃碎鑽似的光芒微微顫動,發散著媚眼般的風華,正好襯托她耳際、項間所配戴的昂貴首飾。
陸昊天答非所問地反問:「你之前就認識我嗎?」
「不止我,我們所有的人都是。」她坦言道:「其實我們這次合作的目標是『元太』,我們公司很欣賞你們在台灣各個產業的發展,希望能借這次的接觸,打開更多的合作可能。」
噢?原來如此。
陸昊天心底說不上來特別高興。閃著光亮的地板,每踩上一步,就好像不自覺的洩漏出一點秘密。見多了商場上慣常的爾虞我詐,他得更加謹慎才是。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哩。」程淨倒在他懷中,頭輕輕的倚著他的肩。「喜不喜歡上海?」
「每次來去都是洽公,匆匆忙忙,根本沒時間體認上海的好與不好。」
「好可惜。」她蹙眉的樣子竟像個小女孩般無邪。
「這回你無論如何得多住幾天,讓我充任嚮導,帶你到處逛逛,看看上海灘的繁榮和魅力。」
「呃,我恐怕——」他即便有時間也沒心情呀。
「不許找借口。」程淨伸出艷紅的食指放在他唇瓣上。「在上海,拒絕女孩子的邀請是很不禮貌的。」
這種男女朋友間才有的舉動,已大大逾越了兩人之間的關係,衝著神達汽車公司,陸昊天不好當場翻臉,但仍嫌惡地將臉轉向一旁。
側眼望去,竟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楚佑寧?!
她正含笑地回顧著他,那眼神似乎已經注意他很久了,只是他完全沒察覺而已。
她怎麼會在這裡?那個和她摟抱在一起,隨著音樂舞動的胖男人又是誰?
妒。
委實按捺不下心頭火熱,他巴不得現在就衝過去抓著她好好質問。
「啊!」程淨驀地驚叫,「你踩到我的腳了。」
「對不起。」
「沒關係。」她的臉都漲紅了,顯然很痛。「不過。
待會兒恐怕要麻煩你送我回去了。」
「應該的。」慌亂問,竟忘了公司為她備有專任的司機。「但我不知你府上哪裡?」
說話時,陸昊天的眼神仍不由自主的四下環顧,企圖找尋楚佑寧的影子。
「離這兒不遠,待會我告訴你。你……好像在找什麼人?」程淨的目光循著他飄移的地方瞟去。
「沒什麼,」他說:「看錯了,我以為遇到了一個台灣來的朋友。」
「也許是呢,在哪裡?我去幫你問。」她倒很熱心。
「不、不是。你累了吧,我送你回去。」也不等著人家回應,他即大步走出舞池。
「這麼快,要走了?」在最邊邊的角落,突然傳來熟悉的問候。
陸昊天短暫一愕,憤憤地瞪了她一眼,程淨已經跟了上來。
「呀,你認錯的人就是她嗎?」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