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
耶律翰漂亮的桃花眼,輕輕瞄向坐在左手邊的侍衛阿祿,只一眼,就教阿祿吞了吞口水,瞬即改口道:"公子,你真的要聽國師的話,去找什麼採花帖嗎?"
耶律翰聳肩道:"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你不覺得這事很有趣?"
"可……要採花……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耶,如果那女人纏上公子,那不就糟了?"阿祿低聲道,他可不想讓宋國女人當王妃啊。
耶律翰瞇起笑,不以為意地說:"緊張什麼,只要把該做的做了,我就會打道回府,不會讓那女人有機會纏上我。"
阿祿望著眼前俊美得讓男人嫉妒、女人愛慕的主子,不自覺地歎氣,這主子是真的不知道他就像是花蜜,會讓女人如蜂似蝶地纏上他嗎?
主子的五官,彷彿頂尖畫師一筆一畫勾勒出來似的,鼻若懸膽,唇薄而勻稱,濃眉之下,更是一雙輕勾細挑都會讓女人神魂顛倒的桃花眼,有時主子的桃花眼,都會教自小服侍主子的他一時恍神,更何況是那種容易自我陶醉的女人呢?
姑且不論主子俊美的外表,光是身為大遼皇子這一點上,又有哪一個女人能夠不動心啊?
"公子,你不覺得國師這條件,開得奇怪嗎?"阿祿怎麼想,怎麼不對勁。
耶律翰不以為意地挑眉。"哦?你覺得哪裡奇怪?"
"這大師兄的位置,如果用比武的方式來爭奪,不是比較乾脆嗎?幹嘛還要公子們全部南下,找什麼採花帖,屬下怎麼想都想不通。"
"這事,我想不只是師父的主意吧!恐怕連父皇都摻一腳。"耶律翰聳肩笑。
"皇上要公子們找採花帖?這……太奇怪了吧?"阿祿不相信地搖頭。
"那是你自己覺得奇怪,我們可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好奇怪的。"耶律翰不以為然地笑,眼睛一直盯著巷尾的紅色大門。
"怎麼不奇怪,這不過是國師因公子們爭奪大師兄之位而定的遊戲,皇上怎麼會管呢?"
"我問你,父皇最擔心我們幾個的是什麼事?"耶律翰歎了口氣,決定為不解的侍衛解惑。
"皇上擔心的,自然是幾位公子的婚事……"
"這不就得了。"
阿祿愣了一下,隨即皺眉低叫:"皇上若擔心諸位公子的婚事,盡可下旨,又何必一定要搞這種怪裡怪氣的條件?而且對像還是宋國女人?"
阿祿瞪大牛眼,為防他人聽見,還特地降低音量,卻見主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忍不住更加著急。
"公子,你有沒有聽見我的話啊?"
耶律翰微翻白眼,打小就對這個脾氣急躁又老實的侍衛頭疼,這傢伙一有不明白的事情,就纏著他磨,非磨出答案不可,搞得他不知道誰才是主子。
"聽見了。"長歎口氣,他不得已地將視線轉向阿祿。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啊!皇上……皇上總不會要你們娶漢女為妻吧?"阿祿緊張地問。
"不過找個女人,你就想到這麼遠,你不覺得自己太多慮了嗎?"耶律翰好笑地搖頭。
"可公子才說,皇上擔心公子們的婚事……那麼,如今又和國師要公子們下宋境,不就擺明要公子們娶宋國女子為妻嗎?"
"你想太多了,我想父皇只是想我們多花些時間在女人身上,不一定就是要我們娶宋國的女人。"耶律翰不以為意的說。
"要找女人,怎麼咱們大遼的女人不行?這些柔柔弱弱的女人有哪一點好?"
耶律翰保持耐心,聽著他為大遼的女子不平。
"請恕屬下直言,如果公子喜歡上那擁有採花帖的女子,那麼將置大遼眾女子於何地?我們的皇子喜歡上宋國女人,那種景況屬下真的不敢想……"
阿祿愈說臉色愈蒼白,彷彿他說的話都已成真。
耶律翰瞥他一眼,又好氣又好笑,對付這妄想症旺盛的侍衛,最好的做法就是不理他。
他轉頭再度望向朱紅色大門,只見一個老人領著幾名僕人,自朱紅大門走了出來,在兩邊的高牆上貼了幾張告示,不一會,吸引眾多人潮圍觀。
耶律翰不理會在一旁苦著臉叨念的阿祿,逕自起身往外走,阿祿瞧見主子離了座位,連忙跳了起來跟上前。
"公子,你要去哪裡?"
"外面。"
"外面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不知道。"耶律翰聳肩。
就是不知道才要去搞清楚啊。
下了樓,阿祿將銀子交給立在門旁的小二,又急匆匆地跟著耶律翰往巷子走,直看到在朱紅大門前的人潮時,才停下步子。
耶律翰立在人潮之外,修長挺拔的身材在眾人中,依舊顯目。
他朝阿祿點個頭,阿祿連忙意會的鑽進人潮裡,擠到最前面看告示上的內容。
半晌,阿祿重新擠出人群,朝耶律翰回報。
"公子,是徵求護院的告示。"大遼行漢化,因此阿祿也略懂漢文。
"護院?"耶律翰挑眉自語。
他尚未開口詢問,就聽見大門前,先前領人貼告示的老人站在台階上,朝眾人開口。
"各位鄉親,因為我們小姐收到一張採花帖,老爺唯恐小姐落入惡賊之手,特地公開廣求武藝高強、正直好義的好漢,保護我們小姐的安全。"
"崔管家,採花帖是什麼東西啊?"有人不明白,遂開口詢問。
"這……據我們老爺問過老江湖,說這採花帖是幾十年前,武林中最有名的辣手魔專用的書帖,在他看中哪一家的姑娘後,就會在辣手摧花之前下帖,誇示他的藝高膽大。"
辣手魔?耶律翰差點失笑,如果師父知道他在江湖中的名號竟這等難聽,只怕他老人家又要吹鬍子瞪眼了。
"公子,國師是這人口中的辣手魔嗎?"阿祿瞪大眼,低聲問道。
"師父已多年不入江湖,這些人怕是以訛傳訛,誇大了師父的名聲。"
"名聲?"恐怕是惡名吧!
阿祿臉上又青又白,一想到自己崇敬的國師,竟被這些鄉里村民稱是辣手魔,他就想哭。
"這真是那個幾十年前的辣手魔嗎?"又有人問。
"這……據說書帖的樣式、筆跡無一不像,極有可能是他重出江湖……"崔管家很中肯地,將那些老江湖的話傳述出來。
"哈哈哈!幾十歲的人了,還想吃嫩草啊。"人群中立即有人諷笑道。
此言一出,隨即引起眾人大笑。
"不論下帖的人是不是那個辣手魔,總之咱們老爺寧可信其有,只求能尋得能人異士,來保護我們家小姐。"崔管家鎮定地道。
"商老爺有兩位小姐,是哪一位收到採花帖?"這個疑問存在眾人之間,終於有人問了出口。
"是我們大小姐。"
底下眾人霎時議論紛紛。"是大小姐啊──"
"我想那個下帖的人,恐怕不知道商家大小姐的恐怖。"
"但商家大小姐,的確長得美啊。"
"美又如何?脾氣那麼驕縱、任性,哪個男人會想娶個頤指氣使的女人當老婆啊?"
"誰說要娶她當老婆,採花採花,當然是採了玩玩就算!"
眾人低聲交談的對話,全數入了耶律翰的耳中。
耶律翰挑眉暗忖,想來這個商家大小姐,還真不得人緣啊。
"公子,這女人聽起來不太好耶,你要不要考慮一下?"阿祿開始為主子汗涔涔,不知其他公子的對象,是不是也這樣。
"急什麼,人又還沒見到,等我見著人後再說。"耶律翰眼中笑意加深,他就等著瞧,師父幫他找的,是什麼樣的女人。
崔管家對底下的談論聽若罔聞,只是道:"如果有人對護院的職務有興趣,隨時歡迎前來報名。只要經過考核通過,酬金必定豐厚。"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也有人基於好奇,隨即有數人表示願意參加。
當阿祿看見,主子也是舉手眾人之一時,眼睛瞪得差點掉下來。
"公子……你……你是皇親國戚,怎麼能做護院……"
耶律翰充耳未聞,只是笑瞇著桃花眼,在眾人的讓道下,走到前頭。
阿祿見主子不理會他,只有苦著臉,緊跟著耶律翰走進朱紅的大門內。
"商家莊在浙城中是數一數二的富戶,商家莊的老爺商泉龍今年正好半百,除了擁有浙城中半數的酒樓、織坊、錢莊外,更為人津津樂道的是擁有一妻三妾,五子二女,其中除了二小姐寒霜,是三姨太帶進門的孩子外,其餘皆是不同妻妾所生的子女。"
一邊聽著阿祿打探來的消息,耶律翰一邊同其他新進的護院,坐在草地上看著前輩們練功。
即使他脫下華服,換上尋常人的粗布衣,但容貌的俊美,與自然散發的貴氣,使得他在這群護院中,格外引人注意,更何況還有一個跟前跟後的阿祿,總教他的身份帶著些神秘。
耶律翰雙手悠閒地向後撐在草地上,雙腳交叉,一副愜意的模樣;阿祿則是一腳屈膝半跪在他的身邊。
"阿祿,你坐下來吧!別忘了,我們現在是同僚。"耶律翰睨了一眼神色正經的侍衛,無奈地說。
再這樣下去,只怕他還沒看到商大小姐,就會被人看穿身份給趕出商家莊。其實采不採得了那一朵花他不在乎,但失去大師兄的位置可就麻煩了,他可不想任那幾個兄弟,仗著大師兄的名義指使他呢。
"是。"阿祿終於盤腿坐下,口中仍繼續他打探回來的消息。"公子……"
"叫我蕭翰。"耶律翰打斷他的話。
"是……蕭……咳……"阿祿咳了一聲,略過稱呼,接著說:"最重要的是,我打聽到明兒個商家莊有個賞花宴,屆時那些小姐少爺們都會參加。"
耶律翰撇唇笑道:"很好,到時候就能一睹那個大小姐的容顏。能讓師父在眾多女子中選中她,想來可以期待了。"
"公子,可是那個大小姐,據說是個盛氣凌人的千金小姐,還常欺負她的繼妹……"一想到被採花帖指名的是個壞脾氣、任性的女人,阿祿就為主子不平。
"親兄弟都會吵架,何況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姐妹,再說美人難免有嬌氣,只要她夠美,我想,暫且容忍一下她的嬌蠻,也不會是難事。"他仰頭望著藍天,心情不似阿祿的焦急。
只要能夠完成師父定下的條件,他可以委屈一點,反正只要達到目的,他就拍拍屁股走人,又不是要跟她糾纏一輩子。
"美麗的女人咱們大遼也有,幹嘛一定要找宋國的女人?"
耶律翰瞥一眼仍是憤憤不平的侍從,用力拍拍他的肩頭笑。
"我知道你很氣師父的選擇,但擺脫身份來追求女人,不是才有挑戰性?"
"挑戰性?有哪個女人能拒絕得了公子呢?"阿祿對主子向來有信心,尤其是在女人方面,他看過太多對主子投懷送抱的女人,所以不怕主子追不上那個女人,而是怕他擺脫不了她的死纏爛打。
"那可說不定,誰知道她會不會是那個例外的女人。"他自若地笑,眼中滿是信心,他雖然不以自己的外貌自豪,卻知道自己想要的東西,即使不擇手段,也會得到手的決心,絕非他人能比。
只是,能讓他抱持勢在必得的人事物,實在太少了。
暖和的陽光灑入窗欞,灑上倚著窗台捧書而讀的芳華女子,和煦的春風吹拂得人微醺。
陽光下,女子眉若春山,不畫而翠,眸若星晨,流蕩著冷冷星光,溫潤粉唇不點而紅,潔白細緻的肌膚,因為日光照射泛起淡淡的紅暈,淡雅的藍衫襯得纖細的身軀更形飄逸。
和商霞露的美貌名聲相比,商家二小姐商寒霜的美麗,卻不為人所知。
除了她本身對這種虛名嗤之以鼻外,她更不想因為一張美麗的皮相,讓商霞露對她更加仇視,因為這對她是件麻煩事,也會讓她母親在商家莊不好立足。
一如她的名字,商寒霜冷然的氣質,使得她的美帶著些距離,有種凜然不可侵的氣勢。
即使是那任性到極點的"姐姐",也知道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只是有時候,為了顧及母親的立場,她必須忍氣吞聲。
"小姐,明兒個的賞花宴,你準備穿什麼衣裳呢?"
小丫鬟柳兒打一早就興致高昂,期待著商家莊一年一度的賞花盛事。其實美其名是賞花,實際上,卻是名門淑媛爭奇鬥妍的日子。
二小姐對這種場合,向來是不予理會,但今年老爺將大小姐的生辰,與賞花宴合併舉辦,二小姐迫不得已必須出席。
一想到她服侍的主子將艷冠群芳,羞慚那些自詡為美女的千金小姐們,她就不由得想笑。本來嘛,只要小姐肯參加賞花宴,外界就會知曉,商家莊最美的不是大小姐,而是二小姐呢。
商寒霜微蹙眉,對明天的賞花宴,實在提不起精神。
"隨便穿穿就好。"如果能夠,她還真的不想參加那種宴會,一堆女人明爭暗鬥,看了就讓人倒胃口。
"怎能隨便呢!小姐,你覺得這件如何?白色最能襯托小姐的氣質了。"柳兒捧著純白的衣裳問。
商寒霜連看也不看,隨口回答:"隨便。"
柳兒秀眉苦惱的緊糾,望著冷靜傲然的小姐,不覺歎口氣道:"小姐,明天是個大好機會,為什麼你一點都不想把握呢?"
"機會?什麼機會?"商寒霜聽見小丫鬟的歎息,終於願意分些注意給她。
"讓人知道商家莊……不,是浙城中最美的女人是你,而不是大小姐啊。"
商寒霜冷淡地道:"這種虛名有什麼好爭的,而且你又沒有瞧遍浙城的女人,怎麼知道誰是最美的?"
"就算柳兒沒瞧見過,卻知道大小姐號稱浙城第一美女,可比起小姐來,大小姐還差得遠呢。"柳兒嘟著嘴道。
"這話你自己說給自己聽就罷了,不要到外面胡說。"商寒霜柳眉微挑,輕瞥她。"尤其不要讓姐姐聽到,否則你是自己找罪受。"
"柳兒知道分寸。"她不能說,所以才要讓別人說啊,可若是小姐不現身,那些人又怎麼知道,商家莊最美的人其實是她的小姐呢?
"都什麼時候了,爹還辦什麼賞花宴。"商寒霜合起書本,冷然道。
"小姐是指……大小姐接到採花帖的事?"
"嗯。"商寒霜離開窗台,走回桌邊坐下。
柳兒立即送上茶,一邊應道:"老爺已經增加不少護院,也許這樣大小姐的安全就無虞了吧。"
"天下沒有萬無一失的事,若那採花賊是幾名護院就對付得了的,就不會逍遙至今。"她不以為然地輕哼。難不成整個商家莊中,最重視這件事的人是她?
"說起這事,幸好不是小姐你收到什麼採花帖,否則柳兒會擔心死呢。"柳兒直言直語。
商寒霜淡淡一笑,這也是沉潛的好處之一吧。她的"姐姐"會為人覬覦,總歸一句話,就是受到盛名之累,什麼絕色、什麼美貌,能少沾惹這些虛名,就能避開許多麻煩事。只是能這麼想的人不多,尤其是她的"姐姐"。
"不過話說回來,柳兒聽崔管家說過,他說這次新招的護院裡,有個人的身手十分了得,而且俊得不得了呢。"
柳兒想起昨天聽崔管家提過的事,忙不迭轉述給小姐聽。
商寒霜星眸淡掃小丫鬟,不感興趣的哦了一聲。
"小姐,你真的很奇怪呢。尋常女子喜歡的話題,你全不感興趣,鎮日只是讀書畫畫,實在讓柳兒為你擔心。"柳兒得不到小姐的回應,著實喪氣。
她只是瞅著小丫鬟,嘴角微揚,淡淡的笑意瞬間融化臉上的冰霜,宛若花兒綻放,眩得柳兒閃神。
"擔心什麼啊?"輕柔的語調像酒,差點讓小丫鬟醉了。
"擔……擔心?"柳兒被她的笑容,迷得連自己要說的話都忘了。
好半晌她才回過神,眨著眼歎道:"如果小姐在人前這麼笑著,柳兒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了。"
商寒霜斂起笑容,重回冷凝的神態。
"這世上,沒有什麼事需要擔心的,尤其是我,你更不需要擔心。"
說罷,她優雅地起身,準備小憩片刻,不想再聽小丫鬟的滿腹憂心。
柳兒侍候著小姐歇息,心中歎道:
唉!服侍著對自己終身大事毫不在意的小姐,她這個小丫鬟怎能不擔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