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漸漸露出頑皮的本性,像個大男孩般的嬉笑。那似乎是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當他們見到一片紅白夾雜的罌粟花海時,他們都瞪大了雙眼,讚歎著造物主的神奇。現在阿富汗境內正鬧乾旱,除了雪水外,沒有任何水的滋潤,到處是枯萎的土壤,而美軍又信誓旦旦要轟炸罌粟花田,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竟能看到欣欣向榮的花兒,真是十分幸運。
他們佇足原地,久久無法離去,直到太陽即將下山,氣溫快要降低時,才又開始前進。
薩兒開始愁容滿面。
美麗的罌粟花似乎讓她想到了什麼?沒想到在戰爭之下,還能有這一片風景絕美的山谷。
好不容易,他們終於回到了慈善團體。
醫生在仔細地檢查薩兒後,證明她沒有致命的危險,金雍宇才徹底地放下了心。而薩兒本來就是活生生的女人,又是一副女生的裝扮,自然沒有讓人起疑。
那一晚一如從前,他們冷得抱在一起睡。但半夜裡,金雍宇卻被手臂上濕潤感弄得醒了過來,那是薩兒在夢中流下的淚珠……
隔天一早。
金雍宇仍小心地呵護著她,並不斷地逗著她,似乎想化解她眉宇間的愁苦。
他從背後拿出一朵花獻給她,那正是山谷上的罌粟花。
「罌粟花!」她驚喜地喊著。「你是怎麼變出來的?」
「昨天你一直流連忘返,我想你一定很喜歡罌粟花,為了取悅你,我變出來給你——」望著她紅撲撲的臉蛋,他高興地說著。
「取悅我?」誰知,她臉色一暗,悲從中來道。「因為戰爭,我的父母死在開滿罌粟花的山谷裡……」
「薩兒……」天知道,他的好意卻瓦解了她堅固的心防了。他立即伸手抱住了她。
「我不能哭……」薩兒拚命地拭去淚水,告訴自己不該如此軟弱。她是男人,不能輕易流淚的。「要哭就哭出來吧,沒關係的!」金雍宇的體貼,讓她無法控制地大哭起來了。「可憐的薩兒……好好地發洩吧!」金雍宇的心從沒有如此悲苦過。
如果可以,他願意盡一切可能,帶她離開苦難的中東,一起回到台灣,他要讓她過著豐衣足食,如大小姐般,無憂無慮的生活。而他是絕對有能力做得到的。
她竟然會在他懷裡哭泣?薩兒對自己的舉動無法置信。
在淚水中,他們更加親密了。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幾乎整天膩在一起。而他盡可能的讓她體會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這是她從來沒有過的日子,也是在戰爭中奢侈的享受。
在他心裡,到底是把她當做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呢?
不過,他總是以對待女孩子的方式對她。而她也不再刻意讓自己成為男孩子,很多時候,她都像女孩般的安靜乖巧,甚至於柔順。
有空的時候,他們會偷偷一起出遊,儘管他們只是沿途欣賞一些鳥獸蟲魚,而三餐也只有阿富汗人用餐時不可或缺的麥餅,再加上一些牛肉、蔬菜、奶油混合的醬而已,但他們卻心滿意足了。
他常常送她一些小飾品,甚至不惜花大錢採購珍異的小石頭,或是阿富汗有名的黃玉、綠寶石、紫水晶……還有金銀的手工藝品,以及東方的豪華飾品等。至於白紗手套,及漂亮細緻的圍巾……在戰亂時,更是不可多得的小禮物。她也高興地一一收了下來。
他們無話不談。金雍宇也老實地道出對哥哥及父母的心結。「這些事,我從來沒對別人說過,除了你。」他暗示她已經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否則,他不可能跟她分享這些心事。
「你吃得飽,穿得暖,這樣不就夠了嗎?為什麼還要想不開呢?我覺得能活下來就很棒了!」薩兒一臉不解地望著他。
她一語道破了他多年來的芥蒂。在幾乎一無所有的世界裡,能夠生存下來就很偉大了。親情、愛情、友情都是多餘的奢侈品。
是的!生存是最重要的,人應該要懂得知足常樂。至少現在父母和哥哥都平安地活著,一家人能快樂地團聚在一起,這對於阿富汗人來說,已經是莫大的奢侈了。對於父母和哥哥的愛恨糾葛,他終於釋懷了。
倒是薩兒,很少談到自己,不過金雍宇告訴自己不要急,總有一天,她會跟他分享心事的。
跟他在一起真好。薩兒也逐漸淡忘了自己的「任務」……
「剛剛聽廣播,戰爭應該明朗化了,美軍的勝算很大。你的身體也復原得差不多了,我想我們該回台灣了。我去看看能不能訂到國際機票,回到首都喀布爾——」金雍宇起身,往西方的採訪媒體走去。
回台灣?
薩兒白著一張臉。
聽他的意思,他真的要帶她一起回台灣!
這些日子,她知道他的生活品質絕對比台灣差很多,可是,他們卻十分甜蜜,過著彷彿世外桃源的生活。而他總是不時地告訴她,這是他最快樂的日子。
她在他身上耗掉太多時間,使得「任務」遲遲無法進展,而她現在根本狠不下心來傷害他,更不要說騙他的錢……
他興高采烈地奔向她。「我塞了點錢給運送紅十字會醫療用品的司機,明天,他就會偷偷載我們離開。」他得意洋洋地計劃著。「只要有飛機離開阿富汗就好,無論到什麼地方,我都有辦法帶你回台灣。」
他故意隱藏了一些壞消息,怕薩兒擔心。事實上,有反抗軍殺了國際媒體記者,所以要回台灣的路上,只怕是危機重重……現在時局正亂,到處是殺人放火,無法無天的暴民,處在這種情況下,縱使有錢也難使鬼推磨,任何人的命都不值錢。
為求自保,趕緊帶薩兒離開吧!
只要能逃離阿富汗,回到台灣,他就可以呼風喚雨、為所欲為了。甚至——將她佔為己有。如此一來,她終將成為他的女人了。
他的計劃看似天衣無縫,可是,心底的恐懼卻不斷加大,甚至到了不安的地步。
他在害怕。
他害怕是他自作多情,也許她根本不想跟他在一起,更別提共同生活一輩子。
他一向有著數不清的女人,也從來沒有得不到的東西,他也一定會得到薩兒。他不允許她拒絕他,他寧願先下手為強,用強悍的手段來達到目的。
他若有所思,沉默不語,而薩兒也是心事重重。
跟他走?
她走得了嗎?
心底有一個聲音在說著,她想要拋下「組織」,跟隨他到任何地方……
她居然想這麼做。
不!她憑什麼這麼做呢?
到台灣後跟他生活在一起?讓他負責照顧她一輩子?
可能嗎?
他也許會依承諾捐款,再將此事公諸於世,讓她成為媒體寵兒,但當她沒有利用價值時,他就會將她拋在一邊。她相信他會如此無情,因為他也承認自己是個殘忍的人。
她該何去何從呢?她十分肯定的是她並不想離開他,甚至根本離不開他。
兩個人都心神不寧、渾渾噩噩地過了一晚。
隔天,依照約定,司機在離開前來叫他們。
奇怪的是,司機與昨天不同,是一個未曾謀面的陌生人。
留著絡腮鬍的司機,結結巴巴道:「昨天那個司機臨時有事,無法前來,所以換我來——」他手中拿著金雍宇塞給那個司機的錢,來證明所言不虛。
金雍宇雖覺疑惑,可是因為想趕緊帶薩兒回台灣,也只好先上了貨櫃車再說了。
車子往首都喀布爾開去,起先一切都很順利,可是,車子漸漸不走大路,專挑偏僻小路走時,薩兒直覺大事不妙。她往窗外望去,大聲叫嚷著。「這不是往市區的道路——」
可是為時已晚,車子突然靠邊停了下來,車門一打開,薩兒便帶著金雍宇準備跳車,不過,在他們還來不及逃離之前,兩個凶神惡煞的中東人已將他們團團圍住。
由於薩兒對於金雍宇「贊助計劃」的不斷拖延,所以「組織」再也等不去了。他們決定親自出面捉拿金雍宇。
而大鬍子司機其實就是組織的一分子,已經跟蹤他們有一陣子了。當他親眼目睹到金雍宇和司機私下「交易」時,就把司機打得半死,搶走他的財物,再假扮司機,用金錢來證明自己的身份,輕易地讓計謀得逞。
兩個中東人一左一右地抓住了他們,薩兒和金雍宇被迫分了開來。
「薩兒——」金雍宇伸出手來,試圖抓住她。
「雍宇……」情急之下,她叫喚著他的名字,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在他即將被套上布袋前,她用中文嘶吼著,告訴他要如何保住性命。「他們只愛英雄,只疼惜英雄,你一定要做英雄……你絕對不能死!」
「薩兒……」恍若生死永隔的一刻。「我……」金雍宇還來不及吐露出愛意,後腦就被狠狠地敲了一記,眼前立刻一片黑暗……
原本以為能返抵國門,誰知那竟是一條不歸路。
他被打得慘不忍睹。
既然淪落到這群毫無人性的人手裡,只能任他們予取予求了。
金雍宇漸漸知道他們的身份了。
他們是舉世聞名,讓人聞之喪膽的「恐怖組織」。
他們為什麼會找他下手呢?為什麼獨獨挑上他?
他被狠狠地鞭打著。
他沒想到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竟然還有中古時代的鞭刑?而且還發生在他身上。
他的衣服殘破不堪,沾滿血跡。而英俊的臉孔,更是青一塊,紫一塊的,佈滿傷痕。
那些人對他講了一堆聽不懂的話,由一個臉上有著大刀疤,看來正派的人用流利的英語翻譯著。「只要你拿出錢來,就可以有一條生路——」
原來,他們是來要錢的。
他確實是很有錢,可是,他們跟他要錢做什麼呢?是要用在哪裡的呢?
他們該不會是要發展生化武器,來殘害人類吧!這種不好的預感讓他頓時變得嚴肅而冷酷了起來。
他的想法很快就被證實了。
他看到四周有最新的科技設備,顯示他們早有發展核武的能力,只是礙於財產被西方國家凍結,所以只好找沒有政治情結和宗教因素的有錢人來「贊助」。
他們專挑世界超級大亨,用綁架的方式來要錢,如果不肯乖乖配合,便會死於非命。
他想起被抓來前,薩兒一再交代的話。「一定要做英雄……」喔!親愛的薩兒,我一定會照著你的話去做,成為一位真正的英雄,讓你刮目相看。
他冷峻的表情讓人望而生畏,也讓那些恐怖分子膽戰心驚而退縮了起來。
金雍宇正義凜然道:「最好把我打死,我是絕對不會給你們錢的。我不會拿錢去做不該做的事,那會讓我覺得辛苦賺錢是毫無意義的。」
他的話,讓這些恐怖份子覺得有意思極了。
中東人的思考模式,和東方人截然不同。他們做事不依常規,也不按牌理出牌,喜歡就是喜歡,厭惡就是厭惡,愛恨十分分明。而他們對金雍宇的勇氣顯然十分敬佩。
「看樣子,他真的不怕死。」金雍宇被打得只剩半條命了,還不肯屈服。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富豪。在他們的眼裡,有錢人大部分都貪生怕死,膽小如鼠,只要幾個耳光或幾個拳頭,就會乖乖地吐出錢來。惟獨這個東方人,寧死也不肯屈服。
「看樣子,他真的是英雄!」一群人讚美有加,紛紛喝彩著。
或許,他們對東方人比較友善,或許,他們的敵人是美國人。「我們不該要他的命,畢竟他與我們毫無恩怨,而且他也是台灣的大企業家!」他們小聲地討論著。「他抵死不從的精神,讓人十分敬佩……讓他走吧!」
「金先生,算你好運,我們願意放你回去——」首腦透過翻譯說道。
「那薩兒呢?她在哪裡?你們把薩兒藏到哪去了?」金雍宇十分牽掛著薩兒的安危,可是無論他如何用力掙扎,仍掙脫不了重重的繩鎖。
首腦仰頭大笑。「薩兒的命一點都不值錢,你的命才值錢——」
他全身的血液好像一下被抽乾了,冷不防地,他被狠狠地打了一拳,再度昏死過去……
當金雍宇被國際媒體發現時,是躺在印度加爾各答的天主教醫院裡,這名之為「垂死之家」的醫院,是由德蕾莎修女所創辦的。
恐怖分子將他打成重傷,在他昏迷後,用車子載往巴基斯坦,再穿越國界到達印度首都,將他丟棄在貧民區的垃圾堆旁。如果不是被「垂死之家」的義工發現,趕緊將他送到醫院救治,奄奄一息的他,可能早就沒命了。
他們在他身上找到護照,經由聯繫後,終於和台灣的金家人聯絡上了。
接獲通知的金家人立即前往印度探望他。金雍宇在國外差點喪命的消息曝光後,媒體也蜂擁而至……
金家人不惜耗費巨資,讓還在昏迷中的金雍宇由醫護人員陪同專機返台。護送的過程,多家媒體均全程拍攝下來了。
金雍宇是台灣叱吒風雲的企業家,怎麼會重傷昏迷在落後貧困的加爾各答?這真是疑點重重,令人費解。
許多人急於探知真相……
幾天後——
「你終於醒了!」金雍宇一睜開眼睛,便覺得刺眼,原來是護士小姐正揭開窗簾,想讓溫暖的陽光灑入病房。
「我……」一股消毒藥水的味道,令人哈鼻。
他遍體鱗傷,高燒不退,一直在昏迷中,幾近死亡。幸好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後,又醒了過來,撿回了一條小命。
「我立即去找金律師來。」護士小姐急著走出去報告這個好消息。
沒一會兒,金飆深、李貞德、金炎駿,及新婚妻子辛含靈都跑了進來。
金雍宇面容枯槁,眼神呆滯。
能夠再度看到家人,他畢生最大的福氣。「爸!媽!哥哥……」淚水不聽使喚地掉了下來。
一向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的金雍宇,此刻竟脆弱得不堪一擊。
「雍宇……」大家都激動不已。
金炎駿搶著說道:「你永遠都是我的弟弟,是金家的一分子!」
「兒子!」金飄深老淚縱橫道。「我一直沒告訴你,我愛你!」
愛這個字,讓金雍宇長久的心結打開了,他再也不需要以冷漠、叛逆來武裝自己了。
他嚎啕大哭。「爸!媽!哥哥……我也愛你們!」他伸出雙手,抱著他們。「過去,都是我的錯,是我無知、愚昧……我恨你們,卻不知道你們對我的愛超過了一切……」
「這些都不重要了。」金炎駿鼓勵地說著。「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啊!」
「哥哥,」金雍宇轉頭抱住金炎駿,感動道。「是啊!從小時候開始,我就知道你會永遠保護我。」金雍宇用力地抱住哥哥。好像哥哥是他永遠的靠山,永遠不變的崇拜對象。
他在心底說著:哥哥縱使不是金家人,可是他的慈悲和善良卻比他更像金家人,而他雖然流著金家人的血液,卻十分冷血,比哥哥還不如。
原來,血緣不是一切,而且血緣又能證明什麼呢?
重要的是心中有愛……
歷經了一趟「死亡之旅」,金雍宇的人生再也不同了。
那一夜,是金家有始以來,最溫暖的日子。
金家人雖然十分好奇金雍宇在加爾各答所發生的事,在這段時間裡,他到底遇到了什麼駭人聽聞的事,讓他整個人有了重大的轉變?
可是,他們卻沒有「逼問」金雍宇,或許他們認為,金雍宇能平安歸來最重要,而且也解開了多年的「心結」,其他的就不必要求了。
金雍宇重回到文明的世界,對於爾虞我詐的商場卻覺得生疏無比。反而時時想到死屍滿地、哀鴻遍野的戰場,而覺得心有餘悸。當然最讓他念念不忘的,就是薩兒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他還沒有完全復原,卻已經用電話指示蔣幻笛調查「組織」的成員名單。
蔣幻笛一開門進來,就開始叨念個不停。「你應該多休息,好好調養調養,不要急著動腦筋。」
隔了那麼久之後,她首次看到金雍宇,忍不住眼裡泛著淚光,激動地說道:「見到你真好,知道你平安,我真的好高興!也終於放下了心底的一塊大石頭!」
她特地避免與金家人碰面,因為他們老以為她是金雍宇的女人,會是金家的二媳婦。另外,也為了躲避媒體,以免再度被誤傳,或是過度渲染兩人的關係,因此直到今天,蔣幻笛才敢偷偷地來探望金雍宇。
金雍宇嘲笑著。「怎麼像個小女孩似的愛哭呢!在我的嚴厲教導下,我以為你應該會冷血冷心才是!」
「是的。」她立即拭去了淚水,換上一副無動於衷的表情。
「這才是我的好女孩!」金雍宇幽幽歎口氣。
一直以來,他和蔣幻笛彼此關懷,相依為命。幻笛為了他,甚至可以犧牲生命,而金雍宇也竭盡所能的保護幻笛,他們之間的感情比兄妹還要深。
「有沒有薩兒的消息——」金雍宇焦急地問著。
「我確定我們被薩兒騙了。」蔣幻笛面色沉重,取出所有相關的調查報告。「我幾乎查遍了全球的慈善組織,都沒有蘇薩兒這個人。我認為……」她撇撇嘴,不屑地說:「『他』不過是借捐款為幌子,實際上是想詐財,不然,就沒有必要用假名來騙我們,由此看來,他應該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金雍宇聞言,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突如其來的寒意滿了全身,讓他眼前一片黑暗。
等到他漸漸冷靜下來後,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仔細思考了一遍,試圖抽絲剝繭,找出真相——
和薩兒分開時,她再三叮嚀的話,仍環繞在耳際,久久無法散去。她顯然很瞭解那兩個中東人的「身份」,而他們來自於「恐怖組織」,難道薩兒也是恐怖組織的一分子……
薩兒以「慈善捐款」為名,故意接近他,目的是要他捐錢給恐怖組織?
他想到昏迷前首腦所說的一番話,頓時覺得五雷轟頂。首腦似乎在暗示他,如果希望贖回蘇薩兒的話,他的錢絕對派得上用場!
「薩兒一直不斷地欺騙你……」蔣幻笛一再強調著。
金雍宇卻揮手打斷她,簡單地說:「我要她。」
「你要找她?」蔣幻笛瞪大了雙眼,無法置信。「你瘋了!」
「把她贖回來。」他加重了語氣,肯定地說著。
「贖?被綁架才會說贖——」蔣幻笛靈光一閃,驚呼道:「難道所謂的『慈善捐款』就是贖金?」她氣得跳了起來,在病房裡來回踱步著,她覺得老闆的頭腦一定有問題,她得想辦法打消他的念頭。
「首先——」她不斷地拍打著自己的額頭。「薩兒失蹤了,要到哪裡去找他?而你口口聲聲說要贖他,那買主呢,又在哪裡?」直到現在,蔣幻笛仍以為薩兒是男兒身。
「恐怖組織。」金雍宇緩緩吐出了令人震驚的四個字。
「我想……我要去掛急診了……」蔣幻笛蹲在門邊,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驚嚇,開始輕聲哭泣了起來。「沒想到,你根本不是我的貴人,反而是我的災難。在你身邊待了這麼久,沒想到有一天,竟然要跟恐怖分子『交易』……」
「幻笛,別害怕!」金雍宇溫柔地安慰著。「我曾經也害怕過,可是薩兒給了我勇氣。在那群恐怖分子面前,我是他們佩服的英雄——我覺得,恐怖分子並不像世人所想得那樣,或許,是媒體過度渲染了,製造了『恐怖』的假相。」
「你在阿富汗究竟經歷了什麼事?讓你的想法有如此大的轉變,變得是非不分了?」幻笛驚悚無比。
恐怖分子的自殺式攻擊是最令人害怕的。他們對國家民族的狂熱也讓人覺得匪夷所思。每一個人最寶貴的就是生命,當他連命都不要,只想同歸於盡的時候,就變得天下無敵,十分可怕了。
「媒體們不斷地揣測你在國外的遭遇,你不但被丟棄在垃圾堆旁,還幾乎被打成廢人,是誰不要命了,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記者會不擇手段地挖出真相——這是現在最熱門的話題!
「你嫂子辛含靈不是名專欄作家嗎?她一定對你去中東的事十分好奇,如果當成獨家消息販賣,那狗仔週刊可是大發利市!」幻笛轉動著烏溜溜的大眼,笑嘻嘻地說著。「怎麼樣,要不要透露一點點讓我……」
「你想知道嗎?」論心思、論城府,金雍宇都技高一籌。「那我賣給你,好不好?」
「賣給我?」蔣幻笛有興趣極了,她小心翼翼問道。「這是『交易』嗎?」
「當然。」金雍宇老神在在地說著。「我出一千萬,你負責幫我贖回薩兒!」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幻笛投降了。「算了,你都不怕,我怕什麼?乾脆豁出去,大不了要命一條。」金雍宇得意地笑了。幻笛的反應早在他意料中。他開始緩緩地敘述著一切……
薩兒居然是女兒身,還是恐怖組織的成員。她的父母也是死於戰火。當全球的小朋友都在享受歡樂的童年,沉浸在夢幻的童話故事時,阿富汗的小朋友卻受著扭曲的教育,被教導成報復西方世界的人肉武器,充滿了仇恨的思想。
媒體常常報導恐怖組織傷及人命的消息,卻忽略了中東人民長年飽受轟炸,只能四處逃亡的另一面。那些難民,個個面容枯槁、眼底儘是驚惶和恐懼……在這個沒有是非對錯的世界裡,貧窮,深深地折磨著阿富汗人民。會有恐怖組織的產生,或許是長期下來,對西方世界的一種極端反制……幻笛悸動得說不出話來。她十分同情可憐無辜的人民,她鼻子發紅,有一股想哭的衝動。
久久之後,她輕輕地問:「你戀愛了嗎?」
金雍宇沒有回答,只是壞壞地笑著,仍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幻笛嘲諷地道:「我就說嘛!你這個無情無義的男人,是不可能懂得愛的。你對薩兒一定是別有所求。「不告訴我沒關係。畢竟,你是老闆,這種隱私的問題,我無權過問。不過——」
幻笛突然大聲叫嚷。「為了要得到薩兒,你已經到了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了!」
哼!金雍宇也未免太小看她了,以為她看不出來?他雖然故意裝得不在乎,可是在言談之間,早已流露出了焦急的情緒。
想要騙她,門兒都沒有。砰地一聲——蔣幻笛氣得關上門離去。
薩兒很習慣藏匿在箱子裡。
反正什麼樣的生活都過了,還有什麼不能忍受的。而且箱子裡還有寬敞的空間,不但可以自由呼吸,還可以任意伸展,甚至好好地睡上一覺。
她究竟在哪裡?
「組織」不知要將她載往何方?當她稍有知覺時,曾聽到飛機起飛的聲音,但隨即又昏了過去,看樣子他們幫她注射了足以昏迷數小時的麻醉劑。
在厚重的皮箱裡,薩兒悄悄地登陸台灣。
箱子有層層安全人員的保護,是蔣幻笛費盡了千辛萬苦,到回教世界的卡達交易得來的。因為大費周章,又有重重的保全護衛下,箱子裡的「東西」顯得無比貴重。
看著護衛眾多,箱子又是赫赫有名的大企業家金雍宇所進口的,為了避免滋生事端,因此海關並未多加詢問,就以「高級骨董」的名義,准許進入台灣。
等薩兒醒來時,她的世界已經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