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出去用餐吧?」邢野闔上文件,看看時間,微蹙著眉,顯然對指針的位置不滿意。
程恩收拾好資料,見好友的動作與表情,調侃道:「我看你根本不像是執行特助,反倒是保母這個行業與你蠻相稱的,二十四孝老公!」
聳聳肩,邢野不在意死黨的吐槽,反正等他遇見自己生命中的女人時,他就會明白這種滋味有多麼美妙,說不一定到時候他會比他還寵妻呢!
邢野站起來,問最後一次:「到底要不要去?琴兒還在等我。」
「好吧,既然你如此力邀,我不去,好像太不給你面子了。」程恩擺出一副施恩似的嘴臉。
對於好友口頭上的佔便宜,邢野僅是翻翻白限,未置一辭。
兩人同時拿起桌上的資料,相偕要走出會議室時,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止住了他們的步伐。
離電話較近的程恩,認命地按下擴音鍵。「什麼事?」
「總經理,有一位季風集團總裁的特別助理找總裁,您要見她嗎?」
三天前龍騰集團的總裁龍亞司,帶著心愛的女人魏桐安及兒子,南下到墾丁度假去了,所以公司目前由程恩及邢野暫代總裁之職。
季風集團?
程恩與邢野疑惑地對看一眼,據他們所知,公司並未與該集團有任何的生意往來,相反的,在某些生意上還是競爭敵手呢!
尤其最近兩家公司正積極爭取雅瑟的亞洲代理權。在這敏感的時刻,季風集團的總裁特別助理竟來訪?
程恩思索了一下,命秘書將人請到會客室。
「季風派人過來做什麼?」看好友將電話掛斷,邢野即問出兩人都猜不透的答案。
程恩聳聳肩,「待會兒見到人不就知道了?」頓了一下,他又分析道:「不過,如果季風的總裁林昂,真如傳聞一樣精明老練、魄力十足,應該不會因雅瑟的代理權,而愚蠢地派人來探口風或什麼的。」
「既然這樣,我會帶便當回來給你的。」邢野不給還站在電話旁的程恩有抗議的機會,迅速轉過身,走出會議室接老婆去也。
程恩不敢相信地瞪著邢野的背影。該死!這到底是誰的公司呀?比起他,邢野身為駙馬,不是更應該鞠躬盡瘁、親力親為嗎?
曼曼一進龍騰,遞上名片沒多久,就被接待人員請至會客室了。
接待人員一走出會客室之後,曼曼僅有的勇氣便消失得一點都不剩,她很後悔自己衝動地跑到這兒。
她真能見到龍亞司嗎?
她懷疑!雖然她是以季風集團的名義來的,但龍亞司可是這個集團的大老闆,身份地位跟姑丈一樣大耶,要見到他應該不是那麼容易。
而且就算見到了,又該怎麼向他探得安安母子的消息?總不能掐著他的脖子要他說吧?
想到這,曼曼真想放棄,可一想到好友莫名的失蹤,她就不允許自己懦弱。
來都來了,怎麼能不試就打退堂鼓?大不了被轟出去,再回頭托姑丈想法子。
這念頭再度撫平了曼曼的不安,她深呼吸,感覺自己又有了些許勇氣,於是她開始思考待會要如何開口。
程恩輕輕地推門而入,會客室裡的人似乎正專注地想著事情,根本沒有察覺有人進來,而他在看見那張略帶憂愁的側臉時,心漏跳了一拍。
是她——半年前在機場接桐安母子倆的女人!
眼眸閃過恍然,他終於知道她來的目的是什麼了。
又看了她許久,程恩才將門關上,並刻意發出聲響。
關門的聲音讓曼曼回過神,她驚惶地站起來,看見來者是誰後,她驚愕他睜大了雙眼——
是他!
「你是龍亞司?」不會吧?她一直念念不忘的男人,竟是……竟是桐安的那個壞男人?
「不是。」程恩從她的眼神中知道,她對他似有印象。難道她跟他一樣,在機場邂逅之後,就對他念念不忘?
想到這,他露出淺淺的笑容朝她走近。
否認的訊息傳達到她耳裡,令她心中的落寞消散了許多。還好、還好,她就說嘛,她怎麼有可能這麼沒眼光地看上那個爛男人!
慶幸的好心情沒滯留幾秒,疑惑的小細胞立即攻上了她的腦袋,她不解地看著地,「那你——」
「我是他的朋友,也是龍騰的總經理程恩。」程恩在曼曼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
「程恩?」
見他點頭,曼曼在心裡反覆念了好幾次。
嘻!他的名子還真是好聽。
呃,不對!現在不是風花雪月的時候,收起笑容,她清清喉問道:「怎麼是你來?我要找的是你們總裁。」
「我就是。」
「你就是?可你不是說你叫程恩嗎?」她喃喃低語,腦中一片混亂,根本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望著她臉上困惑的神情,他唇角不覺咧出一抹歡愉的笑容。
呵!小妮子被他弄糊塗了!
「代理總裁。你叫什麼名字?」瞧!她都讓他忘我了,這會連她姓啥名啥都還不知道。
「季曼曼。」她反射性的回答,然後執著於他之前的話。
代理總裁?這麼說——
「龍亞司不在公司?」瞇起眼,她問出已經明顯的答案。
「嗯。」程恩應道。
「你——」曼曼突然站起,正準備問他為何捉弄她時,靈活的雙眼轉了轉,她又坐回位子,「你知道龍亞司上哪了嗎?或者,你能幫我聯絡上他?」
程恩戲劇性地搖搖頭,「無可奉告。」扯扯快要笑出來的嘴角,「季小姐不會不知道吧?貴公司跟我們龍騰向來都是競爭對手,所以我不認為兩集團會有什麼事,需要聯絡我們的總裁。」
聽完他的話,曼曼的雙頓都紅透了,她的確不知道!
老天爺呀!這次她真是丟臉丟到西班牙了,竟然大剌刺地來到敵營,搖旗吶喊的要見敵方主帥?!
要是姑丈知道了,不剝了她的皮才怪!
她到底在想些什麼?短短幾秒的時間,她臉蛋上的表情可說是千變萬化,看得他嘖嘖稱奇。
不行、不行,曼曼猛地直搖著頭,她越想越不對,拿起放在桌上的皮包,她決定先翹頭再謀對策。
小妮子突地往門口走去,讓程恩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當他張口想喚住她時,她卻又自動回頭,兩三步便衝到他的面前。
「今天就當我沒來過,知道嗎?」說完,她旋身跨出去,沒兩步,她似又想到什麼地再轉回頭。
「告訴龍亞司,趕快把安安交出來,否則——」她伸手握拳在空氣中揮舞兩下以示警告之後,才踏著大步飛快地離開。
愣盯著她消失在門後,腦中的影像停留在她可笑的威脅舉動上,程恩再也克制不住,抬手撫額低笑出聲。
這個女人,實在是可愛得緊啊!
而這麼可愛的女人,他說什麼也要瞭解瞭解!
曼曼抱著一疊檔案夾,低著頭顱由姑丈的辦公室走出來。
今天的她可說是霉運纏身,先是被逼的參加一場她根本聽不懂也沒興趣的業務會議,接著笨笨的跑去龍騰讓人作弄,結果像隻老鼠慌慌張張地跑回鼠窩,然後在門口當場被鼠王抓到,遂將她持進鼠宮教訓了近半個小時,外加一份報告,才稍稍饒了她。
還好鼠王不知小鼠曾不知死活的跑到貓窟叫囂著要見貓王,否則訓誡及報告將會多到像一座山,搬都搬不開。
在辦公桌前坐下,將檔案夾重重地放下,心情鬱悶的她,決定把往後每一年的今天,當作是她的倒霉紀念日。
吁出一口氣,她無意識地翻著檔案。
突地,她心思一轉,豁然開朗了起來。
其實也不全是壞事,至少她再次遇見了他!
雙手抵著下巴,露出夢幻般的笑容,腦子裡一次又一次地描繪著他的身形,直到桌上的電話響起,她才微紅著臉,坐直身子,一邊拿起話筒,一邊順順烏溜的秀髮。
掛掉電話後,她自嘲地吐吐丁香,接著莞爾一笑,她決定今天下班要去吃大餐,慶祝這個美好的倒霉日!
晚上六點——
下班時間到了,曼曼的心情仍舊很High,所以她決定照下午所想的方式來慶祝一番。
打通電話回家後,她開著車子在街上閒逛,直到看上一家看起來清幽的西餐廳。
選個靠窗的位子,點了個服務生一再介紹的海陸大餐,曼曼耳裡聽著悠揚的音樂,嘴裡嘗著香濃的酥皮濃湯,接著主菜上桌了,花枝看起來鮮嫩,而牛排在鐵盤上滋滋作響,這將她的心情拉到最高點。
雙眼盯著美味,她的手往旁邊的座位探去,準備從皮包裡拿出大髮夾將長髮盤起,以方使她享用美食,驀然,她蹙起眉頭,視線順著手臂而下,她——呆住了。
不會吧?
看著桌上逐漸變冷的鐵盤,曼曼細細回想目錄上的價格欄……
須臾,她自覺可笑的放棄了,身上連用來求救的一塊錢都沒有,還拚命回憶價錢幹嗎?
「原來今天真的是我的倒霉日。」她喃喃自語,有種想哭的衝動。
天哪!她怎麼會那麼笨?竟然把皮包忘在公司!
曼曼的小臉皺成一團。
「這個表情不適合你。」一道隱含笑意的男音在她耳畔響起。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做出這種表情。」她頭也沒抬,沮喪地單手撐著臉頰,「唉,我怎麼會這麼白癡呢?」
「你做了什麼事,讓自己覺得像白癡?」那個低沉的聲音有趣地又問。
「我把——」曼曼這才意識到她不是自言自語,傻呼呼的抬起頭,「你是誰呀?我幹嘛告訴你……呃……」
一張英俊的臉龐離她不到十公分,深邃迷人的黑眸映入她的瞳眸,曼曼呆住了——
程恩!
「我今天的霉運一定還沒耗完。」她自言自語。
程恩聽見她的咕噥,強忍不以為意的挑眉動作。
「什麼叫做霉運沒耗完?」遇見他有那麼糟嗎?
剛下了班的他,開著車子,原本是要到邢野的PUB晃晃,卻在路口停紅燈時,看見這小妮子一個人坐在餐廳裡,神情哀怨地盯著桌上的食物。
不知為何,他就是無法視而不見,只好轉個彎,將車子停進餐廳的專屬停車場。
拒絕了服務生建議的包廂,他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
只是這個他才見過兩次……不,加上這一次,應該是三次的女人遲鈍得很,都過了五分鐘了,她依然對他視若無睹。
「見到我算倒霉嗎?」他有點不是滋味的問。
說是這樣說,但曼曼的視線仍不由自主地黏在程恩身上——
剪裁合身的西裝,將他整個人襯托的更加俊逸,他在公司一定迷倒一大票女人。
點了兩份餐點,程恩讓服務生將桌上早已冷掉的食物撤掉後,發現眼前的女人雙眸閃亮,看起來就像是……傾慕?!
沒錯!見慣這種神情的他,一下子就看出來了,不過,從來不覺有何特別的他,這次卻有不一樣的感覺。
程恩先放下自己奇特的反應,瞳底漾著淡淡笑意,「我很好看嗎?」
「嗯,很好看!」曼曼點頭回應,眼兒還是蕩著夢幻。
「那讓你帶回家擺著,好不好?」
「好哇、好哇!呃……」
「God!讓她消失吧!她在說什麼?
牙齒飛快地咬住闖禍的唇,曼曼頭低垂得就快要抵到胸前了。
「哈……」再不笑出來,他會憋壞的。
「有這麼好笑嗎?」曼曼抬起頭,瞪了笑聲誇張又刺耳的他一眼,然後又低下頭。
討厭!好想奪門而逃喔!可是……曼曼沮喪地瞥向桌上——
「我的牛排怎麼不見了?」曼曼張大眼望著空空如也的桌子,驚呼道。
清清喉,他克制住又要逸出口的笑聲,「你不是已經欣賞完了?我讓服務生把它收走,重新幫你點了一份。」
聞言,曼曼倒抽一口氣,忍不住驚叫:「重新點了一份?」
察覺自己的音量太大,她趕緊左右看看鄰桌的客人,是否被她干擾到。
「我皮包忘在公司了,根本沒錢,你還重新幫我點了一份?」她抬起紅撲撲的小臉,著急之下把自己的糗事都給抖出來了。
程恩聽著忍不住又揚起嘴角。原來這就是她苦著一張臉的原因啊!
「別緊張,我有。」他安撫她。
「可是……」
「別擔心,幾千塊我還付得起,就當作是道歉吧!」他輕快的截住她可能的拒絕。
「道歉?!」曼曼先是不解,接著她恍然大悟,「也對,你是應該道歉,畢竟你一直在做弄我。」
「做弄?你想太多了,我才沒那個閒工夫。」他才不會承認哩!
「是嗎?」她睨他。
「要我發誓嗎?」他故作大方的問。
「那倒不用。」雖然她對他有很好的印象,但是心裡就覺得他心眼特別多。
片刻後,桌上再次擺上香噴噴的食物,引發了兩人的食慾,他們遂埋頭吃著美味的料理,誰也沒空說話。
吃完最後一口牛排,曼曼露出滿足的笑容,「真好吃!牛排好嫩、花枝也很鮮。」
「的確蠻可口的。」尤其看她吃得津津有味,連眼睛都發亮了,想不覺得好吃都不行。
「對呀、對呀!」
「那下次我們再來吃好不好?」
「好哇。」他提到我們,耶!曼曼難掩心頭的驚喜及激動。
他真是個好人!知道她忘了帶錢,沒有因為彼此不熟,甚至所處的公司是競爭對手,而對她伸出援手,還邀她下次再一起來……
啊!她怎麼搞的?只不過是一些甜頭,她就變節了嗎?莫說兩人的公司是競爭對手,光他是龍亞司的朋友,她就不應該重色輕友。
這個突然躥進腦中的認知,讓她愧疚地直眨眼。
不行!我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才如此想,身子已經自動站起,接著匆匆丟下一句:「謝謝你請我,再見。」便逕自離開了。
程恩呆愣地看她如有鬼魅尾隨在後似的快步離開餐廳後,他才回過神,搖搖頭,為她說風就是風的性格發噱。
拿起桌上香濃的咖啡,悠閒地喝完之後,他慢步地離開餐廳,往停車場的方向前進。
才轉進自己停車的那一排位子,他便看到曼曼站在一台車前,一會面向左、會面向右,兩隻手還在空中比來比去。
「你在做什麼?」
程恩走到她旁邊,不用猜,以她的動作他就可以知道,曼曼不是沒方向感就是路癡,會開口問,只是想聽她承認而已。
曼曼抬起頭,一看是他,想也不想地轉身就要上車。
「喂!你幹什麼?」他立刻拉住她。
「我不認識你。」她兀自低著頭。
「喔!我倒知道你叫季曼曼,剛剛我還請你吃海陸大餐呢!」他大聲地說,引來一些同樣前來取車的人側目。
「噓!你小聲點。」曼曼紅了臉,把食指立在嘴前對他做個噤聲的動作,心裡則是叫苦連天。
「你別像見了鬼一樣,每次都莫名其妙地逃開行嗎?」他沉下臉。
「我哪有逃啊!我是要回家。」她扭著小手反駁。
「回家?」他輕哼一聲,神情有一絲絲滿意,「那你在這比來比去幹什麼?」
「我……我在回想我怎麼到這裡來的。」她不甘願地再次把自己的糗事抖出來。
果然跟他想的一樣!
「你住哪?」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她瞪著他。
「小姐,我是想教你怎麼走。」他雙手環胸,無奈地看著眼前突然像只小刺蝟的女人。
「哦……抱歉!」曼曼為自己的不識好歹感到尷尬,清清喉,她說出地址。
聽完地址後,程恩將最近、又少塞車的路線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後,他放棄了,因為從她仍茫然的神情中,他知道她是個標準的路癡,根本記不得他所說的那些路名。
收起為了加強她印象而在空中比劃的雙手,「算了,你把車留在這,明天差人來拿,我送你回去。」
說完,他一邊掏出車鑰匙,一邊走向自己的車子。
打開車門之後,他發現小妮子沒跟過來,送回過頭沉聲喝道:「快過來呀!」
「喔。」她聽從的邁開步伐。
程恩滿意地看著她來到他身邊,「上車。」
「我不要。」曼曼縮了縮。
「為什麼不要?」才要掛上嘴的笑意消失了,他的臉色開始鐵青了起來,「我就這麼可怕?」
他從來沒見過一個女人如此地古里古怪,上一秒對他和顏悅色,下一秒又一副見到妖魔鬼怪,急著逃生的樣子。
「不會呀,你一點都不可怕。」她連忙擺手否認。
「如果我不可怕的話,那為什麼不讓我送你?」他冷哼道。
開玩笑!光是讓他請她,她對他的好感就呈倍數成長,若是再讓他送她回家,那還得了,就算她沒辦法為了公司拿他當敵人對待,至少也應該為好友桐安鄙視他。
「你別忘了我們可是敵人。」她衝口而出地堅定自己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