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腳傷才好,剛要來抱怨這兩個人不來看她,卻由雷媽媽那裡得知二人分手的消息。
羅平悶悶地翻雜誌,「就是這樣啊。」
「什麼就是這樣啊?」看他又變回那副無所謂的樣子,她就忍不住火大。「羅少爺你到底要怎樣?鳳凰她哪裡對不起你?」
「不是她不好……」
羅平心煩意亂的翻著雜誌,卻怎麼也無法將這一頁翻過去,他索性拋下書,現在的他心煩意亂得根本就不想說話。
他也不知道他怎麼會突然發那麼大的脾氣?他承認他是在吃醋,所以才借題發揮給她臉色看,他也知道是自己任性……
「是她說要分手的啊!」他鐵青著臉吼出來。
說要交往的人是她,說要分手的人也是她。
會不會其實她從來就沒有愛過自己?
會不會自己眼中傻傻的她,才是那個可以在感情中全身而退的聰明人,而真正的笨蛋其實是他?
他的大腦裡忍不住浮現這些猜疑,讓他好難過、好痛苦,不知不覺的變得殘忍起來……
他知道人和人的緣分很淡薄,所以不想強求什麼,對一切都只用一張笑臉面對,之所以裝出絕對不會付出真心的模樣,也是因為如此,這樣他就可以在分離的時候少受一些傷害。
然而當愛情真的來臨,當他遇到了她,他還是撕毀了無所謂的面具,不知何時變得認真的陷落下去?
愛情像花一樣,因為絕對美麗而更顯鋒利。
付出感情時撕心裂肺,而且一去不返,再也收不回來。
他握緊的拳頭慢慢鬆開,鬆開的手指又慢慢併攏,不斷的重複著同樣的動作。
他不敢閉上眼,也不敢睜開眼,因為她哭泣著跑開的樣子,已經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腦海中。
他將迷離的目光投向唐莉娜。她問他想要怎麼樣?
他怎麼會知道應該怎麼辦,像他這樣任性的不合格情人,或許離開真的是唯一的選擇?
「雷鳳凰,你給我出來!」
火爆的聲音是出自唐莉娜,一邊喊著的同時已經推門而人。
「莉娜,你幹什麼?」雷鳳凰悶悶地抬起紅紅的眼睛。
「你知不知道阿平要搬家了?」
她胸口一窒,隨即痛了起來,他竟然如此乾脆、如此絕情?
難道他一點也不會捨不得他們的感情嗎?難道他對她的感情不過只是如此嗎?
好痛,她從指尖痛到心口,每一寸肌膚都痛得像要裂開似的,這個疼痛的傷痕要如何才能撫平?
她突然像發狂般把唐莉娜推出去,「他要走就走好了!」
她不要再想他,不要再為他難過了。
「鳳凰!」唐莉娜的聲音從門的另一邊傳來,「他明天就要搬走,你快點去和他講和。」
莉娜只在門的另一邊,為什麼她卻感覺這句話的聲音如此遙遠,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她無力的靠著門板慢慢下滑,兩行清淚順頰流下,原來愛上一個人是這麼痛的一件事。
葉靜雲打電話給雷鳳凰,說要邀她吃飯,以前她還有理由拒絕,現在她沒有力氣,也想不出自己有什麼拒絕的理由。
吃飯的地方是在一家高級的餐廳,環境清幽,佈置典雅,他們選了一個靠窗的位子坐下來。
紅色格子的桌布上擺了插著白色百合的花瓶,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她忽然記起第一次去羅平的家裡,他做飯給她吃,也是這樣一張小方桌,鋪的是一塊桔色的桌布。
羅平微笑著告訴她,因為媽媽去世得早,所以他很喜歡做飯,喜歡一家人一起吃飯的感覺,阿平的手藝當然比不上大飯店的佳餚,卻有一種屬於家的媽媽般的味道。
「你喜歡百合?那我以後多送你好了。」葉靜雲看她呆望著花,以為她喜歡百合。
花……對了,其實阿平也送過她花,雖然不是大束的百合,只是庸俗平凡的玫瑰花。
她竟然忘記他們也曾經有過那麼多美好的片段。
為何在互相傷害的時候,在兩個人都拚命只想保護自己的時候,不去想一想,那個人曾經待自己有多好?
如果這樣想,那些傷人的話一定不會說得那麼輕易,分手這種話也不會因為負氣脫口而出。
為何總在失去之後才大徹大悟?為何總在傷害發生以後,才想起喜歡上一個人時那最初最真的心情?
「你想吃什麼?」葉靜雲的聲音將思想飄遊的她拉回現實。
「你決定吧。」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葉靜雲沉默半晌。他不是傻子,當然看得出來她的心不在這裡,可他還是忍不住想再試一試,畢竟縱橫商場這麼多年,他之所以成功就在於他比別人願意再試一次。
「我今天不是來請你吃飯的。」
「哦?」她應著,卻心不在焉。
他雙手交握,不知要從何說起,最後緩緩地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紅絲絨的小盒子。
那紅絲絨的盒子令雷鳳凰心跳加速,竟不自覺有些顫抖。
他困難地開口:「鳳凰,我喜歡你。從第一次見到你就喜歡你,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有一個女人讓我有了成家的想法,我……」
她忍不住打斷他的話,「我有什麼好?」
他低頭一笑,因為這句話他也問過自己許多次了。「我不知道。」他坦率地搖搖頭,「你俏麗可人、靈動活潑、有正義感、重視友情,但其實這些都不是我愛上你的原因。」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望向她,「或許你不能被這樣的理由說服,但我是在見到你的那一刻就明白,你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那個人。」
這樣甜蜜的話,她何嘗不動心,他總是對她那樣好,深情款款,成熟有風度,待在他身邊又被眾人羨慕,他這麼完美無缺,卻鍾情於平凡的她,而她卻怯於接過他手中的小盒子。
沒有什麼理由,在愛情裡所有的優點都變得不能算數,他也說了,他愛上她不是因為那些林林總總的原因。
只是遇見了,只是明白了。
她懂的,因為她也有這樣的一場相遇。
沒有花前月下,沒有驚心動魄,只是一個平凡的炎夏之日。
沒有美輪美奐的場景,沒有浪漫美麗的背景,只是在一間廁所的門口。
羅平微笑著,懶洋洋的伸出手臂,他跟她說話的目的只是為了收費。
但那一瞬間,她卻被他眼睛裡反射出來的燦爛光芒擄獲了。
他的確美艷驚人、他的確廚藝高強,他身手矯健、正直善良……但這些卻不是她愛上他的原因。
一直以來,她搞錯了。如今,她忽然明白,她喜歡他燦爛的微笑,想要和他一直在一起,不想分開。
「對不起,我不能接受。」她推開面前的誘惑。
她心頭反覆惦念的人,從來只有一個……
「為什麼?」他雖然早有準備,還是掩不住失望的神情。
她歉然不已,「你很好,只是我心中另有所愛。」
另有所愛……他很無奈地苦笑,在所有拒絕對方的話中,只有這一句最讓人無可奈何、無從反駁。
結果,他盡了全力,卻還是得不到她,不是他不夠好,而是對方另有所愛。
他玩弄著手中的小盒,心中五味雜陳,還是決定說出來:「鳳凰,對不起。」
她困惑地搖搖頭。
「你一直對我很好,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地方。」
「不是……」他是個男人,至少要坦誠地告訴她事實,「我很卑鄙,是我叫青林的人去簽下你的男友,又告訴他要發展就必須和你分手。」
他在說什麼?
「結果,我像個傻瓜,只不過證明他真的很愛你。」說出來以後,他覺得心裡鬆了口氣。
有這種事?她都不知道,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那天中午他還微笑著說他要努力,到了晚上卻只說不開心便拒絕這個工作,原來是為了她。
眼淚盤旋在她的眼中,她怎麼這麼傻、這麼笨?她還怪他,還說了那些不講理的話,卻不知道原來他一直那麼在乎她。
唐莉娜的話突然躍進腦中——
你知道嗎?阿平他要搬家了?
她立即起身離開,顧不得葉靜雲,只記得他今日就要搬走了。不可以,不可以就這樣離開她,是她不好,只在意一些浮華的表相,卻忘記最重要的事。她飛快地攔車趕回家。
神啊,但願他還沒有走。
一路上,雷鳳凰不停地催促計程車司機開快一些,窗外的景物倏然飛逝,記憶也翻江倒海地湧上,那個為了她爬上五樓陽台向她表白的他;那個對她微笑,說她是吉祥鳥的他,她怎麼能忘記?
他已經滲入她的生活、參與她的一切,她的喜怒哀樂全部與他相連結,沒有他的日子是那麼的寂寞。
她怎麼會這麼笨,過了這麼久才明白自己根本不能離開他。
喜歡一個人,原來是不能用預先設定好的框框來衡量打分數的……
沒有辦法計較誰付出得多、誰付出得少,不能去計較誰輸誰贏?
在愛情裡,每一對相戀的人,都是輸家,也都是贏家。
輸的是自己的心,贏來的是對方的心。
因為彼此的胸膛裡裝的都是另一半的靈魂,所以才更要努力的聆聽心所發出的的聲音。
她不要面子了,她不要倔強,什麼女孩子、男孩子,沒有誰規定女生犯錯一定要等對方來道歉,那不是太不講道理了嗎?
車子終於到了,雷鳳凰摔上車門就跑,迎面撞上唐莉娜,她抓住她問:「阿平呢?!他還沒有走吧?」
莉娜臉色發白地大吼:「你這個笨蛋,阿平剛剛坐著搬家公司的卡車走了,就在五秒鐘前!」
怎麼會這樣?難道就這樣錯過一生,白髮悔情嗎?
不!她向著大馬路拚命追去,只慢了五秒,或許追得上也未可知。
馬路很直,她看到前方車影遙遙。
即使跑斷腿,這一次她也得拚命追。
結果又是她追他,打從自己愛上他,她便不能當一個高高在上的女王,只能願打願挨。
眼看距離加大,她不覺腿軟,覺得快要哭出來。
一輛計程車忽然停在她身邊,司機從車窗伸出頭來。「小姐,你剛才還沒付我車錢。」
原來是剛剛的計程車追來要錢,她打開門坐進去。「追上前面那輛卡車,追上給雙倍車資。」
「前面是什麼人啊?你跑得這樣快,害我開車都追不上你。」司機打趣。
她卻已經沒有心思聽。
接近了卡車後,她打開車窗,探出頭,搖著手臂向羅平大喊:「阿平,你不要走。」
有些破爛的大卡車上坐著滿滿的人,羅平坐在最旁邊,在看到雷鳳凰時,他一臉愕然。
雷鳳凰加大音量,生怕他不肯原諒她。此時此刻,她想說的竟然不是道歉的話。「阿平不要走,我愛你,我不能沒有你。」
她真正想要傳達的,是自己真的很重視他的這份心意。
「小姐,你把頭縮回來,這樣很危險的!」
計程車司機連忙阻止她。
她哪裡聽得下勸阻,雙手向羅平招著,只怕從此錯過。
兩輛車終於同時停下。
她打開車門,腳突然一軟,差點癱倒在地,幸好羅平縱身從車上跳下,一把抱住了她。
失而復得的懷抱如此溫暖,一接觸他的體溫,她再也忍不住的痛哭起來。「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我怎麼會生你的氣。」他緊緊地摟住她,比她更緊一百倍的抱住她,捧著她的臉,用衣袖為她擦眼淚。「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氣。」
她不敢抬眼,生怕見到的他會是一臉的冰冷,她好怕;他緊抱住她,一時間不敢逼她說話,怕她會再說出她最討厭他……
「對不起,鳳凰,我是因為吃醋才會講那些話,其實我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傷害你,但是為什麼最不想傷害你的我,卻偏偏做出傷害你的事呢?」
他的眼眶也紅了,總是掛著微笑的唇抿成一條直線。「如果我的存在只能給你帶來傷害,那麼我可以離開。」
「不對、不對!」她拚命地搖頭反駁,抓住他的手指像是要嵌入他的肌膚裡一般,怕這個精靈般的男子會在眨眼之間,消失無蹤。「你的指責都沒有錯,我不該說謊,也不該好面子、愛慕虛榮,我不該逼你做你不喜歡的事。」
「你唯一不該做的事就是和我說要分手!」心痛於她哭泣著道歉的模樣,羅平打斷她的話,用熾烈的吻封住她的嘴。
唇齒糾纏間,誰對誰錯已經變得不再重要。
為何而爭執,也沒有必要再去回憶探討。
唯一確定的是自己對彼此的感情原來是這麼的深,這麼的重,這麼的痛。
如果這不叫作愛情?那麼,愛情該是什麼?
即使被傷害了,還是不想放開懷中的人。
這一刻,兩人才明白感情的羈絆無法用「分手」二字斬斷。
也許將來還會爭吵、還會互相傷害,但是一定會累積更多美好的片段。
沒有誰能成為誰的滿分戀人。
因為兩個完全不同的人,相處都會有摩擦,遑論相愛,怎麼可能每一個鏡頭都像王子遇見灰姑娘那樣完美?
不完美沒關係,不是滿分情人也無所謂。
重要的是,可以相濡以沫,將這條愛情的大道走到人生的盡頭。
「你不會再搬走了吧。」
終於被放開,她張著紅唇大口喘氣,緊張地盯著面前這個俊逸的男子。
他轉了轉眼睛,目光中嵌入一抹詭異。
雷鳳凰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向旁邊一看,車上滿是扛著鋤、鍬等工具的歐吉桑,再仔細看,他們都是街坊鄰居。
這根本就不是搬家的卡車啊!
她狐疑地望向他,發現他的唇瓣又輕輕地揚了起來,而且笑得好狡猾、好得意。
羅平慢吞吞地開口:「其實,我是要去參加社區組織的義工活動,去幫忙移樹而已。」
「可是莉娜說……」她尚自猶疑。
「我和她打了一個賭……」
「賭?!」
「我以為你不會再要我了,我以為只有離開才是對你最好的選擇,可是莉娜說,你一定會來追我。」
「那麼,輸的人是你嘍。」
「嗯,可是我輸得好開心。」他溫暖的笑意開始擴散,由他的眉梢眼角一直延伸到他的唇邊。「因為我雖然輸了一個賭,卻又再度贏回了你。」這世上一定沒有像他賭輸卻開心的人吧。
一路上,在雷鳳凰還沒有出現時,羅平一直在祈禱,祈禱天使可以幫忙,幫忙讓他賭輸……
他輕輕吻住她的唇,無比感激的說出癡傻的話語:「這樣的賭約,我好想一直輸下去……」
今天,在台北市繁華地段的一家麥當勞門前,有一位讓人又羨又氣得牙癢癢,直想痛扁他一頓偏偏又捨不得的青年。
羅干一八三的身高,玉樹臨風的挺拔站姿,清瘦秀美的臉孔配上天生茶色的半長髮,怎麼看都像是從服裝雜誌裡走出來的模特兒,連他身上穿的樸素襯衫,都讓人暗自懷疑這是專人打版訂作的凸版攝影樣品衣。
羅平眉頭微顰,小口歎氣,將抵擋惡毒陽光的墨鏡揚手摘下,往襯衫口袋上隨便一掛,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般自然,還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賞心悅目與優雅華麗……
半徑五公尺內頓時流口水的聲音響成一片。
但美男子先天就遲鈍,後天營養也都供應在臉蛋上,以致大腦時常秀逗;故此,對周邊數道虎視耽耽,覬覦他美色的視線渾然不覺,兀自想著他的心事。
哎呀,怎麼辦啊?
房租、水電費拖了兩個月沒交還算小事,連約會的電影票錢都快要掏不出來的話,就代表代志大條了。
他伸手往左邊口袋摸摸,裡面空空的。
他不死心,再用力掏,拇指竟將口袋的裡襯捕破了。
嗚嗚……真是天要亡他嗎?今天是他和鳳凰約會的日子,要是約會全程讓女朋友付錢,那他不就成了莉娜說的「小白臉」?
臉色青白不定的轉換著,羅平搔搔頭,站久了有點累,往地上一蹲,托著腮開始思考人生大計,是不是真的該去找個固定的工作了?
「電梯管理員、公寓管理員、游泳池管理員……到底選哪一個比較好呢?」
十指交叉,托住下巴,羅平陷入深思。
其實他覺得選哪個都不錯,但是不知為何女朋友常常對他找的工作頗有微辭,所以為了不和阿娜達發生不該有的摩擦,他還是認真抉擇比較好。
「不必再考慮了,那些全都不適合你。」
一隻大腳霍然出現,將羅平信手在地上寫下的待選名單抹去。
羅平年眨眨無辜的眼睛,由下自上的抬起視線。「幹嘛?我又不認識你,你這樣做很沒有禮貌耶!」
他皺著眉站起身,直直地……不,還是得微微揚頭才能對上這個高個子陌生男人的臉。
看他從頭到腳烏漆抹黑的西裝,抿得緊緊的唇角,嚴峻冷酷的眼神……哇,好可怕,要是手裡再來一把刀的話就堪比黑社會大哥了。
「拿著這個!」衣袖上別著白金袖扣的手臂向他伸來,遞過一張散發著幽香的名片。
他還來不及看清楚,男人已然開口:「這是我的名片,我叫歐陽澈,素有業界NO.1之稱的超級經紀人,眾所周知的大牌偶像中川雅人就是本人打造出來的演藝界不朽神話,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星夢工廠?那裡可是圈內說二就沒人敢稱第一的演藝公司。怎麼樣?有沒有興趣當藝人?同樣都是做事,這可比你當什麼管理員要來得有賺頭。」
歐陽澈躊躇滿志的保持著伸手的動作,認定面前這個大男孩會為突然掉下來砸到他的好運而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畢竟,他和那些普通的星探不同,想得到他的另眼相待,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一點也沒興趣,拜拜。」羅平視名片如無物上知道對方不是需要害怕的黑社會,他立刻嫌惡地把頭轉向另一邊,一點面子也不給。
為什麼天底下的星探說話都同一個德行?拜託,難道他真的長了一副明星臉嗎?所以他早就想和鳳凰說,不能把約會地點定在這種鬧區,那些星探像蒼蠅似的,一會兒的工夫,就得趕走四、五隻……想想真是鬱悶。
「啊?」歐陽澈差點跌倒,對方臉上那種嫌惡的表情,簡直是傷害他身為第一經紀人的自尊心。
不行,他才不會輕易地放棄。
「你們這些傢伙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女朋友遲到許久不來,曬太陽曬到頭暈還要被騷擾,泥巴人也有土性,羅平瞟著男人臉上迅速凝聚起勢在必得的決心,忍不住嘲諷他,順便問出他內心存留很久的困惑。「難道你們都只要看到臉蛋漂亮的人就會黏上去?萬一遇到的是個笨蛋怎麼辦?」比如自己。
他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人都想當藝人,但藝人又不是人人都能當?而他,一沒興趣,二沒那種能力;那麼複雜的工作,這些星探為何敢拿錢投資好比新上櫃的不穩定股票?真是奇怪。
歐陽澈大手一揮,憤慨吶喊:「拜託,連中川雅人那個超級笨蛋我都能捧紅,更遑論別人了。」
羅平啞口無言,半晌才道:「雖然不認識,不過我還真為那個叫中川的感到悲哀。」竟然被自己的經紀人在背後講成這樣,演藝界果然可怕,每多接觸一個人就更加深了他這個感歎。
「總之,就算我窮到惹上窮神,窮到付不起房租,也絕不進入演藝圈。」他鄭重其事的聲明,「大灰狼,請你去找別人。」
金光閃閃的「大灰狼」三字迎空掉下,天下第一經紀人的自信心被砸得粉碎。難道星夢工廠真的開始走下坡了?難道他的名字不再是紅牌藝人寶座的招牌了?難道他的口才連這樣一個小男生都說服不了?嗚嗚……他是不是快完蛋了?
歐陽澈來時氣勢萬千,和羅平說過幾句話後,呈失魂狀態飄著離開,連迎面來車都沒注意,跌跌撞撞、自信全失……
「付不起房租沒什麼,只要對著房東甜甜一笑,再奉迭一個蛋糕,一定可以多混一個月,問題是連約會也要鳳凰掏錢,我的男性自尊怎麼辦?」羅平抱住頭,對遠去之人連瞧也不瞧一眼,再次跌進獨自懊惱的世界裡。
「電梯管理員、公寓管理員、游泳池管理員……」到底選哪一個才能迎合女朋友的喜好呢?他愁眉苦臉地扳著手指數了半天,頓時仰天長嘯。「機會啊!你為何不降臨在我的身上?」神啊,您不明白嗎?一個男人豈能沒有事業?
神無語……
「阿平——」
不遠處的人群,留著妹妹頭的雷鳳凰一邊揮手一邊向羅平跑來,笑瞇瞇的像只小狗,一頭撞進他張開的懷抱。
「鳳凰,嗚……」乍見女友,他的眼眶不禁一紅,掉下兩顆淚珠。
「阿平,你怎麼哭了?」
「我想,我們還是分手吧。」羅平哭得梨花帶淚,反手擦去眼淚。
「為什麼?」雷鳳凰大驚。
「我怎麼想也想不出來該做什麼工作,才能在不違反我就業標準的前提下,又能令你滿意……嗚,我真是太沒用了。這樣的我,你一定會討厭吧!」
「安啦安啦,我早就習慣了。」她大力地拍他的背,不過他竟然將就業標準放在第一,把她放在第二,還真是誠實得讓她有點傷心,要不是早就看開了,她也要躲到角落裡去質問蒼天了。
「別擔心,我已經幫你找到工作了。」雷鳳凰俏皮地眨一眨眼睛,「這就是我遲到的原因。如何?我很英明偉大吧!」
「哦——」美男子懷疑地拖一個長音,瞟著女友上下浮動的視線,「你找到的工作是……」
不是他多疑,而是這傢伙有前科,不得不防。
「圖書館管理員啦。」雷鳳凰用力敲他的頭,「竟敢用那種懷疑我賣掉你的眼神看我?再看就把你賣到南部去。」
被打的羅平頭上不斷發出咚咚的聲響,人卻笑得傻兮兮的。「呵呵,我這麼笨,要賣的話是不是還得賣一送一?」
「送誰?」雷鳳凰的美目用力瞪向他。他笨?他是裝笨。
「你嘍!」他吐吐舌頭瞪回去。
下一秒,繁華街市上的行人不約而同地回頭向一個地方望去,因為那裡發出好大的一聲重擊聲。
看過之後,大家眼神飄移,心頭浮上同樣的疑問,角落裡的兩個男人也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
「被那樣用力的敲腦袋,真的不會被敲成白癡嗎?」
「說不定這就是那個凶女人的目的,因為笨男人比較好管。」
「原來是這樣,女人這種生物真是陰險。」
「對啊,所以我才會愛男人嘛。」路人甲酷酷地回答,然後深情的注視路人乙,目光帶有深意。
被盯的人開始頭皮發麻,只好乾笑兩聲:「這年頭,真是什麼人都有。」
「沒錯。」路人甲點點頭,「所以,一個故事的結束就代表著另外一個故事的開始。親愛的,我們沒時間看戲了,是不是也該去下個故事那裡報到了呢……」
「讓我考慮一下,讓我考慮一下……」路人乙邁開腳步迅速逃離,路人甲緊緊地跟在後頭,直到消失在街道盡頭,直到退出這個故事的無名配角舞台,邁向他們的主角人生……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