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勁寒,你起來啦!」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她雀躍的蹦到穆勁寒面前。
他莞爾一笑,一如往日的神清氣爽。「公主昨夜睡得可好?」
段紫洛淡淡的笑著,臉上的笑窩美麗。「睡得不好,但夢倒不錯。」
穆勁寒聽到此話,心怦然跳動。
「勁寒,你怎麼了?」段紫洛疑惑的望著他,「今天怎麼變得靦腆起來,看起來好不習慣啊!」
「你梳辮子好可愛。」
聞言,段紫洛不禁羞紅了臉。
「你這人,誇人都不會,哪有這樣說的?將來遇到命定之人,她豈不是被你嚇跑了?」段紫洛吃吃的笑著,毫不掩飾的純真爛漫。
看她孩子氣的表情,穆勁寒也漲紅了俊臉。
「公主,勁寒已是宮裡的人,成親倒真是害了人家姑娘。」佟浸柳一貫的柔媚,眼睛裡的血絲微微浮現。
段紫洛聽聞一愣,不解其意。
佟浸柳也不是婉約的性子,拉過段紫洛的衣角,在一邊嘀嘀咕咕了好半天。
「浸柳,你和公主說了什麼?」穆勁寒暗暗的扯了下佟浸柳的衣裳,低聲問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調侃別人一向是佟浸柳的強項。「什麼東西能逃得過我的眼睛。」她一臉深藏不露,輕描淡寫的說過。
「那公主剛才在笑什麼?」總覺得兩人一直在打量自己。
「女兒家的事情,做男人的問什麼?」他雖是五人的頭頭,但佟浸柳向來是最沒有階級觀念的一個,除了有事相求,要不然她才不會乖乖的聽他指揮。
好吧,他認栽。從袖中掏出一塊溫潤純淨的羊脂白玉塞進佟浸柳的掌中。
佟浸柳臉上浮出詭笑,「我只是說,你家因為沒錢給你娶媳婦,所以才送你入宮的。」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注)」
「師父。」
「你回來了。」杜賢雲收回不像他應有的惆悵,又轉回一臉的親切和漫不經心。「我們還是晚些再去大理,暢雪她身子弱吃不消。」
是嗎?司徒辰萱望見那眸子深處的情緒,可是,那雙眼看似快樂,卻又比她還要淡涼。她知道那首是蘇東坡作的江城子,寫給自己愛妻的詞。
自小以為師父是個視感情為無物的人,對任何事都不強求、不認真。
可其實他的內心有個無底的深淵,從來沒有說過關於自己的事,像家族、身世、親人,彷彿那些都與他無緣。
而師兄也是個可憐人,當年他守在街頭倔強的不肯向別人乞求,餓得奄奄一息也不肯放棄尊嚴,也許是因為一身傲骨打動了師父,使得杜賢雲不願再收別的弟子,一心只想把他培養成出色的傳人。
而她則是因為巧妙的動用激將法,才被破例收為入室弟子。
這次師父真的是認真起來了,可是……此行是凶是險都不知道,師父為何又要拉暢雪去蹚這渾水?
「公子,請喝茶。」
司徒辰萱溫柔的看著暢雪,她外表柔情似水,卻又剛烈倔強,是個難得的好女孩,「用冰泉泡的香針?」
「杜先生說,公子喜好品茗,對香針更是情有獨鍾。」公子仍是那種眼神,沒有太多的熱度,沒有任何的偽善;但就因為這樣,她才喜歡和他在一起,不多話,但給她的感覺卻是前所未有的安全與舒服。
「暢雪,過幾日我與師父要去大理一趟,吉凶末卜,所以希望你能在此等候。」
「吉凶未卜暢雪才要去,我不能讓公子去冒險,而且、而且……」
「我不可能讓你去,我會請朋友來照顧你。」她走了以後,她的友人們就會慢慢的把事情真相告訴暢雪。
只要她不在身邊,暢雪便眼不見心不煩,遲早會忘了她,這樣的結局再好不過了。
他終於還是趕她了,而且像他這樣有錢有勢的俊雅公子,身邊怎麼會少了佳人相伴?她真是癡心妄想,癩蝦蟆想吃天鵝肉。
「到時,我會為你安排妥當。」
「不,我和你去大理,走去、爬去,也不要你自個兒冒險!」暢雪奪門而出。
留下一臉不知所措的司徒辰萱。
「師父……」
「暢雪是個善良的好孩子,你只能慢慢的讓她清楚,說得太直,她會崩潰。」
司徒辰萱歎了一聲,「我明白了。」
寧息宮裡來了不速之客,所謂的「不受歡迎的人」正坐在寧息宮的小花廳裡。
「卓躒公主,近日霞兒想你想得緊呢!你倒也是,來了寧息宮這麼久,竟不邀我來坐坐?」看著段紫洛不遜色於自己的落雁之姿,生為女人,眼裡立刻起妒意。
今天她怎麼來了?平常兩人向來是相見兩相厭,霞貴人更是恨她到骨子裡去。「只怕這裡上不了檯面,讓霞貴人見笑。」段紫洛遣退所有伺候的人,只留二人說話。
「呵呵,哪裡哪裡,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一件喜事的。」
「什麼喜事?」幾時她也對自己友善起來?段紫洛不解。
忽然,霞貴人發出嬌柔的笑音,尖銳的刺進段紫洛的耳裡。
霞貴人慢慢止住笑,「外邦女子向來受輕視,今日我能得如此恩寵真是祖上有靈,前些日子,我就感覺要有好事發生,果真不假,而且還是雙喜臨門呢!」
段紫洛更加的迷惑,心裡猜想,到底又有何事發生?她一點頭緒也沒有。
「皇上已讓大臣寫上聖旨,選個吉日,便要立我為一品淑妃,這可是喜事一件,而且皇上他和我說了一些話,是關於公主的終身大事。」
「那可要感謝未來的淑妃娘娘了,娘娘的三寸之舌可真是讓洛兒欣賞得無地自容;但敢問,淑妃可曾逗人像作戲一樣假可亂真?」段紫洛也不示弱,她向來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人,一旦惹怒了她,便會氣得失去理智。
「我何曾不佩服卓躒公主,連我那雷打不動、木訥忠懇的哥哥都能跪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天下的男人又怎麼能忽視你這如玉佳人?可惜皇上還有位太子,不然公主大可以因受寵而爭得皇位,那時候,第二代女皇在大理出現,更加是祖宗顯靈,三千男侍任你挑。」霞貴人越來越放肆,說的話沒有了往日的高雅,倒有幾分難馴的野性與驕蠻。
「霞貴人,你今天心情甚好,但言行有些失常,請回宮休息一下,若失了淑妃應有的氣度,倒有些得不償失了。送客吧,我有些累了。」幾句話輕描淡寫,微透尖刻,因為她雖有著溫順的表象,但那皇族的靈魂是不容讓人輕賤的,幾句話說得刺人倒不失身份。
「賤丫頭!早晚有一天你和你那木頭娘親一般,夜夜獨守空閨,日日都被人嘲笑,我便是作戲又怎麼樣?我愛皇上,在這宮中我可不能吃半點的虧,日後若爬到我頭上我可忍不了;我也不怕你告訴皇上,看他是信你還是信我!」霞貴人被激怒了,生氣的破口罵人。
「我母后與父皇的事誰也說不清楚,你不要忘了,這淑妃的位置即使定了,你也不一定坐得長久,哪個皇帝不是三千粉黛?有今日的皇后,便有他朝的貴人,受寵、失寵,都像喝水一樣快,你的青春、你的美麗,也有褪色的一日,想開點,大家可以相安無事。」
啪!火辣辣的一耳光打在段紫洛纖白的臉龐上,立刻浮起觸目驚心的紅掌印。
管漾蓮等人雖聽見裡面的爭吵,但礙於身份不好介入,但在那重重的耳光聲響起時,他們立刻一擁而入。
冉流光看著發狂的霞貴人,用眼神掃向另外三個女伴,暗示她們看住她,以免她再傷了段紫洛。「快去取芙蓉清膚膏和冰毛巾來。」
「霞貴人,請!」百里游風對漂亮女人向來沒辦法,但她傷了他的漂亮主子,他便笑不出來了。
而一旁的段紫洛則沉著氣坐在那裡,讓別人為她處理臉上的紅腫。「唔,好痛。」臉上的紅腫沒有得到紆解,反而更加的刺麻。
看著公主不老實的躲避初浣竹手上的藥膏,穆勁寒繃起臉。
「浣竹,我來。」穆勁寒用手掌輕輕托起段紫洛的臉蛋,另一手接過藥。「我知道很痛,但不抹藥會腫好幾天,連吃飯睡覺也會痛醒的。」這一耳光打得很重,而且沒有控制力度,又猛又狠,貼近她左耳還有一道連帶劃下的指痕。
段紫洛前陣子才受過父皇責打,相比之下才發現父皇還是很疼她的,他那一巴掌只是想警告她,而這一耳光則是為了打痛她。
「浣竹,這膏藥不是貢品嗎?怎麼不好用?」段紫洛的紅睡沒有消退,還有種不自然的顏色。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拿錯了,芙蓉清膚膏是藍色那瓶。」初浣竹緊張地把藥弄錯了,又迷迷糊糊的當芙蓉清膚膏給公主用。
「你怎麼可以弄錯?你知不知道她現在有多痛?」
在一旁仍與百里游風周旋的霞貴人,不屑的說了一句:「不就是一巴掌,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又死不了。」
穆勁寒眼裡充滿了殺氣與狂傲不馴的危險。「看在你是個女人,要不然早打爛你這張嘴!」他捏緊霞貴人纖美艷麗的玉手,用力的甩開。「我才不管你是什麼貴人美人,不准再來寧息宮!」
「讓她走吧。」直到看著霞貴人離開,段紫洛才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
「你瘋了嗎?惹了她,以後連小命都難保了,我早就成了別人手中的木偶娃娃,凡事身不由己,只能做著無謂的掙扎。」
她的語氣讓穆勁寒的心擰成一團。
「答應我,無論何時都要相信我,今日的事,如果真的怪罪下來,你也別擔心,只要公主平安,勁寒就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願。」他亮閃的眼像極了星子。
「勁寒,有你在身邊,一切的麻煩都可以迎刃而解,雖然你做事情總有點……但我卻從沒懷疑過你所說的,真的。」他的手好暖,暖到讓她想哭。
初浣竹不住的陪不是,手裡拿著真正的芙蓉清膚膏。「公主,對不起……對不起。」
「好痛啊。」段紫洛再也忍不住滿腔的委屈和眼淚。「勁寒,不要放手,就這樣讓我握著你的手好好的哭一會兒,只要一會兒就可以。」
穆勁寒輕柔的把她的手拉過來,讓她纖細無助的身子跌進自己的胸懷,另一手小心的把清膚膏擦在她的臉頰上。
她笑著說:「勁寒,你們都管住的地方叫家是嗎?家,好幸福的一個字呀!」
淚水順著段紫洛的眼角滑下來,還來不及墜下便被自己擦乾。
「晶晶燦燦珍珠淚,飄飄灑灑順腮流。柔柔細語輕如燕,點點滴滴在心頭。」
穆勁寒隨性而發說出了心中的語句。
段紫洛會意的笑了。也許當感情波動時,不一定要有什麼曖昧的感覺發生;而是一種默契,一種瞬間的心靈交融。
小亭裡坐著一男一女,男的一臉忠厚,女的則是滿臉氣憤。
「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對我,從來不曾!」她用力的拍擊大理石桌:
獨孤玨面容微慍,「你當真傷了她?」從小嬌生慣養的金枝玉葉怎受得起獨孤霞那霸道的一耳光。
「哥,那種女人有什麼好?相夫教子、三從四德她哪樣懂得?只是個漂亮娃娃而已,哥哥想要美女,我可以找十幾個任你挑,保證個個都不輸段紫洛美麗。」
「霞兒!」他的臉一寒,明顯不悅。
霞貴人不敢挑釁兄長的脾氣,只好咬了咬粉潤的唇。「好啦!我不說她的壞話,可我先說清楚,日後別奢望妹妹會認她這個嫂嫂。」
「你認不認都隨你,但起碼要尊重她,我也不強逼你與她成為好姐妹,但總得相安無事:而且,再怎麼惱火,也不應該拿她出氣呀!」霞兒傷了她,又打破了她的尊嚴,日後要她對自己產生好感恐怕更難了。
「哥,你能不能不要喜歡她?」
他娶了自己夫君的女兒,以後輩分論起來可不好聽。
「再說,她對你根本就沒意思,我看,你還沒有那個伺候她的太監來得有希望。」霞貴人雖然是大金貴族出身,卻仍是野性難馴,但她很會掩飾自己,明白自己該表現出的樣子。
「我會讓她愛上我的,而皇上那一關,根本就不是問題。」獨孤玨自信的微笑。
「她愛不愛你我不管,但……我絕不饒那個膽大包天的奴才!」誰求情她也不會留情,從小到大,她從沒被誰如此對待。
定要讓那段紫洛知道她獨孤霞不是好欺負的,別人欠她的,她絕對要十倍、百倍的討回來!
「笙歌陣陣繁星舞,孤月無侶夜自享。夜夜幽思守空閨,何時盼回薄倖郎?」
後宮嬪妃佳麗眾多,舞孃、歌姬更是無數。
這麼多年,她全都視若無睹,到頭來卻換來一句:朕不需要一個對朕不在意的女人!
皇后不是該寬厚仁慈、心懷廣大的嗎?為了讓他活得瀟灑風流,她教自己不去嫉妒別人,不去吃酸醋。
我不敢要你的愛啊!你不是我一個女人的所有物。
皇后心中暗暗的嗚咽,她是個傻瓜,不是嗎?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言,今日的段沁翔全部拜她所賜?
三更了,皇后娘娘獨自走到那座曾經充滿愛意與幸福回憶的人工湖,萬千愁緒湧入心頭。
「做了二十幾年夫妻,沒有朕的日子你就這樣過的嗎?」看昔日深愛的艷容佈滿眼淚,再硬的心腸也會化為繞指柔。
皇后一驚,險些掉入湖中。
幸好他手快,她才得以脫險。「你還是這麼笨!掉人湖裡朕可不會再救你一命了。」
皇后整張臉變得慘白,口中的話卻如千斤重,任她怎麼張嘴也吐不出半個字。
「那首詩是你做的嗎?好酸。」四十多歲仍是風流個儻的段沁翔,雖不再年少,卻充滿成熟的魅力,也莫怪霞貴人會為之傾心。
「臣妾唐突了,皇上不要見怪。」她一如往日的平靜溫柔,沒有絲毫的造作,只有滿面的靈真之氣。
「不是你?那便怪了。」他走過去抓住她的手。
「我不敢騙皇上,欺君是大罪。」他刻意的親近好似夢中之景。「時候也不早了,皇上一定累了……」
「你恨我嗎?」段沁翔逼她直視自己的眼睛。
「皇上,臣妾對你沒有絲毫埋怨。」
「以前如此,現在也是如此,你要是再這個樣子,休怪朕不顧結髮之情,廢了你的後位!」皇上用力的甩開她的手。
「霞貴人芳華正茂,談吐動人,臣妾理當讓賢。」
「不在乎?你好!」
她知道他走了,再次離開了她的夢。
我夜夜笙歇都是你害的,是你的冷淡讓那些女人接近我,是你搞得我貪戀美色卻總忍不住去想你的……
那聲音恍如隔世,在耳邊旋轉不停。
花園裡,段紫洛若有所思的蕩著鞦韆。
「公主,喏。」穆勁寒把一頂用紅茶花編成的花環戴在她頭上,默默的看著她被紅艷茶花映紅的娃娃臉。
她小聲的說著話:「勁寒,難道……你真的要抗旨嗎?」
「公主,我不會離開你的,永遠。」那皇帝糊塗至極,他倒要看看他如何制裁,他可容不得公主受那麼大的委屈還得吞回肚子裡。
他倒想和那皇帝鬥鬥智,再把那貴人的行為大大添油加醋一般,如果真的討不得理,再逃之夭夭也不遲。
他把頭上的公公帽摘下來,把長及腰部的長髮也鬆開,並從身後掏出把匕首。
段紫洛眼尖的搶過去。「你幹嘛?你說過不會輕生的。」
父皇下旨,要將穆勁寒逐出大理,永不回來。聽到這個消息,她久久回不過神來。她知道,霞貴人不會善罷甘休的,但沒料到她會做得這麼絕。
「喂,你以為我要自殺啊?」穆勁寒好笑的坐在地上。「天塌下來我都懶得煩,放心、放心,船到橋頭自然直,我會讓皇上改觀的。」他可不容公主受那霞貴人的委屈。
「那你拿刀幹嘛?」這刀好鋒利!總不是拿來玩的吧?
穆勁寒撫了撫自己亮麗的長髮,回答她:「我想削一束送給你,不想要嗎?」
「想要。」段紫洛說完又搖搖頭。「還是算了吧。」
「不後悔嗎?」他逗她道。
「不後悔!」她輕撫他的長髮,「我寧可一時後悔,也不要一生後悔。」她答得一語雙關。因為她怕這是穆勁寒留給她最後的東西,更害怕他做出傻事。
段紫洛把頭上美麗的紅茶花拿下來,輕輕的放在他的頭上。「我寧願和你分開,也不要你抗旨留下來,我……我……你走吧!」
「公主?」
「你走吧!」她不忍再看坐在地上的穆勁寒,更加不敢回應他心碎般的呼喚。
不能回頭,一回頭就會害了他。
寧息宮裡一片死寂。
段紫洛像被抽空了三魂七魄的娃娃一樣動也不動的在床上發呆,手裡端著的粥已經涼了還絲毫未動。
突然,喧嘩打破了所有的寧靜。
「公主不好了,勁寒他激怒了皇上,皇上要打死他呢!」衝進來的是管漾蓮,性烈火爆如她,真弄不懂為何老大會這麼仿。
被逐出大理又怎麼樣?反正他的易容術高明,簡直稱得上出神入化了,大不了換張臉再回來嘛。
再說這小小的大理國怎麼能難得倒他?反正,他不該做出這樣的事來,這樣可不像他啊!他知不知道這樣會打亂之前所定的計劃?
粥碗滑落在地上跌成碎片。「他果然做傻事了。」
「公主,就算你救不了勁寒,也要勸勸他,不然以他那個倔脾氣,可是不見黃河心不死的!」老大平時就很倔,倔起來像頭牛一樣,但他今天太反常了,他去見皇上之前還說自有一方妙計,可這「妙計」比苦肉計還糟啊!
段紫洛輕輕回答:「勸他又能怎麼樣?上午我講的話他一句都沒聽,現在去勸也是枉然,父皇發起火來可是六親不認,只能……只能怪勁寒太過倔強。」
在外面等候公主救人的冉流光等人聽到此話,都忍不住氣憤。「公主,本以為你是位善良又和氣的主子,可今天才發現我們認錯了你,勁寒若不是為了你,也不會讓霞貴人報復!更不會為了強留在你身邊,不惜對皇上出言不遜。他是很倔強,但他卻是個有血有肉、說出做到的男子漢。」佟浸柳眼裡不再有柔媚的婉約之姿,而是冰冷的眼神。
「勁寒錯看了你,原來你不過是個膽小軟弱的公主而已,脫去了公主的光環,你什麼也不是,只是個膽小鬼!」管漾蓮不再想什麼尊卑,更不再想什麼後果,她一向有話直說。
百里游風和初浣竹默不作聲,但看得出他們也是很難過的。
「算了吧,公主也有自己的難處,而且他要是想逃,還會沒辦法嗎?」冉流光強壓住自己的情緒說,但說話時卻也不看段紫洛。
「你們不覺得他在殿前的行為有些怪異嗎?特別是他看到皇上時露出的那種驚懼眼神。」早知當時就該立刻帶走穆勁寒,管他倔不倔,依不依。
那麼大的人了,還像小孩子一樣衝動,不顧大局。
「所以我才讓公主勸老大嘛!」
聲音越來越遠,好像很遠了吧。段紫洛心想。
人都走散了,只有段紫洛還頹坐在那裡。
勁寒若不是為了你,也不會讓霞貴人報復!更不會為了強留在你身邊,不惜對皇上出言不遜。
心裡某根纖弱的弦被觸動了,很疼、很酸;與穆勁寒相處的甜酸苦辣還歷歷在目--
你不要理我啦!我是個臭娘娘腔,你讓我哭死好了。
怎麼可能讓你哭死,我不准你死,你死了我要上哪裡找第二個你?
我不活了啦!反正我只是個小大監,姥姥不疼爹爹不愛。
公主,你這麼關心我,我真的好開心。你是我見過最沒架子的主子了。
他的話讓她哭笑不得,可今日記起,卻更覺心酸。勁寒,勁寒,你幹嘛要這麼做?為什麼當時就不聽我一句?
你梳辮子好可愛。
永遠不會說誇獎姑娘家的話,但每一句卻又那麼的讓人心湖漾動。
你怎麼可以弄錯!你知不知道她現在有多痛!
勁寒……勁寒,眼淚無聲的墜地,卻又莫名的敲進靈魂裡。
答應我,無論何時都要相信我,今日的事,如果皇上真的怪罪下來,你都不要去擔心,只要公主平安,勁寒就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願。
她怎麼了,這麼自私的人是自己嗎?什麼時候她的心丟了?什麼時候她的心也是冷的了?淚再一次沾上雙睫,雙手在冰涼的絲被上微微抽搐。
晶晶燦燦珍珠淚,飄飄灑灑順腮流。柔柔細語輕如燕,點點滴滴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