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涼到東野,路上還需要幾天的時間,也就是說他還有機會得到定秦劍,他必須全力以赴,利用這寶貴的幾天得到它,因為一旦定秦劍隨水玲瓏踏上東野國,進入東野雪和東野蘭的勢力範圍之內,他就再沒有可趁之機了。
但是,定秦劍和水玲瓏如影相隨,要想不驚動水玲瓏,悄悄將劍帶定,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在秦羽即將走上大船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一雙目光筆直的射向自己,讓他有如芒刺在背,回頭去看,遠遠的,有一襲白衣在風中飛揚。
他遲疑了一下,趁人不注意時離開隊伍走過去,對那人道:「玉王叔是來為我送行,還是想隨船隊一起離開?」
他不在乎在玉王叔的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因為玉王叔已經保證不會插手他的事情,他相信他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玉郎盯著他,「我只是想告訴你……」
「不要傷害她,我知道。」秦羽微微老道:「我要想傷她的心,在宮裡直接把劍搶走就好了,何必等到現在。」
玉郎眼神肅穆,「玲瓏看上去單純開朗,但其實是個內心如火一般熱烈又脆弱的孩子,如果你傷了她的心,後果如何是你我都想像不到的。」
秦羽一震,又笑道:「玉王叔這一生都是為別人而活嗎?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將來?難道一輩子就在這裡做女王的男寵?」
玉郎淡淡的說:「從我來到西涼的那天起,我就沒有未來可言了。」
他再次震住。玉王叔說這句話的口氣用詞,甚至是表情,都和水玲瓏何其相似。當他們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那種莫名的悲愴和憂傷幾乎是深入骨髓,令人震撼。
他倏然回頭,看到水玲瓏正微笑著向民眾揮手致意,溫柔可親、風度優雅,公主風範完美得無懈可擊,
那麼,隱藏在這張美麗笑容背後,她的心到底在想些什麼?
水玲瓏的眼波投向這邊,對他招了招手,他沒有再和玉郎多說一句話,匆匆走回到她身邊。
她故意將自己的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弱不禁風般依靠著他走進船艙。
「一不留神你就想跑掉啊。」她半開著玩笑。「我可警告你啊,在海上別亂跑,掉到海底可沒人救得了你。」
「我最怕坐船,在船上我是最規矩的。」他也嘻笑回應。然而,雖然他們現在依然可以用如此輕鬆的口吻說話,但他們心裡都明白,面對彼此,他們的心再也不像以前一樣純淨透明了。
她全心全意想將他留在身邊。
他一心一意思要偷得寶劍後遠遠離開。
各懷心思的人怎麼可能相愛?就是貼得再近也猶如山海相隔,分處兩個世界。
秦羽坐在船舷旁,眼角有人影閃過,他無意間瞥了一下,隱約看到一個宮女從旁邊走過,這背影似曾相識,但是又想不起來。是誰呢?他的腦海中靈光閃過,難道會是……
看來在這條船上暗藏心機的人遠不只他一個啊。
秦羽暗自微笑,在這茫茫大海之上不知又要上演怎樣精彩的故事了。
船帆張揚,波濤翻捲,船隊終於起航,緩緩的駛離了西涼國,向東野國的方向前進。
水玲瓏靠在軟軟的榻上,對侍女們擺擺手,「你們下去吧,我想休息了。」同時又對秦羽一指,「你留下。」
就這樣,船艙很快就剩下兩個人單獨相處。
「我們西涼的船怎麼樣?」她得意的問。
「很不錯,寬敞舒適又豪華,最重要的是,船在海上行走卻如同在陸地一樣。」秦羽誠心讚美,在他的國家就沒有這麼好的造船技術,所以最怕遇到海戰。
「西涼國憑著水陣與四國周旋是不夠的,如果沒有上好的船隻,首先就會處於弱勢地位。」她伏在窗邊,海風吹起她的秀髮,那雙明珠般的眸子似乎映進了波光,熠熠生輝。
離開故鄉的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呢?他坐在她對面,同她一起看向窗外,這是他第二次穿越這片大海,上一次他是獨自撐船面對這廣闊無邊的海洋,這一次,身邊卻有佳人相陪,以前他從沒有想過轉瞬之間周圍的一切竟會有這麼大的改變。
「你知道嗎?我走的晚上,母后坐在我床前說了一晚上的話。」水玲瓏看著他,「她以為我睡著了,其實我始終醒著。」
「她說什麼?」
「她絮絮叨叨說了一晚上,都是叮囑我獨自一人到東野要小心,東野雪和東野蘭都是精明透頂的人物。我身為西涼公主,和東野蘭聯姻其實可以說是『下嫁』,但東野蘭如今在東野的地位已是至高無上,身為他的王妃所擁有的那份榮耀並不亞於一國之母,正因為如此,這個位置過於引人注目,可能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她緊緊抓住秦羽的手。「不要急著想辦法逃走,先陪我在東野住一段時間,好不好?」
秦羽默然,她是如此輕易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他該怎樣回答?他不想說謊話,但是同樣,他也不願說真話。
「你真的要去東野,住在那裡,一生一世嗎?」他緩緩的開口,彷彿這是他最後一次問這個問題。
她揚起長長的睫毛,只是對他一笑,拉著他看外面的世界,「你看這片大海,聽說偶爾會看到巨大的怪魚,可是我在西涼國的海灘上等了好久都沒有見到過,你相信嗎?」
她不願意再回答他那個問題了,即使說了答案,也依然是毫無結果的未來,他不可能帶她逃走,而她,也絕不可能丟下西涼和他一起私奔。
「真希望船能在大海裡沉沒啊。」水玲瓏的喃喃低語驚到了秦羽,模糊的看到她唇邊那抹苦澀的笑,「這樣就不用去東野,不用去面對那些煩惱的事情;這樣,你就會永遠和我在一起了。」
如果船沉了,一切真的可以結束了嗎?秦羽站在船舷旁,看著海天相接的那條線,默默的問自己。
夏禹國距離這裡很遠很遠,但是卻像是一塊重重的石頭壓在他心上,讓他搬不開、挪不走。
他千里迢迢獨自一人來到這裡為的是什麼?僅僅是為了一段感情,為了逃走嗎?
他咬住下唇,暗自警告自己,兒女私情最容易陷溺,自己絕不能輕易動心。
從懷中,他掏出一個小藥瓶,瓶裡裝的是他從國內帶來的古老配方。吃了這種藥可以忘記一切,就如同忘記了自己的前生,即使再多的愛恨情仇都可以灰飛湮滅。
若今晚他將這些藥摻在水玲瓏的飯裡讓她吃下,她的煩惱、他的煩惱,都可以輕而易舉的化解。她不會記得自己是西涼的公主,不會在乎定秦劍的歸屬,即使痛恨盜賊,也不會和情字牽扯糾纏。她會忘了他,忘了這段情,從此,兩人形同陌路。他緊緊的將藥瓶攥在手裡,心跳如擂鼓一般,彷彿要震破胸膛。
如此卑劣的事情,他怎麼做得出來?但是,又不能不做。
對,讓玲瓏忘記他吧。他本來就是她生命中的一個過客,不應該再與她有任何糾葛,更不應改變她的人生軌跡。
她看上去是那麼孱弱,需要人的保護,而東野那個國家是那樣的強大,應該能為她撐起一方廣闊的天空吧?
一滴淚,流入他心底。海風捲去了他的情感,只留下無味的惆悵和黯然。
「來來來,我特意下廚房親自給你做了幾道菜,嘗嘗看怎麼樣。」秦羽端著托盤笑著走進來,水玲瓏湊到跟前聞了聞,讚歎道:「呀,真沒想到你能做得一手好菜!」
「我不是和你說過,我在王宮一直備受欺負,有時候餓了,和廚房打招呼也沒用。有一次廚房的一個低等廚子嘲笑我,說:『有本事你自己做啊!」我聽後一氣之下就跑到廚房,推開那些人自己親手做了一道菜。雖然那道菜做得很普通,但還是把那些勢利小人嚇了一大跳。後來我就經常自己下廚做飯了。」
他將托盤放上桌,指著菜餚一一講述,「這一道是荷香排骨,這一道是青菜炒香菇,這一道是鹹蛋黃脆玉米,最後是一碗什錦鮮蔬湯。」
水玲瓏花容盛放,「天啊,真是太棒了!我的肚子現在好像在不停的叫呢。」
他給她遞上碗筷,水玲瓏便先夾起一塊排骨。
「我一直都喜歡吃肉,可是娘總說吃多了太膩,對身體很不好,所以我一天到晚都是吃青菜。」
「今天你可以吃個痛快。」他幫她盛了一碗湯。
她剛要喝一口,門簾忽然被人掀開,有人從外面倏忽間閃到桌邊,一隻手按在她的湯碗上。
「公主,這些食物請不要隨便食用。」
秦羽的眉毛動了動。
水玲瓏奇怪的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人,那是一位高挑英秀的美女,但她不記得自己的貼身侍女中有這樣一個人啊、
「你是誰?」她沉下臉,「沒有我的吩咐,誰給你的膽子闖進我的船艙?」
「公主,臨行前女王曾經吩咐過,公主用膳之前必須經銀釵試過後方能食用,這裡的所有菜餚都是未經銀釵點試的,請允許奴婢將它們暫時撤下,試好了再拿回來。」
那名侍女低著頭,半跪在桌前。
水玲瓏不滿的蹙眉,「怎麼這麼麻煩?我說沒事就沒事,你出去。」
那人跪在原地不動,水玲瓏覺得有些蹊蹺,再見那人越看越眼熟,禁不住驚呼一聲,「天啊!你、你是……」
那名侍女伸手端起桌上的托盤,問道:「現在奴婢可以拿開了嗎?」
水玲瓏呆呆的看著她,沒說話。侍女轉身走出船艙,秦羽猶豫一瞬,起身追了出去。
「等一等。」他反手拉上艙門,「沒話要對我說嗎?」
侍女背對著他,沒有回頭,「我只是奉命保護公主。」
秦羽一笑,「沒想到為了妨礙我,玉王叔什麼辦法都想得出。二十年未著女裝的『五叔』穿上這條裙子還真讓人認不出來呢。」
背影彷彿抖了一下,「你知道我在這裡就行了。」
這是警告,很認真的警告。
看那道背影離去,秦羽身後的艙門被水玲瓏用力拉開,她的臉上還是那片震驚的表情。
「剛剛那個人,不會是……五叔吧?」
「沒錯。」秦羽淡淡的說。
「五叔不是男人嗎?剛才那個難道不是女人?」她會語無倫次,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懷疑過五叔的性別。
「可能連五叔自己都不記得『他』是男人還是女人了。」秦羽歎口氣。「五叔」一家幾代都是玉王叔的家奴,到了五娘這一代卻只生了一個女兒,所以為了做玉王叔的貼身侍衛,五叔從小就被教以男子行為,穿男孩的衣服,和男孩一起練武,除了至親至近的人,誰也不知道「他」是個女兒身。
「那她為何會出現在這條船上?」水玲瓏大惑不解,「她和玉叔向來都是形影不離的。」
「大概是擔心我會對你不利吧。」他並無意隱瞞,他知道憑著水玲瓏的聰明智慧,她自己其實也能想到這一點,索性大方承認。
「是嗎?」秋波流轉,她淡淡一笑,「希望他們都高估你了。」
秦羽不動聲色的說:「那我們就等等看,到底那些食物裡有沒有藏什麼東西。」
她還是笑,「我會不信你嗎?爹娘都太過於小心了。其實這也不能怪他們,自從你上島後,就處處透著古怪,難怪他們會不信你。」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五郎捧著那些食物回來,重新放到餐桌上。「公王請用。」
「五叔,一起坐下來吃吧,我有好多問題想問你呢。」改不過稱呼,水玲瓏再一次細細打量五郎,同樣的五官身材,卻因為穿著不同的眼飾就可以有這樣大的改變。她忽然明白一件事--「五叔,你是不是很喜歡我爹?」
五郎的手凝滯在半空,面部都好像僵住了。
「被我猜中了是不是?」她興奮的笑道:「我就說啊,你這些年陪在他身邊,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至,我一直奇怪你們的友誼為什麼會如此根深蒂固?就是從來沒想過你與他之間會有什麼感情的糾葛……」
「我與玉郎是主僕,也可以說是半個朋友,除了這點情意,再無其他。」五郎低眉斂目,避開這個話題,「此次玉郎派我跟隨公主到東野,公主應該能明白他的苦心。」
水玲瓏托著腮,還是執著於剛才的話題。「可是你們在一起這麼多年從未分開,今天為了我而兩地分離,也許一生一世都見不到面了呢,你不難過嗎?」
「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能夠珍藏一生一世,不會改變。其實自從玉郎到西涼之後,他便不再需要我的保護了。」五郎頓了頓,「女王對他很好,只是他自己有心結,兩人不能像正常的夫妻一樣生活。但是在西涼國中,沒有人會對他不利,我的存在也變得沒有任何意義了。」
水玲瓏望著她,品味著從她話裡透出的那絲傷心和無奈。與喜歡的人在一起,卻不能如情人一樣相守,還要看著他和別的女人親熱,這份忍耐力要用多少苦澀才能築就?
「我做不到你這樣無私。」她有意無意,似將這話說給身邊的秦羽聽,「我喜歡的人一定要喜歡我,如果他不喜歡我,我寧可死。」
堅決的口氣讓船艙中的人同時一震,秦羽本來在倒酒的手因為震動,將酒液潑灑了一些出來。
「都是五叔不好,惹得玲瓏淨想這些無聊的事情。」秦羽嗔怪著,將酒杯遞給五郎,「妙兒,你說先罰五叔一杯好不好?」
「好啊。」水玲瓏也恢復了俏皮的笑容,催著五郎喝酒,「一定要喝!」
五郎接過酒杯,並沒有遲疑猜忌,大大方方一口將杯中酒飲盡。放下杯子,說:「公主,杯中的酒喝了可以解愁,但是不可以多喝,否則會傷身體。我先告退了。」
水玲瓏取過兩隻新杯,分別給自己和秦羽添上酒,「五叔真是很可憐,喜歡玉叔那麼久都能夠忍住毫不吐露。」
他取笑道:「誰像你是口直心快,什麼話都掛在嘴上。」
「你大概不知道,我的酒量可是很厲害的,你未必喝得過我。」她舉著杯子看著他,彷彿如果他不肯飲,她也絕不會喝。
秦羽很乾脆的接過一隻杯子,就這樣與她推杯換盞起來。
水玲瓏到底是個女孩子,雖然說自己的酒量好,卻也只飲了十來杯就醉倒了,她一臉的憨態可掬,粉臉紅通通的,全是醉意。
「我還能喝,你信不信?」她舉著杯子不依不饒。
他將酒壺奪到一邊,「好了好了,今天就不要喝太多,喝多了真的會傷身體。」趁她不注意的時候,他將迷藥悄悄從壺嘴倒了進去。
她急道:「你敢和本公主爭?小心我砍你的頭!」
「那就再喝一杯,一杯就好,多一杯也不要了。」秦羽重新給她倒了一杯,而他自己的杯中還是滿滿的舊酒。
水玲瓏靠在他身上,笑著將杯子塞到他嘴邊,「你再喝一杯。」
「我喝不下了。」他反握住她的手,將酒杯環繞回她的唇前。「乖,喝完這一杯後好好的睡一覺去。」
「我才不要睡!」她掙扎著推開他,因為站立不穩,酒液灑出幾點。
秦羽一把抱住她,「好,那就不睡,這酒也不喝了,我陪你說話。」他從她的手上拿走杯子,他後悔了,不願意她真的喝下這杯忘情酒。
沒想到水玲瓏卻越是和他爭奪,再度推開他,將酒滿滿的傾倒入自己的口中,還憨憨的笑道:「你真沒用,剛喝了這幾杯就不行了。」
秦羽怔怔的看著她:心頭如刀割一般,許久,他沉聲說:「我去看看廚房,那裡還有一道菜,不知道燉好了沒有。」
不顧身後水玲瓏的呼喚,他幾乎是搏命一樣跑出船艙,衝上船舷,他大口大口的喘氣,吸入的冰冷海風卻讓他心頭的痛更加重了幾分。
「七王子。」五郎如鬼魅一樣在他身側出現,盯著他蒼白的面孔,「你真的讓公主吃下了忘情散?」
「被五叔猜到了?」他嘶啞的乾笑。「你看,你還是沒能阻止得了我。」
「我原本以為,你會讓她吃下比這更厲害的迷藥。」五郎靜靜的說:「忘情散和那些穿陽的毒藥相比,對她倒是一劑良方。」
「所以五叔是想說,其實你在看透我的心意後,只不過是縱容了我的行為而已?」他故作輕鬆的笑,但卻看見五郎眼中湧現的濃濃殺機。
「我是想讓公主忘了你,但是,定秦劍你絕不能拿走,不僅因為它是西涼國的鎮國之寶,也不僅僅因為它關係著西涼東野兩國的利益,還因為它關係著一個人的性命,就算只是為了這個人,我也絕不能讓你拿走定秦劍。」
五郎從懷中拿出一把寒如秋水的匕首。「七王子可以用盡生平所學來殺我,若你能過得了我這一關,定秦劍你可以任意帶走。」
「條件是,一定要殺了你,是嗎?」秦羽暗暗攥起拳頭。五郎的功夫當年在國內就已經是數一數二,他沒有把握能贏,但是看現在的局面,不做一場殊死之鬥是不可能脫身的。
「說起來,五叔還是我的師父。」他還在笑。這麼多年來他深深知道,面對痛苦和艱難的時候,只有微笑才能讓自己堅強,才能讓對手看不出你的弱點所在。
兩人四目相對,誰也不再說話,在這茫茫海面之上,他們將自己的未來交於對方手上。
「停手吧。」清幽的聲音隨著黑夜的海風吹來,秦羽和五郎同時震動,黑夜裡只看到水玲瓏單薄的衣衫在海風的吹拂下翻飛,她原本就瘦弱的嬌軀顯得更加孱弱,似乎隨時可能會被風吹走。
「妙兒,你,你……」秦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我沒醉。」她的面容比紙還要白,唇角掛著淒涼的笑,那是他從未見過的淒涼。「我既然可以操縱水,這點酒又怎麼可能醉倒我?」
「五叔,謝謝你這樣照顧我。」水玲瓏輕聲說,「但你可知道,我最最不想見到的就是我最愛的人死在我面前,若你們當中有任何一人為我死了,我都會痛不欲生。」
她的星眸似在月光下閃耀,「秦大哥,你真的希望我忘了你?你真的厭棄我到這種地步?還是在你心中,定秦劍勝過一切?」
她的懷中抱著定秦劍,雙目直勾勾的鎖住秦羽。不知是月色太過明亮,還是她的心真的已經碎掉,此刻她的臉孔慘白無色。
「其實我早已經累了。」她悠悠說道:「這十幾年我都要靠著定秦釗才能熬過一個又一個的生死關頭。以前我只覺活著就是這樣,但自從我認識了你,才知道人世間還有其他的感情存在,即使你騙我、即使你不在乎我,只要我曾經這樣深切的愛過一個人,我也絕不後悔。」
秦羽整個人似乎被她的話和眼神給震得粉碎,看她一步步向後倒退,他霍然意識到什麼,身如閃電衝了上去。
但水玲瓏已退到欄杆最邊角的位置,她眼看秦羽衝到自己面前,忽然揚手將定秦劍丟給了他。
秦羽沒有去接劍,他反手一掌將劍擊向五郎,但也因此身形有了些許遲緩。
水玲瓏微微一笑,不知是笑他在最後一刻放棄了劍,還是笑他做這樣的抉擇來得太晚。就在他的手與她的衣裳近在毫釐的時候,她的身子一低,從船欄下方的縫隙處跌落大海。
「不--」秦羽痛苦的悲鳴,動作稍晚一步的五郎從他的後面將他一把抓住,阻止他也要跳入海的行為。
「她與水的關係猶如骨血相連,大海不會傷到她的……」
話未說完,就在水玲瓏剛剛跌落的海面上,忽然旋起一個漆黑無底的漩渦,漩渦的四周,一道水牆沖天而起,將漩渦與船隊徹底分割。
不,妙兒絕非是簡單的跳海,她是存心要死!他怎麼可能看不懂她最後那雙哀絕的眸子?
秦羽掙脫開她的雙臂,大聲說:「五叔,若我死了,請你務必要將定秦劍送回夏禹,那裡同樣有人命懸一線,亟待此劍相救。」
他縱身而起,跳入已經翻騰滾滾的海面。
五郎想去拉他,但是一排又一排的巨浪從遠處向這邊推進,海面上掀起的狂風和水牆讓她艇法再有多餘的行動,只能緊緊抓住船欄,穩定身形。
盛怒的大海,還有誰能讓其平息?遮天蔽日的烏雲將最後一絲月光完全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