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鐘,台北市的街道上出現了上班的車潮,甚至還有些穿著制服的學生,急急忙忙地在趕公車。
一輛出租車平穩地停靠在路旁,車門一開,一抹高大的身影走了下來,立刻吸引住週遭路人們的目光。
一百八十五公分的挺拔身高,是引人注目的首要條件,而那張俊美的臉孔,更是讓人們眼光忍不住停留的原因。
「哇!好帥唷!」
「就是呀!他長得好像籐木直人喔!」
籐木直人?
聽見這不算小聲的「竊竊私語」,駱千翔的嘴角微微一揚,那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讓方圓十公尺之內的女人都忍不住怦然心動。
他知道籐木直人,那個日本偶像男明星正是飾演日劇「西洋古董洋果子店」裡的那個天才蛋糕師傅。
他之所以會知道那個明星,並不是他喜歡看日劇,而是他的妹妹是個瘋狂日劇迷,這兩天正好迷上了那齣戲,每天不是喊著「瀧澤秀明好帥」,就是嚷著「籐木直人真是太迷人了」,讓他想不記住那兩位仁兄的名字也難!
不知道他那個寶貝妹妹若是聽見有人說他長得像她的偶像,會不會當場不給面子的爆笑出來?
駱千翔笑了笑,低頭瞥了下手錶。
「啊?來得太早了。」
距離上班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看來他對台北市上班時段的路況還是抓不太準,不過這也不能怪他,誰教他剛從美國回來不到一個禮拜,一切的生活作息還在適應當中,就連他剛訂的新車也還沒到手,所以這幾天只能搭出租車上下班。
「算了,反正下午要開商品研發會議,我先進公司準備一下也好,趕快把這一季的業績衝上去,這樣我也才能『脫離苦海』呀!」一想到自己目前在公司的處境,駱千翔不禁苦笑了下。
他吁了口氣,拎著公文包正要走向辦公大樓,眼角餘光突然瞥見一個頭戴安全帽的男子行色匆匆地跑了過來。
駱千翔見狀,直覺地認為應該是某個機車快被拖吊的騎士,急忙要趕去救他的愛車,因此很有風度地退了一步,想讓那位騎士能夠毫無障礙地盡速衝去救車。
不料,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麼一回事,那個傢伙竟然在衝過他身邊的時候,一把將他手中的公文包給搶走!
「啊?」
這個出乎意料的狀況讓駱千翔錯愕地楞了三秒鐘後,才意識到這是搶劫!
「等等!你給我站住!」
他氣惱地嚷著,大街上立刻展開一場激烈的追逐戰。
「喂!你搶走我的公文包也沒有用呀!裡面裝的不是你想要的東西!」駱千翔沒好氣地嚷著。
他的錢包一向習慣擱在西裝上衣的暗袋裡,而那只公文包雖然是昂貴的名牌貨,但是裡頭裝的東西可一點兒也不昂貴,除了一些文件之外,就是塞滿了他請秘書幫他搜集來的樣品而已。
「喂!裡面沒有錢!你別再跑了!」
這番大聲宣告並沒有得到搶匪的認同,對方甚至還以為他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想要呼卡他,結果反而跑得更快了。
駱千翔見狀不禁火了!
「可惡!」他咬牙加快了腳步。
腿長外加體力好的他,不一會兒就追上了那個大膽的搶匪,兩個男人當街展開一場公文包爭奪戰。
一陣混亂之後,公文包雖然被駱千翔給搶了回來,但也被他們的蠻力給扯壞了,裡頭的東西當場散落一地。
那名搶匪眼看大勢已去,為了避免被扭送警局,立刻腳底抹油開溜了。
「嘖!真是的,想不到台灣竟然也會發生這種事!」駱千翔搖頭歎道。
一年前他在意大利旅遊的時候,曾經看過搶匪當街行搶的囂張行徑,沒想到自己當時在異國沒遇到這種事,回到台北後反而倒霉地碰上了。
真是倒霉透頂!
駱千翔無奈地歎了口氣,正打算要收拾散亂一地的東西時,卻聽見週遭人的竊竊私語
「哎唷∼∼他的公文包裡面怎麼裝滿這種東西呀?」
「好噁心喔!想不到他看起來是個正常的帥哥,心理卻這麼不正常!」
「就是啊!簡直是個超級大變態!你看我們要不要報警呀?說不定最近電視新聞在報的捷運站之狼就是他呢!」
什麼?捷運站之狼
聽見路人們嫌惡鄙夷的低語,駱千翔頓時覺得自己臉上出現了N條黑線。他堂堂一個大男人,活了二十七年,首次嘗到了臉紅尷尬的滋味。
「不是!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啊!」
駱千翔想要解釋,眾人卻當他是變態似的紛紛走避,一邊離開還一邊對他投以異樣的眼光。
「可惡!可惡!」駱千翔低咒了聲,硬著頭皮、忍辱負重地將散落一地的樣品給撿拾起來。
「我記得一共有十八種不同的產品,一、二、三……」他一邊撿拾,一邊數著。「十五、十六、十七……咦?最後一片呢?」
駱千翔左右張望了下,發現「它」掉落在一旁的公車站牌下。
他歎口氣走了過去,正要將「它」撿起來的時候,一隻高跟鞋卻不偏不倚地將「它」給踩住了。
他挑起眉梢抬眼一看,就見一個長髮飄逸的俏麗美女像是正在思考什麼似的,根本沒發現自個兒踩到了東西。
「咳嗯,小姐……」
聽見這個聲音,正停下腳步專心想著新菜單的雲曉筱才猛地回過神來。
她抬起頭一看,在毫無心理準備下乍然見到一張足以媲美偶像明星的俊臉,害她有一瞬間的失神。
「呃……你叫我嗎?」她的雙頰泛著淺淺的紅暈,疑惑地望著眼前這位陌生的帥哥。
「是的。」
「有什麼事嗎?」
「你踩到了我的東西。」駱千翔說著,指了指她的腳下。
「啊?抱歉!」雲曉筱詫異了下,而後趕緊道歉。都怪她剛才想菜單想得太專心了,才會連自己踩到東西了都沒發現。
她連忙退開一步,正想彎腰幫他撿起他的東西,卻在看清楚自己踩到了什麼的時候驀然僵住。
這……這個東西是……
雲曉筱瞇起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緩緩地拾起那個東西。
「這……是你的?」她挑眉問道。
「是的。」
雲曉筱瞥了他手中那只被扯壞的公文包一眼,發現裡面竟然躺著好幾片相同的東西!
「你在搜集這個?」她不可思議地問。
「是的,但是——」
「變態!噁心!」
雲曉筱啐罵了聲,將手中的東西丟到他的俊臉上,甚至還忍不住踩了他一腳,以示自己的嫌惡。
「你……小姐,你誤會了!」駱千翔的表情有些扭曲。
「事實勝於雄辯!哼!懶得理你這個死變態!」雲曉筱哼了聲,甩頭就走。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駱千翔懊惱地咬了咬牙,很想將她抓回來,將前因後果說個分明。
變態?不正常?可惡!
是啦!他是個大男人,身上是不該出現這種女性用品,但這是他的工作,他有什麼辦法?
再說啦!衛生棉是再正常、再普遍不過的女性必需品,大夥兒幹麼反應這麼激烈?真是莫名其妙!
駱千翔將最後一片衛生棉收進公文包裡,訕訕地轉身。在走向辦公大樓的這一路上,他可以感覺到背後有許多人在對他指指點點的。
叩叩!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正認真在看文件的駱千翔的思緒。
「請進。」
辦公室的門一開,秘書Sally端了杯熱騰騰的咖啡進來,一股香醇的咖啡氣味立刻瀰漫在空氣之中。
「經理,您的咖啡。」Sally將咖啡端到駱千翔的辦公桌上,瞥見他的臉色有些陰霾,關心地問:「怎麼啦?一大早臉色就這麼難看?」
「一大早就在大街上遇到了搶劫,臉色要不難看也難。」
「啊?搶劫?那有造成什麼損失嗎?」Sally驚訝地問。
「實質的損失是沒有,因為公文包被我搶了回來,只不過讓那個膽大包天的搶匪給跑了就是。」
「喔……那真的還挺倒霉的,不過幸好沒有什麼實質上的損失。」
「不,實質上的損失是沒有,但是精神上的損失卻十分慘重!」
「怎麼說?」Sally訝異地問。
「你看!」駱千翔將壞掉的公文包拎起來給她看。
「啊?壞掉了?這公文包對你而言一定很貴重,再不然就是有什麼重要的意義吧?」Sally猜測地問。
「不,你誤會了。」駱千翔搖頭歎氣,說道:「這只公文包不重要,我所謂的精神損失,指的是裡面的東西散落一地,被所有的路人看見了。」
「裡面的東西……啊!難道是……」
「沒錯!就是你幫我搜集來的那十幾種樣品!」
想像著衛生棉掉滿地,而堂堂一個大帥哥當街撿拾的畫面,Sally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當她瞥見駱千翔的臉色變得鐵青時,才連忙忍住笑意。
「不只這樣,還有個可惡的女人,不但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是大變態,甚至還踩了我一腳!」
「啊?」
Sally好不容易克制住的笑意再度爆發出來,這回甚至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而駱千翔的表情也再度變得僵硬。
「Sally小姐,麻煩請你注意一下你的態度。」駱千翔無奈地提醒。
「是是是,對不起!」Sally稍稍止住笑意。「那麼,今天下午的會議,經理都已經準備好了嗎?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再補充整理的資料?」
「不需要,我已經準備妥當了,這一季,我一定要讓本部門的營業額成長百分之二十!」駱千翔信誓旦旦地說。
「呵呵,經理真是有衝勁啊!如果沒有什麼其它的吩咐,那我先出去了。」Sally轉身離開,看起來很像是要到外頭去笑個痛快。
駱千翔啜了口咖啡,繼續翻看桌上的文件資料,整個人顯得十分的熱血沸騰。
他並不是對婦女衛生用品充滿了幹勁,而是為了脫離這片「衛生棉苦海」,他不得不如此積極。
話說這間擁有數十類產品的「聯喬集團」,是他家族的企業,而身為總裁兒子的他,最近剛從美國被徵召回公司上班。
雖然他打從一開始就不期望一進公司就能擔任總經理或是其它高階主管,但是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進入「聯喬集團」的第一份工作,竟然是擔任婦女衛生用品部門的經理!
這……這分明是在惡整他嘛!駱千翔皺著眉,無奈地歎了口氣。
他可以理解他爸媽不直接讓他空降坐上總經理位置的苦心,但……也不必把他派到這個部門來吧?
經過嚴正的抗議之後,他和爸媽總算達成了協議 若這個部門最新一季的營業額成長百分之二十以上的話,他就能「陞官」離開這個部門。
為了早日脫離苦海,駱千翔也只好認命地拚了,他可不想再發生被人家誤認為大變態的倒霉事了。
「Rose小廚」——一間雅致的歐式餐館,座落在台北東區的一條巷子裡。
它的左鄰右舍甚至是對街,也有為數不少的各式餐廳,但是在附近住家以及上班族的心目中,幾乎沒有一間餐廳的口碑比得上「Rose小廚」。
這兒的位子不多,只有十桌而已,一方面是因為店長的女兒兼廚師雲曉筱堅持品質,另外一方面則是她不想讓自己累壞了。
上午十一點開門後,雲曉筱便在廚房裡準備著今天午餐的料理。
在「Rose小廚」裡,每天推出不同的主菜菜單是她的堅持,而且所有的食物都由她親手烹調,那色香味俱全的美好滋味,根本不是其它餐廳使用的廉價料理包所能相提並論的。
除了熱騰騰、香噴噴的現做料理之外,對甜點也很有興趣的她,每天總會推出兩款手工蛋糕作為附餐點心,提供顧客選擇。
根據外場小蘭的可靠「情報」指出,通常顧客在選擇附餐甜點時,總要經歷一番天人交戰,甚至還有不少人願意多花些錢來單點另一種手工蛋糕,由此可見它們有多美味了。
「曉筱,我聞到好香的味道,今天你準備要推出什麼好料呀?」外場小蘭聞香而來,一臉垂涎。
「今天的主菜是迷迭香羊小排、起司焗蟹堡還有日式炸蝦。」
「好棒啊!今天的顧客有口福了!」
「喔?那你的意思是說……昨天、前天還有大前天的顧客都沒口福嘍?」雲曉筱故意反問。
「啊?我不是那個意思啦!你做的東西都好吃得不得了,每天的顧客當然都很有口福呀!我是說——」
雲曉筱呵呵笑道:「我知道啦!跟你開玩笑的。」見小蘭一臉慌張,急忙要解釋的模樣,還真是有趣。
叮鈴鈴∼∼
聽見玻璃門上鈴鐺響起的聲音,雲曉筱微笑地說:「生意上門嘍!趕快去招呼客人吧!」
「嗯。」
小蘭拿起菜單走了出去,大約五分鐘之後才又回到廚房。
「怎麼樣?客人點了什麼?」雲曉筱問。
「一份日式炸蝦餐。」
「好的,沒問題。」
雲曉筱開始在廚房裡忙碌地準備,而客人也一個接一個的進來。
在將近十二點半的時候,小蘭忽然臉色發白地跑進廚房。
「曉筱!曉筱!大事不好了!」
「怎麼了?有客人鬧事嗎?還是有人跑單啦?」雲曉筱蹙眉問道。
「不是啦!是我……我的肚子好痛!」小蘭一邊說著,一邊抱著肚子,臉上的表情有點扭曲。
「啊?肚子痛?怎麼會這樣?」
「呃……」小蘭忽然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因為這幾天我嚴重便秘,所以昨天晚上去看了醫生,剛才吃了醫生開的藥,看來現在發揮作用了……」
雲曉筱聽了她的解釋之後,簡直哭笑不得。
「你還真會選時間發作,既然這樣那就快去上廁所呀!」
「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這種事情怎麼能忍?快去吧!」雲曉筱催促道。
「可是客人……」
「我幫忙一下沒關係的,只要你快去快回就好。」
「好吧!謝謝你了,我會盡快的。」
小蘭說完後,立刻直奔廁所,而就在這個時候,玻璃門上的鈴鐺聲再度響起。
「歡迎光臨!」
雲曉筱喊了聲,拿著菜單走出廚房,就見一對上班族模樣的男女走了進來。
「兩位嗎?」
「是的。」
「這邊請……啊!」雲曉筱的目光不經意地瞥見男顧客的臉孔時,立即詫異地發出一聲低呼。
不會吧!怎麼這麼巧?這個男人不就是路上遇到的那個變態男嗎?
駱千翔因為這聲低呼,不禁多看了雲曉筱一眼,也立刻認出了她就是在街上踩了他一腳的女人,表情頓時有點僵硬。
「怎麼了?」Sally不明究理地問。
「沒什麼。」駱千翔搖了搖頭,關於街上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實在不願意再提起。
「這邊請。」雲曉筱雖然對他的「嗜好」很有意見,但畢竟來者是客,既然他假裝沒見過她,她當然也樂意配合。
雲曉筱領著他們到靠窗的位置坐下,在他們低頭翻看菜單的時候,她忍不住偷偷打量這個男人。
不可諱言的,這個「死變態」長得還挺帥的,濃眉大眼、五官深邃,再加上高大精壯的身材,若說他是某個明星或是名模,肯定不會有人懷疑。
可惜的是,不論他再怎麼英俊帥氣、再怎麼瀟灑迷人,也改變不了他是個「搜集衛生棉的變態鬼」的事實!
雲曉筱又嫌惡地瞪了他一眼之後,目光移向他身旁的女人。這個年紀大約二十五歲的女人長得挺亮麗的,看起來就像是個精明能幹的粉領貴族。
從外表來看,這兩個人倒是挺相配,大概是一對戀人吧!就不曉得,這女人知不知道自己的男朋友有著詭異的怪癖?
「Sally,你要吃什麼?」駱千翔禮貌地詢問。
「我要吃……啊!糟了!我突然想起來,我有一份重要的資料必須立刻處理,等等給你看過之後就要送出去的!」Sally突然低聲叫糟。
「那怎麼辦?總不能不吃飯呀!」
「我看還是麻煩你幫我帶回去吧!」Sally轉頭望向雲曉筱。「請問一下,你們的餐點可以外帶嗎?」
「可以的,沒問題。」
「那我要一份起司焗蟹堡套餐,麻煩你了。」Sally點完餐後拎著包包,匆匆地離去。
記下了Sally要的餐點之後,雲曉筱詢問駱千翔。「請問先生要什麼?」
「給我一份迷迭香羊小排套餐好了。」
「好的。」
點完了餐之後,雲曉筱收回菜單正要離開時,駱千翔身上的行動電話突然響起,而他也立刻接了起來。
「喂?Lisa?我正在吃飯,對,我自己一個人……真的呀!我確實沒有女朋友,怎麼可能趁著午餐順便約會呢?」
聽見他的話,雲曉筱瞇起眼睛,一簇火焰瞬間在她美麗的瞳中燃起。
Lisa?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剛才那個女人明明叫做Sally,這也就是說,現在打電話來的這個Lisa是另一個女人嘍?
好哇!想不到這傢伙不但是個變態鬼,還是個劈腿男!
什麼一個人吃飯?什麼沒有趁著午餐順便約會?簡直鬼扯!
雖然剛剛那個Sally半途跑掉了,但他們可是一起來的,而他竟然還對電話另一頭的那個Lisa強調他沒有女朋友,這擺明就是要欺騙無知少女來滿足自己劈腿的慾望嘛!
可惡!不可饒恕!看她如何給他一點顏色瞧瞧!
雲曉筱返回廚房,正要開始準備他們剛才點的套餐時,忽然瞥見一旁的桌上擱著醫生開給小蘭的瀉藥,她的紅唇不禁彎出一抹微笑。
哼哼!既然身為廚師,要在他點的餐裡面「加料」還不簡單?就讓他和馬桶培養感情去吧!
坐在外頭的駱千翔隱約聽見廚房傳來了愉悅的哼歌聲,不知怎地,突然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