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店由伍老爺親自管理,四家分店則分別由伍學瀚之外的四位兒子掌理。
伍學瀚看似沒有實權,整天只在應城內走來走去;但其實酒樓所使用的各式食材,都是由他統一採買,所以與各行各業、販夫走卒之間都有些交情。此外,酒樓的分支拓展,也都由他選地蓋樓,故城中的達官貴人無不積極與他攀交。因此,酒樓的營運方向雖不是由他主導,但他卻有絕對的建議權。
在此情況下,不僅四位弟弟都極為尊敬他這個大哥,與月華樓有生意往來的店舖更是對他推崇至極。
而他為人處世的手腕更是高超,見官說官話、見人說人話,從不會擺架子,也不顯貴氣,更是長年行善,替月華樓建立起好名聲。
這一夜,他從苗千芙的院落回來後,便直接進書房和時得商量大事。
時得為伍家遠親,因為與伍學瀚年歲相近,從到伍府當管帳開始,就跟在伍學瀚的身邊,多年下來,不但是伍學瀚生意上的左右手,更是他的貼身護衛,兩人也建立起如兄如弟般的情誼。
「不出大少爺所料,東月華樓果然出事了。」時得體型魁梧卻不善言詞,除非是跟親和的伍學瀚說話,否則只要能不開口他就絕不會多嘴。
「東月華樓是半年前才開張營業的,由五弟掌管。五弟年輕氣盛,管事經驗不足,有心人士當然會從月華樓最弱的地方下手。」伍學瀚撫摩著下巴,一副深思樣。
「打群架鬧事的人,我已經報官處理了。」時得報告著。
「鬧事之徒應該都是外地人吧!」伍學瀚猜測。
「面孔很陌生,不過官府沒抓到人。」
「五弟有說什麼嗎?」
「五少爺很生氣,因為酒樓損失不少。」時得據實以告。
「轉告五弟小心點,也讓其它分店注意一下。」
「大少爺,我們要主動出擊嗎?」
「不用,免得打草驚蛇。」
伍學瀚和時得這一談,從戌時談到亥時,壓根就忘記要去探望聽兒這件事。
而在房裡的聽兒卻是著急了一整晚,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直到夜深露重,她才放下心來。
原來他只是嘴上說說……也對,他怎麼會有興趣來看她這個「丑妾」呢?
不過,事情再這樣發展下去也不是辦法,她該老實告訴他小小就是宋聽兒的。只是,她仍貪戀跟他相處的機會,萬一他怪罪她的欺瞞,進而將她休離怎麼辦?
她絕對沒有戲弄他之心,一開始她只是想打發時間,進而又想看看他的長相,沒想到到最後,她愛小小的身份更甚於「宋聽兒」。
反正遲早都會落得棄婦的下場,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種下的黃海子,隨著季節變化,終於發出新芽。
這日,聽兒從廚房裡挑了一桶水,打算用來澆灌苗圃。平常這種粗活桃花都會搶著效,可今日桃花陪廚娘上街購物,她只好自己動手。
雙手使勁的提了一木桶的水,一路走來,她氣喘吁吁,人還沒進月洞門,時得剛好從裡頭走了出來,一見到她吃力的樣子,淡淡的說:「我幫你。」
「時爺,沒關係的。」
時得不再多說,伸手接過她手裡的木桶,舉步如飛的往前走。
來到花園,他問:「要擱在哪?」
「擺地上就好了,我要澆花用的,謝謝你。」
時得將木桶放下,看著聽兒可人的笑臉,有些靦腆。
聽兒使勁想將木桶提到那片黃海子前,時得見狀,想搶過水桶幫忙,大手就這麼不小心蓋上她的小手。
聽兒一羞,鬆開了手;時得一慌,手也跟著鬆開,整桶水就這麼往下掉,灑了兩人一身都是。
「時爺,對不起!」看著他濕透的下擺,她連忙拿出袖裡的手絹,想要幫他擦拭濕漉漉的衣裳。
「小小,你在幹什麼?」伍學瀚無預警的出現在離兩人五尺外之處。
他剛好看見時得的大手輕薄了小小的小手。
時得也有些心神不寧,否則怎會沒聽見他接近的腳步聲呢?
時得和聽兒同時回過身來。
「大……少爺!」她嚇掉了手中的手絹。
伍學瀚黑漆的眸如鷹隼般銳利,不復以往的親切和善,好像正處於暴風雨下的惡虎。
「男女有別,你不懂嗎?」伍學瀚怒火燒向小小,眼睛卻看著多年的好兄弟。
時得當然明白,大少爺是在怪他輕薄了小小,卻礙於交情不好責罵他。
「我……時爺想幫我提水,水太重,所以……我不小心把水打翻……」從沒看過伍學瀚這麼嚴厲的模樣,她支支吾吾的解釋,不希望他對她有任何一絲的誤會。
「大少爺,不是小小的錯,是時得一時沒注意。」
時得幫她、她幫時得,伍學瀚一把無名火更是發得莫名其妙。看著小小窘迫的樣子,一雙手十指絞得死緊,新月般的眉已經垮成了八字,他是既心疼卻又忍不住擺臉色。
「時得,要你拿的東西呢?」這樣的情緒失常,伍學瀚自己也不明所以。
時得從懷中掏出一份卷軸交給伍學瀚,並沒有再多說什麼。
「你先去吧!別讓王老闆等太久。」
時得不敢再看小小,轉身走出院落。
伍學瀚看著小小濕漉漉的衫褲,「你還不快進去換衣裳,想著涼嗎?」這種天氣不冷不熱,雖然宜人,但風一吹還是會讓人受寒的。
「可是……這桶子……」她看著橫倒在地上的木桶。
「別管桶子了。」看著她慘白的臉色、泫然欲泣的模樣,她不知道自己這個樣子很惹人愛憐嗎?
她顫巍巍、腳步踉蹌,小跑步回到左廂房。
他有些意外她竟然跑進左廂房,而不是隔鄰桃花的房間,他一直以為她和桃花同住一間,況且她也「應該」住在奴婢房的呀!
他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手絹。雖只是塊粗布,但純白的底色配上鴛鴦戲水圖,這麼精緻的繡功,是出自於宋聽兒之手嗎?
他眼眸微瞇,看著按理應該屬於「宋聽兒」的左廂房,再看看手中的帕子——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聽兒和桃花坐在花園邊的矮階上,偷得午後片刻休憩。
在伍府裡做事,雖然得從早忙到晚;但在伍老爺恩威並重的管理下,無論是夫人、少爺甚至管事,都不會對下人們擺架子、大呼小叫,對奴僕們算是極好,絲毫沒有以上對下的傲氣,所以累歸累,奴婢們都極喜歡伍府的環境,至少他們都能保有最起碼的尊嚴。
「桃花姊,你覺得我要跟大少爺坦誠我的身份嗎?」聽兒心慌意亂的徵詢桃廿化的意見。在伍府裡除了桃花,她沒有可以說貼心話的對象。
桃花的眼底閃過一抹猶豫。「聽兒,你自己是怎麼想的?」
「那日,大少爺說要來探望我,我嚇壞了,就怕謊言被揭穿。我寧可當小小,也不要當一個見不得人的小妾。」她習慣性的絞著十指。「桃花姊,你知道的,我不是故意要欺瞞大少爺,萬一他要是怪罪下來……」
「大少爺人很好,就算被他知道真相,我想他也不會怪你的。」桃花安撫著聽兒。
「是嗎?可是前天我打翻一桶水,他的樣子好可怕,對我也很凶。」
「他對你凶?不會吧!我服侍大少爺好幾年了,從來沒有看他對誰凶過。」
「那一定是他嫌我太笨手笨腳了,他或許很討厭我也說不定。」聽兒小巧的臉龐,籠罩一層憂愁。
「大少爺不會討厭你的。」桃花口氣十分堅定。
「其實也沒關係啦!他要是知道我騙了他,說不定馬上就將我休離了。」
「聽兒,你別想那麼多,一切順其自然……」桃花安慰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一陣腳步聲,立刻止住了話。
「大少爺!」聽兒恭敬的站了起來。
真奇怪,以前不到夜深不會回來的他,最近好像常常大白天就會回到院落裡,然後才又出門辦事。
「大少爺!」桃花也趕緊站起來。
「桃花,我今天要在這裡用晚飯,麻煩你去廚房張羅一下。」伍學瀚輕聲交代。
「是的,我馬上去。」
聽兒本來也要跟著去廚房,卻被伍學瀚叫住了。
「小小,你去哪?」怎麼每次見到他,她都非得像驚弓之鳥?
「我也去廚房幫忙。」
「不用了,讓桃花去就好。你留下替我……磨墨。」他隨便找了個差事給她。
桃花向聽兒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留下,便匆忙的離開了。
「哦!」雖然她並不想和他獨處,因為每次見到他,她總覺自己作賊心虛,既羞慚又愧疚。
她跟隨在他的身後走進書房,專心的在他身邊磨起墨來。
書房裡的擺設很簡樸,除了書就是畫。
他從筆山上拿起筆,突然聞到她身上傳來淡淡的花香味,不禁有些心猿意馬,連忙按捺下不該存在的遐思,在落筆前問了一句,「二奶奶還好吧?」
她心一驚、手一滑,握著墨條的手不小心滑進硯台裡。
「啊!」她五指全黑了,還不小心把墨汁潑到了桌面上。
「對不起!大少爺,對不起……」她迭聲道歉,雙手舉起,不敢再妄動,就怕連紙張都遭殃。
他將筆重新擱回筆山,然後握住她的皓腕,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擋住從門窗透射進來的艷陽,他牽著她來到盆架邊。
他的手像烙了火似的燒得她整個手腕灼燙,她只能跟著他,一點反抗的力量都沒有。
「府裡上上下下,你是唯一會怕我的人。」他噙著笑,看著她的不知所措,然後將她的小手放進水盆裡。
驚覺他竟是要幫自己洗手,她急忙想抽回手,「大少爺……」無奈他箝制的力道剛剛好,不會握疼她卻也不讓她抽離。
「平常心就好,別想太多,日子是要過得輕鬆而有趣,別那麼戰戰兢兢的。」他拿來手巾,將她染了墨的手清洗乾淨,玉手瞬時又恢復了雪白。
艷陽染紅了她的雙頰,照耀她一身的晶瑩雪白,而她垂低眉眼,顯得那樣的嬌羞。
啊!他剛剛怎麼會做出那樣唐突的舉動?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大少爺的話很深、很遠,她不太懂。而且她的手腕還被握住,讓她什麼思考能力都沒有了,又如何能回答他的話?
墨是洗乾淨了,可是他的大手還握著她的小手。
她始終只敢看著他的下巴,連抬眼的勇氣都沒有。
他牽著她的手又回到了書案旁。
他坐下,她依然站在他身邊,猶豫了一會兒,他還是舍下掌心裡的溫度。
她的手一得到自由,雙手就又立刻絞在一起。
他怎麼會……會有這樣不合宜的舉動呢?她的心跳飛快,竟讓她再也無力握起墨條。
男女畢竟有別呀!這樣的碰觸合乎世俗的規範嗎?雖然她名義上早已是他的妾,但實際上他和她是雲泥之別。他對她是否有一絲的喜愛?這樣的舉止裡是否夾帶著情愛之意?
他本就不打算寫字,這一擾,字更是寫不下去。
她越是怕他,他就越想逗弄她。
「剛剛我們聊到哪?」他抬眼笑睨著她。
「剛剛……」她哪還會記得?她根本已經慌到亂無頭緒。
「好像聊到二奶奶。」他看著她的反應。
「她……她很好。」因不善說謊,她又開始結巴。
「那就好,我希望她能過得很快樂。」
一個坐、一個站,他直視她窘困的紅霞;她卻只能將眼神定在左上方。
感受到他熱切的注視,她更不敢往下看了。「大少爺……」她想問,問出懸在心頭已久的疑問。
「嗯?」他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大少爺為什麼會……」她終究還是問不出口。
「繼續說……」他很壞心的看著她的慌亂。
「我……我去替大少爺泡茶。」不等他同意,她已一溜煙的跑出書房。
看著她的羞澀,他心頭有股暖暖的甜蜜。
明明月華樓還有很多雜事等著他做,他卻在巡視各酒樓的途中,突然繞回了府裡。
這是為什麼?他也不禁自問,偏偏仍是想不出答案來。
或許在知道某些事情之後,他變得愛逗弄她了!
滿園的黃海子,成了一片黃澄澄的花海。
一大早聽兒就蹲在花園前,剪下一株株的花枝。等采滿一籃子後,她坐在石階上,將花瓣、花心、花葉分門別類的摘下收集好。
然後,她將花瓣曝曬在陽光下,花心則交由廚娘醃製成醬菜,花葉她可以親自到廚房現炒,晚上就可以加菜了。
忙了一上午,她用手絹擦擦額上的細汗。
這時,桃花走進院落,手上拿了一盒提籃。
「聽兒。」桃花喚著專心於花葉上的聽兒。
「桃花姊。」
「聽兒,你跟我去月華樓一趟,好嗎?」
「為什麼?」自從她進了伍府之後,就像是與外界隔絕,再也沒有出過門。
「老爺最近染上風寒,廚娘燉了一些藥,但老爺院裡的人剛好有事要忙,所以我就自告奮勇要幫老爺送藥過去。」
「哦!」聽兒還是一臉疑惑,不解為什麼她要跟著去。
桃花看出她的疑惑,繼續說:「廚娘還要我順道帶回一些月華樓的糕點,因為二夫人最喜歡吃那裡的酥提糕,我怕我一個人拿不動,所以請你跟我一起去。」其實桃花是想帶她出去走走,整天悶在這裡,即使沒病也會間出病來。可若不這麼騙她,她是絕對不肯出門的。
「好,那我跟你一起去。」聽兒將花籃收拾乾淨後,便隨著桃花出門。
伍府大宅離總店不遠,只要經過三條街就可以到達。
聽兒頭一次走入這樣熱鬧的商城,沿途不僅小販叫賣聲不斷,連店家的吆喝聲都此起彼落;但她沒有多餘的好奇心,只是專往著眼前的路,小心不要被人碰撞到。
桃花卻拉著她東逛西看的。「聽兒,你要不要吃什麼?我手邊有碎銀,可以請你吃。」
聽兒搖頭,淺笑回答,「我什麼都不想吃。」
桃花看她這麼乖巧懂事,心裡更是心疼她,卻又無能為力幫她。「還是你想要買些胭脂水粉?」
「桃花姊,我又用不上。」就算點了胭脂也沒人看呀!
「可以先買啊!這樣想用的時候就用得著了嘛!」
「桃花姊,我們是來送藥的,小心藥涼了可就不好。」聽兒提醒逛起大街的桃花。
桃花想想也對,於是領著聽兒直直來到月華樓前。
熙來攘往,門庭若市。
月華樓是一棟兩層樓的酒館,不同於伍府大宅的簡樸,月華樓的門面金碧輝煌,裝點出富貴之氣。
「聽兒,我們得從後門進去,別礙到月華樓做生意。」桃花帶著聽兒走向一旁的巷弄,繞到廚房的後頭。
廚房裡,好幾個大鍋爐同時燃起陣陣白煙,有燒水的、有蒸籠的、有快炒的,幾個大廚雙手似乎變成四手,快速的揮動菜刀及大鍋鏟。小廝來來回回穿梭,乒乒乓乓、叮叮咚咚,和大廳一樣熱鬧非凡。
桃花帶領著聽兒來到廚房通往大廳的走廊上。
「你在這等我,我把藥拿去給老爺。」桃花交代了幾句,才往前頭走去。
「嗯!」聽兒站到牆邊,忍不住往大廳裡瞧。
午時才到,一樓十幾張桌子就已經坐了八成滿,席間都是衣裳華麗的公子、老爺們,月華樓的生意比她想像中還要好。
突然,她的視線停止在右前方的某個點上。
很少有姑娘家會拋頭露面的坐在大廳上吃喝,一般都會坐在樓上的包廂裡,但那桌就坐了個爽朗的姑娘。
那位姑娘的眉目間有股精明又帶有絲絲英氣,正與一名男子同桌用飯。只見那位姑娘不時掩嘴淺笑,奔放的笑容裡有著含羞的怯意,而不用看那男子的正面,光看他的背影,她就知道那人正是伍學瀚。
她一直都在追尋他的背影呀!
她連忙收回探視的眸光,心裡是這麼自卑又自憐。她不但比不上表小姐的嬌美動人,更比不上眼前這位姑娘的活潑靈氣。
她只是個失了名節的騙徒,配不上大少爺,連作妾都不配!
「小姑娘,你怎麼站在這裡?是新來的丫鬟?還是來找人的?」一位帶著酒意的客倌,色迷迷的直盯著聽兒瞧。
「我……」她慌張的想找桃花。
「別怕,你長得這麼標緻,陪大爺我喝兩杯。」這個男人叫許財力,跟月華樓有著酒類上的生意往來,平常為人還算好,是個殷實的商人,行事向來中規中矩;只可惜酒一喝,就這麼破功了。
他本想去上茅廁,卻被聽兒秀麗的容貌所吸引。
她孤伶伶的站在牆邊,像朵搖曳於風中的白色水蓮,一身樸素,卻更顯得清雅恬靜。
這男人身上的味道真不好聞,聽兒連退了兩步。
許財力見她退步,逗弄的興致卻越見高昂,反而步步逼近。
「你別過來!」她哀求,卻不敢大聲叫嚷,畢竟她夭生柔順。
「讓我看看,就看看嘛!你抬起頭來,讓我再多看兩眼。」許財力流里流氣的調戲聽兒,見她猛搖頭,竟又伸出了狼手,一手扣住她的下巴,一手握住她柔若無骨的手腕。
「啊!」她眼淚含在眼眶裡。「放手……不要這樣……」她的聲音細若蚊蚋,一點拒絕的力道都沒有。
她雙手揮動著,終於引起了端菜小廝的注意,可是沒人敢出聲,畢竟許財力是月華樓奉為上賓的客人。
從大門口走進來的時得,剛巧撞見了這一幕。
他一個飛身,三兩下就來到許財力面前,長腳一個側踢,踢掉許財力一雙髒手。
「時爺……」她懦懦的哭泣出聲。
時得這一動,驚擾了廳中的客人,連同伍學瀚在內。
其實時得一有動作,伍學瀚就已回身看見許財力輕薄無禮的舉動,雖然他立刻迅速的想趕到聽兒身邊,卻仍是讓時得搶先一步,搶得英雄救美的先機。
「時得,你向天借膽了,敢對我動手?!」許財力手心紅腫,痛得眉眼全皺在一塊。
伍學瀚看著哭得梨花帶雨、小鳥依人的偎在時得身邊的聽兒,感覺妒火燒了滿心滿眼。
時得不吭聲,站得硬挺挺的,怒看著許財力。
伍學瀚注意到時得的怒氣,心中頗感詫異。時得從來不會衝動行事,今日為了小小,倒是不顧一切了?!
伍學瀚忍下對許財力的不悅。生意人還是要有玲瓏的手腕,顧全生意上的來往。
「許大爺,真對不住,不知您傷到哪了?」伍學瀚陪著笑臉。
「伍大少爺,你家下人沒長眼睛嗎?我同這位小姑娘說兩句話也不成嗎?你看我的手!你看我的手!」許財力酒意上升,大聲嚷叫起來。
其實時得下手還算輕的了,否則這會兒許財力的手臂就不只紅腫,恐怕早就廢了。
「許大爺,這位小姑娘是我府裡的人,時得一時衝動,才會誤傷了您。這樣吧!!今天您在月華樓吃的喝的,全算我請客,算是給您賠罪。」伍學瀚說盡好話,明白許財力是因為酒意作祟,這才鬧出這番事來;否則平時許財力這人是不會這樣的。
聽兒餘悸猶存,直往時得寬大的背後縮。
他竟然不僅沒有為她說話,反而站在許大爺那邊!她早該明白「小小」只是個奴婢,他不可能會為她出頭的。
「大少爺,這丫頭是你府裡的奴婢啊!那話好說,你出個價錢,把她轉讓給我,我就不跟你計較這傷人之事了。」
聽兒聞言立刻驚慌的抬起頭,不意卻撞上他陰鷙的眸。
怎麼辦?她好怕,怕他真的把她給賣了!
伍學瀚冷眼微瞇,看似在笑,其實唇邊隱抑著怒意。
「許大爺,這裡畢竟是月華樓做生意的地方,我們樓上廂房談。」為免壞了酒樓客人的興致,伍學瀚決定關起門來談事情。
「好、好!」許財力當然應允,聽兒越是表現得楚楚可憐,他越是喜歡得緊。
「小小,你過來。」伍學瀚命令道。
聽兒怯怯的走到他身邊,連頭都不敢抬。
她依然只簡單俐落的綁了兩條麻花辮子,這等清麗柔媚的模樣,要不是有外人在場,只怕他已愛憐的伸手替她抹乾那眼睫上的淚珠。
「吳掌櫃,送她回伍府。」伍學瀚喚來月華樓的大掌櫃交代道。
時得眼露不解。他可以護送小小回去的。
掌櫃應聲,「是的,大少爺。」
「時得你留下,看這事該怎麼解決。」伍學瀚瞭解時得的疑問。
「大少爺……」聽兒溢滿淚水的眼底全是懇求。
「先回去吧!」不再看她柔弱的樣子,伍學瀚狠下心轉過身,帶許財力上二樓的貴賓廂房。
他會不會真的把她賣了?
聽兒身軀微微顫抖,猶如風中落葉,卻是什麼話都不敢說,只能隨著大掌櫃先回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