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嶢在季茂介紹的名單中挑了幾個頗具潛力的設計師,順利簽下其中兩個人,但是距離他心中的標準人選還有很大的差距。
他知道這事急不得,一個好的設計師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幾天來,每每一想到這兒,他就恨自己那晚為什麼輕易放走了那個女孩。
他真該多問一些,至少得留下一絲能尋到她的線索。
如果事實如他假設--她身上穿的那件衣裳是她自己的設計,那這位神秘女子才是他尋了千百度的理想人選。
如果再有機會遇上她,他絕不會讓她從眼前消失。
這天中午,言谷嶢自己一人上街吃飯。才將車停妥,他發現幾次經過的街道上多了一塊新招牌,店面也正在裝潢,為了能看的清楚些,他索性在對街的小餐館坐下,邊吃邊望著玻璃門裡的動靜。
正午的烈陽熾熱,突然的一道閃光,從推開的玻璃門上反射而來,刺的他睜不開眼。好不容易待視線恢復,他動也不動,生怕一眨眼,眼前那思念多日的身影就會再次消失。
是她!真的是她。
他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仔細的瞅著。
她將長髮紮成馬尾,身上僅著一件白色的T恤和破舊的牛仔褲,卻是那麼耀眼動人,她將手擱在額頭上遮住陽光,臉上的笑比陽光還絢麗燦爛。
谷嶢再往招牌看去,上頭只有一個簡單又大膽的「若」字,宇宙藍的字體加上鐵烙的底色,有一種時髦前衛又充滿個人風格的趣味。
谷嶢想起自己發過的誓,所以他不再遲疑,結完帳就直接朝對街走去。
季若遠遠就看見他,因為在平凡人群中,他就是那麼的引人注目,像個發光體無時不吸引人們的目光。
「真巧,看來我倆真是有緣。」季若將手背在身後,她微揚著下巴,小女孩似的衝著他笑。「你別說剛好走到這兒,我不信世上有這麼巧的事。」
「你沒留下任何線索,我就是想找也無處下手。今天是剛好在對面吃飯,這千萬分之一的機率湊巧讓我碰上了。」谷嶢眼裡有掩不住的興奮,連笑都有些氾濫。
「那只能說我們有緣囉!」季若邊說邊點頭,「但是我不懂,你到底找我幹什麼?」
「這是你的店,你是設計師?」
「嗯。」季若點點頭,「不像嗎?」
「那你有沒有興趣,我想跟你談談合作的事。」谷嶢坦率的表明來意。
「對不起,我不跟任何人合作,不過開幕那天歡迎你來看看。啊,你等我一下。」說著她便轉身進屋,出來時手裡多了張邀請函,「我們當天有個小酒會,歡迎你攜伴參加。」
「你怎麼知道我要跟你談什麼?」言谷嶢好奇的看著手中的邀請函問。
「你忘了我們上次不就是在新裝發表會見面的嗎?從你的談吐和穿著看來一點也不像設計師,所以八成也猜得到你的身份。」
「不算全對,倒也真猜中七八十了。」言谷嶢不置可否的笑笑,心裡還真佩服這小女子識人的功力。
他翻開卡片卻還是找不到她的名字。他正想開口問,正好屋裡有人叫她。
「若!電話。」
「喔,對不起,我要忙了。對了,那天歡迎你帶女朋友一起來。」
「你放心,我一定會來的,不過我沒有女朋友。」
正要進屋的季若聽了這句話回過頭來,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目光望著他。
季若不知她這一望,不但觸動了谷嶢隱藏的思緒,更激起他心中強烈的征服慾望。
若,等著吧!言谷嶢在心裡對自己發誓--我一定要讓你甘願的追隨我,讓你在我的手上發光發亮,一定!
*****
往後幾天,言谷嶢像個巡邏的警察,每天準時出現在對街的咖啡館,看著「若」裝潢的進度。有時,即使被溫季若發現,他也毫不遮掩地揮手招呼,擺明了對她的不放棄。
谷嶢雖然沒有任何進一步的舉動,但是他的存在已經深深牽動了季若的心。
只要接近他出現的時間,季若就會開始手足無措,一副心有懸念的失落模樣,越是想掩飾就越是出錯,跟她在畫設計圖時那認真聰穎的模樣真是判若兩人。
季若當然知道這種失常的表現就是「一見鍾情」,只是性格中那不服輸的倔強卻不容許她先低頭。
連個見面吃飯的邀約都沒提出,就這麼對人家動情,說起來自己還真是沒出息。
谷嶢其實早透過管道試著尋找關於「若」的訊息和她的背景,但得到的訊息卻少之又少,除了知道她曾在日本學過服裝設計,其他的一概查不出來。
其實季若並非有意隱瞞自己的出身,但是公佈之後的麻煩,她實在沒有心思去應付。
在開幕的前一晚,她忙到將近深夜才進入家門。
經過季茂房間時,發現他還沒睡,於是敲敲門,進房跟他聊聊。
「忙到這麼晚?明天要開幕,先恭喜你了。」季茂撥開床上的東西,騰出位子給她坐。
「謝了,不過說好囉,明天不管多忙你一定要來。」季若累得癱在床上,連眼睛都懶得睜開了。
「當然,我跟老爸老媽都會去。」說話時,季茂還不停的整理照片信件。
季若睜開眼,順手拿起貼在臉旁的一張來看,有氣無力的說:「這麼晚了不睡覺,弄這些照片做什麼?」
「唉,從法國回來一直沒時間整理這些東西,趁現在公司有了幫手,終於可以好好將東西整理整理。」
「……幫手,就是你在法國的同學啊?」
「他是我學弟,不過在校成績之好,不要說是我們這些學長,就連教授都對他讚譽有加,直稱他是英才呢!」
「真有這麼好的人?」季若不以為然的挑挑眉,正要拋下照片時,當中一個眼熟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將照片貼近眼睛,確定沒看錯才指著相片中站在季茂身邊的男人問:
「這個人是誰?」
「喔,他就是我說的英才言谷嶢。」季茂驕傲的說。
沒想到季若突然觸電似的從床上跳起,緊抓著照片再問:「他就是言谷嶢?真的是他?」
「你幹嘛這麼大驚小怪?」季茂一眼望出端倪,緊追著問:「酒會那天你來遲了,沒機會介紹你們倆認識,本來明天我約了他一起去,但是他說有事,所以改天吧!」
「是嗎?」季若一反常態,嬌羞的笑了起來。
「怎麼回事,你又在搞什麼鬼點子?」季茂緊追著想一探究竟。
「我哪有?!這次是他在搞鬼,可不關我的事。」季若語帶玄機的說。
「你越說我越糊塗了。」
季若好整以暇的從頭說起:「我跟他在酒會上其實已經碰過面了,不過沒相互介紹認識。沒想到半個月前他找到我的店面,之後一直想遊說我簽約。」
「那你怎麼不知道他的姓名?」
「我根本沒給他開口的機會就一口回絕了,可是他還是每天到附近站崗,看來他不是個會輕言放棄的人喔!」
「沒錯!這小子看上你算他有眼光。」季茂打從心裡開心的說:「本來我還想找機會給你們倆牽牽線,到頭來是我多事啦。」
「你胡說什麼!」季若聽出他的弦外之音,趕緊撤清。但是羞紅的臉已經出賣了她,明白昭示著她對谷嶢的好感。
季茂看著,忍不住調侃起來。「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你還說,我跟他還不認識呢!」季若隨手抓起照片扔他,嘴角卻是溢滿了甜甜的笑。
「唉,遲早遲早,叫那小子來治治你也好,這樣我跟老爸老媽也能輕鬆囉。」季茂邊說邊樂的收拾照片。
「你怎麼幫著外人欺負我?」季若伸手抓不著照片,只好拿著枕頭打他,「還敢說我,你自己還不是跟那個混血模特兒打的火熱,都見了報還想瞞?」
「我是正大光明的追她,才不怕別人去說。」說到尹蘭,季茂的神情立刻認真起來。
做妹妹的她瞭解,從懂事起,他這個哥哥就對感情非常認真。第一任女友從高中起交往了十年,要不是女方變心,他可是一心想結婚的。
分手之後,季茂始終沒再對任何女人動心,直到見了尹蘭,他才像是乾柴遇到了烈火,一發不可收拾。
季若雖然覺得尹蘭美的過火,但是見哥哥如此深陷,她也不再多說了,畢竟感情的事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即使身為親妹妹,她也沒資格評論。
「不跟你聊了,明天還要早起呢!」季若走到房門口,想起什麼的又回頭交代:「對了,我們是兄妹的事,你先別告訴言谷嶢。」
「為什麼?」
「唉呀,反正你先別說,我想親眼看看他聽到時的驚詫表情嘛。」
「好……不說就不說,快去睡吧。」
季若得到允諾才開心的回房。
躺在床上,望著半掩的窗照射進來的微弱月光,即使睡意濃烈,季若還是忍不住想著言谷嶢,想著明天他若出現,知道真相後的樣子……
就在這半夢半醒之間,季若想著谷嶢競不自覺入睡了。
*****
十點不到,在這遍灑陽光的街道上,陸陸續續出現了人潮。
即使季若一向不喜歡這種浮華誇張的宣傳,但在季茂的邀請下,還是有不少的名人、明星前來,同行的設計師當然也在受邀之列。
鐵烙色的地毯從門口鋪起,後現代的裝潢,簡單不失質感又適時襯托服飾的簡潔風格,采光良好的設計,更讓身處其中的人有種前所未有的舒適感。
極簡,個性、低調的華麗與狂野,就是「若」的動人風格。
在一場精緻的走秀之後,酒會開始,季若不時在人群中尋找谷嶢的身影,這舉動讓她跟來賓談話時顯得心不在焉。
突然有一束白色的香水百合從身後遞上來,她急忙伸手接住,花束大的遮住了眼,讓她一時沒瞧見送花者。
「你左顧右盼的找什麼?」
谷嶢說完,給了她一個法式的熱情招呼,在碰到季若的臉頰時,清楚的感覺到那股灼人的熾熱,正朝他而來。
「恭喜你,發表會很成功。」他又說。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季若說話時雙眼直瞅著他,發現他也用同樣的神情望著自己。
「為什麼不來?我一直盼著這一天。」言谷嶢意外自己如此坦白。
因為季若是全場的焦點,所以只要身處在大廳中,她就別想好好跟谷嶢說話。於是她捧著花,領著谷嶢朝後面的長廊走去。
「都這個時候了,你是不是應該告訴我你是誰?」
谷嶢站在落地窗前望著她被陽光覆蓋的臉蛋,竟有股想吻她的衝動。
季若彷彿也從他深邃的眼中窺探出隱隱的悸動,於是她問:
「你為什麼那麼有耐性的每天坐在對面,我不是已經拒絕你了?你還在等什麼?」
「公事你的確是拒絕了我,除此之外,我們還是可能有交集吧!」
「你指的是什麼?」季若眨著晶亮的眸子凝視他。
谷嶢順勢上前一步,兩人之間唯一的距離就是那束花了。
他沒有多說,直接在那粉紅的雙唇上淺淺的印了個吻。
季若閉上眼,嘗著他冰涼唇上透著的陽光氣味,她紅唇輕啟,隨時準備迎接他的舌尖。
就在這時,前廳傳來呼喚季若的聲音,兩人隨即分開。
不一會兒,季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谷嶢才轉身,季茂冷不防從身後拍了他一下,手臂順勢搭上他的肩說:
「好小子,我以為你遲到了,原來躲在這說悄悄話。」
「季茂,你怎麼也來了?」谷嶢驚訝的問。
季茂臉上淨是得意的笑,他將原本搭在谷嶢身上的手轉移到季若肩上,慎重的介紹著:
「今天是我妹妹的大日子,我這個做哥哥的又怎麼能缺席呢?」
「妹妹?」谷嶢蹙著眉,久久無法從驚詫中回神,他轉頭問季若:「你是季茂的妹妹?」
「嗯,一直沒告訴你,我就是溫季若。」
季若主動伸出手,谷嶢回握她時,眼中還有尚未退去的震撼。
「好了好了,既然你們認識就沒我的事了。但是外面客人都急著要找你,所以先出來招呼招呼吧!」季茂說。
三個人一步出長廊,季若立刻遞了一杯香檳給谷嶢順口道了歉。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瞞著你,我也是昨晚才知道你就是哥的好朋友。」
「我也有錯,是我沒一開始就問清楚,才會鬧這樣的笑話。」
「我們別再搶著認錯了,這件事就讓它過去吧。」季若舉杯,兩人同時輕啜了一口。
季若一回眸,發現谷嶢正深深凝視著她,當下讓她想到剛剛那個吻,雙頰立刻飛上一抹紅霞,正和身上那件紅衣裳相互輝映。
「我真的沒想到你會是季茂的妹妹。」
谷嶢的眼被那片紅潮徹底淹沒了。
他清楚自己已經愛上這個女孩了,所以他有任何心理準備面對兩人之間存在的問題,但是百密一疏,結果卻是大大出乎他預料之外。
她是季茂的妹妹,也就是「巖笙集團」的千金了,當父母的死亡之謎尚未釐清前,他怎麼也不能放膽去愛,萬一……
因為谷嶢陷入深思,兩人陷入短暫的沉默之中。
季茂遠遠招手朝他們走來,要季若過去跟長輩打聲招呼。
季若一走,季茂臉上立刻盈滿曖昧的微笑湊近谷嶢說:
「看來你們倆不需要我再添柴加火了。」
谷嶢緊握酒杯,強迫自己壓制心裡那股蠢動的慾念,表情漠然的說:
「我跟她只是朋友,誤會了可就鬧笑話了。當初接近她完全是對她的設計天分感到驚艷,所有的舉動也是為了新企畫而已,你別想歪了。」
「你不是天天站崗,而且……」季茂聽的一知半解。
「如果早知道她是你妹妹,我就不會浪費時間了。」
言谷嶢撥撥耳旁的發,不著痕跡的瞄了正在與人交談的季若一眼,心口突然有股說不出的抽痛,他忍著,裝出無所謂的表情來。
聽了谷嶢這番話,季茂自然湧起保護妹妹的念頭,因為他看得出來,季若早就一頭栽下去了。
於是他以認真而嚴肅的語氣對谷嶢說:
「如果你對季若沒感覺,就當是她表錯情,站在做哥哥的立場,我懇請你盡量離她遠點。她很執拗,一旦陷入了就很難脫身,我不希望到那個地步才……」
「不用你說我也明白,我可不想因為這件事而破壞了我倆的友誼。」
季茂聽了心中百感交集。
他一方面高興谷嶢如此看重兩人之間的情誼,另一方面卻又不知該如何化解季若對谷嶢的好感,這出乎預料的結果讓他陷入兩難的境地。
「你幫我轉告一下,我有事先走了。」谷嶢連招呼都沒打,低調的離開。
等季若應付完客人回來時,抓著季茂問谷嶢的蹤影。
「他走了。」他心不在焉的回答。
「走?酒會才剛開始他上哪去?」季若在人群中尋著他的身影。
「他有事先走,你就別再問了。」
季茂說完就想走,但季若就是緊抵著他不放,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剛剛還好好的,怎麼說走就走?是不是你跟他說了什麼?」
「說什麼,我跟他是攤開來說了。人家沒那個意思,你也別想太多了。」
季茂還是想走,季若索性繞到他跟前,直接擋住去路要他說個明白。
「為什麼叫我別想太多?」
「你喜歡他不是嗎?」季茂殘酷的挑明說。
「我……你怎麼跟他說這個嘛!」一抹紅霞又飛上她的雙頰。
「你就罵我吧,他已經跟我表明沒那個意思,他接近你純粹是為了公事,他只是欣賞你的天分如此而已。」
季若一聽,剛剛的欣喜在瞬間冷卻下來,雙頰的紅暈不再,染上的是一抹寒涼。
「可是他明明……」
她發覺自己根本沒有台階可下。那個吻原來只是個伎倆--
「別再發呆了,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呢!」季茂不讓她有空閒多想,趕緊抓著她朝人群走去。
她的笑依然甜美燦爛,但是心底卻有股積壓的不平。她不能就這麼算了,她一定要找言谷嶢當面問個明白。
*****
「若」在開幕之後,得到來自各方的讚賞聲,無論是平面電子告媒體都大力的讚揚。
季若知道這多少因著「巖笙集團」的面子,所以她並不在意那些浮誇的報導。真正引她注意的,是那些設計師前輩的批評,因為那才是促使她進步的動力。
而那天與言谷嶢連再見都沒說的分手後,兩人就像斷了訊,沒再聯絡過。
他們明明就在同一個城市生活著,卻像相隔在遙遠的兩極。
季若常常望向對街的咖啡館,不由自主的發起呆來。
有時忍不住,想抓著季茂問問他的近況,甚至衝動的想直接到公司找他,還好每次都強忍了下來。
這天她索性偷了個閒到對面咖啡館坐坐,就選在谷嶢之前坐的位子上,喝著卡布其諾,遠遠望著對街,想著他在看著自己時,到底是用什麼樣的心情。
突然,助理千月對她猛招手,比了個電話的手勢,要她快回去接。
回到「若」,她低聲的問:「是誰?」
因為這一陣子,那個被她當面拒絕的塗寧仍不放棄的積極追求,讓季若不勝其擾。
「是溫先生。」千月說。
「謝謝。」她接起電話淡淡的應:「現在是上班時間,怎麼有空打電話聊天?」
「今天晚上尹蘭要到家裡吃飯,記得準時回家。」
「你怎麼這麼霸道,萬一我正好有事呢。」
「有事就改期,總之沒有理由推托。」他強勢的說。
「不過吃頓飯又不是談婚事,瞧你緊張的。」季若故意糗他。
「我跟她結婚是遲早的事。」季茂信心滿滿的說。
「好啦好啦,就算有事我也會排除萬難準時到家的。」季若開心的允諾。
「嗯。」季茂掛電話前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據實以告。「晚上谷嶢也會來,就這樣了。」
季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聽錯了,正要追問,季茂卻迅速的掛了電話。
「搞什麼嘛?!」季若嘴裡雖嘟嚷,心裡卻有股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心裡潛藏的疑惑終於能夠得到紓解,雖然結果是不可預料的,但是她一定要試試。
看看表才兩點,到晚餐時間還有好幾個小時,可她那顆心早就飛回家裡等候了。
好不容易熬過那折磨人的幾小時,迅速交代好店裡的工作,換上一件碧湖藍的削肩小禮服,挽起如絲的長髮,開著她那輛雙門跑車直奔晨曦山莊。
因為路上塞車,到家時天色已暗。但是就著車燈,她一眼就看見谷嶢的車已經停在車庫,她趕緊熄了引擎下車。
為了不讓自己顯得太急迫,她刻意放慢步子,站在大門前深呼吸幾口氣後,才開門進去。
「我回來了。」她輕喊著進門,人一站定就瞧見坐在那兒的言谷嶢。
他一身墨綠色的西裝,看起來氣定神閒,正和她父親聊的起勁兒,見她進門連眼都沒抬。
「你回來啦!」季茂迎上前來,刻意拉她坐在尹蘭身邊和谷嶢隔的老遠。
四個晚輩就這麼聽著溫父話當年,他望著谷嶢說:
「言這個姓很少見,我有個老朋友也姓言,不過他已經……」
季茂回憶著說:「是不是言叔叔?我還記得小時候跟他兒子一起玩過,後來他們家不是發生意外嗎?」
「什麼意外?」季若因為當時還小,根本沒絲毫印象。
「好像是瓦斯爆炸。」
季茂才說完,父親就開口打岔轉移了話題,沒人注意到谷嶢泛白的臉色。
「別提那往事了,來來……吃飯吧,我們邊吃邊聊。」
大伙簇擁著往餐廳移動,季若好不容易抓到機會坐在谷嶢身邊,動作快的讓季茂想阻止都來不及。
「尹小姐,盡量吃別拘束,就當是在自己家裡一樣。」溫母親切的說。
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季若趕緊抓住谷嶢問:「最近在忙什麼?」
「除了工作還是工作,新企畫案進度落後,我得加把勁迎頭趕上。」
季若放下刀叉,端起杯子啜了口紅酒說:「你倒挺能人境隨俗,我以為你會像法國人一樣浪漫過日子,厭惡這種整日工作的乏味生活。」
「浪漫並不是不工作,你說的那種浪漫是有錢有閒的人過的,我沒那麼好命。」
「你是不是指桑罵槐,拐了彎罵我?」
「你太多心了,我沒那個意思。」
季若見激將法沒用,乾脆直截了當的問:「開幕那天,你為什麼不說一聲就走?」
他垂下眼淡然的說:「我請季茂轉告你了。怎麼,有事嗎?」
「這樣一聲不說的走掉,你不覺得很失禮嗎?」得不到答案,季若只能自己跟自己生著氣。
「如果你介意,我現在跟你道歉·」谷嶢的語氣令人冷進心裡。
「我問這個又不是要你道歉。」季若真是越說越氣結。
「那我不懂,該說的我已經都跟季茂說清楚了。」
「你是說真的?」季若蹙著眉,似乎不確定自己聽到的話。
谷嶢望著她,眼神是令人難解的幽鬱深沉。
季若無法解讀出當中的涵義,卻深深感覺自己被侮辱了,原來真是她自作多情。
「抱歉讓你困擾,你放心,從今起我會離你遠遠的。」季若毫不掩飾自己的音量,讓所有人聽見,她氣得起身離席,臨走前說:「我『吃飽』了。」
谷嶢垂下眼,刻意避開所有人投射過來的詢問目光。
「對不起,若若這孩子太任性,你們別介意。」溫母出來打圓場。
季茂冷眼瞧著谷嶢,一句話也沒說。
為了排解尷尬的氣氛,谷嶢主動找溫父聊天,兩人話匣子一開,誰也插不上話。
一頓飯下來,溫家二老對尹蘭頗為滿意,對谷嶢更是覺得投緣。尤其是溫父,簡直把谷嶢當成了親生兒子,不時的囑咐他上家裡坐坐。
十點一過,谷嶢就起身告辭。
季茂送尹蘭上車時,千叮萬囑的要谷嶢當心,呵護備至的模樣讓谷嶢忍不住消遣他兩句。
「好了,尹蘭到家時會立刻給你個電話,這樣放心了吧!」谷嶢關上車窗時,不自覺的往屋裡瞧了一眼。
「怎麼啦,忘了東西嗎?」季茂故意點破他。
谷嶢怕他藉題發揮,趕緊發動引擎往門口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