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他快瘋了!他疲累的伸手不停的揉搓著眉頭,試圖讓自己清醒點。
小容今天又鬧工天,說的無非又是她有多愛他,他和虹又是如何如何的不該在一起。同樣的戲碼每天重複的上演,她不厭倦,他卻真的好累好累。然而,無論他如何說明他們之間絕不可能,她就是不願相信,一徑認定是虹介入了他們,在他開口為虹辯駁時,她便又開始哭鬧。一旁的王媽則看不過去的數落他,所提及的全都是義父對他的恩情,堵得他說什麼話也不是。
他很想像對待一般人一樣,給個冷漠的眼色,視若無睹的置之不理;但是他不能,為的就是義父的恩情,他答應過義父會好好照顧小容。
呵!他不禁扯起一絲莫可奈何的苦笑。
顯然義父臨死前所說的話語意太含糊,他也答應得太草率,因為小容認定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他會娶她。
他怎麼娶她呢?長久以來,他都當她是妹妹看待,誰會娶自己的妹妹呢?
駛向回家的路,遠遠的,他看到黑暗中唯一亮著燈光的那間房子,緊繃的神經不由自主的放鬆,臉上湧起了溫柔的笑容,腳下的油門也踩得更用力。
她在等他!那是他今生唯一想娶的女人!
像是心有靈犀,當他停好車子,走向屋門,大門就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打開。門後站著的,正是他思思唸唸了一整天的容顏,一顆累極的心立時感到寧靜。
「你累壞了。」風水虹凝視著他低聲說道,話語裡道盡她的疼惜,而他則微笑的搖搖頭。
她伸出手,撫上他憔悴不堪的臉,柔柔的檢視他臉上所透出的壓力,眼眶不由得紅潤起來。
天哪!他到底背負了多重的負荷?才不到兩個禮拜,他卻像老了二十歲一樣;而最令她心疼的是即便他再痛苦,在她面前他始終深情的微笑著。他不想讓她擔心,她知道。
但是,看到他的笑,她的心便緊緊的揪了起來,痛得她不知如何是好。她多想為他做點什麼,只要能夠換回從前那個冷漠自信、英姿颯颯的仇典爾。
從前?
一個念頭閃過,突然之間,她明白自己該怎麼做了。
「記得你問過我這條項鏈的意義嗎?」她忽然解下自己頸上的七彩項鏈,輕輕的說起項鏈背後的典故:「我的三個兄姊也各有一條代表自己名字的項鏈,它們都是爺爺在我們出生時特地命人打造的,除了代表我們個人外,這條項鏈還是一個重要的信物。」
「信物?」
「證明我們找到了真愛。」她踞起腳尖,將項鏈掛上他的脖子。「現在,我將它交給你。」
「這表示?」他瞅著笑,故意問道。雖然佯裝不懂,但是他心裡早已因她示愛的舉動而充斥著狂烈的歡欣。喔!他真愛慘了這個會讓他忘卻煩惱的小女人。
風水虹柔柔一笑,沒有回答,只是深深的凝視著他,眼神中充滿了無比的眷戀,彷彿這是最後一次看他。
是的,最後一眼。
她一偏頭,強迫自己不再去看他,同時退了一步,離開他的懷抱。
「我要回美國了。」
「哦?有事嗎?」他不疑有他,只當是她的家人想她,所以要她回去。「你來台灣好幾個月了,是該回去看看,記得早去早回,因為——」他迅速在她唇上偷了一記香吻,低喃道:「我會想你的。」
她只覺心口一暖,衝動的想就這樣埋入他的懷裡。但是殘存的理智硬是制止了她,她不能。好不容易才有了決心,如果她此時不說,以後就不會再有勇氣說了。若真如此,盤旋在他們三人之間的痛苦也將無限期的蔓延下去。
她不要他再有壓力、再受到折磨,如果真要有人難過,就讓她為他承擔吧!
她轉身背對著他,看著他深情款款的黑眸,會讓她無法開口。
「我不會回來了。」
「你說什麼?」仇典爾察覺她的怪異,跨步走到她團則,想要看著她的臉,卻又讓她躲過。「不會回來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她吸了口氣,將哽在喉嚨的酸意壓下去,不讓它竄上鼻頭。
「我們到此為止。」
他有幾秒鐘就這樣失去意識,不斷的懷疑自己是否聽錯。
他的沉默像是無情的鞭子,一下一下的鞭笞著她疼痛欲裂的心,但是她不敢回頭,害怕看到他受傷的表情。
「小容不會放棄你的,而你,也不可能罔顧你義父的遺言。」她硬逼著自己的語調聽來冷淡而不在乎。「與其拖著,倒不如讓彼此自由。」
「你是要我別再管小容?」他的語氣壓抑,聽起來好像很冷靜,但是卻更像暴風雨前的寧靜。
「不,你不能這麼做。」她轉身否認,一接觸到他閃著火光的眼眸,便慌張的移開。「你一直是個有擔當的人,你不能對不起你義父。」
「那是為什麼?」他怒吼一聲,猛然的箍住她,一手野蠻的抬起她的下巴,他受夠了她躲避的態度,他要她看著他。「為什麼?」
她的下巴被他抓得好痛,痛得她直掉淚,也讓她不得不抬起頭看他。四目一相對,兩人都愣住了。
他看到她眼中的淚珠,不禁慌了,趕忙放鬆手的力道,溫柔而不捨的輕揉她被他抓紅的下巴。而她則在看到他眼裡濃濃的傷痛及柔情後,眼淚更加不受控制的撲簌簌直下。
「我不想再讓你為難。」她悲哀的泣訴著:「就算小容的事真能解決,你和爺爺的恩怨怎麼辦?你一直當他是仇人不是嗎?」
他全身一頓,「你知道了?」
她擦去眼淚,努力的扯出一絲微笑,但是失敗了。
「我很抱歉因為爺爺的關係,讓你的過去必須接受那麼多痛苦。我也知道你不可能原諒爺爺,但是不管怎麼說,他始終是我的爺爺,從小我就敬他、愛他,眼前我們雖然都不談這件事,然而你我都清楚,總有一天它會成為我們之間無法避免的阻礙。到時候,你會更掙扎;而我,會因為你的掙扎而更難過。」
「你希望我原諒他?」他揣測她的意思,急忙保證:「好,我不怪他,你聽到了,我不怪你爺爺,這樣子你可以不要走了嗎?」
她輕輕的搖搖頭,「我當然希望你能原諒爺爺無心的過失,但是它必須是出自你內心,我不要你強迫自己去做任何事。」
「為了你,我不在乎。」
「我在乎。」她看著他,和緩卻堅定的道:「如果你因為我而違背了自己的意願,我會恨我自己一輩子的。」
「虹。」他不知該說什麼了。她懂他,知道他短時間內不可能解開這個心結;但是他愛她啊,難道就這樣要他放手?
「別難過。」她主動的吻他後,帶著淚水拉開一個燦爛的微笑,「我只想讓你知道,我真的好愛好愛你。」
我會等你的,永遠。她在心裡無聲的告訴他。
三個月後
小容興高采烈的從門外跑進屋內,興奮的大叫:「仇大哥!」
她四處梭巡著想望的身影,跑上跑下的,最後終於在廚房找到呆坐在椅子上的仇典爾,他正望著對面的位子出神,手裡則下意識的不斷撫摸頸上的項鏈。
「仇大哥,原來你躲在這裡啊!」小容一屁股在他身邊坐下,高興的揚揚手中的紅色炸彈,「仇大哥你看,明麗要結婚了耶!真想不到,唸書時常嚷著玩不夠的明麗居然一畢業就要結婚了。」
「是嗎?」他毫無興趣的隨意應了聲,眼神仍落在對面那個空無一人的座位上。她還好嗎?他腦海浮起曾經坐在那張椅子上對著他巧笑情兮的美麗臉龐,嘴角不禁輕輕的牽動。
「還有呢,她還邀我當她的伴娘喔!」她撒嬌的抓住他的手臂,「仇大哥,你陪人家去嘛!好不好?」
仇典爾慢慢的收回目光,緩緩的抽回手臂,「隨你吧!」他拉開椅子,離開了廚房。
又是這種漫不在乎的語氣!小容的臉上不禁寫滿了不服與沮喪。
三個月了,自從風水虹離開以後,仇大哥就是這樣。每天不是關在房裡就是呆坐在廚房看著那條奇怪的項鏈。她曾經試圖近身看看,沒想到仇大哥馬上就將它收了起來,寶貝得像是第二生命。除此之外,對於任何事他都沒有任何情緒,也沒有任何意見;至於對她所有的要求,他都只有這一句——隨你吧!
原本她還竊喜風水虹的自動退讓,讓仇大哥能回到她身邊。雖然在仇大哥身上可明顯的看出落寞,但是她告訴自己這是一時的,只要她的腿復元,就可以取代風水虹陪著仇大哥到處去玩,到時候仇大哥就會忘了那個女人轉而愛她了。
可是她錯了!
她的腿已經復元快兩個月,現在的她跟一般人一樣,可以跑、可以跳,然而,仇大哥還是無情無慾的臉色。有時候她會以為他是入定的禪僧,但是更多時候,她覺得他像個稻草人僅存一副軀體。
「你的心裡到底有沒有我?」她衝出廚房,對著仇典爾正要上樓的背影大喊。她無法再自我安慰仇大哥遲早會愛上她,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心?」仇典爾停下腳步,喃喃自語。他的心還在嗎?他微微揚頭,對著漫天的空氣苦澀一笑,「我的心早就遺落了,如果你找到它,記得叫它回來。」
他的回答讓小容臉色一白,「你……還是愛她?」
她看著他的笑容在聽到問題後轉為溫暖,他迷人的眼睛轉向她,深情的眼神卻穿過她,落在遙遠的天際。他不需要回答,她卻已經知道答案。
「既然如此,為什麼你不跟著她走?為什麼要留在我身邊?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她憤怒的問,緊握的雙手說明了她內心的不甘。
她付出了這麼多,她這麼愛他,難道他一點都沒感覺到?她不相信他對她沒有感情!
「責任。」仇典爾緩緩的吐出兩個字。
小容不由得身子一晃,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被抽走,她只能扶住沙發椅背來穩住自己,同時不敢相信的張大眼看著他。
他甚至沒有一點擔心。她悲哀的想到,看到她暈眩虛弱的模樣,他的身子卻上動也沒有動,臉上更是平靜淡然,就像他不帶一絲情感的語氣。
責任?哈,她想都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原來,長久以來他都是這般無奈的留在她身旁,而她竟妄想他會對她……有感情。
她這般的自以為是害了多少人?
她讓王媽為她擔憂,讓自己痛苦,也毀了仇大哥和水虹姊姊的幸福。她,是何等的不該啊!
她想起王媽待她如女兒般的呵護,仇大哥對她無理取鬧的包容,即使是才認識不久的水虹姊姊,都在她難過沒自信時不斷的鼓勵她。她擁有這麼多人的關心,是何其的幸運,她卻不知足,硬是要強求一份不屬於自己的愛情。
歉意和內疚一起湧上心頭,她終於明白自己的行徑有多荒唐。抬起頭,她看向他。「你去找水虹姊姊吧!」
「呃?」他眼神一動。
「我說,你去美國帶水虹姊姊回來吧!」她露出一個誠摯的笑容,頑皮的說:「你們的婚禮我也要當伴娘喔!」
「小容你……」仇典爾驚訝的張大眼,直到看到她的笑容後,他不禁也笑了。「嗯,我馬上就去。」
看著他又恢復往日的敏捷,雀躍的腳步在樓梯處消失,小容閉上眼睛,強忍在眼裡的淚終於流了下來。
但願她的悔改不會太遲!
美國紐約風宅
「爺爺,今天有服裝展,我先走了。」
風水虹簡單的對屋中正看著她的老人打了聲招呼,便拿起公事包出門了。
唉,她的臉上還是沒有笑容。屋中的老人看著孫女蒼白的臉,不由得心疼的歎息。
也許當初將事情委託給水虹不對。他有點後悔起自己一時的異想天開。
水虹這丫頭是四個孫子、孫女裡個性最靈活的。她開朗、樂觀,雖然有時會惹得大家頭痛不已,但是她的心卻是最柔軟的。他便是看中她這一點,才希望借由她的樂觀和善良,化解仇典爾心中的結。
他沒想到結果反而將她捲進這場風波,讓她自此失去歡笑活力。
「老太爺,門外有個叫作仇典爾的年輕人找您。」這時,盡忠職守的門房來到書房門前對主人通報。
聽到這個名字,風天齊蒼老但仍容光煥發的臉上浮現欣慰的笑容,趕忙示門房帶他進來。
「總算來了。」他自言自語的說著。
仇典爾一臉冷然的在風天齊面前停下腳步,如果不是一直觀察著他的風天齊抓住他眼底飛快閃過的複雜情緒,他不會知道看似無情的仇典爾,其實並不是真的無情。
「小典爾,你越來越像你父親,不過你比他更帥。」風天齊開朗的笑聲裡隱含著一絲的遺憾,「如果你爸爸還在世,他一定也會贊成我的說法。」
聽到昔日的暱稱,仇典爾微微一震,但很快的便收拾好情緒。
「我來只是想知道一件事。」沒有招呼,也沒有稱謂,他開門見山的問出心中懸了十幾年的疑問:「當年,為什麼你一聲不響的就消失?」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風天齊的眼裡因想起往事而佈滿悲傷。事實上,這十多年來他不時的在後悔當初的決定。
「我不想聽這個。」仇典爾揮手拒絕他誠意的道歉,十幾年來再苦的日子他都熬過了,他不在乎有沒有他的道歉。
十多年的傷口,他一直以為早在歲月的流逝下完全癒合,從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他必須親手將它再度揭開,這才發現,歲月撫平了傷口,卻掩不了痛楚。
如果可以,他寧願不要來面對風天齊。但是,為了虹,他心甘情願做任何事,既然虹認定這道舊傷疤會是他們的阻礙,他就要徹底的將它解決。
「我只要知道為什麼。」他重申一次問題。
看到他臉上的倨傲,風天齊既高興又心疼;高興的是他沒有因為過往而誤入歧途,反而練就一身的本事;但更心疼他成就這一切背後所忍受的打擊和孤獨。
「是你義父要求我這麼做的。」
「我義父?」仇典爾總算定眼看向他,想從他眼中看出一點端倪,義父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他的出發點也是為你好。」
風天齊的目光望向這處,慢慢的說出當年的協定:
「那一場爆炸發生後,只有距離爆炸點最遠、正打算離開的我,還有被你父親保護在身下的你逃過死亡的命運。當我在醫院睜開眼睛,知道了這一切後,就決定收養你,將你帶回美國,但是當時你義父已聞訊從台灣趕到香港,早我一步將你帶離醫院。」
「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義父,說明我的心意後,他卻堅決反對。他說你父親已經代替我死了,如果還讓你跟著我,只怕下一個替死鬼會是你。」風天齊臉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彷彿又回到他當年下決定時的掙扎。「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你義父說得沒錯,沒有看到我死,陰鬼不會放手的,他會用盡一切方法殺我,即使會因此傷害到無辜的人也在所不惜。和當年的我相比,留在你義父身邊對你而言會安全許多;為了你好,我不得不答應讓你義父將你帶到台灣。」
「但是十二年了,你一次也沒再出現過。」聽到這一段自己所不知道的內情,仇典爾心底那一道恨意所築的牆開始有了動搖。不過,他心裡還是有疙瘩。
「那也是約定。為了真正斷絕陰鬼可能對你造成的傷害,你義父要求我不能和你見面,不能傳遞任何消息。而他,則每個月寫信來告知我你的情況。」風天齊走到一旁的櫃子,從櫃子的抽屜裡拿出一疊整整齊齊的信件,遞給仇典爾。
仇典爾微微顫抖的接過那一疊厚厚的信,很怏的認出信封上的字跡正是義父的筆跡。
「那麼陰鬼死後,你為什麼還是沒有出現?」他的聲音陰沉,發現事實的真相竟然不是自己所認定的情況,他竟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因為我知道你不可能會見我的。那時候的你心中充滿的只有恨,所以你對每個人都冷漠,如果我出現在你面前,你會聽我解釋嗎?不會的,因為你那時候根本不懂得愛人,又怎麼會相信我和你義父這麼做全是因為愛你?」
仇典爾無法反駁,的確,以前的他是絕不會讓他有機會開口。
風天齊歎了口氣,拍拍他的肩,和藹慈祥的說:「孩子,如果你知道了事情的始未後還是決定恨我,我不怪你。當時我做了這個決定,就有義務承擔現在的後果,但是,我不希望你因為我而讓水虹難過、讓你自己遺憾。」
仇典爾盯著手中的信,一句話也不吭。他的心裡正狂亂的波濤洶湧著。
原來,整件事都是自己誤會了。他還以為小時候那個疼愛他的風爺爺拋棄了他,原來……
他不由自主的笑了,發現自己竟然這麼快就原諒了他,他突然覺得好輕鬆,過去的事總算真的過去了,他心中的傷口一下子全好了。
「水虹在哪裡?風爺爺。」
聽到仇典爾又喊他風爺爺,風天齊先是一愣,隨即咧開嘴角,笑得好不開心。
「她正在舉辦服裝展,我讓司機載你過去。」他將管家叫進來,交代好後,便連聲的催促仇典爾:「快快快,你快去看她。你不知道這幾個月啊,水虹這丫頭就像掉了魂似的,她如果看到你,一定會高興的跳起來。」說完,臉上還掛著讓他合不攏嘴的笑容。
仇典爾也迫不及待的走出大門,但是,他突然又回過頭。
「謝謝你,風爺爺。」
「謝我?」風天齊有點納悶,「為什麼?」
「謝謝你讓虹來教我愛。」
離服裝展示還有半小時,會場照例又擠滿了前來觀賞的貴賓及一堆記者。
「哇塞,又是這麼多人。」半年多前的那個菜鳥記者經過這段時間的磨練,卻看不出有多大的進步,他開心的像是領到紅包的小孩子,「這次的展示主題是婚紗耶!太好了,我老姊正準備結婚,我可以多拍些照片回去讓她參考,好決定婚紗的款式。」
「你這只菜鳥,什麼時候才會開竅啊?」負責帶他的資深女記者一副快昏倒的模樣,「你以為水影的服裝是路邊攤啊?就算你老姊喜歡,你姊夫也買不起啊!到時候反而可能引起一場爭吵,何必呢?你讓人家小倆口自己去婚紗公司慢慢挑就是了。
「對對對,結婚這種事啊,旁人最好別插手,免得到時惹了一身腥。」一旁的一位男記者以過來人的姿態勸說。
「不過這次的婚紗展似乎挺新鮮的。」資深女記者又說:「水影從來沒有辦過這樣的主題。」
「這倒是。」另一位記者也感到好奇,「最奇怪的是這次的婚紗展單單只展示新娘婚紗,而且據說連一個充當新郎的男模特兒都沒有。」
「剛好配合這次的題目——沒有你的婚禮。」菜鳥記者忍不住開玩笑:「會不會等一下出來的模特兒都是哭喪著一張臉,搞不好婚紗還會是全黑的呢!」
「是啊,剛好配你這一身嘛!」資深女記者瞄了一眼菜鳥記者身上的全黑衣服,「你們還可以充當家屬答禮喔!白癡,你當是喪禮啊?」
「可是……」
「還可是?要開始了!」資深女記者丟下一句話就往會場裡去,還想說些什麼的菜鳥記者只好搔搔頭,趕緊跟上去。
風水虹站在後台,不過不同於以往,這次她焦點始終集中在台上的模特兒身上,無心去注意台下的觀眾有何反應。
那一件件的婚紗,代表了她一遍遍的夢想。
回到紐約後她的心情一直很低落,總覺得心裡的某部分被掏空了。她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卻提不起勇氣回去台灣,因為她知道,一旦她再看到他,她絕對會離不開他的。
她拚命的找事情做,想要借由忙碌忘掉他。剛好那時她的雙胞胎姊姊風水霓和青梅竹馬的雷洛哥正在籌劃婚禮,看著他們如膠似漆的甜蜜模樣,她好羨慕,多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是個快樂的新娘。
於是三個月來,每當她幻想自己為他披上嫁紗,和他步入禮堂的情景,她就會拿筆為自己設計一套婚紗。即使知道不可能,但也算是稍稍滿足心裡的奢望。
這次舉辦婚紗展也是有心的。雖然不能為他穿上,但是透過媒體,他會看到她設計的婚紗,會知道她在等他吧!
「這些新娘身邊都沒有新郎,怎麼還能笑得那麼開心呢?」
熟悉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風水虹全身瞬間一震,久久不敢回頭,害怕是自己的幻聽。
仇典爾凝視著日日夜夜牽動他心扉的身影,她依然纖細,但似乎更瘦了,從背影看來,顯得異常孤獨。看不到她的臉,但是他直覺知道她的臉會有多麼的落寞。
他心疼的自身後環抱住她,在她的耳際溫柔的輕喃:「對不起,虹,我讓你受苦了。」
他的溫暖再度輕柔的環繞住她,她這才確定他真的來了。難言的喜悅溢滿她的心頭,期待夢想成真的眼淚不知不覺的滑落。
「虹,你怎麼哭了?別哭,你不高興我來嗎?」她的眼淚滴在他的手臂上,猶如赤焰灼燒他的心,他將她轉了過來,看到她哭泣的臉,更是心痛到極點。
他的慌亂讓她忍不住破涕為笑,「我是太高興了,你真的來了!」她還是不太敢相信,才三個月,老天爺對她太好了,她只等了三個月。
「我能不來嗎?」看到她笑,仇典爾才放下心來,故意糗她,「風爺爺說啊,你這些日子就像失了魂一樣,我要是不來,誰幫你把魂找回來?」
他的取笑讓她漲紅了臉,「人家才不需要你呢,我……咦?你說……風爺爺?你見過爺爺了?」她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他見過爺爺了,是爺爺告訴他她在這裡的,這麼說他們……
「沒事了!小傻瓜,準備好當新娘吧!」他捏捏她粉色的臉頰,喜歡她肌膚的觸感。
「你這算是求婚嗎?我又沒說要嫁給你。」她害羞的低下頭,不依的嬌嗔。
「我有說要娶你嗎?」他有心裝糊塗,「我不能娶別人的,我已經有新娘了!」
「啊?」
風水虹的臉色立即刷白,他卻故意不看她,自衣服內拉出一條項鏈,煞有介事的說:「我的新娘只有一人,就是這條項鏈的主人。」
「那條項鏈是我的!」她嘟著嘴生氣的道。
「喔?原來你就是我在找的人啊,那我只好娶你羅!」他賊笑的在她嘟起的紅唇上一吻。
看到他眼裡的戲謔,風水虹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她佯怒的掄起拳頭要打他,卻被他抱了個滿懷。
「不准再把我讓給別人。」他正色的說。
他扶起她的臉,望著她的深幽黑眸猶如一潭清泉,蕩漾著讓人迷醉的波光,她不禁醉了。
伸手摸上他的臉,她發覺他下巴有著參差不齊的青髭,雙眼周圍也有明顯的黑眼圈,可見分別的這段日子裡,他受的苦不比她少,她這才瞭解到,感情的發展不該是單方面的自我決定,當初她自以為為他著想,所以離開他,事實證明,她只是讓彼此都受罪。
她知道了,從此以後遇到再大的問題她都不會再逃避。
「對不起,我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
說完,她將自己深深的埋入他的懷抱,他則將她抱得更緊,兩人就這樣沉溺在失而復得的滿足與喜悅中。
好半晌,仇典爾才想起來他的問題。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那些沒有新郎的新娘笑得那和開心?」
風水虹抬頭看他,臉上的笑容比台上的模特兒更絢爛百倍。
「因為她們知道,命中的新郎會來找她們的。」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