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第N度被自己笨手笨腳踢翻的盆栽,希望吐吐舌,趕緊把還懸在窗外防火梯上的左腳也收進屋,左右張望一番,確定沒人目擊她的「罪行」,趕忙扶正盆栽。
「奇怪,該不會出門了吧?」
她對著無人的起居室喃喃自問。
那夜的一記輕吻,她不多說,沐聖也沒再提,每天見面的兩人,仍舊是一如往常般的嘻嘻哈哈吵吵鬧鬧,就像是……好哥兒們一樣。
希望不停的反覆問自己,在不在意?有多在意?
如果她只當那是一場夢,又何必寫稿時想、走路時想,就連吃飯時也老盯著他的唇看呢?
甚至,在每個好眠的夜裡,她似乎還能感覺到他唇上的溫暖觸感,翩翩飛進夢中騷擾她……天哪,不過區區一個吻,她就成了個欲求下滿的浪蕩女啦?
究竟?她不斷思索,究竟那一吻是普通尋常的晚安吻,或者有獨特意義存在呢?而她在沐聖心中,到底佔有什麼樣的位置?可是,不論她想得再多再深入,答案依舊成謎……
「小麻雀,我的長壽花到底哪裡讓你看不順眼了?你每來一次就得踢它一次。」沐聖的聲音由浴室方向傳來。
「真搞不懂你,好好的大門你不走,偏偏愛爬防火梯從窗戶進來,我就不信從那裡會比較省時省力!」
「像你這種年老力衰的老頭子當然不懂嘍,我——」
一見到他,希望說了一半的話當場卡在喉嚨,不覺倒抽一口氣,下意識搗住雙眼哇哇大叫:「你、你……你剛剛在幹嘛?」
他半濕的發還淌著水珠,光裸著精壯結實的上半身,下半身也只簡單圍了條白浴巾,一副俊男出浴的撩人樣。
虧她剛才還取笑他是「年老力衰」的老頭子,結果咧,事實擺在眼前,以他那種萬中選一的好體格,不但客串猛男秀綽綽有餘,說不定還會引來一堆穿金戴銀的貴婦人搶著要包養他!
沐聖低頭看看自己,搞不懂她為了什麼大驚小怪的。
「洗澡呀,不然你以為呢?」說著,又向她走近幾步。
「別別別……千萬別過來!」
她大聲斥喝住他。
「限你一分鐘內著裝完畢,快!」
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半裸的模樣很可口、很引人遐思嗎?居然還敢在她面前走過來晃過去的,要是那條浴巾不小心掉下來……天哪,她不能再想像下去了!
「怪裡怪氣的你。」
沐聖聳聳肩走回臥室,不忘高聲交代:「你先把餐桌上那些吃的東西收進竹籃裡。」
「哇……好豐盛!」
一見擺滿了整桌的五花八門食物,包括三明治、熏雞肉沙拉、炸雞塊、水果、飲料,她當下把一秒鐘前發生的事拋到九霄雲外。
「準備這麼多吃的幹嘛?」嘻嘻,先偷嘗塊熏雞肉片……嗯,好吃!希望滿足的舔舔嘴,沐聖的手藝果然不是蓋的!
「去野餐。」沐聖笑咪咪地回。身上一件淺灰色高領針織衫,搭上駝色低腰長褲,他看來神清氣爽的十足迷煞人。
「野餐?」希望歪著頭把這名詞覆述一遍,足足過了三秒才意會。
「野餐!太棒了,我們上哪野餐?中央公園對不對?」
星期假日的中央公園處處是人,卻沒絲毫擁擠壓迫感,這當然都得歸功於它的「大」。
不過,它的功能和重要性可不僅僅止於「夠大」這一點。
園內一整片的長方形人工森林綠地,含括了劇院、藝術廊、溜冰場、動物園、游泳池、網球場、可供泛舟的湖泊……等等各項動靜皆宜的休閒運動設施,再加上整個公園面積橫跨曼哈頓四條主要大道,是各路市公車和地鐵的必經之站,因此,中央公園理所當然成為市民假日遛的好去處,更是許多觀光客的必遊之地。
放眼望去,希望見到有手牽手散步的老夫妻、騎乘自行車的父子檔、推著嬰兒車相互閒話家常的媽媽們、俐落溜著直排輪呼嘯而過的年輕人……
「哇塞,你看、你看,這幾位先生未免太勇健了點吧!」
她瞪大了眼,望著迎面而來、身穿短衫短褲的幾名慢跑者。
十月的紐約氣溫涼寒適中,平均溫大概十五度左右,毛衣長褲是一般人出門的基本配備。偏偏路過的幾位老兄,不但一身短袖衣褲,甚至還能跑得揮汗如雨,實在讓人不得不打從心底佩服。
「別死瞪著人家看,要是讓他們誤會你對他們有興趣,說不定待會就有人跑過來向你搭訕要電話號碼!」沐聖不悅地扳回她的臉。
有些醉翁之意不在「跑」的男人,往往是借跑步之名、行釣漂亮妹妹之實,尤其像希望這麼俏麗可人的東方美女,他們豈會輕易放過。
看吧,前方果真有個慢跑者邊緩下腳步邊朝希望猛拋笑。不怕死的傢伙,搞不清楚狀況嘛你!沐聖冷冷橫了對方一眼,惡霸的嘴臉氣勢立刻奏效,嚇退有所圖謀的搭訕者。他滿意地牽著希望的手,繼續往前找尋休憩地。
遍地落葉的草皮上也是熱鬧非凡。
人們或坐或臥各自成群,有的看報有的捧著書讀,有些圍成了圈玩起團體遊戲,還有些人乾脆閉目養神,沐浴在這奢侈的秋日暖陽中盡情享受。
沐聖和希望兩人隨意找了片有樹蔭遮蔽的草地,餐巾一鋪、餐點擺齊,這兒就成了他們的專屬小天地,沒人敢來叨擾。
「開動開動!」踢開涼鞋打著赤腳,隨地盤腿一坐,希望老實不客氣地大快朵頤起來。見她那副饞樣,沐聖也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唇際卻不自覺地閃現一抹寵溺微笑。
「說說你為什麼會想來紐約吧。」拿起雞塊,他不忘找話題聊聊。
「逃婚嘍。」她想也不想便丟出個答案。
「逃婚?」沐聖訝異地張大了嘴。「真的假的?」
「嗯。因為我爸生意失敗,公司周轉不靈,他就逼我嫁給一個六十幾歲的有錢糟老頭好換取資金,我不願意白白葬送自己的青春和幸福,當然只好逃啦……」見他聽得一臉嚴肅,她忍不住咧嘴大笑,故事也編不下去了。
「哎喲,不會吧,你真的信我剛剛講的那些狗屁鬼話?幫幫忙好不好,以上情節都是愛情小說的愛用橋段之一,純屬虛構!你呀,平常也有這麼好騙就好嘍!」這死丫頭……沐聖賞她一記特大號衛生眼,決定大人大量的不和她多計較。
「喂,別玩了。說真的,我實在很好奇,為什麼你哪裡都沒去,獨獨選中紐約這顆大蘋果?為什麼不是倫敦、巴黎啦,或是任何一個知名的城市?」
如果她當初念頭一轉,買了張飛往英國或者法國的機票,他們倆就不會在機場撞上,更別說是共同坐在中央公園裡悠閒野餐了。
世事往往就是這麼奇妙。
「呃……好啦好啦,看在你辛苦準備了這麼多好吃東西的份上,我就老實告訴你。」
想到要自揭瘡疤,希望就有點意興闌珊。
「不用說你也知道我的英文有多爛了嘛,所以大一那年,我特地找了家很有名的美語補習班,想試試看有沒有辦法讓我的破英文起死回生。結果呢——」
「當然不太樂觀。」
沐聖在一旁順勢接腔,順便為她當凱子娘浪費掉的補習費感到痛心惋惜。
「你欠扁是不是?想聽就認真一點,不要隨便插嘴啦!」
雖然他說的是事實,不過……也沒必要講得這麼白吧?希望不滿地睨他一眼。
「結果,第一天上課就來了個外國帥哥老師,叫……Tim什麼的。他說他來自紐約,因為想接觸不同國家的民情文化,就離開了家鄉四處旅行。偶爾也兼職上課賺點旅費。」
「順便騙騙無知又崇洋,一看到金髮帥哥就暈頭轉向拚命尖叫的小女生。」
見她在提起Tim時,臉上湧現的崇拜表情,沐聖忍不住語氣酸澀地補上一句。
「安沐聖,你真的很討人厭耶!我才不是什麼崇洋無知的小女生,Tim也不是金髮,他的頭髮是棕色的!」
希望氣呼呼地抗議兼聲明。
「我警告你喔,你要是再插嘴,我就不講了!」
「好好,我錯了,我不該有偏見。」沐聖趕緊自動認錯,免得她這位大牌主講人當真罷工。
「然後呢?」
「然後啊,因為Tim懂一點點中文,我就會趁機找他聊些有的沒的,他時常談到紐約,用一口破破的中文向我介紹中央公園、蘇活區、格林威治村啦這些地方,像是哪裡有好吃好玩的、哪裡有很特別的小店,還有哪一區最多怪人什麼的,那些人那些店經他一講,全都好有趣好吸引人,久而久之,我就耳濡目染的覺得,紐約真是個很棒的城市,心裡也老想著,有生之年,我一定要到紐約來開開眼界!」
回憶起那時天天對著日記本發誓的自己,真是傻氣的好可愛呀。希望不由開懷地笑了。
「結果……紐約讓你失望了嗎?」
望著她臉上甜美動人的笑容,沐聖差點克制不住湊過去狠狠吻她的衝動。
「怎麼會!」她杏眼圓睜,彷彿他的問題非常不可思議。
「我愛它都來不及了!是啦,一開始是有遇上不少倒楣事,不過,後來發生的好事也沒少過呀!最棒的是我還認識了阿桔、Jenmy,還有……你呀。」
一提到他,她的音量就自動減半,表情變得有些忸怩,最後乾脆連頭也緩緩垂向地球表面。真難得,這個臉皮厚如銅牆鐵壁的小丫頭居然也會害羞!
沐聖揚眉一笑,支著下須側躺在草地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語氣很認真的說:「我也覺得,能夠認識你是一件很棒的事。」
他異常溫柔的臉孔和語氣,讓希望的心驀地一震,震得三魂七魄一時歸不了位,臉頰忽然熱燙燙的。
「我、我……」說話呀杜希望,難得遇上這麼感性的場面,你不趁機說幾句有助氣氛營造的話,光會在那裡我我我的,拙死了你!希望既無措又懊惱,腦袋瓜仍然一片空白。
「吃水果吧。」
沐聖沒再多說什麼,只是笑著遞上一片削好的蘋果。
「喔。」她乖乖接過蘋果咬了一大口,蘋果的香氣和味道讓她感覺心頭暖暖的,像是被他的溫柔舉措靜靜包圍。
其實……根本用不著費心說些什麼吧,只要彼此的心意相通,又何需言語來加油添醋呢?自自然然的,就好了。
兩人肩並著肩,共享這美好的沉默時刻。
吃飽喝足,左右無事,天氣又舒爽得恰恰好,不知不覺競讓人有些昏昏欲睡。和沐聖比肩而躺的希望,悄悄忍下登記第五號的呵欠。
這只吃飽了就想睡的小母豬,真拿你沒辦法!沒忽略她的睏倦神情,沐聖搖搖頭笑了,猿臂一舒,將她攬近自己,大手圍過她的纖腰,緊緊扣住。
「想睡就睡吧,別硬撐了。」
「唔……」希望挨著他,感覺到他的溫暖體溫,舒服得幾乎就要張不開眼了,更遑論拒絕他的誘人提議。
呼息之間,嗅聞到他身上清新的植物香,她意識模糊的想分辨出,是窗台那株老被她踢倒的長壽花、還是壁爐上那盆紫色非洲堇的香味呢?
還沒得到答案以前,她已經墜入一片錦簇花海,悠遊夢境去了。
凝視她安然恬靜的睡容,沐聖不覺又綻開一抹笑。
他發現,自己居然還挺喜歡和這隻小麻雀相互依偎的感覺,而兩人的懷抱,更適切的彷彿原本就是為了彼此而生。
微風徐徐,草香、花香,伴隨著她如瀑黑髮問傳來的洗髮精香味,混合成一股令人神醉的芬芳氣味,讓人不禁意亂情迷。
沒有細想,他的唇以輕盈的姿態滑過她嬌秀的眉眼,停駐在她俏生生的小巧鼻尖,正循直線往唇辦探近時,卻見被人擾眠的她抗議似地皺了皺鼻頭,嘴裡不知咕噥些什麼,身體卻主動往他頸窩處磨贈偎靠,呼吸間的熱氣溫潤地撲襲向他。
沐聖突然間動彈不得。
真有那麼一剎那,他清楚接收到胸腔中莫名異常的奔騰躁動,得費好大的勁才能平復止息。好吧!他承認,他是很喜歡懷裡這只呼呼大睡的小麻雀,而這份喜歡的程度,早就僭越一個朋友應該把持的界線。
但……那又如何?這不過代表,在他心中,小麻雀比起其他女性朋友的份量還要重要些,如此而已。真的只是這樣嗎?真的嗎真的嗎……有一個惱人的聲音在他耳邊絮絮追問,糾纏不休。沐聖擰起眉心,無意再進一步深入問題的核心。
經歷過對沐喜的感情,他切身體會到那種付出所有卻換來痛苦傷心的滋味,愛情對他而言,成了一道望之卻步的禁忌線。
獨居紐約這一年來,雖然不乏主動投懷送抱大瞻示愛的對象,卻都被他巧妙且刻意的疏遠,阻絕了繼續發展的可能性。 .
萬萬沒料到的是,遠自台灣而來的希望會在機緣巧合下闖入他的生活,甚至連帶擾亂了他原存的情感秩序。
儘管心底深處,他明白自己是喜歡希望的,卻寧願維持寧靜祥和的現況,享受相互取用片刻溫暖的單純依偎,而不願太快陷入另一段你愛我,我不愛你的惱人愛情難題。
愛情,就暫且別來打擾吧。他歎了口氣,這麼對自己說。
涼風拂過樹梢,乍黃的落葉零亂飄落一地,在蕭瑟的秋意中,沐聖緊緊擁住懷中的希望,合上眼簾,和她一同前往追尋,無憂無慮的夢鄉國度。 .
時序緩緩步入十一月,一過感恩節,紐約的氣溫便由原先的和煦宜人遽降為七、八度,漫步在城市街道上,清冽的冷空氣迎面撲來,擦身而過的人們紛紛褪去了單薄秋衣,換上一身保暖又時尚的外套大衣,心懷期待地數算著即將來臨的冬日耶誕假期。
只不過,也有巴不得季節永遠停留在涼爽秋日的人。向來怕冷的希望便是最好的例子。
「冷死我了……」 、
全身毛衣、圍巾、手套、毛帽一應俱全的希望剛進門,就打著哆嗦逕往沐聖身旁摩贈去,也不理他手上還端著一鍋熱騰騰的湯。
「你小心點,想被一鍋湯毀容嗎?去,去旁邊坐好。」
正忙著準備晚餐的沐聖一邊舉高鍋子以免燙著了她,一邊分心照看爐上的菜,還有餘裕沖杯熱茶讓她祛寒。
「稿子寫完了?」
「還沒。」
她苦著臉應,乖乖坐在位子上,雙手捧著氤氳芳香的香片茶,感受由掌心傳來的熱氣,眼睛則追隨著他。
他將天藍色的襯衫袖子卷高至肘,左右手同時開弓,游刀有餘,身手俐落得讓人讚歎。
「好香喔。要不要幫忙?」
「免了,你等會吃多點就算是捧我的場了。」
上回破例讓她當助手,結果下諳廚事的她一下子摔破碗盤、一會兒又把鹽加成了糖,搞得他光是跟在她後頭收拾善後就一個頭兩個大,自從那回恐怖經驗後,他寧可萬事靠自己,也不敢讓大小姐她紆尊降貴當廚娘。一 啊……擺明了嫌她礙手礙腳嘛,真不給面子。
希望噘起嘴,趴回餐桌上繼續哀嚎。
「冷死我了……」
她這個在南台灣長大的孩子,從小和熱力四射的太陽公公相處慣了,實在對這種陰灰灰的冷天很沒轍。
「還冷?暖氣都開了。才十一月你就受不了,萬一下雪了你怎麼辦?一知道她還沒習慣紐約的干冷天,他特地調煮了乳酪濃湯,好暖暖她的腸胃。
「下雪!下雪好呀,我還沒看過真正的雪耶!」
她歡呼一聲,開始進攻看起來就很可口的濃湯。
「慢慢喝,小心燙。還有,女孩子喝湯不要發出聲音,唏哩呼嚕的,真難聽。」
端上當做主菜的奶油局雞,再搭配新鮮潤口的法式青豆,就成了今晚的菜色。
「管家公。」
希望咕噥一句,擠眉弄眼地朝他扮鬼臉。
她可愛的表情逗得沐聖忍不住噗哧而笑,伸手擰她的鼻尖。
「對,我是管家公,別的不管,就專管你這個野孩子。」
有從認識她以後,他就愈來愈有老媽子架勢,唉,照這情形看來,他八成永遠都別想「重振男性雄風」了!
她聽了,連忙低下頭猛喝湯,兩抹紅雲斜斜飛上雙頰,心頭泛起甜蜜的浪潮,忍不住又抬頭偷偷瞄他,卻見他神色自若如常,歡喜的情緒頓時打了折把……難道他,只是在說著好玩的?
她和沐聖,始終在情人和朋友的曖昧邊緣擺盪,常常他一句無心的話語,就會引來她心中小鹿直亂撞地揣想上老半天,卻沒有勇氣開口問明他的心意,她多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夠大瞻地對他說:「沐聖,我喜歡你,那你呢?」
「小麻雀,幹嘛一個人自言自語的?」他湊近她,想聽清楚她的喃喃低語。
糟糕!四目相接,他的朗朗眉眼近在咫尺,她才驚覺自己剛剛居然下意識地將心中所想脫口而出。
「沒、沒什麼,我說這雞肉好嫩,真好吃!」她連忙塞了一嘴菜,裝笑臉打哈哈瞎混過去。
於是,悠閒的晚飯時光,就在兩人漫無邊際的隨興聊天中度過了。飯後,收淨杯盤,沐聖順手遞上剛烘烤出爐的香澄酒舒夫裡,蓬鬆的發泡蛋糕,散發一股芬芳的橘子香味。
「快吃吧,免得待會空氣洩掉就變形了。」
見到甜點登場,饞嘴的她立刻眉開眼笑。知道她嗜吃甜食,細心的沐聖總不忘為她多準備一份飯後小點,而且三天兩頭頻換花樣,手法和味道都足以媲美專業的甜點師傅。
「說真的,萬一你哪天失業了,至少還能去外頭應徵做個糕點師,;以你的好手藝,包準會被高薪聘用。」
哇,甜香的橘子蛋糕和鬆軟的牛奶蛋羹,簡直是最完美的結合!
失業?哼,對他這麼沒信心?
「謝謝你的建議,不過,我對現在的職務和薪水都很滿意,暫時沒有轉換工作跑道的打算。」
他移駕到沙發上翻看財經雜誌。
「哎喲,天有不測風雲嘛,未來的事情誰知道?更何況,我看你待在家裡比在飯店的時間還長,八成是沒什麼客人上門光顧,你才能這麼閒,不但整天在家裡走過來晃走過去的,還有心思搞甜點研究。"
沐聖挑高了長眉。這小丫頭,不感恩圖報也就算了,居然還過河拆橋嫌棄起他來!要不是怕她一寫起稿子就把民生大事拋諸腦後,他何必每天督促自己以最快速度處理完公事,然後飛車準時趕回家,套上圍裙當個任勞任怨的煮飯公?
「那是因為本人的行政效率一級棒,外加身邊有位聰明能幹的女秘書。」
他皮笑肉不笑地回。
「你的秘書……是女的?,,
警戒燈亮起,希望把甜點話題暫扔一旁。
要命,她居然忽略了最容易潛伏情敵的地方——辦公室!
「嗯。」這很平常呀。
「長得……漂不漂亮?」朝夕相對,五官門面當然是第一關注要件。
「還不錯。」據說Maggie年輕時可是鋒頭極健的社交名媛。
她臭著一張臉續追根究底。
「年紀多大?」
「大概快五十吧。」
年齡是女人的最大秘密,這點Maggie當然也不例外。
五十?那不晉陞「歐巴桑」行列了?歐耶,警報解除!
「你問這麼多幹嘛?」沐聖不解地問,眼角餘光瞄到有個龐大的毛絨絨不明生物正向自己逼近。只見她像只小貓似的跳上沙發,將頭枕靠在她膝上,三兩下調整出最舒服的姿勢,然後發出一聲滿足的吁歎。
她臉不紅氣不喘地說:「人家關心你嘛。」
嘻嘻,還是沐聖的懷抱最溫暖!
又來了。
沐聖望著這個動不動就愛窩縮在自己身邊的小傢伙,無奈地搖了搖頭,表情卻是十分愛寵的。
「你把我當成人體暖暖包還是抱枕了?」
「小器鬼,借人家躺一下嘛,又不會少你一塊肉。」
她懶懶地打了個大呵欠。
「為什麼才十一月就這麼冷?簡直冷得沒天沒理……」
冬日冷冷正好眠,她實在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全躲在被窩裡。
「又想偷懶睡覺了?你不是剩一個禮拜就得交稿?」
嗚嗚……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只笨豬頭,就會壞人興致!
「這位大哥,我又沒按月支付你助理秘書費,你幹嘛記得比我還清楚?」
她抱著頭呻吟。
「天氣這麼冷,腦筋都凍住了,哪還有心情寫什麼你依我依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不管了,本姑娘在此宣佈,冬眠期正式開始!拜託好心點,等大地回春、春暖花開的時候再叫醒我。」
「這樣啊……」
他撫著下頷,露出頗感遺憾的表情。
「真可惜,我本來還想趁禮拜天帶你到蘇活區逛逛,參觀Jeremy的藝廊,順便培養一下藝術家氣質的,既然你寧可窩在家裡睡大頭覺,那我只好——
「我去,我要去!」
希望一聽,馬上從他膝頭竄至胸前,粉嫩臉蛋粲亮地與他齊視,激動得緊握小拳。
「開玩笑,蘇活區耶!幾百家的藝廊和創意商店耶!我的天哪,一天怎麼逛得完?還有呀,要是我看到漂亮的畫啊衣服啊就忍不住瘋狂大血拼怎麼辦?」
沐聖笑著撥開她散亂覆額的柔亮長髮。
「傻瓜,你擔心這麼多幹嘛?又不是明天就要離開紐約了,如果嫌一天逛不過癮,我就天天陪你去,去到你把每家藝廊每間店的地板全來回踩上七八遍,滿意了吧?」
他好喜歡看她生氣勃勃雙眼發亮的模樣,下但讓一整片的輝耀星空也黯然失色,更令他忽然興起一種莫名渴望,但願能守護著這樣的明燦容顏,直到永遠。
「你說的喔,喏,打勾勾,不許騙人。」
她笑意嫣然地伸出小指。
他無力地翻了翻白眼。拜託,都幾歲的人了,還玩勾手指這一套,要是傳出去,他堂堂男子漢的面子往哪擺?
「不要。」二話不說,拒絕。
「快啦,勾一下就好。」
她拉起他手臂搖晃,施展催眠大法。
「好嘛好嘛……」
半晌,拗不過她的軟語甜笑,沐聖忍不住也笑了,依樣畫葫蘆地伸出小指輕輕勾住她的,兩人緊緊相連的小指,在彼此對視的笑容面前,勾勒出一個美妙的弧度,叫做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