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群敲了一下念雲的桌面說道:「馮小姐,你怎麼啦?我叫了你好幾次了你都沒聽見嗎?」
念雲這才比然大悟的連聲說著:「對不起,對不起,我剛好在想事情,真的很抱歉。張經理,有什麼事嗎?」
「是沒什麼事啦,我看你最近的精神似乎並不怎麼好,是不是人不舒服呢?」
「沒有,可能是睡眠不足吧,謝謝經理。」念雲感激的說著。
「沒什麼好謝的,不過你可得多多的保重才是,因為現在這時候公司可是最需要你了,知不知道呢?」
念雲點點頭。「我知道了。」
「還有,今天晚上的餐會你一定要去,因為有些非常重要的客戶都會去,我也好替你介紹一下,知道嗎?」
「我知道了,經理你放心,我會盡力扮演好我的角色的。」
張國群開心的笑道:「嗯,你辦事,我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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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傑看了自己的父親一眼,實在有些訝異的看見他精神這麼好的坐在那兒,而一旁的淑嫻則帶著一臉滿足的微笑,似乎這樣的一幅畫面,她已別無所求了。
「媽,我可能過幾天還會再上台北一趟。」
「還要再去,為什麼最近老是往台北跑呢?」淑嫻不解的問。「是不是要上去看念雲呢?」
「媽,不是的。」仲傑皺著眉,不知怎麼的,在有父親的地方,他就是無法做到暢所欲言的境界,也許媽說得對,他和父親間的心結實在是太深了。「你也知道,我和表哥最近忙著新產品的事,所以我不得不兩頭跑呀!」
「好了,媽也是跟你開玩笑的,看你緊張成那樣,再說幫媽去看看念雲也沒什麼不對呀。」
仲傑不再多說些什麼,也許多少有些心虛吧!因為表哥多少次說他下來就好,但卻都被自己給推掉了。
一旁慣於沉默的周志遠這時卻出人意表的開口問道:「仲傑,你說念雲人在台北,是不是呢?」
仲傑先是呆愣了一下,但仍馬上的恢復了過來,他淡淡的說道:「是呀,念雲現在是在台北沒錯。」
周志遠看著自己的兒子,突然間他有些愣住了。這真是自己的兒子嗎?怎麼自己覺得那麼的陌生呢?他再睜大眼睛的看著,沒錯,是仲傑呀!但為什麼自己竟有種不認得的感覺呢?
仲傑十分不自在的又看了淑嫻一眼,老實說,他實在是無法習慣於父親的注視,仲傑有些悲哀的想著,天底下可有這種形同陌路的父子嗎?
「阿遠,今天的藥吃了沒呢?」嫻淑看著自己的丈夫,沒喝酒的他是顯得那麼的精神奕奕,一點的病態、老態也沒有。「醫生說你一定按時吃藥的,否則……」
周志遠突然氣急敗壞的打斷了淑嫻的話,「否則怎樣?會死嗎?死就死,有什麼好怕的呢?」
淑嫻愣住了,也著實的嚇了一大跳,阿遠方纔還好好的啊,怎麼說變就變了呢?「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只是巴不得我快點死,你也好早享福,是不是?」周志遠看著淑嫻,尖酸的回問著她。
「我……我不是……」
「我想媽可沒那個意思。」仲傑實在也看不過去了,他不屑的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的父親。「你自己多疑,也別寬枉了媽。」
「你這是什麼態度?」周志遠立刻十分光火的說道。「我可是你的老子,你是這樣跟我說話的嗎?」
仲傑毫無懼意的、冷冷的看著周志遠。「我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的。」
「你這個不孝子,你……」
「阿遠,」淑嫻連忙拉住了欲走上前去的周志遠。「阿遠,仲傑還是個孩子,他不會說話,你就別氣了,仲傑,快跟你爸道歉呀!」
仲傑站起身來,他看了周志遠一眼,接著頭也不回的邁開大步往屋外走去。
「你,你這個不孝子,你給我回來,你聽見了沒?你給我回來。」
然而淑嫻只拚命的摟著阿遠,說什麼也不肯放手。「阿遠,阿遠,他可是你的兒子,唯一的兒子呀!」
「兒子?他對我的那個死樣子,像是我兒子嗎?」
不知是哪來的勇氣,淑嫻挺了挺身子,她堅定而從容的說道:「如果這二十多年來你曾真正的想過你有一個兒子,我想仲傑就不至於會這麼對你了,不是嗎?」
周志遠不信而驚愕的看著自己的妻子,一向溫和服從的妻子。怎麼才一眨眼的時間,所有的事全變了樣了呢?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阿遠。」淑嫻看著阿遠,他再怎麼壞都是自己的丈夫,不是嗎?於是她真心誠意的說:「看看仲傑,看看你自己,別再醉在那該死的酒精裹了,都二十多年了,你該醒醒了吧。就算不為我,也該為仲傑,為你自己,活得有尊嚴些,不是嗎?」
周志遠搖了搖頭,他想將眼前這一切的景像全抽離自己的視線,不該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他茫然的看著自己的雙手,是的,它正無法克制的直發抖著。他要酒,他不能沒有酒的,他不能不喝酒的。他……
這時淑嫻卻走上前來,她毫不猶疑的握住了周志遠顫抖的手。「阿遠,我們都幾歲的人了,人生對你而言,又還剩下多久呢?你真要你唯一的兒子一輩子都輕視你這個爸爸嗎?」
周志遠甩開了淑嫻的手,他反身的直往屋裹沖,彷彿身後有什麼鬼怪在追著他一樣。這些淑嫻都看在眼裹,她忍不住的直祈禱著:救救阿遠吧!就讓他真正的清醒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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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握著醫院的檢查報告,周志遠靜靜的坐在床上,他看著前方空白的牆壁,但在他的眼底,那並不就真的是空白,因為往事正一幕幕的在他的眼前上演著。
有和阿祥、阿雲在一起的那段無憂歲月,接著是阿祥和阿雲結婚了,而自己則賭氣的娶了淑嫻,再接下來的是仲傑了,然後是多了個念雲。
念雲!那個自己看著她長大的女孩,那個應該是自己媳婦的女孩。但……一聲聲的尖叫聲將周志遠拉回那醜陋的回憶中,他瞪大了眼睛,但眼前出現的不再是那空白的牆壁,而是念雲那蒼白的臉,那淒厲的叫喊。「天啊!我做了什麼呢?我做了什麼呢?」
周志遠握緊了拳頭,但仍無法抑止住自己顫抖的雙手,他突然猛力的捶打著牆壁,然而再怎麼的捶,再怎麼的打,也無法挽回他曾犯過的錯。
他最後也只能捂著臉。第一次,他讓悔恨交加的淚水佈滿自己蒼老而無助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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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國群將信件放在念雲的桌上後,他低下身來仔細的凝視著念雲。
「經理,我看你今天的情緒好像不怎麼穩定,怎麼?有心事嗎?」
張國群看了念雲一眼,這陣子因工作的關係,他和念雲倒也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夥伴了。「沒什麼,也許是所謂的情緒低落吧!」
「哦?是嗎?我看倒像是和老婆吵架的樣子呢!」念雲打趣的損著自己的上司。
張國群立刻瞪了她一眼,「喂!喂!我可也你是的上司,麻煩你尊重我一點,行不行?」
「是,我只是個關心上司婚姻的下屬罷了。哦?難道我錯了嗎?」念雲俏皮的反問道。
「沒錯,沒錯,你們女人全都是站在對的那一邊的,不是嗎?」張國群有些忿忿不平的說著。
「怎麼?看這樣子,還真是跟老婆吵架啊?」
只見他歎了口氣道:「馮小姐,我真不懂你們女人,為什麼婚前的心態和婚後竟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念雲皺起了眉頭,說實在的自己也沒結過婚,哪能下什麼斷語呢?但看著眼前那愁眉不展的臉,於是她便試著說道:「什麼心態呢?」
「我一下也全說不上來,只是覺得很煩很煩,別的不說,就說每次我一下班回到家,她就拉著我東家長、西家短的,她真的就不知道我都快累死了嗎?」
「經理,我覺得這些你都該跟你的太太溝通才對,不是嗎?否則她怎麼知道你們之間的問題出在哪。」
張國群十分煩躁的一揮手。「算了,不談這些了。對了,你的報表做得怎樣了?明天就要開會了。」
「可能又要加班了吧!」念雲無奈的表示。
「反正我下班也走不了,看來今天我們又得奮戰一晚了。」張國群極為溫柔的看了念雲一眼。
然而念雲並未留意那麼許多,笑著回答道:「是的,長官。」
張國群又喃喃自語的說著:「唉!這樣也好,至少我的耳朵能少受點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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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傑,不早了,你還要再加班嗎?」欣如看了一下手錶問道。
「嗯,我等做完這個就好了,你做好了,就先回去吧!」仲傑頭也不抬的說著。
欣如只伸了一下腰,頗為無奈的說道:「我的報表也還沒好呢!怎麼回去呢?」
「你明天來再做就行了嘛!」仲傑瞪了她一眼。「說得好像是我虐待了你似的。」
「不行,所謂的今日事今日畢,況且明天也有明天的工作呀。」
仲傑點了點頭,又低下頭開始埋頭苦幹了。
欣如看了仲傑一眼,她試探的問道:「我聽伯母說,念雲不打算回來,是不是?」
仲傑原本忙碌的手停了下來,他沉默著。
欣如見仲傑不回答,連忙為自己解釋道:「我是好意的,沒別的意思。」
「我知道,」仲傑看著欣如,他倒也十分坦白。「我只是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欣如立刻關心的問道,雖然她和仲傑無此緣分,但做個知心好友也不差,不是嗎?
仲傑想了一會兒才說道:「念雲她在台北有她的工作,她不可能說回來就回來的。」
「工作?那她有沒有說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還不一定吧!」仲傑只淡淡的說道。
「哦!」欣如想了想又不解的問道:「可是伯母不是很想她嗎?她可以先回來看一下就好了嘛,反正台北到這裡也才多久的時間而已。」
仲傑的眉頭可皺得緊緊的,「我不知道,我們別談這些事了,好不好?」
欣如立刻把嘴巴給閉上了,她可不會笨得看不出仲傑煩悶的臉色。只是她不明白,什麼樣的工作竟會忙得分不開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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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雲走出了辦公大樓後,不由得開始在心底抱怨著自己那部老爺車了,最近老是三天兩頭的就出毛病,不如狠心一點的就把它給賣了。但只要一想到這些年都是它在陪著自己,還真有點捨不得呢。
「叭!叭!叭!」
念雲好奇的回身看著猛按喇叭的究竟是哪個不良司機,雖然她知道現在的治安是不允許這麼做的,但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她就是忍不住。
「念雲,快上車呀!」車內的仲傑對著她猛招手道。
念雲只意外和驚喜了一下,她便連忙的往車子奔了過去,待上了車,坐穩了後才開始興師問罪道:「你怎麼會在這裹呢?什麼時候上來的呢?」
「小姐,我可是好心好意的來解救你的,你就不能對你的王子溫柔一點嗎?」仲傑斜睨了念雲一眼道。
「哼!王子?你想得美喔。」念雲不依的打了仲傑一下。
「我是在想啊,而且也想得很美。」仲傑只厚著臉皮繼續說道:「你說這王子英勇的救了公主,那公主應該怎麼報答王子才好呢?」
「嗯,讓我這公主好好的想想吧!」念雲當真十分專注的想了起來,最後她看著仲傑,以一種下定了決心的語氣道:「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們就先回去再說囉!」
「回去?回去你的屋子嗎?這麼早,今天是週末吔!」
「唉呀,是你自己說要好好的謝你的,其實這也沒什麼呀!而且……」念雲羞答答的看了仲傑一眼,「而且我們都認識這麼久了,也該是時候了。」
仲傑只瞪大了眼睛,他看著念雲,連話都忘了該怎麼說了。
「你別這樣看著我呀!」念雲背過身去,「我們都是成人了,不是嗎?」
仲傑調回了自己的視線,開始專心的開車,但卻一連闖了好幾個的紅燈,真差點就找不到路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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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傑心不甘情不願的出著力、使著勁。唉!再也沒有人敢這麼對他的了。
「仲傑,你別偷懶呀!你看你腳下的那塊地方都沒拖到。」念雲指著地板頑皮的說道。「還是你再幫我拿一桶水來,我先來擦玻璃。」
仲傑二話不說的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到廚房裹提了桶水出來。「這就是你所謂的報答嗎?這就是你所謂成人該做的事嗎?」
「噯!拖拖地,打掃一下屋子,這有什麼不對嗎?這難道不該是我們大人的事嗎?」
「好,就算是我們大人該做的事吧!」仲傑翻了翻白眼。「那這跟我們都認識那麼久了,有什麼關係呢?」
念雲是很想板起臉來,奈何那嘴皮就是不聽話的直咧了開來。「就因為我們都認識那麼久了,所以才敢勞駕您來幫我拖地呀!再說這要換了別人,我還不肯呢!」
「是嗎?那還有什麼叫是時候了?」
「我的地板髒了,是該打掃的時候了,不行嗎?」
仲傑嘴裹喃喃的開始詛咒著,詛咒什麼呢?詛咒自己的想像力也太豐富了些。
念雲放下了手中的抹布,她帶著一臉的笑意走至仲傑的身後,摟著他道:「真生氣了呀,人家只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嘛!」
「是呀,開個玩笑而已。」仲傑皮笑肉不笑的回過身來看著念雲,「那你知不知道有些玩笑是不能亂開的,否則後果會不堪設想的。」
這回換念雲瞪大了眼睛,「什麼後果呢?」
「這後果嘛……」仲傑看著念雲直笑著,但就是不說話。
「不說拉倒,反正我也不想知道。」念雲見仲傑不說話,她也跟著背過身去不說話。
「這後果就是罰我今天晚上留下來陪你囉!」仲傑吻著念雲的後頸輕聲的說道。
這一嚇可非同小可了。「今天晚上?你陪我?做什麼呢?」
「不做什麼,就研究我方才為什麼會錯意呢?也許我們就來個將錯就錯,你說好不好呢?」
念雲開始努力的推開緊抱著自己的仲傑。「仲傑,你聽我說,我只是跟你開玩笑的,真的。」
「是呀,我是在跟你說真的,你自己不都說了,也該是時候了,不是嗎?」
「仲傑,我……」
然而念雲的話並沒有說完的機會,因為仲傑的唇已經佔據她的唇,當然也跟著佔據了她的所有心思。在仲傑的柔情與蜜意下,念雲早忘了自己身在何地了。
仲傑離開了念雲的唇一點點,但他熱氣仍直吹在念雲的臉上、心上。「念雲,好不好呢?」
念雲迷迷糊糊的問道:「什麼好不好呢?」
「今晚我留下來陪你,好不好呢?」仲傑繼續的輕啃著念雲的背頸。
念雲搖搖頭,跟著自己尚存的理智走。「不,不行,我……」
仲傑唇又狠狠的落下了,但不一會兒,他又抬起頭來說道:「念雲,說好,說好。」
「不,不。」
仲傑緊抱著念雲,開始一個炙人而火熱的長吻,漸漸的,念雲的理智飄遠了、不見了。
「念雲,說好。」
「好,好。」念雲已暈頭轉向的直點著頭。
仲傑見念雲點頭後,立刻放開了她。他先是一陣開懷大笑後,接著再極其嚴肅的說道:「好,既然你都答應了,那今天晚上我就留下來陪你一塊出去吃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