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上路,軒轅成柘為防止馬車跟不上隊伍,就讓馬車走在中間,護衛的士兵分成兩列在馬車旁;呂豹在後面壓隊,而他走在最前面,鐵獅和水寧隨在一旁。
寒霏從車窗看著外面的景色。從小到大,除了以前偶爾回皇宮見父王、母后外,她從不曾踏出蘭幽清境一步;這是她第一次出遠門,雖說目的是要到大雪山采朱果,但感覺也像是出外遊玩一樣,令她有分散心的輕鬆感。
道路兩旁綠油油的樹木、隨風搖曳生姿的花草,都帶給她生氣蓬勃的感覺。若非自己的身體不爭氣,她真想騎馬盡興地奔馳,享受迎風馳騁的快感!
但寒霏明白自己身子的狀況,這是不可能的事;但能見見窗外的天地,也足以一償她想暢遊天下的心願了。
趴在窗邊讓風兒拂面對寒霏來說也是一個新的經驗,但風吹久了,她又忍不住打起噴嚏來。
「小姐,別再坐在窗前了,風那麼大,小心會著涼的。」
晶晶聽到噴嚏聲,上前將車窗關起,扶寒霏坐回錦墊上。
「現在要是能在陽光下騎馬奔馳那該有多好?就不必悶在這小小的馬車裡了。」寒霏有所感觸地說道。
「小姐,奴婢可不認為騎馬是好玩的事。像前天我只不過騎了一個下午的馬,落了地後就渾身酸痛不已,可真是折騰人呢!想到水寧姑娘長年在馬上奔跑,有著一身的好騎術,這就讓奴婢不得不對她心生敬佩了。」晶晶笑著說。
「那是因為金皇國的女子大都是從小就開始學騎馬了,所以她們馬上的英姿不輸給男子;而我國的女子沒有這樣的機會,因此都不會騎馬。這是國家習俗的不同,各有所好的原因。」寒霏對丫鬟解釋。
「原來如此。那位水寧姑娘雖然也生得不錯,但還是不如小姐美麗;加上她又不愛笑,整個人冷冰冰的,就像是柘親王一樣,讓人不敢親近。」晶晶吐吐舌評論。
寒霏被晶晶的模樣逗笑了。
「別在背後說人長短!還有,看人是不能光看表面的。你又不認識水寧姑娘,怎能斷定她是冷冰冰不愛笑的人呢?至於柘親王,他可是名震天下的大將軍,要統領萬千軍馬,當然不能是嘻皮笑臉的個性了。這回也是因為華姊姊的關係,才能請到柘親王親自出馬。他不過是幫忙我們罷了,他的身份和我們是格格不入,彼此要沒有牽連才好;他人好不好、容不容易親近,就不是我們能管的事了。」說到後面,寒霏小臉嚴肅地告訴晶晶。
晶晶點點頭,這道理她當然明白了。
為打發在馬車內的無聊時間,主僕倆閒閒地談起天來。
車隊走了一上午,午時時分在大路旁的一間野店休息。這間野店雖是簡陋,但位置是位於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路途中,因此經過的旅客也只有這唯一的選擇,再不喜歡也沒有辦法了。
軒轅成柘一行人走入店裡時,其貴族的氣勢讓一向好富惡貧、見錢眼開的店東忙哈著腰趕忙前來招呼。看這些客倌的打扮,表示他們一定是身份不凡,出手一定很大方,那他就可以賺上一筆生意了。
「各位大爺請坐,本店什麼都有,大爺們想吃什麼都可以,盡量點,不必客氣了。」店東招呼軒轅成柘一行人坐下,就忙著介紹吹噓。
不過店東的話才剛說完,幾名侍衛就忙拿出自備的上好酒肉食物擺在桌上,連杯碗都有;這些都是他們在行館要出發前特別準備帶著上路的,如此就不必委屈要食用外面優劣不一的食物了。
店東一看,擺在桌上的食物比他店裡的東西還齊全,登時心涼了大半;又見這些人都是高頭大漢,尤其為首的男人氣勢嚇人,也不敢得罪,只有小聲囁嚅地說:「大爺,這……這……不知大爺可還要叫別些東西吃嗎?」
呂豹得到了軒轅成柘的示意後,指示店家:「除了我家主人這桌外,其餘還有十來位大漢要用膳,你有什麼好吃的就儘管上吧。不過速度要快,我們不會休息很久的。」
店家聽了才又再燃起笑容,躬身忙應是,高興地下去準備了。
「水寧,你去看看寒小姐,問她要不要下馬車用膳?」軒轅成柘交代水寧。
「是。」水寧拱拱手,走出了野店。
馬車是停在店外不遠的大樹下,馬車門打開著,水寧直接走入車裡。
寒霏身子不好,自然吃東西也要經過特別的挑選。昨兒晶晶已熬好了一鍋燕窩粥,她是整鍋地帶上馬車,正交代常田清拿去請店家熱熱,水寧的身影就出現在車裡。
「寒小姐,親王交代屬下前來詢問,小姐可要一同入店裡用膳?」水寧向寒霏點個頭,冷淡地說出了軒轅成柘的囑咐。
「不必麻煩了,晶晶已經有準備午膳了。」寒霏微笑回道。
「既是如此,那水寧告退了。」有了答案,水寧轉身離開馬車回去交差。
「好奇怪的人,也不會留下多說兩句,就這樣走了。」常田清對水寧的冷漠感到奇異。
「她不過是傳話的人,話說完當然就要離開啊,有什麼奇怪呢?快端粥去熱吧。」寒霏提醒常田清,水寧的態度她不會放在心上。
「小姐,用膳前您再含片人參吧。」晶晶打開釘在馬車壁上的一個木櫃子,從裡面拿出了一個黑盒子,打開後是參香撲鼻,挑了片人參遞給了寒霏。
「連參片也帶來了。晶晶,你到底還帶了多少補品出門啊?」寒霏接過參片,好笑地詢問丫鬟。
「能帶的晶晶都帶來了。除了參片、靈芝、何首烏外,也帶了一些燕窩、枸杞,在路上可以煮粥給小姐補身。茶葉也準備了,小姐若想喝茶就不愁沒好茶可泡;小姐愛喝的花露水也放了兩瓶在馬車上,渴了正好可以派上用場,大致就這些了。」晶晶一項項數給寒霏聽。
寒霏是又感動、又好笑;感動於晶晶的設想周到,也為她巴不得把整個家一起搬來的隆重模樣覺得好笑。他們是跟軒轅成柘一起出門,吃方面根本是可以不用操心;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少麻煩別人一次也是好,所以晶晶的作法也是深得寒霏的心。少去打擾軒轅成柘,也少欠他一分情啊!
一會,常田清就將熱好的粥帶回馬車上。寒霏和晶晶一同用粥,而常田清就在一旁吃乾糧。他們和軒轅成柘畢竟不是同路人,還是有所分別才好。
用完午膳,看軒轅成柘還沒有要出發的意思,寒霏就走下了馬車,想在附近走動一下。
「晶晶,我只在周圍走走,你不必陪我了,去和常侍衛聊聊天吧。」寒霏巧笑地吩咐丫鬟。晶晶和常田清相戀已久,這事眾人皆知,而他們生怕成親後會無法專心照顧她,所以一直拖著沒成親;他們的心意她明白,自是要為他們找獨處的時間了。
寒霏慢慢地走往樹林裡,樹葉擋去了太陽,林子裡顯得涼爽許多。她低著頭在地上尋找,看能否找到可以雕刻的木頭,讓她在馬車裡刻些小玩意打發時間。
雕刻是她的興趣,她因為體弱多病,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屋裡養病,就只得為自己找些興趣來消磨時間。
她愛畫圖,在畫紙上她能栩栩如生地畫出許多動物、人物;但是無論畫得再好,仍是留在紙上摸不著,無法有個形體能出現在面前。所以她開始用木頭雕刻,把一整塊的木頭當是空白的畫布,慢慢地雕出她所想的任何東西;有些雕好的鳥獸,她還會為它們畫上顏色,使其更生動有趣。
考慮到自己體弱力氣小,所以她都找小塊木頭來雕刻,刻出的成品也不大,頂多較手掌再大些。雖然作品不大,但是因為她很用心,呈現出來的雕工非常的細膩,每樣作品她都愛不釋手。
找了許久,終於讓她發現一塊可以用的小木塊,寒霏高興地跑上前拾起,拿出手巾將木頭擦拭乾淨。她又再低頭尋找看有無其它的發現,在不知不覺中,她愈走愈深入樹林裡;等到她找到三塊木頭想回馬車時,才警覺不對勁。
怎麼四周看起來是那麼的陌生?寒霏有些心慌地想找出路,愈走就愈迷糊了。樹林長得都那麼相似,她根本分辨不出東南西北。糟了,她不會是迷路了吧?這可怎麼辦才好?
寒霏強抑制住內心的驚慌,她冷靜地選了一個方向直往前走,希望是正確出樹林的方向:但走了一會時間,她就沒信心了,四周的景象還是好陌生,她真是走不出去了。
不得已,她只好站在原地放聲大叫:「救命啊,有人聽到嗎?救命啊……」
聲音迴盪在茂密的樹林裡,但似乎只有回音傳回來。
寒霏更是心急了,她拉開喉嚨不斷地求救叫著……
另外,常田清和晶晶親密地說了會俏俏話後,見軒轅成柘從野店裡走出,兩人就要通知小姐回馬車;但在附近找了一圈就是沒看到人,兩人這才擔心起小姐的下落。
「怎麼了?」軒轅成柘看常田清滿頭大汗、一臉無措的神情,騎馬走上前詢問。
「小……姐,小姐不見了!」常田清焦急又慚愧地叫。
「你說什麼?」軒轅成柘聞言,臉色凌厲地瞪著常田清。
「小姐下馬車說要到附近林子裡走走的,屬下很放心也沒跟著;但是等屬下去找人時,卻找不到小姐的蹤影了。」常田清愧疚地垂著頭,不敢看軒轅成柘銳利的目光。
軒轅成柘看到一旁的晶晶,臉色冷凝地質問她:「你是主人的貼身丫鬟,為何沒跟在主人身旁陪著呢?」
晶晶帶著哭腔畏縮地回答:「我……我……可是小……小姐說……說不必奴婢陪……陪著的。」
這是什麼理由?軒轅成柘真想將這兩個不盡責的奴才抓起來嚴厲地懲罰一頓,但是目前先找到人才是最重要的。
軒轅成柘馬上策馬回到自己部屬身旁,快速簡潔地將手下分成三路人馬,由他、呂豹、鐵獅領頭入林找人。
「找到了人便放出信號讓眾人明白,瞭解嗎?」軒轅成柘下令。
「是!」部屬齊應聲,迅速地依序騎馬進入樹林。
軒轅成柘領著部屬在經過常田清和晶晶身前時,丟了個信號火藥給常田清。
「你們就留在此地不准離開,若寒小姐自己先出林子了,你們就放出信號通知我們。」
冷冷地交代完,他頭也不回地領著手下入樹林。隨同他而來的士兵都是部隊裡的菁英,很明白在樹林裡要如何自保,不必擔心他們也迷路了。
女人就等於是麻煩,以前他就這麼以為,現在是更加肯定了!從他與寒霏同路開始便是風波不斷;先是馬車車輪壞了,再來她寒毒又發作延誤了行程,現在又演出失蹤戲碼,這簡直就是在考驗他的耐心嘛!這女子以為他有很多時間能讓她浪費嗎?軒轅成柘壓抑著怒氣,一旦讓他找到人,他要好好教訓她一頓才是,真是太亂來了!
不過他氣歸氣,還是很心急要找到寒霏。
寒霏在樹林裡走來走去,怎麼就是找不到出路。這時她是又後悔、又焦急,自己真不該走入這樹林裡的;現在為了找尋木頭而迷了路,常田清和晶晶找不到她不知會有多操心?最重要的是自己這一來又誤了時間,她好擔心軒轅成柘明白後會有何種表情?一定是生氣又嫌惡吧,她又惹麻煩了!
寒霏愈想就愈擔憂,但怎麼也找不到出路;她著急地哭了起來,跌跌撞撞地在林子裡四處亂走。
軒轅成柘眼觀四方,也靜耳凝聽,希望能找到寒霏。一個弱女子在樹林裡亂跑本就很危險了,再加上她的身子不好,萬一真有個意外,他們就是想救人也來不及,更別說她此時真是求救無門了。
寒霏,真是他所遇過最麻煩的女人了。
軒轅成柘心中直在抱怨著,不過他找人的動作並無絲毫放鬆。突然一個短促的聲音讓他警覺地停下了馬,他運動真氣讓自己能聽得更清楚——
那聲音是隱隱約約不很真切,卻能聽出是哭聲,好似是女子的哭聲!軒轅成柘心一緊,依著聲音辨識方向,轉過馬頭他急急往聲音發出處奔去,水寧和數名士兵也忙跟上。
寒霏又急又哭著,淚水糊模了眼睛讓她無法看清楚路,一不小心就被交叉盤錯的樹根所絆倒摔倒在地上;這一跤摔得不輕,疼得她大叫了聲,懷中抱著的木頭也散落到地。她趕忙想再站起時,可是腳踝傳來的劇痛使她又坐回地上;連試了兩、三次都一樣,寒霏心都涼了,心裡很明白,恐怕她的腳是扭傷不能再走了。
這可怎麼辦?迷路已是一大問題,現在腳又受了傷,真是雪上加霜,她到底該怎麼辦呢?
寒霏雖然不住在宮裡,但她身份不凡,身子又嬌弱,一向也是被呵護著長大,什麼苦也不曾吃過,哪曾遇上現在這樣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情形呢?她終於忍不住無助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一陣陣的哭聲,愈走近就愈聽得分明。軒轅成柘策馬急奔,不久就讓他看到了坐在地上的白色身影。
馬蹄聲引起了寒霏的注意力,她停下了哭泣,隨著蹄聲接近,她看到了軒轅成柘騎馬跑近的雄偉身姿。
終於找到人了,軒轅成柘在看到寒霏時鬆了口氣。他馬上跳下馬,擰著眉心冷著臉走近還坐在地上的落難佳人。
寒霏本是很高興看到有人來救她的,但一見到軒轅成妒怒眼含威的表情,她心情立刻轉成了慌亂害怕,本是停住了的淚水又流了下來;她心虛地垂眼不敢看他,抽抽噎噎地啜泣著。
軒轅成柘是有滿肚子的怒火,但走上前見到寒霏狼狽的模樣就消了大半,剩餘不多的火氣再見她淚眼盈盈、無措又無助地在流淚時脾氣就全沒了。他走近寒霏時只留下臉上裝成的冷酷樣。
「起來,我接你出樹林。」軒轅成柘在她面前站定,看著寒霏命令道。
寒霏最怕聽的就是他如此強硬不留情的命令語氣,她身子縮了縮,小聲又畏懼地顫抖著輕聲回答:「我……我的腳……扭……扭傷了,無法……走路……」
「該死!」軒轅成柘低咒一聲。
其實軒轅成柘這句咒罵是針對她的受傷,而寒霏不明所以,卻以為軒轅成柘是在對她生氣,因此她的頭垂得更低了,低到幾乎要碰到地上了,越加的不知要如何是好。
軒轅成柘蹲下身想看她腳傷得如何,他有些粗魯地直接就掀起了她的裙擺,大手握著她的小腳,快速地除去鞋襪觀看。
寒霏被軒轅成柘的舉動嚇壞了,她臉色發白地驚叫:「你……你要做……做什麼?放……快放開我!」兩手無助地想阻止他的動作。
軒轅成柘撥開寒霏礙事的小手,抬頭看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解釋:「別動,我要看你的腳傷。」
「不……不可以,不可以,男女授受不親,放開……你……你快快放開我啦!」寒霏的小臉漲得通紅,小手更用力地要推開軒轅成柘捉著她腳的手。他怎能看她的腳呢?除了丈夫之外,男人是不能碰女子小腳的!
「你真麻煩,不看清楚你的傷怎麼醫治?而且這也不是我第一次看你的腳了,哪來的那麼多規炬!」軒轅成柘不耐煩地直言說著,仍沒停止手中動作。
寒霏被軒轅成柘的回答嚇傻了。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腳,那表示他……他已經看過她的裸足了,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為何……為何她完全都不知道呢?
在寒霏想著心中疑慮時,軒轅成柘已經大概看過了她的腳傷;還好只是小扭傷,開節處略腫了起來,回馬車後叫丫鬟為她揉一揉、擦上傷痛藥酒就沒事了。軒轅成柘順手幫她穿回鞋襪,再抱她起身。
這動作又驚動了寒霏,她緊張地捉著軒轅成柘的衣襟,真不知道自己該要如何面對軒轅成柘。
「你……你又要做……做什……麼了?」
這女人怎麼那麼多問題呢?軒轅成柘責怪地看了眼懷中的美人,冷然地丟下話:「上馬、出林子。」
「等等,等一下!」寒霏又拉著軒轅成柘的衣領輕叫。
軒轅成柘停住,再大的耐心也被她磨光了。他氣凶凶地低頭看著寒霏,劍眉揚起,表示他是真的不耐煩,她到底還有什麼事呢?
「我……我有東西掉……在地上,要……撿……撿起來帶……回去。」寒霏被軒轅成柘一瞪,已恐懼得快說不出話來;但好不容易找到的木頭,豈能就這樣丟下不管呢?她只好提起勇氣要求軒轅成柘。
「什麼東西?」軒轅成柘的語氣裡明白顯露他已經沒有好脾氣了。
「地上的三……三塊……木……木頭。」寒霏回答的聲音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
軒轅成柘沒好奇心問木頭的用處,看了身旁的水寧一眼,就抱著寒霏跳上馬離開。
水寧受命撿起了地上的三塊木頭,看看它們也沒什麼特殊處,就不知道寒霏要來做什麼?帶著木頭跳上馬,她沒忘放出信號再離開。
和男人同騎一馬又是寒霏這輩子的第一次經驗,軒轅成柘將她緊緊地摟在他胸前策馬飛奔。寒霏雖然一直想讓兩人保持距離,可惜都掙不過軒轅成柘的鐵臂,只能紅著臉無奈地任個男人將自己抱著。
一路上,寒霏只敢將小腦袋輕靠在軒轅成柘的懷中,不敢抬頭看他,怕又看到他凶神惡煞般的怒容。軒轅成柘身上散發出的強烈男人氣味,讓她坐立難安,她的心是怦怦地跳得好劇烈,只希望馬兒能跑得快些,快點出樹林,讓她能早些離開這個可怕的男人。
不長的路程倒像是走了千百年才終於走完;出了樹林,軒轅成柘策馬到馬車旁。
常田清和晶晶看到主人都很高興地急急上前迎接,不過軒轅成柘並沒將懷中人兒交給他們。他俐落地下馬,抱著寒霏走入馬車,將她放到錦墊上。
軒轅成柘打量著這不大的馬車內部。除了擺放了行李雜物外,剩下的地方放了張能讓一人躺平的錦墊,還有張小矮桌子,桌旁擺了兩個坐墊;一邊的牆上釘上個木櫃,放了些書和小件的雜物、針線活。車裡的東西雖多,卻也整理得很整齊。
軒轅成柘眼光在打量著馬車內的同時,寒霏也怯怯地抬眼望著他。不同於銀夏國男子的斯文溫柔,軒轅成柘身上散發的是豪邁粗獷,和那股嚇人的侵略性霸氣;堅毅的臉部線條代表他冷酷嚴厲的性格,不怒自威,使人望之生畏。他也是個不可多得的將相之才。
這只是短短一剎那間的凝視,當軒轅成柘的眼神又轉回到寒霏身上時,她又立刻垂下臉不敢看他。
軒轅成柘卻伸手抬起寒霏小小的下巴,讓她看著他。
「從現在起,只要你下了馬車便要乖乖地待在我身邊跟著,不能離開,也不可以私自行動,明白吧!」這是交代,也是他的命令。
寒霏張嘴想反抗軒轅成柘的命令,但一見到他不留情的眼神又不敢說話,有些氣惱地抿緊了唇。
軒轅成柘才不管寒霏同不同意他的話,她只能服從就對了。放開她,他走出了馬車;看到站在車外的晶晶,她手上抱著水寧剛交給她的三塊木頭。軒轅成柘冷聲交代她:「你家主人腳受傷了,你去為她上藥,好生伺候,今天的事不准再發生了。」
「奴婢曉得,奴婢知道了。」晶晶惶恐地直點頭應好,忙走入馬車裡。
軒轅成柘見呂豹和鐵獅兩隊人馬都出樹林歸隊了,他一聲令下,眾人這才重再上路。
不過,經此事一耽誤,只能快馬加鞭才能趕在日落之前到達下一個小鎮了。軒轅成柘手中韁繩輕拍動,胯下寶馬便領頭快跑了起來,整個隊伍也加快了速度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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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縣,銀夏國的四大名縣之一,是個工商業發展繁榮的大縣。
這日縣令祈通收到了通報,知道今天傍晚會有貴客駕臨蘆縣,要他先做準備。祈通不敢怠慢,趕忙做好交代的各項事宜,要盛大地迎接這位嬌客。
近黃昏時分,一隊人馬出現在縣城外;雖然馬上騎士個個都是風塵僕僕的,但都不減其英武姿態,而為首的男子更是威昂神氣。一行人進了縣城。
祈通見狀忙迎上前,態度十分恭敬有禮地說:「下官祈通見過柘親王,柘親王大駕光臨,真是蘆縣的榮幸!」
「祈大人客氣了。」軒轅成柘對官場上的繁文耨節沒好感,他略一揮手當是回禮。
「柘親王一路行來辛苦了,下官已遵照親王的吩咐備好了行館,請柘親王栘駕休息。」祈通報告著。
軒轅成柘點點頭,沉聲下令:「帶路。」
「請隨下官來。」祈通忙上馬,領著軒轅成柘到行館。
因為蘆縣是往大雪山必經之地,所以軒轅成柘要屬下先行到蘆縣通知縣令祈通,要祈通早些將行館先準備打點好。
從迷路事件後,寒霏的確是聽話地不曾離開他的視線範圍之外。三餐是同桌用膳,車隊若中途停下休息,她的身影也不離他一臂之遙的距離;甚至夜晚要安歇,他也將寒霏的房間安排在自己的寢室旁,使她的動靜還是在他的掌握中。
就算要防止寒霏再惹麻煩,軒轅成柘的這些規定對她也關心得太過分了。不過軒轅成柘可不這麼以為,他對自己的決定不覺得有絲毫不對;他一向是自負又自信的人,他想怎樣就怎樣,沒有任何人可以違背他的命令。
所以多日下來,寒霏一直留在他身邊,兩人可說是同進同出。寒霏雖然沒再出任何的意外,但舟車勞累之苦讓嬌柔體弱的她吃不消。縱使她沒說出一句抱怨之辭,但她的神色騙不了人,由她臉色日漸變得蒼白、愁容病態生兩靨就可以明白了。看到嬌嬌女如她,竟也能吃苦沒怨言,讓軒轅成柘很意外,對寒霏不禁另眼相看了起來。
不過,這麼辛苦地要到大雪山取朱果,就是為了要救寒霏免於寒毒之苦;但若因此而讓她勞累過度卻先病倒了,豈不適得其反?因此軒轅成柘決定停下一天休息不趕路,讓寒霏身子恢復些元氣再繼續上路,所以他才會命令屬下到蘆縣通報,先做準備。
祈通帶著軒轅成柘來到了行館;蘆縣縣境大、人口多,財源也充足,故其行館較其它地方來得大,也來得舒適,這也是軒轅成柘會選擇蘆縣為休息站的原因。他看了很滿意地點點頭。
馬車裡的寒霏也在丫鬟晶晶的扶持下車,軒轅成柘走近告訴她:「這是蘆縣的行館,我們會在這裡停留兩天才上路,你也可以好好地休息。這位是蘆縣的縣令祈通。祈大人,這位是寒霏小姐。」軒轅成柘簡略地介縉著。
祈通好奇地看著寒霏,他不知道眼前這位弱質嬌美的女子是誰,但由軒轅成柘對她的關懷,可明白這女子的身份不凡;尤其軒轅成柘還讓通報的士兵特別交代,行館裡要準備多位做事盡責俐落的丫鬟。他當時還以為軒轅成柘要找丫鬟來伺候他,但現在看這情形,軒轅成柘要丫鬟該是用來服侍這位寒小姐的。能得到軒轅成柘如此的注視憐惜,這位寒小姐真是幸運,他可不能怠慢了。
「寒小姐好!」祈通有禮地向寒霏致意。
寒霏向祈通輕點了下頭回禮,她明白軒轅成柘會停下休息是為了自己。
旅途的勞累讓寒霏更加的消瘦了。軒轅成柘看到寒霏的病容,他心中就感到很不舒服,有擔憂也有心疼,讓他臉色沉重得沒有笑容。軒轅成柘轉頭詢問祈通:「祈大人,服侍的婢女準備好了沒?」
祈通立刻拱手回答:「親王交代的事,下官一定是盡力辦好。行館裡已安排了多名婢女可供親王任意使喚。」
祈通說話的同時,底下的部屬也快速地帶出了七、八位丫鬟一字排開,向軒轅成柘行禮。
軒轅成柘的眼光快速地在丫頭面前掠過,隨後停在晶晶臉上,皺眉交代她:「這些丫頭就跟著你下去,所有的事就交代丫頭們去做,你自己則要留在主人身邊好好地照顧主人,不可以離開,瞭解嗎?現在趕快扶小姐到房裡休息吧。」
晶晶應了聲,在丫頭們的擁護下攙扶著寒霏下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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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霏無心神觀看這座佈置優美的行館,她的頭又疼又昏的,身子也是一陣冷、一陣發熱,好似得風寒了。
晶晶扶她在床上躺下,她聽到晶晶正指揮著丫頭們做事,又是準備晚膳、又要備妥洗澡水,她只覺得渾身無力想睡而已。
「晶晶,別忙了,我現在不想沐浴也吃不下東西,都讓她們下去吧。」寒霏語氣微弱地交代晶晶。
晶晶於是讓丫頭們先下去。她發覺小姐的聲音不對,忙仔細觀視小姐的臉色,又用手去試小姐額上的溫度。
「哎呀,小姐您發燒了呢!難怪下午小姐在馬車裡就吐了好幾次,奴婢就發覺不對勁了,可是小姐又不讓奴婢將這事對柘親王說,才會使病癒來愈嚴重了,這一定要請大夫來診視才行了。奴婢去告訴親王。」晶晶心急叫,起身就要出門。
寒霏連忙拉住晶晶阻止她離開。
「別慌,我不要緊的,睡一覺就沒事了,不要再麻煩人家了。」她不願意看到軒轅成柘皺眉的臉,更討厭自己只會給他添麻煩。
「小姐,生病了怎可以不看大夫呢?這會讓病情更加嚴重的。不行,奴婢一定要向柘親王說明白。」有了前車之鑒,晶晶不敢對小姐有任何的疏失輕匆,生怕又受到軒轅成柘嚴厲的責備了。
「不要,晶晶,不要告訴軒轅成柘,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又生病了,別讓他知道。」寒霏更加捉緊了晶晶的手,不要她向軒轅成柘說去。
「小姐,這……」晶晶很為難地看著小姐;小姐不讓她去說,但若柘親王事後才知道,她定又會被指責不盡責了。
「晶晶,答應我,不要告訴軒轅成柘,我不想他知道,千萬別讓他知道,好嗎?」寒霏柔聲懇求著丫鬟。
「不讓我知道什麼事?」
一個低沉的嗓音突然插入,讓房裡兩個女子都驚愕地往門口看去;房門打開,而軒轅成柘就站在門邊,他兩手抱胸,滿臉不悅地看著她們。
寒霏登時臉兒垂下,不敢看軒轅成柘,畏懼的心兒直跳。
而晶晶也張大嘴看著軒轅成柘,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
軒轅成柘在寒霏回房後,因擔心她的身子便隨後觀視,結果在廊上和丫頭們遇個正著,詢問之下才明白寒霏要她們退下不必服侍;他聽了更不放心,直接就到寒霏休息的房間看她的情形如何了,結果卻聽到了讓他不高興的話。
「你們到底想瞞我什麼事?晶晶,你說清楚。」軒轅成柘神色冷漠地瞪著晶晶問。
看到軒轅成柘發怒的眼神,晶晶嚇得什麼也不敢隱藏,忙說出了事實:「是小姐……小姐她受寒生病了,現在正在發燒呢!」
生病的事為何要隱瞞他呢?她可是嫌他對她太好了,開始拿喬了?軒轅成柘臉色變得更嚇人了,他走入房裡漠然下令:「那你還杵在這兒做什麼?還不快去叫人請大夫來!」
「是,是!」晶晶忙應聲,小跑步地快速離開了房間。
現在房裡只剩下軒轅成柘和寒霏兩人。
「怎不敢抬起頭來呢?」軒轅成柘沉著聲冷問,語氣明白表示出他動氣了。
聽到如此不善的語調,寒霏的頭垂得更低了,軒轅成柘不知會發多大的脾氣?她憂慮的一雙小手緊緊交握著。
「看著我,不准低頭!」
軒轅成柘沒耐心再看她的頭頂,伸手抬起她的臉,強迫寒霏看著他。
「從接你一起上路後,你的一切便是交付我來保護照顧,你整個人都是我的責任,為什麼你有事卻不肯對我說呢?」這是軒轅成柘生氣的原因。
寒霏垂下眼小聲又無措地低語:「我不想再給親王添麻煩了,也不願欠親王太多的人情,寒霏還不起的。」
「哦?再欠人情你便還不起,那現在欠我的,你就還得了嘍?不知你要如何還我人情呢?」軒轅成柘不客氣地反問她。
「我……」寒霏語塞了,被軒轅成柘說得更加不知所措了。
只是略接觸到她的臉蛋,就感到些微熱度。軒轅成柘大手掌栘到寒霏的額上量了量溫度,結果讓他一張臉更難看了。
「對不起,我又給你添麻煩了。」寒霏看軒轅成柘臉色不好,她馬上就帶著歉意和自責,習慣性地向軒轅成柘道歉。
「該死,我不是要聽你的道歉!」軒轅成柘焦心地對寒霏低吼回去。
寒霏被軒轅成柘一吼,眼淚立刻落下,她感到好委屈:「我……我……抱歉,真的很……抱歉!」除了道歉之外,她也說不出其它的話。
已經是生病了,眼淚又流不止,寒霏讓軒轅成柘真是心疼極了。他有些粗暴地將她拉入懷中抱緊。
「別哭了,我不是凶你,不要哭了。又是生病、又是哭的,你的身子會受不了的,好了,不要哭了。」他控制著自己的手勁,輕拍著寒霏的背脊安撫她。
寒霏體態嬌小、身子柔軟,還帶股惑人的淡雅香味,軒轅成柘喜歡抱她在胸懷裡的感覺;摟著她的細腰,臉頰貼近她的秀髮,軒轅成柘覺得這身子真是適合留在他懷中。每回見到她哭泣無助的模樣,總讓他的心也跟著升起了股莫名的疼痛,他的雙臂就想立刻張開將她給納入胸前安慰。
這是軒轅成柘從未有過的奇怪感覺,除了寒霏外,也從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給他如此的感受。
在他初見到寒霏時,軒轅成柘心中隱隱約約就有這樣奇異的感覺了;相處得愈久,他愈是無法不注意她。看到她生病難過的模樣,他於心不忍,也放不下心。而她偏偏就是體弱多病,教他想不憐惜都難。
在以前,他總不愛嬌弱多病、要人照顧的女人,認為那只是個大麻煩而已,他也沒那樣的時間和心思放在她們身上。但遇上寒霏後一切便不同了,不曾對女人開過的先例全用在她身上,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理由;他的心就是執意要如此,軒轅成柘也只能順心而為。
寒霏靠在軒轅成柘的懷裡,這雖然不是第一次被他抱在懷中,但仍教寒霏感到錯愕。她止住了哭泣,原是想掙脫他的摟抱,無奈力不從心,她全身發熱,手軟腳軟,使她不得不癱在軒轅成柘的胸前。
「柘……柘親王,請放……開我,請你放……放開……我……」寒霏只能虛弱地向軒轅成柘請求。
軒轅成柘聽到了寒霏的要求,低頭看著因發燒而臉色酡紅的佳人。看她又羞又怯,難為情地想閃開他的注視,無措的模樣可愛極了!他沉聲輕笑,將她的推拒當是女子的矜持不以為意;在情不自禁下,他低下頭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憐惜地說:「忍耐點,大夫馬上就來了,再忍一下。」抱著寒霏的手勁並沒鬆開。
寒霏睜大眼,他竟然吻了自己!她生氣軒轅成柘的輕薄無禮,更加用力地想推開他,結果不但不成功,而且力氣用得愈多,她愈是感到難過,頭更昏沉了;她眼前漸漸暗了起來,最後競倒在軒轅成柘胸前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