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習慣性的仰頭看向床頭的鬧鐘,但床頭卻空無一物,她這才赫然想起自己現在不是住在家中。
她又將目光移至床尾牆上的時鐘,時針指著十一。現在是十……十一點?
糟糕!她怎麼會睡這麼晚?
她急忙跳下床,刷牙、漱口兼洗臉在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內解決,隨意套上衣服,立即衝出房間。
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下樓梯去找尋司徒杋,希望他人還沒到公司,不過,似乎不太可能。
她的目光來回在屋子裡找尋了好幾遍,發現屋裡除了正拿著雞毛撣子清除灰塵的譚管家外,就沒有其他人了。
「譚管家!」桑佑匆匆奔至他面前。「那個……嗯……」她想問司徒杋是否已經去公司了,不過要她稱呼他一聲「少爺」感覺怪彆扭的。
「桑小姐,你是不是想問少爺去哪裡了?」譚管家依然面色不改,臉上永遠只有一百零一號表情。
桑佑既緊張又興奮的點頭。
「少爺早上就出門了。」譚管家沉穩的說道,微點個頭後,又繼續剛才的工作。
「他一個人去上班嗎?」
「是的。」
聞言,桑佑怔愣了好一會兒。
他為什麼不叫她起床?難道一點自覺都沒有嗎?在沒有她保護的情況下,要是有人乘機對他下手怎麼辦?
唉!這個男人都這麼大了還這麼會惹麻煩。
「譚管家,麻煩你幫我備車,我要到公司。」她氣急敗壞地吩咐著,又匆匆跑上樓。
譚管家只覺得莫名其妙。今天桑小姐不是放假嗎?
在前往公司的路上,桑佑全身充滿了憤怒,她緊咬著牙,雙手握拳,嚇得司機老楊猛吞口水,頭上冷汗直冒,目光緊盯著後照鏡,生怕自己會成為她憤怒下的受害者。
一輛一直跟在他們後頭的黑色大轎車在他們的車停下時,也在附近的轉角處停了下來。
車內的人默默看著獨自下車的桑佑,嘴角浮現一抹令人心驚膽戰的微笑。
「你說的就是她嗎?」一個沉穩老練的男聲問。
「是的。」一旁穿黑衣的男子淡淡的回道,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女人就是那傢伙的保鏢,不過據我所知,他似乎頗為看重那女人,而且她的身手似乎不錯,前一陣子我……」
「去把她捉來。」
「是。」
用力推開辦公室大門,桑佑前腳才剛踏入便迫不及待地使出「看家本領」碎碎念。
「司徒杋,你不要命了喔!」桑佑怒氣沖沖地走向司徒杋。
這個聲音……司徒杋一臉詫異,在見到桑佑時不禁皺起了眉。
她該不會連休息的時間都不放過他吧!
「為什麼今天早上上班不叫我?你這樣一個人跑來上班對嗎?要是有人趁我不在對你下手怎麼辦?你要我回家吃自己可以告訴我,不必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她怒不可遏地指責著他。
「你……今天……」他在猶豫,現在這時候他應該開口嗎?
「我今天怎樣?你說話幹嘛吞吞吐吐的!」她走到飲水機前倒了杯茶,一口氣灌下。
「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管你是什麼意思,反正你沒有叫我起床就是你不對,你一個人不管危險跑來公司就是你的錯,而且你根本就是懷疑我的能力,完全不尊重我。」如果可以,她一定會狠狠地揪住他的衣領,在離他耳朵最近的地方大聲咆哮,讓他知道她有多麼生氣。
不過這些只能用想的,畢竟他還是她的老闆,除非她真的不想幹了,否則根本不能那麼做。
讓她多休息一下也錯了嗎?司徒杋搔頭想著。「那我跟你道歉總行了吧?」雖然他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不過她把他說得那麼嚴重,他還是先道歉為妙。
「不是道歉的問題!」桑佑被他的話搞得更為光火。「我擔心的是,要是在這時候仇家找上門了怎麼辦?」
「你放心……」
「你要我拿什麼放心?難不成你又要說憑你的能力就足夠應付了?」她斜眼睨著他,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樣。「我告訴你,如果不改改自大的個性,有一天一定會害了自己。」
「桑佑,你聽我說,今天你不……」
「我今天不適合來嗎?」她截斷他的話,眉宇間充滿了怒火,「莫非你想背著我做壞事?」她猜測道。
「我沒說。」司徒杋急忙澄清。他從來沒說過這種話,況且他有什麼壞事可做?
「有,你剛才就有說。」她的耳朵沒問題,他說的話絕對會一字不漏地進入她的耳朵。
真是冤枉!他在心裡喊著。話都是她在說,每次他要開口不是她打斷,就是她斷章取義。
「桑佑,你可不可以聽我把話說完?」司徒杋嚴肅地看著她,義正辭嚴的問道。
「可以。」她點點頭。
她的態度前後轉變之大,讓司徒杋覺得怪怪的。
他盯著她的臉好一會兒,確定她沒有其他意圖後才緩緩地開口道:「今天你休息,你忘記了嗎?所以我才想讓你多睡一點。」他終於把一開始就該說的話說出口了,這讓他心裡有種莫名的雀躍,比中任何大獎還來得高興。
桑佑愣住了,繼之而來的是尷尬與不知所措。「我忘了……對不起。」
她恍然大悟地搔搔頭,表情尷尬,不久,她勉強地揚起嘴角,顯得有氣無力。
「我看得出來。」司徒杋憋笑憋得難過,眼角微滲出淚光。他看了眼手錶,發現已經接近中午了。「你要回去吃飯,還是要跟我們一起去吃?」
他看向沙發,像是在提醒她什麼。
我們?有其他人嗎?桑佑隨著他的目光望去。
哇!好美。
一名身著中國式服裝的年輕女郎正坐在沙發上,絲質的衣裳裹著她白皙的肌膚,那張令人心悸的絕美臉蛋上還有一對琉璃似的眸子,漾著波光牽動人心。
突然,她不點而紅的唇微掀,明眸半掩,如羽扇般的長睫微顫。
「好了嗎?杋,我肚子好餓喔!」她摸著平坦的小腹嬌嗔道。
見狀,桑佑頗為不屑地將目光調開。
枉費她剛才還認為她漂亮,結果竟是大花瓶一個。
她睨著司徒杋,眼眸燃著顯而易見的怒火。他竟趁她放假的時候帶一個美眉來上班,真是混蛋加三級!
「她是誰?」
「她是……」
「我是他的女朋友。」女子緩緩的走上前來到司徒杋身邊,親暱地摟住他,「你應該就是杋的保鏢吧!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吃飯呀?」她的話聽似大方,但瞪視桑佑的眼中卻充滿挑釁。
「你們去吃就行了,我不去。」她嫌惡地睨了司徒杋一眼。「你就吃飽一點吧!不過最好要小心別被人給吃了。」她面露微笑地警告道。
司徒杋猛地打了個寒顫,不悅地瞪了女子一眼,示意她閉嘴。
不過在桑佑的眼底看來卻像是他倆間的調情,這讓她心微微泛酸。
「那我先載你回去,我們再去吃飯。」他拿起椅子上的外套道。
「不用了,我怎麼來就怎麼回去,不麻煩了。」桑佑覺得很苦澀,但卻知該怎麼形容自己的感覺。「再見。」
她強壓下心中的酸楚,努力武裝起自己,面無表情地走出辦公室。
「大哥,她不會真的相信了吧?」待桑佑一走,女子忍不住開口問道:「以我們女人敏銳的直覺來看,她好像很喜歡你喔!」
司徒杋微愣了下,輕敲了她一記,責備的說道:「小螢,你太頑皮了。」不過他心裡有一絲訝異。
桑佑的反應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莫非她也喜歡他?
他看著桑佑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能言語。
走出大樓,桑佑仰頭望著天空。好像快下雨了。
她的眼中泛起一層濕氣。
原來他已經有女朋友了,而且還是個很漂亮的女孩……
桑佑站在公司大門前怔忡了好一會兒,心裡一直是亂糟糟的,腦海裡全是剛才的那一幕。
她或許應該感到慶幸,因為在此之前,對於他,她並沒有投入太多的感情,不過現在她心裡卻矛盾不已。
既然她對他沒有投入太多的感情,又為何會感到難受?
對他,她真的只是單純的喜歡而已嗎?桑佑想著,卻始終理不出頭緒,因為不管她再怎麼想冷靜,就是無法冷靜下來。
就在她跨步想往前走時,一輛黑色轎車突地加快油門往她衝來。
感覺到危險逼進,桑佑直覺性地望去,一看之下險些嚇得只剩半條命。
一輛黑色轎車直往她這方向衝來,而在離她約莫十公尺處恰巧有位老婆婆正要過馬路,黑色轎車就快撞上她了。
看到這種情形,桑佑顧不得自身的安危,拼了命的往前衝迅速推了老婆婆一把,將她推離危險範圍,但她自己卻來不及閃開,只能閉上眼等待痛苦降臨,但就在千鈞一髮之際,黑色轎車在她面前猛地停了下來。
一旁的路人莫不為桑佑捏了一把冷汗,他們紛紛望著黑色轎車,臉上滿是指責。
桑佑閉著眼睛許久一直感覺不到痛楚,直到耳邊傳來路人的指責聲,她才緩緩地睜開眼。
發現自己安然無恙站在原地,而黑色轎車正停在她面前,她不禁鬆了口氣。
在安心過後,她心中緊接著湧起一股怒火。她跨步至黑色轎車車門旁,不悅地敲著車窗。
她非得好好臭罵這傢伙一頓不可,在台北街頭這麼開車,根本就是自己不要命還拖別人下水嘛!
「喂!你還不給我滾下車是不是?」桑佑惡聲惡氣的罵道。
突然,車窗搖了下來。
桑佑見狀,忍不住又開口罵道:「你這個冒失鬼……」霎時,她感覺到不對勁地噤了聲。
對方露出一個讓她心裡直發毛的陰森笑容,在她警覺事態有異想轉身落跑的同時,後座的門突然打開了,她還來不及反應,對方便粗魯地一把拉過她,朝她揮了一拳,然後將失去意識的她拉上車,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揚長而去。
短短不到幾秒的時間內,一樁綁架案就在眾目睽睽下發生了。
正當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時,黑色轎車已經消失在他們眼前。
負責載桑佑前來公司的老楊也目睹了這一幕,嚇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在車上坐了好一會兒,不是他不馬上通知司徒杋,而是他已經嚇得腿軟,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更甭提還有力氣說話。
在老楊處於驚嚇中時,司徒杋的車正巧駛出公司地下停車場,老楊見狀連忙踩下油門追了上去。
「那不是老楊的車嗎?」小螢指著後照鏡。
司徒杋看了眼後照鏡,發現後方的車正在對著他打燈,他立即在路邊停了下來。
老楊也停下車,並匆匆開車門跑下車。
司徒杋看了眼空無一人的車內,問道:「桑佑人呢?」她該不會一氣之下自己跑回家了吧?
「不好了,少爺!桑小、小姐剛才被人……綁走了。」老楊直冒冷汗,講起話來也結結巴巴的。
司徒杋聞言並沒有太大的反應,態度仍是一貫的冷靜。有了上次的經驗,他腦海裡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這一定是他父親搞的鬼。
反倒是小螢和老楊一樣的緊張,「怎麼辦?哥,她會不會……」她想起最近的社會案件,大部分被綁架的人都會慘遭毆打,最糟的就是撕票,要是綁匪真的這麼對桑佑怎麼辦?
「別緊張。」他拍拍她的肩。「我們先回去,我有事找老頭。」
「你找爸爸幹嘛?」她不解地問,不明白桑佑被綁架跟父親有何關係。
「回去就知道了。」
見到司徒杋,司徒奮也忙不迭地走進書房,習慣性的坐在進書桌後方的椅子。
「你今天回來有什麼事?」對於兒子的突然造訪,他深感驚訝。
「請你交出桑佑,大家都是大人了,不必再玩這種小孩子的把戲了!」他打從心裡認為桑佑是被自己的父親綁走,所以才直接跑來跟他要人。
「如果我告訴你我不知道桑佑的下落,你相信嗎?」司徒奮也試探的問。
「爸爸,你還要跟我玩遊戲嗎?」司徒杋不耐的問。
「你還記得我當初的話嗎?」司徒奮也反問。
「我當然記得,不過現在應該不是談論這個問題的時候,請你馬上交出桑佑!」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桑佑不在我這裡。」司徒奮也重申道。
「你還要固執到什麼時候?會綁走桑佑的人只有……」他猛地打住,腦海裡閃過另一個可能。「難道是……」
「你終於想起來了,」司徒奮也冷笑了聲,微揚的嘴角有著嘲諷的意味。「詳雲的人或許動不了你,他們卻可以從你身邊的人下手,你忘了嗎?」
司徒杋的臉上閃過一抹自責,他氣憤地緊握雙拳,恨不得能將綁走桑佑的人大卸八塊。
他憤怒地轉身衝出書房,直奔車庫。
那些該死的王八蛋!如果他們敢傷害他的桑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他也不會放過他們!
他的桑佑?司徒杋被自己的話嚇得愣了下。算了,現在不是探究這個問題的時候,先救人要緊。
司徒奮也站在書房的大落地窗前,臉上沒有一絲擔心,反而還帶著些許滿意,好似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中。
在目送司徒杋離開後,他轉身歎了口氣。
他對這個兒子一向沒轍。兒子暴躁的脾氣雖然和他如出一轍,但他卻不懂得饒人處且饒人的道理,總是咄咄逼人,也因此在商場上得罪了不少人,但他的經商手法卻讓他不得不佩服。
公司由他經手後,業績扶搖直上,他的行事果決,能力更是讓人佩服。
不過今天會發生這件事其實是無法避免的,錯就錯在他們太大意了,明知詳雲的人早有企圖,卻沒有嚴加防範,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大概只有祈禱這件事盡快解決,讓桑佑平安歸來。
司徒奮也陷入了沉思,原本台上的書房大門在此時突地被打開。
「有事嗎?」他看著突然進門的保鏢問道。
「老爺,有人執意要見你。」
「誰?」
「你跟我來就會明白。」
「如果我說不呢?」
「那就對不起了。」他從腰際掏出一把槍,對著司徒奮也的太陽穴。「我不想這麼做,但是沒辦法,我欠他們太多了。」
司徒奮也萬萬沒想到他們還有這招,只能懊悔不已地跟著他走。
天啊!她怎麼了?
桑佑感覺自己的下顎傳來一陣陣的痛楚,而眼前斑駁的天花板和冰涼的水泥地全在她跟前轉呀轉的。
對了,她被人綁架了!
她試著移動手腳,卻發現自己的四肢全被牢牢地綁了起來。
桑佑試著轉動頸子,打量著四周。
她可以確定自己在一個房間裡,不過裡頭烏漆抹黑的,只有從門縫傳來一絲光線。她藉著這一點光線,打量了下捆綁在自己身上的繩子。
這繩子很粗,又綁得非常牢固,她恐怕沒有辦法把它咬開……
不知道司徒杋是否知道她被綁架了?桑佑擔心地想著。
要是他不知道怎麼辦,那她不就只有死路一條了?想起自己平時對他的態度,她不免更加擔心。
說不定他早就知道她綁架了,只是故意不來救她;說不定他現在正在開派對慶祝哩!
唉!早知道她平時就該對他好一點。
突然,原先緊閉的大門打開,綁架她並打昏她的那個男人走了進來,隨即又關上了門。
霎時,房內燈光大亮,桑佑忍不住把眼睛閉上,一時之間適應不了刺眼的亮光。
冉少陽拉了把椅子坐在她前面,對她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怎樣,睡得還好吧?」
「是你!」桑佑驚訝不已。她曾見過他,是在司徒奮也的家中。「你到底是誰?」
「司徒杋沒有對你提過任何事嗎?有關於工作上的事。」
桑佑默不作聲地直盯著他,不明白他的意思。她只負責保護司徒杋的安全,對於其他的事她一概不管也不知情。
「哈!別告訴我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們公司搶了我們不少生意,這你會不知道?」冉少陽半瞇雙眼打量著她,懷疑她在裝傻。
「我真的不知道,而且那也不關我的事!」桑佑莫名地火大起來:「我只負責他的安全,至於他工作上的事我根本不插手,別告訴我你們就是因為這樣而綁架我的。」她生氣地道。
冉少陽頓時語塞。
「你們是眼睛有問題還是腦袋有問題?懂不懂什麼叫就事論事,沒事綁我來幹嘛?你們要綁也是綁他才對。」桑佑氣得直扭動身體。
冉少陽終於恢復了過來,他冷哼一聲,「想不到你這女人嘴上功夫倒是挺厲害的。」
「別說廢話,你到底要不要把我身上的繩子解開?」
「你就慢慢想吧!」冉少陽起身走向門口。「對了,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待會兒會有一個人來陪你,你不懂的地方他可以為你解答。」他得意地掃了眼她驚恐的臉龐,開門離去。
「喂!你不要走,把話說清楚。」桑佑大聲吼著,不過回應她的只有關門聲。
「可惡!」
他剛才那句話的意思是說他們還會再多捉一個人來嗎?
下一個被綁來的人莫非會是……不!應該不可能是他。桑佑馬上就否定了司徒杋會被綁架的可能性。
那到底會是誰?
她曾經在司徒奮也的別墅裡見過他,那麼下一個被綁架的人難道會是——司徒奮也?
桑佑對自己的推理能力感到驕傲,不過現在好像不是她該驕傲的時候,她不好意思地傻笑了下,又再次陷入沉思。
她看著綁住她身體的繩子,扭動了下手,想將綁住手部的繩子弄松,好方便行動。
她打量了下房內,有一張床、衣櫥,在另一邊的角落還有一堆紙箱。看樣子這房間大概已經很久沒住人了。
她的目光又不經意地瞥見床頭櫃上的拆信刀……太好了!
她吃力地移動著身體,心裡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