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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是麻煩 第二章 作者:璐璐

  「杜小姐平時休息的時候喜歡如何消遣?」

   杜藍托著腮,坐在餐桌的一旁百無聊賴地看著對面的男人,在她目光的壓迫下,他緊張地絞著雙手,眼睛不知道該放在哪裡似的左盼右顧,坐如釘氈似的靜默了很久,才囁嚅地拋出一個問題。

   她在心裡暗暗地歎了一口氣,不管多有趣的問題,一天重複地回答上好幾遍,大概也會索然無味了吧!更何況,這本就是個很無聊的問題。

   相親,加上這一個,她今天見了四個,可是她連他們的樣子都沒記住。見面尷尬,不安,隨便哈啦兩句,然後落荒而逃,前三個是這樣,這一個也差不多,彭麗總是說她要是相親成功,那就是活見鬼了,她的眼神太銳利,表情太冷,給人的壓迫感太強,沒有男人會想娶這樣的女人當老婆的。

   她不否認,她對相親沒什麼興趣,她只有二十六歲,但這個歲數對於女人來說,已經老了。這一切都是她媽媽為她安排的,雖然她對相親這件事沒什麼興趣,但她很樂意為母親的快樂而在百忙之中抽出一天的時間,滿足她的願望。順便也可以讓她更加清楚地認識到,男人們的劣根性,說著些無聊的笑話,賣弄著自己的那點兒見解,希望被人無限地崇拜。一但發現交手的對象比他有優勢,馬上夾著尾巴灰溜溜地逃走,讓她想看得起他們都難。

   「杜小姐?」男人在她無意識的瞪視下,更加不安起來。

   「有時候看DVD!」杜藍從腦海中剔除工作與彭麗、絲蕊廝混在一起的時間,好不容易給出了個答案。

   「DVD啊,我也很喜歡!」男人終於挺胸抬頭,像是找到了自信一樣,「杜小姐喜歡看什麼類型的,文藝、戰爭?喜歡哪個國家的風格,我比較喜歡法國和意大利的電影,不像好萊塢的大片那樣庸俗的只會拿錢去砸……」

   男人興高采烈的,拉拉雜雜地說了一堆,杜藍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我只看NG!」

   「NG?」男人忽然被打斷,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地張著嘴愣愣的樣子。

   「National  Geography——國家地理!」

   「國家地理?」男人愣了下,然後又硬撐著開口,「我知道,美國的一個頻道放一些記錄片……」

   「那是Discover探索頻道!」杜藍毫不客氣地指正他,最討厭有人明明一知半解,還要裝出一副專家的樣子。不確定的東西就不能開口亂說。

   「啊……哈哈……我不太瞭解這個……」男人臉色有點兒難看地打著哈哈。

   然後,他們又不知所言地扯了幾句,男人就馬上找了個借口,逃離了,匆忙得像是後面有追兵般迅速,連最基本的聯絡方式也沒有留下。

   杜藍當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她從手提袋中拿出隨身的行程計劃,在相親的那一欄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叉——失敗。

   她順手又從手提袋中拿出煙和打火機,她特地在餐廳裡選了吸咽區,別人以為是她體貼為了照顧相親的對象,但事實上,這是為她自己。

   她點上煙,今天的任務已經結束,她準備抽完這支煙便回自己的小套房去。

   「女孩子抽煙可不好!」一個男聲突兀地插入她的深思。

   杜藍暗自翻了個白眼,走到哪兒都有多管閒事的人。

   她抬起頭,想給他個冷眼讓他知難而退,誰知竟發現那人自顧自地坐到了她對面,那張臉看起來陌生又熟悉。

   「小學妹,好久不見了!」他笑起來,雪白的牙齒閃閃發亮。

   她一怔,手上的煙燃到盡頭燙到了手,她猛地甩開它,樣子有點兒狼狽。

   「你……」她盯著他,腦子裡蹦出他的名字,心裡卻有點兒不敢相信。

   「嘿,我們雖然有很久沒見面了,但你也不該把學長忘了吧!」虧他當年還那麼照顧她呢!趙啟揚笑得一臉燦爛,知道她不可能將自己忘掉,只是太過驚訝罷了。

   其實,趙啟揚自己也很驚訝,算算,他和他的這位小學姐差不多有十年沒見面了。雖然,這其間他也回過母校,不過他們不同屆,聚會也聚不到一起,今天只是恰巧和人吃飯,遠遠地看到她,便一眼認了出來,層次分明的短髮,金邊眼鏡,說話時嚴肅認真的態度,簡直就和高中時一模一樣。剛開始,他看到她和一個男人在一起,一臉不耐的神色,後來那男人很快走了,他發現她竟然一臉無所謂地拿出煙來抽,可抽煙的樣子又有些落寞。

   「學長,好久不見!」杜藍畢恭畢敬地問候,冷靜的神色又回到了臉上。

   「呵……這真是好久不見了,好像從我在學生會卸了任,就沒再見過了吧!」高三下半學期從學生會退出,專心備戰高考,不在同一個年級,尤其高三年級還被安排在一個偏僻的教學樓裡,說是為了讓他們不受打擾,所以碰不到面很正常。其實,他覺得按杜藍的性格,要不是有學生會這個媒介,他和她估計也不可能有什麼交集。不過,從那以後,他連在上學的路上也碰不到她了,隱隱覺得她是在躲他,當時,心裡真是悵然了好一陣子。

   「嗯!學長看起來一點兒也沒變!」比寸頭長一些的短髮,黑得發亮的皮膚,白得能夠反光的牙齒,濃眉大眼,一時間勾起了她許多的回憶,杜藍的心裡湧出了一些異樣的感情,這對她來說太罕見了。

   「啊?是嗎?」他笑著搔搔短髮,「你應該誇我變成熟了才對,我就覺得你變成熟了,越來越漂亮,越來越吸引人了。」

   杜藍撇撇嘴,知道自己頂多稱得上清秀,也許眼神再柔弱些,笑容再多些,氣勢再小些,還將將能夠得上美女的邊兒吧!她對趙啟揚的話不予評價,她向來搞不懂他的想法,就像當年,他在卸任學生會會長之後,竟然向老師推薦了她,這是她高三卸任之時聽老師說的,她還記得老師的原話是:「趙啟揚那小子的眼光真不錯,這麼多人中就挑中了你,果然沒讓我們失望。」雖然她覺得是自己的能力得到了老師的認同,但畢竟是他給了她一個機會,說起來她應該對他說句謝謝,不過事隔這麼多年,她不認為這兩個字還有什麼價值。

   他倒也不在意她的反應,他記憶中的杜藍本就如此,說不上冷淡,只是一種態度使然,不確定的事情不說,他對她說的這句話一直印象深刻,更何況,就他來說,她肯主動搭話,也算得上熱情了。

   「你怎麼跑到這兒來吃飯了?」

   「相親!」杜藍答得簡潔。

   「相親?你?」

   「對,我,相親!」

   「……我很驚訝,你會相親?」趙啟揚有止不住的驚訝,他很難相信杜藍會相親,第一,她還沒大到需要相親的地步;第二,她決不是那種會聽人擺佈乖乖坐下來任人評估的人。

   「也沒什麼可驚訝的!我已經二十六歲了,女人嘛,二十五歲以前可以任著性子隨便挑,二十五歲以後就要任別人挑了。」杜藍說得順口,對於母親耳提麵點的話,已經爛熟於心了。她不在乎有沒有人挑,之所以不拒絕,只是為了母親。

   「哈……二十六歲算什麼?按你這麼說,我都已經二十八了,豈不是注定要打一輩子光棍了?」

   「學長會乏人問津嗎?」杜藍挑著眉反問他,「高中時就有不少女生追你吧?你那時不是有個女朋友,我想想那個學姐叫什麼……陸婭?」杜藍念出這個名字的時候,自己嚇了一跳,她從沒想過她十年後還能這麼清晰地記得一個陌生人的名字。

   「陸婭?」他皺了皺眉頭,似乎是對這個名字缺乏認識,「我高中的時候可是很純情的,都是一群人瞎傳,不過說起來,我當時可是很喜歡你的!」

   他說得似真似假,杜藍也懶得去辨別,她可早就過了那種牽牽手就會臉紅的年紀了,何況,他用的是「當時」!

   「學長,你不覺得在這種場合說這種話不太合適嗎?」她不客氣地頂回去。

   「哈……」他毫不在意地大笑起來,牙齒閃閃發亮,看得杜藍有些不爽,牙齒白啊,笑什麼笑!

   「我就是喜歡你這一點!」他止了笑,攤開手聳了聳肩,「好吧,我承認,我結過婚,二十五歲那年,和我原來公司的同事,不過不到一年就離了!」

   杜藍點點頭,有點兒驚訝又不太驚訝。

   「你不問我為什麼嗎?」趙啟揚作出一副失望的表情。

   杜藍倒是不為所動,「如果你想說的話。」

   「呵……那我自己說吧!結了婚才發現我們在認識上有很大的差別,我結婚是為了少個後顧之憂可以放心在事業上衝刺,她結婚是為了後半生無憂無慮地生活,可以不工作,只做個全職太太,我太不安定,提供不了她所需要的生活,所以反正還年輕,既然目標不同,盡早分開會比較好!」

   「輕率!」杜藍毫不客氣地批評道。

   「小學妹,你太狠了,就算是,也不要這麼直接地說出來嘛!畢竟,我也受到了傷害啊!」

   「是嗎?」她看他笑得爽朗,並不覺得真有他說的那麼嚴重。

   「好吧!是沒那麼嚴重,不過多多少少有些影響吧!你看,我現在一直單身,從那以後,我一直覺得女人挺可怕的,她們總是希望去依賴男人,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不做,只等著別人去安排。就連買件衣服也要打電話來問什麼顏色好,我說你喜歡什麼顏色你自己定吧,她就說我聽你的,我又沒有看到,怎麼定?不管大事小事都要這樣,我覺得太累,與其這樣還不如單身一輩子不結婚!愛情、婚姻就是這麼麻煩!」

   「其實,我覺得男人也挺可拍的,看似大度,其實小氣得不得了,根本受不了身邊的女人比自己強,明明是自己太失敗,還要反過來責怪女人的出色。柔順沒主見的不行,強勢獨立的不行,總是要身邊的女人變成自己想像的那個樣,我倒覺得女人完全可以獨立自主,自己可以養活自己,何必非要改變自己去迎合男人們的奇奇怪怪的要求,至少我認為,不一定要有愛情,不一定要結婚才能讓我幸福!」

   「哈……看來我們的意見倒是蠻合的。」趙啟揚微笑著看她說話的樣子,當年就是被她這種獨立的完全可以自己去解決所有問題的能力所吸引。可能也就是這樣,無意識地為自己理想中的女性下了定義——一個像杜藍這樣獨立自主的女人。所以,這麼多年來,生命中的女人來來去去,卻一個也沒留下來。

   杜藍聽了,只是笑了笑。她所認識的趙啟揚,是一個絕不會為自己的女人解決所有問題的人,他會在背後看著,甚至把她扔進麻煩裡任她自己煩惱、抓狂。而他,只會在她努力想辦法卻仍無法勝任時伸出援手。

   「好了,說點兒正經的,杜藍,你現在在做什麼?」趙啟揚停了笑,認真地問她。

   杜藍沒說什麼,直接從手提袋裡的夾子中抽出一張自己的名片,雙手遞過去,「學長呢?」

   「我可沒有這麼漂亮的名片給你。」趙啟揚一邊調侃自己,一邊接過來看。

   他很認真地低著頭看,再抬頭時,杜藍發現他的眼神變了,不再是似真似假的玩笑,而是一種狂熱。

   「杜藍,你過來幫我吧!雖然條件可能不是最好的,可是你看著一家企業從你的手中起死回生,你不覺得是一件令人興奮的事情嗎?」趙啟揚的眼睛閃閃發亮,「挑戰不可能,讓不可能在你的手中變成可能!」

   這樣的學長她很熟悉,杜藍的心中有一種衝動,想要不顧一切地點頭,這麼多年來,從來在她冷靜的外表下,都有一顆不安分的心,這一點,她和他很像。只不過,他可以任意揮灑他的野心,而她只能苦苦地壓抑。

   但她畢竟是杜藍,所以她仍會平靜地問:「學長,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做什麼的?」

   ……

   「杜藍,所長找你!」秘書小姐親切的聲音傳達著指示。

   杜藍點點頭,從自己的位子上站起身。

   原本安靜的工作大廳裡,響起了些討論的聲音。

   「不知道所長找杜藍有什麼事?」

   「什麼事,當然是好事!所長多器重杜藍啊!獎金她最高,就連挑案子都有優先權……」

   「行了,你少酸了,你要是有人家的本事,所長當然也巴著你……」

   「切,她有多能?」

   「她有多能,別人解決不了的案子,她就能做到讓客戶滿意,別忘了上次瑞華的案子還是她幫你收的尾……」

   「好了好了,別說了,她過來了!」

   杜藍對他們的話充耳不聞,事實上他們說了什麼對她來說一點兒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能力,所以可以挺起脊樑任人指點。

   走到所長的辦公室前,她敲了敲門。

   「請進!」

   杜藍推開門,辦公室裡的男人五十歲左右的年紀,中等身材,頭髮有些微禿,面容嚴肅,穿著合身筆挺的三件式西裝,這個男人叫做嚴瑋明,是這所瑋明咨詢事務所的老闆。年輕的時候旅居英國,受的是英式教育,所以,行事風格上總是帶著些英國紳士風度,出門會請隨行的女士先行通過,走路靠左,過馬路一定要等綠燈亮起才走,不管馬路上是否連一輛車也沒有。

   杜藍之所以一直待在這個事務所的主要原因就是,她很欣賞老闆對待下屬的態度,公私分明,私底下也許與你的關係很好,但到了公事上,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決不混淆,如果他欣賞你的能力,他就會給你一些特權,就像他會讓她優先挑自己喜歡的案子來做。對他來說,這是對你能力肯定的回報。

   「所長,你找我什麼事?」

   「杜藍,坐!」嚴所長從桌上一堆的文件夾中抽出最上面的一個遞給她,「裡面是這個月需要你這方面咨詢的三個案子,你自己挑一個吧!」

   這家瑋明咨詢事務所,做的工作就是為企業解決問題,所長招攬了很多人才,有專長法律方面的、管理方面的、財務方面的等等,總之就是你企業有問題,來找瑋明就對了。杜藍大學裡學的是財會,後來一步一步地考取了高級資產評估師和會計師證,所以在事務所裡,一直負責這方面的問題。

   杜藍翻開文件夾,隨意地翻看裡面的介紹,翻到最後一頁時,她笑了出來。

   嚴所長全然沒有注意到這些,他一邊背著手在辦公室內踱步,一邊對杜藍說著他的評判:「第一家利花製藥近幾年發展得很快,實力雄厚,但問題也不少,家族企業,賬目不清,資產不明,需要做的很多,但報酬很豐厚;第二家塑陽化工發展比較成熟,屬於穩定性企業,需要我們做的只是例行的核查,是最省事且收入比較好的選擇;最後這一家,就是……陳氏聯合企業,老企業,涉足面很廣,但是近幾年經營狀況每況愈下,這一代的主事人不是個從商的料,問題一大堆,要想走出困境,大概要從頭到尾,從裡到外地整頓一番,不過陳氏歷來以保守管理聞名,這一次來咨詢,聽說是因為聘了個新的執行官,這是個最差的選擇,報酬少,風險大,問題多,是個最讓人棘手的案子。」

   嚴所長踱到杜藍身邊,等待她的決定。

   杜藍沒有猶豫地抽出一張紙遞給他。

   嚴所長接過來一看,馬上皺起眉頭,「陳氏?」

   杜藍平靜地點點頭,看起來是深思熟慮過的決定,這讓嚴所長的眉頭間又多了幾道折子,「為什麼?」

   杜藍笑著想起昨天晚上和趙啟揚的對話。

   「學長,你還沒告訴我,你是做什麼的?」她這樣問他。

   「我啊,大學裡主修企業管理,輔修的是人力資源管理HRM,對於一個企業來說,我的角色就像是僱傭軍一樣,誰僱傭我,我就為誰解決問題,為誰去作戰!」他說得簡單。

   而她只問了一句:「那你現在,在為誰作戰?」

   他說:「陳氏聯合企業。」

   而更巧的是,他上任陳氏的第一步就是請瑋明咨詢公司為他們做財務和資產上的分析報告,她想這也是為什麼他看到她的名片會那麼高興的原因。

   「你為什麼要選陳氏?」嚴所長仍是百思不得其解,雖然有時候杜藍會做出一些令他驚訝的事,但總的來說是一個中規中矩的聰明人,不管怎樣,接這樣一個案子總是個不太明智的決定。

   「您說的那個新的執行官是我的學長!」杜藍直接揭了底。

   「哦,原來是這樣!」嚴所長背起手,又繞著辦公室踱起步來,「我對這個執行官也略有所聞,是個有點兒本事又不太安分的人,做的工作和我們很像,專門出任問題企業的管理者,挽救一個企業,然後離開,不會只為一個企業停留。經歷似乎很輝煌,不過,陳氏不是個好啃的骨頭,一群老頑固的董事,扶不起的掛名董事長,企業內部的問題就算是說病入膏肓也不為過,要拆骨去皮才能解決,前景……不樂觀。」

   「如果是他的話,應該會成功!」杜藍倒是很看好自己的學長,當初知道的時候也沒有太多的驚訝,大概只有這樣才能滿足他那顆愛冒險的心。

   「會成功……」嚴所長重複了一下她的話,又踱了兩步,然後猛地定住身子,回過頭意味深長地問了句:「我是不是要開始擔心自己快要失去一員大將了!」

   杜藍是何等聰明,她只是笑了笑,「在完成這個案子之前不會。」而之後,誰也保證不了。

   「嗯,那好!」嚴所長點點頭,「去吧,我相信你會有最明智的選擇。」

   白天在事務所忙了一天,從各種途徑查找陳氏聯合企業的相關資料,雖然這種對外公開的資料並不能真正體現一個企業的真實情況,但起碼可以讓杜藍對這家公司有個粗略的瞭解,這是基本的準備工作。

   坐在電腦前一整天,她的肩膀酸得要命,頸椎那裡像是有什麼東西突出來了似的,動來動去都覺得不舒服,她好不容易強忍著不適爬上三樓,打開自己小套房的門,心裡想著趕緊洗個熱水澡,然後早早地上床睡覺,養足精神,明天好去對付學長公司裡那些難搞的董事們。

   誰知剛打開門,屋裡的電話就像催命似的響個不停,杜藍真想假裝沒聽見,但電話鈴聲就像是和她比忍耐力一樣,不停地響。

   她只得歎了口氣,把手裡的公事包扔到一邊,然後接起電話。

   「喂,您好!」

   「小藍,是媽媽,你怎麼這麼長時間才來接電話?」

   電話那端帶著些不滿的熟悉聲音,杜藍在心裡歎了一大口氣。

   「我剛剛到家,衣服都還沒有換,今天忙了一天,很累……」

   「行了行了,你先跟我說那天是怎麼回事?」媽媽不客氣地打斷她。

   「哪一天?什麼事?」

   杜藍有點兒無奈,本想暗示母親她很累,希望她能放過她,不過看來是行不通了。

   「哪一天?不就是我托劉阿姨幫你介紹的三個男人,為什麼人家一個也沒給回信兒,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都二十六了,馬上就快三十了,你怎麼一點兒也不著急?」

   「……」杜藍不知道該回應什麼,三十歲又怎樣?她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也有能力去照顧她,為什麼總要她去幹那些她不願意的事情呢?

   「你這孩子到底怎麼回事,你都這麼大歲數了還沒男朋友,你知道鄰居都怎麼說嗎?我年紀也越來越大了,還等著你給我找女婿養老送終呢,你這個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呢,也不讓我省心!你聽見沒有啊……」

   「嗯,我聽見了!」

   就這樣,杜藍應著,答應著,母親講了快半個小時,得到了讓她滿意的回復,這才偃旗息鼓掛了電話。

   杜藍放下電話,衣服也沒脫就把自己扔到單人床上,使勁地踢掉腳上的高跟鞋,也不管它們飛去了哪裡,反正這裡永遠是冷冷清清的,亂一點兒反而有點兒人氣。

   她歎了長長的一口氣,身體上暫時舒服了,心裡面卻像是被壓了一大塊石頭,沉甸甸的。她真不明白,在工作上不論多麼困難的問題,她都可以順利解決,可為什麼不論她多麼努力也無法填滿母親心中希望的坑洞,為什麼她永遠也無法達到讓母親滿意的標準,為什麼?

   她忽然覺得很寂寞,她想打電話去傾訴,又不知道該打給誰才好。絲蕊不在,彭麗應該還在約會,她不好意思去打擾,那還有誰呢?沒有,除了她們,她幾乎是沒有朋友的。在這一方面她覺得自己很失敗,母親為她設定的人生,似乎在不經意間真的成了形,她已經不會再去和陌生人打交道了。

   她閉著眼躺了一會兒,然後猛然坐起身,從公事包裡翻出手機,進入電話本裡翻翻翻,直到找到趙啟揚的名字,這是那天他幫她輸進去的。

   她的手指在通話鍵上游移,她盯著屏幕發愣,手機屏幕發出幽暗的藍光。

   她看了又看,手指蠢蠢欲動,屋裡很安靜,她聽著自己的心跳,但最終這個鍵沒有按下去。

   手機慢慢從手中滑落,掉到地上,發出「噹」的一聲。

   屋裡面,她——一個人,很寂寞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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