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冷彬正想開口,白曉薔立即射出一記充滿殺意的眼神!
冷彬馬上改口:「薔。」
看到白曉薔滿意地露出傾倒眾生的微笑後,他接著說下去:「雖然你吃東西的樣子是很優雅動人,」他皺了皺眉頭,「可是,這樣的吃法你能吃飽嗎?」
白曉薔往左右兩邊小心地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公眾場合嘛!我當然要淑女一點啦。」
「我又不介意!你什麼粗魯樣子我沒有見過啊?」冷彬抗議。
「可是,出外都要注意一下淑女風範的啦!」曉薔還是堅持己見。
冷彬受不了地翻了個白眼,不滿地責備道:「你都瘦成這個樣子了,還管什麼淑女風範!」
「我瘦?我哪裡瘦啦?」她小聲地抗議道,把手放在小腹處,「我的私家輪胎都大到可以給你的寶馬備用啦。」
冷彬往曉薔的小腦袋瓜上敲了一記,失笑地道:「小丫頭,儘是胡言亂語!」
沒有什麼比一個二十九歲的女人被自己心愛的男人說成是小丫頭更值得讓她高興的了。
白曉薔的心輕輕地飛了起來,臉上染了一片紅霞。
冷彬不禁看呆了。
她佯嗔道:「我怕遇到熟人嘛。如果他們看到我狼吞虎嚥的樣子,豈不是讓你丟臉!」
「比起讓你挨餓,我寧願丟臉!」他深情地凝視著她,「你那麼瘦,說不定哪天會被風吹走了,到時候我怎麼辦?」
「傻瓜。」她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異彩,「如果風把我從你身邊吹走了,就一定會再把我送回來的!」
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她的這句話竟預言了他們的未來。
兩個人正沉浸在柔情蜜意之中,一個男人走了過來。
那是一個看上去很陽光很健康的男人。
「正毅!」冷彬非常意外居然見到了闊別多年的好友。
「嗨,彬,薔。好久不見!」男子愉悅地打著招呼。
劉正毅是他們認識多年的好朋友。一年前到法國去了,他們彼此都忽然斷了聯繫。今天相遇,實在是巧得不得了。
「臭小子,我還以為你不曉得回家的路了呢!」冷彬笑罵好友。
「對啊對啊,你躲到哪裡去了啊,我們找都找不到你!」曉薔嚷嚷著道,「我還以為你不是去了法國,而是去了外星!」
「是不是都把我們忘到一邊去啦?」曉薔一臉危險地睨著他。
「我哪敢啊?誰都敢忘,就是不敢忘記薔你啊!」劉正毅一臉壞壞的笑容,和冷彬如出一轍。
「先坐下來慢慢聊啊。」冷彬幫他拉開一張椅子。
曉薔優雅地喝著橙汁。
劉正毅坐穩後繼續他沒有說完的話:「我永遠記得在我小學六年級的時候,班裡有個可愛的女生尿褲子!」
曉薔「噗」的一聲把橙汁全噴了出來。
沒錯,她就是那個女主角。
當時她因為課間休息的時候到小賣部那裡喝了很多可樂,上課上到一半的時候,就開始坐不穩了。但是講台上面的老師正在非常投入地講課,她根本沒有機會打斷他。再加上老師最討厭上課的時候有同學要出去上廁所,批評曰:懶人屎尿多。
所以她就努力發揮忍者精神,忍啊忍。
可是,可是坐在她前面的劉正毅不知道為何吹起了口哨,天啊,簡直就是噓尿曲!
終於「忍無可忍,無須再忍」!可憐的曉薔就這樣把一世英名給毀了。
拜這件事所賜,當年的六年(3)班沒有人不記得白曉薔這號人物。
想起往事冷彬在一旁笑得前俯後仰,而劉正毅則是一臉得意。
這個壞傢伙!曉薔生氣地吹鬍子瞪眼。還不是都怪他!沒事上課吹什麼口哨啊!
當年的尿褲子事件真是她人生中的一大敗筆!這麼丟人的事情很不幸地被一幫損友非常「友善」地「牢牢」記住,真是交友不慎啊。
但是礙於是「公眾場合」,所以她只能淑女地低下頭,狠狠地咀嚼牛排。
「因為你『年長無知』,我決定原諒你!」曉薔非常大度地說,心裡卻恨得牙癢癢。
「謝謝。」劉正毅紳士地笑著頷首。
冷彬給侍者打了個手勢,示意他過來。
「點些東西吃吧。」冷彬把菜單遞給劉正毅。
「不了,我約了人,訂台在那邊。不過他還沒有來。」劉正毅說。
「那喝杯咖啡吧。」冷彬示意侍者上一杯咖啡,劉正毅沒有拒絕。
「對了,你為什麼跑到法國去?」曉薔問,非常大度地忘記剛剛的「仇恨」。
「聽說法國女人浪漫。我去享受一下異國風情女子的美人恩!」劉正毅笑著道,一口白牙亮晶晶的,「啊,法國女人都擁有一雙筆直修長的美腿!」劉正毅一臉陶醉的樣子。
冷彬盯著劉正毅臉上掛著的笑容好一會兒,忽然低下頭來,沉默不語。
他知道劉正毅為什麼會離開這裡,遠走法國。
「真的啊?天啊,遇到你的法國女人真是慘!」曉薔還真的相信他專程跑到國外去泡妞了。
「怎麼會呢?我這種大情聖是她們夢寐以求的。」他呵呵地笑著。
「大情聖,那麼風流小心有一天你會栽在某個女子手裡而不自知的!」曉薔譏誚地道。
早就栽了——劉正毅苦澀地想。
「不怕不怕,我樂意見識哪個女子那麼有能耐!」他嘿嘿地笑著。
「說正經的,臭小子,你這次還回法國嗎?」冷彬忽然問。
「我在巴黎那邊已經有了自己的事業。」劉正毅說,「這次放長假回來,只是想看看你們。」
當然,他回來的更主要原因是——
白筱薇!
文修南迷惑了。
自從和筱薇去過那個湖,他覺得自己的心在悄悄地迷失。
那樣靜的樹林、那樣清的湖水、那樣溫柔的人兒和那樣甜蜜的吻——
從那天起他的心就沒有平靜過,時時刻刻腦海裡都會浮現當日的情形。他覺得自己漸漸沉淪在筱薇那蕩漾著柔情的眼波中。
他對那水樣的柔情是如此的渴望!
「老公——等一下就可以吃飯了。」筱薇在廚房裡一邊忙碌著一邊往大廳裡喊。生怕文修南等急了。他很少在家吃飯,所以她今天準備了很多菜。
她的嗓音即使在喊叫的時候也是那樣的溫柔啊。
這麼溫柔的一個女人!她和葉珊是多麼的不同!
葉珊永遠都是倔強難馴,讓他心折了二十多年也讓他痛苦了二十多年。
她說她從來沒有愛過他——而他卻為所謂的緣分執著了那麼多年。
許多事情原來真的是不能勉強的。
而筱薇對他的始終的守候,算不算是一種勉強?
他來到廚房門邊,看著在裡面忙碌地弄晚餐的背影,竟覺得很溫暖。他和她之間真的只有勉強嗎?為什麼他現在覺得也不是很難接受——
筱薇端著一鍋雞湯正準備出去,被站在門邊的文修南嚇了一跳。
「怎麼啦?」她張大疑惑的眼睛。
「沒什麼。」他微笑著接過她手中的鍋,往餐桌走去。
筱薇再端出兩碟小菜。
兩人有點兒尷尬地坐在一起——因為文修南在家吃飯的次數寥寥無幾。文修南看了一下筱薇,她的表情並無任何怨懟。
或許她根本不在乎吧!
他忽然有點兒生氣,為什麼她一點兒都不在乎?為什麼她一直都那麼溫柔?他自嘲地笑了笑,他又有什麼資格要求她在乎呢?因為他並不在乎她!
筱薇為他盛了一碗栗子雞湯。那清甜的味道令文修南大為讚歎。他一直記得初次嘗到她的手藝的時候,就是栗子雞湯。
一碗湯的味道令他記掛了那麼久,煮湯的人他卻未曾放在心上。
「你的手藝真好!」他忍不住讚道。
筱薇回他一個甜美的微笑。
但他沒有發現她眼底的憂傷。
不知道誰說過,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可是,她似乎是個例外。
文修南不常回家吃飯,不常和她這個當妻子的單獨相處,反正,基本上來說,她算是怨婦。
只是,文修南在難得的跟她相處的時間裡對她卻是非常體貼。小心翼翼的體貼!就好像在補償她在其它時候獨守空房的閨怨一樣。
「你煮的東西那麼好吃,為什麼你還那麼瘦?」他問,對她的瘦弱有點兒不滿意。
「平常你不在家的時候,我一個人吃飯只好一切從簡。」筱薇解釋道。
「從簡?」他皺起眉。
「嗯。吃泡麵之類的。」
「啊?」他吃了一驚,他幾乎都是不在家的,那她不就是頓頓吃泡麵?「天天吃泡麵!難怪你都不長肉!」
筱薇對他的驚訝置之一笑。
「你都不會膩的嗎?」他眉頭皺得更深了。
「不會啊。」她輕咬紅唇,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我還買了好多方便米線、方便河粉,每天吃得都不一樣啊。」
「……」
「對了,還有麵包哦,各種味道不一樣的麵包。」
「……」
「冰箱裡有很多不同口味的果汁。」
「……」
「我每天都吃得很豐盛的。」
「……」
「老公?你怎麼不說話?」筱薇小聲地、擔憂地問。
文修南暗暗下決心,以後一定要回家吃飯。不然這個女人就會一直這樣虐待自己的胃!
他不斷地往她碗裡夾菜,她連連說:「夠了,夠了,我吃不下那麼多的。」
「不行,吃那麼少怎麼供應你的消耗啊!」文修南不理她的抗議,繼續給她夾菜。
筱薇忽然有種錯覺,覺得他們是一對很恩愛很恩愛的夫妻。
筱薇在發呆。
她的眼光定在桌面上的相框上——一個笑得很溫柔的男人。
別人說她很幸福,因為她擁有那麼溫柔體貼的丈夫。
其實只有她自己知道,他對她溫柔是因為他根本不在乎!
對於一個大部分時間不在家陪著妻子的丈夫,偶爾的溫柔算什麼?
那種溫柔只是提醒她,自己其實被殘忍地漠視!他不在乎她,無論她做什麼,對他來說都是無所謂,所以他溫柔地縱容著。
想起昨天晚上,她是故意說自己不吃飯的。她想聽他說幾句關心的話語,甚至發脾氣。因為起碼,那樣的他是關心她的。但是他沒有。
他只是沉默著,彷彿一切與他無關。
說什麼要好好珍惜她,也許是一時內疚才說的衝動話吧?
但是即使是那樣,她還是該死的那麼愛他!愛到自己甘心就這樣一直當怨婦當了一年多。
「魂歸來兮——」白曉薔的青蔥玉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即使你丈夫很帥你也不用這樣吧?口水都快要流出來啦。」
「怎麼?你老大那麼有心情來騷擾下屬啊?」白筱薇在姐姐面前,調皮心性盡露。
「嘖,嘖,我這叫體恤部下!」曉薔一副曉以大義的樣子,「我是瞭解我的小兵的工作情況嘛。」
說完曉薔還做了個心碎的表情,「這樣你都誤會我,真讓我傷心——」
「是是是!我感動得熱淚盈眶啊!」
「那你打算怎麼報答我?」曉薔斜睨向她,伸個懶腰倒在筱薇的沙發上。
「我這不是天天努力工作為你賣命嗎?」筱薇咕噥著道。
「拜託,你也是領了薪水的!」曉薔呱呱亂叫,「那是你分內之事啊!」
「可是我把我的精神無私地奉獻給了你!」筱薇格格地笑著道。
「切!精神值幾個錢?」曉薔不屑,「物質才能見精神啊!你不如送我一條鏈子吧?那天我經過周生生——」曉薔充滿希望地建議。
「完了,我怎麼忽然聽覺失靈啦?」筱薇佯裝一臉茫然,「姐姐,你在說什麼?我聽不到!怎麼辦?」
曉薔把沙發的抱枕向她扔過去!
「你這個沒有姐妹情的女人!」
「不好意思啊,姐妹情值幾個錢啊?」筱薇笑嘻嘻地把曉薔的話扔回去。
「你這會兒倒是不聾啦?」曉薔鼓著腮幫子瞪向她。
顯然這個女人沒有生為別人姐姐的自覺,心性仍然停留在幼兒園階段。
筱薇無奈地搖搖頭,「喜歡哪條鏈子啊?改天我們去看看?」
曉薔喜滋滋地站起身,跑到筱薇面前用力親了她一下!
筱薇用力抹著慘遭口水污染的臉蛋,小聲咕噥道:「姐妹情真是貴啊。」
「那你買不買啊?」曉薔瞇起充滿威脅意味的眼睛。
「買買買!」筱薇立即點頭如搗蒜。所謂不要在老虎頭上拍虱子,筱薇是絕對不會挑戰這句真理的!
曉薔滿意地陶醉在周生生的美夢中,忽然低下頭對著筱薇的眼睛,一臉狡黠。
「騙你的。」曉薔嘿嘿直笑,「我沒有去周生生。不過我們可以——」
「太好了,又省了一筆。」筱薇很不客氣地毀了她的希望。
「喂,你表現得愛你姐姐一點好不好?」曉薔不滿地嚷嚷道。
「那你表現得愛你妹妹一點好不好?」筱薇就是喜歡逗她。
「難道你也想要周生生?」
「我才不像你呢!」筱薇輕笑。
曉薔向筱薇眨眨眼,「好,我問你,你最近和文修南還好吧?」這樣算是關心了吧?
「哇,說什麼瞭解我的工作情況!其實是注意我的私生活吧?」筱薇一臉瞭然地睨著曉薔,「這才是你來打擾我工作的目的?」
「哎呀,我是關心妹妹的婚姻幸福嘛!」被戳穿了,曉薔只好搬出姐妹之情。
「是嗎?」筱薇一臉狐疑。
「是真的!你就告訴我嘛!你們到底怎樣啦?」
「還好吧。」筱薇放棄和她堅持下去,不好意思地紅了紅臉,「他說要好好珍惜我。」
起碼,這代表他們之間還有機會。
「真的?他覺悟啦?」曉薔興奮地拉著筱薇的手,「那你傻傻的付出就有回報了?」
筱薇原本愉悅的表情黯然下來。
如果真的像曉薔說的那樣就好了。
可是她還是很擔心,有人說溫柔太容易得手就容易放手。
她怕修南隨時會對她放手。
「薔。」筱薇偎依進姐姐懷裡,「你說他會不會愛上我?」
「會的,一定會的!你這麼溫柔美麗,又善解人意,而且還那麼聰明!」曉薔肯定地說。
「可是我好怕。我知道在認識我之前他就已經愛上了一個女人,一直到現在。她出現得比我早,我怕最後還是會輸。」
愛情最怕先後。
來遲了一步,往往是無奈。
「傻瓜,他不是說了要珍惜你嗎?」曉薔安慰地輕拍筱薇的背部,「那就代表他願意接受你,愛你,並且給你幸福啊。」
雖然是這樣說,但是筱薇還是很不安。
當你越在乎就越害怕失去。
「不要想得太多好嗎?」曉薔安慰道。
「嗯。」筱薇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又說:「薔,下班後我們去逛街吧?」她想起文修南母親的生辰就快到了,她得準備禮物。
她和文修南沒有住在位於山上的文家大宅,而是在市區買了一套房子。所以他們很少回文家,偶爾回去一次,文母就要嘮叨一番,讓他們多回家點兒。
「好啊,我很久沒有和你一起逛街了。」曉薔爽快地答應,「那我回去做完手邊的事情。」
看著曉薔走出辦公室後,筱薇理了理自己的情緒,準備看一下關於下個星期服裝展的計劃書。可是剛翻開文件夾,她就情不自禁地看向文修南的照片。
筱薇腦海裡不斷地響起文修南那句話:我會好好珍惜你。
她沒有忘記,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的語氣,是那麼那麼的哀傷卻又那麼那麼的懇切。
她敢肯定他和那個「她」之間發生了什麼,所以心裡有點兒偷偷地慶幸。然而當她看到他憂傷的容顏時,她卻寧願受傷的是自己。
她拿起桌面上的手機,撥個電話給文修南。
「老公,是我啊。」她刻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動聽。即使文修南最後還是不愛她,起碼他會記得他曾經有個賢妻——溫柔體貼,任勞任怨,呼之即來,揮之則去。
愛他愛到有時自己都覺得自己很沒尊嚴了。
「老婆,有事嗎?」文修南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驚喜。他上班的時候從來沒有接過筱薇的電話。同事俊江就老是說他女朋友很纏他,老是在他工作的時候打電話來說想他。
筱薇是很懂事的,她不會打擾他的工作,又或者說,她不會想他——
「老公,過幾天就是媽的生日了。今天下午我和姐姐去逛街,順便給媽挑個禮物,你說好不好?」雖然一向這些事情都是她抓主意,但是她還是會向他徵求意見。
「老婆,我覺得我比較喜歡和你一起去挑禮物。」雖然他從來沒有和她一起挑選過什麼東西,家裡的一切都是她打點。他們之間夫妻關係是有,但是她有她的天地,而他也有他的空間。
可是,他已經決定了要侵入她的領土。
「但是——我約了曉薔啊。」筱薇猶豫著。對於他突然的干涉一時反應不了,「曉薔的眼光很好的。」她刻意強調。
「我還是堅持我的意見。」文修南並沒有做出讓步。妻子的退縮讓他有些許不悅,但是他的聲音還是一貫的溫和,「你應該相信你丈夫我的眼光。」
「那——好吧。」筱薇終於答應,「那我下午先陪姐姐逛逛。明天再和你去挑禮物好嗎,老公?」
文修南對她這種徵求意見的問話感到很幸福,尤其是最後那一聲「老公」,帶著一種撒嬌的味道,讓他這個鋼鐵男兒立時化為繞指柔。
「好。」他立即甜絲絲地答應。
掛了電話之後,筱薇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拿起皮包便往曉薔的辦公室走去。
這時,手機又響了起來。
她按了接通鍵,是文修南。
「老婆,我想你。」
筱薇笑著往外走!
曉薔挽著滿臉笑意的筱薇走出公司大門,兩人坐上了曉薔的車子。
曉薔一邊啟動車子一邊斜睨著筱薇如花的笑容。
終於,她忍不住了,如果好奇心會毒死貓,她選擇死去!
「你到底怎麼了?有什麼事情那麼好笑?」
筱薇只是傻傻地笑著,沒搭理她。
「我說親愛的薇,雖然你的笑容是那麼的美麗無雙,但是你也不用一直維持這個樣子吧?會抽筋的。」她可是好心地提醒她。
筱薇白了她一眼,不說話,依然甜蜜地微笑著。
「天啊,你還真當自己是現代蒙娜麗莎?!」曉薔受不了地怪叫道。
不過她還真的覺得筱薇的笑很動人,眼角眉梢處流溢著幸福的光彩。
所以,她也開心地笑了。
她可愛的妹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露出這麼幸福的發自內心的笑容了。雖然和她在一起的時候,筱薇還是調皮地喜歡和她笑嘻嘻地抬槓,但是她知道,她的內心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輕鬆。
到了步行街,白曉薔把車子停在某個商場底層的停車場處。然後兩人沿著人潮洶湧的街道慢慢走去。
步行街一向都是人很多的,尤其是女人。
筱薇覺得有點兒頭暈,她一向不適應有太多人的環境。身旁穿梭著衣著新穎的人流讓她眼花繚亂。和那麼多人在同一個空間爭奪空氣,她覺得窒息。
諷刺的是,不喜歡接觸人群的她卻是必須接觸人群的時裝設計師!
她強忍著不適,自嘲地笑了笑,挽著曉薔的手有點兒用力。
「又不舒服啦?」曉薔擔憂地看著她蒼白的臉色。
「只是不習慣那麼多人。」
「你啊,還是跟以前一樣。」曉薔眼裡滿是寵溺,「是我最疼的黛玉妹妹!」
「我才不是黛玉呢!」筱薇抗議著向曉薔撒嬌,「我身體比她強壯!而且我比她善解人意!」
只是寶玉沒有愛上我而已。
「是是是,就你最好了!」曉薔應著,「你那麼怕人多,怎麼在城市裡生存啊。」
「找個人少的城市好了。」
「人少就是鄉村啦。」
「誰說的?」
「沒有麥當勞的地方就是鄉村啊。你沒有聽說過?」
「沒有啊,又是你的冷彬冷情郎的名句?」
「嘿嘿,正是。」曉薔幸福而得意地笑了。
「筱薇,我昨天見到劉正毅了。」
筱薇呆了呆,「劉大哥?他不是在法國嗎?」
曉薔沒有回答她。
她的注意力被一家精品店櫥窗裡擺放著的娃娃吸引住了。
「薇,你看!」
筱薇看到了一個穿著可愛洋裙的小女孩。她孤零零地坐在鞦韆上,神情落寞。那神情,讓筱薇想起了很多個修南不在家的夜晚——落寞的自己。
她想要這個娃娃。
她們進了精品店,筱薇撥動了那個娃娃的鞦韆。
當小女孩隨著鞦韆把她的寂寞時高時低地擺盪著,一首有點兒憂傷的曲子飄了出來。
「小姐真是好眼光。」店裡的服務小姐走過來微笑著說,「這個娃娃是法國貨。我們店裡就只有一件。娃娃身上的洋裝一針一線都是手工製作的,材料是非常精美的雪紡紗。」
看到筱薇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服務小姐連忙又說:「喜歡的話我們可以給你打八折。」
「幫我包起來吧。」
「好的。小姐請跟我到這邊來。」她們隨著服務小姐走到櫃檯處付錢。
正準備走的時候,一個穿著亮麗的女人走了進來。
竟是筱薇的大學同學葉珊!
「葉珊,很久不見。」筱薇微笑著向她打招呼。她怎麼也不會想到眼前的這個女人和她的丈夫關係匪淺。
「白筱薇!」葉珊顯然也很驚訝,「沒想到會遇到你!」
還有更多的東西是她們沒有想到的。
葉珊留意到筱薇手上的戒指,「你結婚啦?」
當年她們班上只有筱薇沒有鬧過那些風花雪月的緋聞。她在班上算是很安靜的那種女孩子,很少和男孩子打打鬧鬧的,自然沒有什麼緋聞。而且以她的性格,就算有男孩子對她有意思也因為怕嚇著她而不敢魯莽地表現出來。
所以她比自己早結婚,讓葉珊有點兒驚訝。
當然葉珊沒有注意到,那枚戒指,曾是她不屑一顧的。
筱薇笑著點點頭。
「我們去找家咖啡店坐下來好好聊聊吧。」
三人在精品店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店。因為在商業街上,所以店裡幾乎滿座。
好不容易找了一個靠窗的角落坐了下來,曉薔卻在喝了一杯咖啡後藉故自己一個人出去逛了。
畢竟她們老同學相遇,曉薔體貼地給她們留點兒相處的時間。
「你一定過得很幸福吧。」葉珊微笑地說。
筱薇也只是笑笑,老同學相遇很多東西竟是無從開口。
「你呢?你過得好嗎?」這句話算是最老土卻最有用的——當你不知道怎麼和多年不見的朋友開始你們的話題的時候。「不知道。」葉珊淡淡地說。
多麼沉重的一句不知道啊。
筱薇忽然覺得眼前的葉珊過得不比自己輕鬆。而她曾經是那麼風光的一個女孩子!成績優異,樣貌出眾!那時候圍在她身邊的男孩子多得數也數不清。
「你現在從事設計嗎?」葉珊當時可是她們班的大才女。
「我現在自己開了一家設計室——霓裳,你知道嗎?」
霓裳可是國內響噹噹的!
筱薇沒想到居然是葉珊的設計室。
「我們是同行,薔薇設計室是我和我姐姐開的。」筱薇笑著說。
「呵呵,那我們是對頭耶!」葉珊朝她眨眨眼,「在生意場上我可是不顧同學之情的哦!」
「彼此彼此。」
兩人放聲大笑。
「以前讀書的時候你是我們班上追的人最多的。所以大家都說丁雲天很幸運。」
那時候她們的學校正好在一所理工大學旁邊。理工學校裡男女比例不平衡,女生往往是供不應求的。所以那些外校的男孩子常常到她們學校來聯誼,引進資源以供應內需。葉珊和丁雲天就是聯誼的時候認識的。
「男人都只會讓女人傷心。」葉珊的口氣有種往事不堪回首的味道。丁雲天——那是多麼遙遠的一個名字。
「你和他——」筱薇顯得有點兒不可置信。
「早就分了!我們的戀情其實才維持了兩個星期。」葉珊滿不在乎地說。
筱薇有點兒驚訝。記得當初葉珊和丁雲天戀愛的時候,臉上綻放著動人的光彩,任何一個女孩子在她面前都會黯然失色。
她知道葉珊一定很在乎丁雲天,儘管她現在的語氣是那麼的不在乎。
「他是我的第一個男人。」葉珊還是那種淡淡的口吻,「可是跟我上床後卻又甩了我。因為他把我當成了另一個他愛而得不到的女孩子。」
文修南娶我,是不是也是這樣一種代替的心態?
筱薇安慰地握住葉珊的手,她瞭解她的痛。
「後悔嗎?」筱薇問。
「不。」葉珊說,「因為當時我確實是愛他。」
女人總是無悔地把自己奉獻給心愛的男人。
就像筱薇,她也從來沒有後悔過嫁給文修南。因為她愛他。
所以當初明知道他不愛自己,她還是一頭陷了進去。
「可是我也恨他。恨他為什麼要那麼殘忍地告訴我真相。」葉珊苦澀地說。
如果他就那樣沉默地離開了,那她心裡起碼好過一些,至少會以為他愛過她。
因為選擇相信他愛她,就不會傷害到自己。
很多時候女人喜歡自欺欺人,她們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情。
「有時候被騙是很幸福的。」筱薇幽幽地道出自己的心聲。
修南,修南——
如果我笨一點多好,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你的謊言之中。
葉珊喝了一口咖啡,動作優雅地把垂到胸前的頭髮撥到身後去。
她確實是一個美麗的女人,筱薇欣賞地看著她。
以前曾經有人說她的背影和葉珊很像,因為她們的身材都差不多,而且都是一頭又直又亮的黑髮。
只是現在葉珊的黑髮已經變成了時髦的紫紅色大波浪捲發。
「後來我又認識了一個哲學系的學長。他對我是真心的。可是他的真心必須同時分給我之外的另外兩個女人。」
葉珊笑了,樣子卻如在哭一般。
「而現在,我和一個已婚的男人在糾纏。剛開始的時候我並不知道他有老婆,如果不是某一天我在街上被一個女人扇了一巴掌,我永遠都不知道我是狐狸精。」
我們總是在情路上跌跌撞撞,無人能預知下一個會是怎樣。
也是因為如此,我們才會受傷。
筱薇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語,一臉擔憂地看著葉珊。
反倒是葉珊拍了拍她的手,笑著說:「別擔心,我堅強著呢。」
「有時候還真的覺得命運會捉弄人。我一直希望我的男人非常專情,而我愛上的卻都是一些薄情之徒。我不愛的人,卻癡情得讓我愧疚。他喜歡我二十多年了,即使他現在結婚了,還是對我念念不忘。」
筱薇一驚!
「那個癡情的人是誰?我們班的嗎?」她的語氣開始不穩。
「他叫文修南,管理系的。」
後來葉珊說了些什麼,筱薇已經聽不見了。
所有的聲音都離她遠去了,只剩下葉珊說出文修南的名字那聲音一直在她耳邊迴盪,迴盪。
她一直在猜想到底自己的丈夫愛上的是怎樣的一個女子,現在終於知道了。
她就坐在她的面前!更可笑的是,她是她的大學同學!
後來怎樣和葉珊告別,怎樣走出咖啡店,她都已經不記得了。
她混混沌沌地給曉薔打了個電話,混混沌沌地走到停車場。
曉薔已經在那裡焦急地等著她。
因為她在電話裡有氣無力地跟曉薔說: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曉薔一見到筱薇連忙跑到她身旁扶著她。
「老天,你的臉色那麼蒼白!」她慌忙把筱薇扶上車,怕她隨時會暈倒。
曉薔慢慢把車開出停車場,奔向繁華的大街。
筱薇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閉上眼睛。
「薇,你哪裡不舒服啊?我們去看醫生吧?」曉薔口氣焦急地問。
「讓我靜一靜好嗎?」她的聲音出奇的沙啞晦澀。
曉薔連忙閉嘴。她擔憂地看著倚在她肩頭上筱薇那張平靜的臉——
沒人知道,這張臉下面洶湧的情緒是如何一波又一波地襲擊著筱薇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