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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醫西施 第四章(1) 作者:蘇浣兒

  第二天輕紅醒過來時早已日上三竿,才剛翻身起床,一旁的麝月便焦急地說:「小姐,老夫人又發病了。」聽得此言,尚未及梳洗,輕紅便匆匆下床,隨便披件衣裳奔出門去,絲毫沒有察覺麝月驚異的眼神,杜姑娘竟然和衣而睡,連髮髻都沒有拆下呢!

   來到花似芳房門前,便聽到花似芳大嚷大叫:「我要森兒,我要森兒,森兒,你在哪裡?娘好想你,你怎麼不回來呢?是不是你,說,是不是你逼走森兒的?對,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和慕容景還有梅依依那賤人逼走森兒的,所以他才不肯回來,森兒,森兒||」一聲聲的森兒,淒厲斷腸,聽得人眼眶帶紅,一顆心都揪成一團。輕紅慌忙推門而入,只見慕容徹手忙腳亂地安撫著猶仍咳個不停的花似芳,而床上的花似芳則披頭散髮,神色瘋狂淒涼,兩手抓著慕容徹胸前的衣服,一會兒撫胸痛哭,一會兒又是狂笑痛罵,駭人至極。在一旁服侍的婢僕見狀連忙紛紛躲避,不敢上前。

   「怎麼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來得正好,快看看娘怎麼會這樣,其餘的事一會兒再說。」

   輕紅趕忙取出銀針,一面吩咐慕容徹抓好花似芳,一面在她的胸口、手、足及額前紮下數針,不多時,原本幾近瘋狂的花似芳慢慢安靜下來,抓著慕容徹的手也鬆了開來,疲憊地閉上雙眼。

   慕容徹見狀退至床沿,好讓輕紅繼續扎針治療,但仍注意著母親的一舉一動,深怕會再出什麼狀況,萬一傷到杜輕紅,那就是十個他也不夠死的。

   而輕紅除了連連在花似芳身上重要穴道扎針外,也忙著透過把脈、察色來瞭解病情,隨後振筆疾書一連開出二張藥單,要慕容徹趕緊派人去抓藥熬煮,吩咐好一切後,她才面向滿臉疲憊無奈的慕容徹問:「怎麼會突然這樣呢?」

   「我也不知道,今天一早,我和往常一樣來娘這裡請安,一進門就看到她老人家神色呆滯,不斷喚著大哥的名字。娘見了我,起先還很高興,問我有沒有看到大哥,說大哥昨天晚上回來了。因為大哥交代過我暫時不要讓別人知道他的行蹤,所以娘問起我只好說不知道,沒想到她一聽到我的回答,立刻像發狂似地又吵又鬧,任憑我說破了嘴,就是沒有辦法讓娘安靜下來。」

   「那森哥哥人呢?是不是還在石洞中?」她突然想起昨天夜裡所發生的一切,也記起自己明明是在石洞中的,怎麼醒來會在房間裡呢?

   「不知道,他送你回房後我就沒有再看見他了。」

   「他走了嗎?」輕紅著急地問,現在花似芳會病成這樣,還不是他昨天晚上惹出來的禍,他不能這樣一走了之,否則未免有失為人子的職責。

   「不知道,他要去哪從來不向人說的。對了,你大哥托人捎信來,本來我昨天要拿給你的,不過後來你睡著了。」

   「信呢?」輕紅臉上浮現一絲欣喜的雀躍。

   「我交給大哥了,我想由他交給你比較適合。」慕容徹意有所指地說著。

   乍聞此言,輕紅又紅了臉,她別過臉說:「我去找他!」丟下這麼一句話,她扭身便走了出去,留下慕容徹一人臉上帶著一朵好大的笑。

   輕紅焦急又懊惱地走著,想到石洞中找蕭森,心中一急,連腳步也跟著加快,一面擔心他真的已經離開,一面又怨他為何會對自己的母親如此絕情?難道昨天夜裡所說的一切都不是發自他的肺腑之言,只是隨便說說罷了?不,他不該是如此薄情之人,要果真是這樣,自己與他豈有將來可言?

   邊想著時,她已來到石洞前的大樹,四下望望,確定無人後,她才繞過大樹進入洞中,「蕭森,你在嗎?蕭森?」洞中除了昨夜殘餘的菜屑竹籃,與已然熄滅的燈火外,別無一人,哪有蕭森的影子?找不到蕭森,輕紅心中一緊,莫非他真的絕情地離開,不顧那仍在生病的老母?也不管他和慕容徹的情誼?雖然他未曾對自己許下的承諾,但她一直相信他心中有她,難道她錯了?

   不,不會的,他說不定只是出去辦點事情而已,對,一定是這樣!雖然這樣自我安慰著,但一絲絲的莫名慌亂、心痛依然不知不覺爬上心頭。

   輕紅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石洞,樹枝上的太陽照得讓人幾乎快睜不開眼睛,這才是一天的開始呢!以往他不也曾晚上才回來嗎?是啊,緊張什麼呢?

   輕紅勉強打起精神回到房間,一推開房門,房內空無一人,連原本服侍她的麝月都不知去向。而輕紅由於滿懷心事,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一直到掩上房門,轉過身時才發現門後站著一個人,正是她遍尋不著的蕭森。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我到處找你呢?」輕紅驚喜道。

   但蕭森卻不發一語滿臉陰沈地瞅著她。

   「怎麼啦?」她走上前攀住他的手問道。

   蕭森定定站著,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給她,輕紅接過一看,信封上寫著:

   煩請轉交妹‾杜輕紅兄杜十三‾

   「是大哥!」喜悅的心情讓輕紅忽略了蕭森臉上的陰晴不定與沉默,拆開信閱讀後,「他現在有點事……你怎麼啦?」一抬頭,她才發現蕭森沉著臉,神色十分複雜。

   「杜十三是你大哥?」他冷然地問,聲音中聽不出一絲感情。

   「是啊!杜十三是外號,他的本名叫杜逸飛,也是一名大夫呢!」這世上叫杜十三又叫杜逸飛的人只有一個,也就是他所知道的那個杜逸飛,人稱鬼手華陀杜十三,為什麼會這麼巧呢?紅兒竟是杜十三的胞妹?他想起那天自己冒死與杜十三約戰,從他手中奪走靈芝,當然也受了他一劍。以杜十三在江湖上詭異狠絕的行事作風來說,又豈會輕易放過自己?否則鬼手華陀的封號從何得來?更何況自己愛上的女人是他的妹妹,他更不可能放過自己了!一抹苦笑浮在蕭森嘴角。

   輕紅察覺他神色有異,問道:「森哥哥,你認識我大哥嗎?」

   認識?那算不得認識吧!蕭森苦笑著點頭,「你從未告訴過我,杜十三是你大哥。」

   「這很重要嗎?況且你也沒問過我,不是……」

   「紅兒,記得我曾給你一株靈芝嗎?」

   「當然,為了這靈芝你還受了傷呢!」

   「那靈芝是我從你大哥手中奪來的。」

   「什麼?大哥?」輕紅不可置信地搖搖頭,睜大一雙美目狐疑道:「你從大哥手中得來的?難道你的傷是大哥……」

   她還未說完蕭森便沉重地點頭,輕紅不由得被這事實給驚得血色盡失。雖然大哥十分疼愛她,但他的行事作風為人妹妹的又豈會不知?他向來極端保護他所屬、所擁有的一切,不論是人或物,若有人膽敢從他手中拿走任何東西,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想到此,輕紅緊張地拉住蕭森:「大哥一定會來找你的,我還是先修書告訴他別來找我,免得你們碰面……」

   「傻紅兒,我豈是畏首畏尾之人?就算是一場免不了的惡戰,也不能逃避。」

   「可是……」

   輕紅的話被蕭森的唇所堵住,他深深地吻著她,難以自制地緊抱著她,「沒有可是,相信我!」

   緊緊依偎在蕭森懷中,享受著這難得的溫存,輕紅突然想起花似芳又病了的事,於是仰起頭說:「森哥哥,你娘又病了,我想……」

   蕭森聽了身子一震,緊抓住她的肩問道:「娘怎麼啦?」

   「你昨晚去見她,引發她思子之情,想見你又見不到,所以早上又發病了。」

   蕭森聞得此言臉色一沈,好一陣子沒有說話,最後他開口:「紅兒,我有不能現身的原因,所以娘還是得麻煩你和子軒……」

   輕紅無法置信地瞪著他,這是那個對她信誓旦旦,還整夜訴說對不起母親的蕭森嗎?「為什麼?她老人家都病成這樣了,你還不去看她?」

   「我會去看她,但不是現在。」

   「不是現在?難不成又是半夜?然後到了天亮再讓你娘病情加重,是不是?」

   「紅兒,不要逼我!」蕭森神色淡然地搖頭,開門走了出去。

   輕紅張著嘴,一句話也吐不出來,只能眼睜睜見他一步步離去,痛苦之情一絲絲溢滿胸懷。

   她不懂,為何一個口口聲聲說後悔,說對不起母親的人竟然在母親病危之時,可以狠心不去看她?這樣一個男人的感情可以相信嗎?輕紅雖不願這樣想,但擺在眼前的事實,教她不得不這樣想。

   「森哥哥,你告訴過我有關你娘的一切,難道只是隨便說說嗎?」

   已走出十來步遠的蕭森聽到這話,整個脊背一僵,停住腳步回過身,在輕紅還沒有反應過來時,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撲上前,攫住她柔弱的雙肩,低頭狠狠地吻著她的紅唇,久久才沈聲道:「別懷疑我娘在我心中的地位!」

   「既然如此,現在就去看她老人家吧!遲了,恐怕就再也見不到了。」

   「你說什麼?娘她……」

   輕紅心虛地點頭,眼光看著自己的腳尖,森哥哥,為了讓你們母子早日相見,請原諒我騙你。

   「娘!」蕭森大吼一聲,顧不得自己還不能現身,也不管身旁其他人奇異的眼光,急急三步並作兩步衝向花似芳的房間。

   身後的輕紅紅著眼,忍著滿眶快傾洩的淚水慢慢跟著,心想花似芳盼了老半天,總算盼到兒子回來,自己終究沒看錯人。

   甫踏入房門的蕭森,立即被床上瘦弱的身影給驚得整顆心揪成一團,當看見母親憔悴、蒼老的病容時,自責與懊悔頓時表露無遺,他走上去跪在花似芳床前,一手握著那骨瘦如柴的手,啞著聲音喊道:「娘,您醒醒,娘!」

   一旁的慕容徹見狀也跟著跪了下來,兄弟二人一左一右跪在床前,慕容徹說:「娘,大哥回來了!您醒醒啊,您一直念念不忘的大哥回來了。」

   「昨夜不是好好的嗎?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慕容徹搖搖頭,自從他二年前回家後,花似芳就像變了個人似地,對他不理不睬,完全不復從前的疼愛,雖然嘴巴不說,但聰明如他,又怎猜不透母親的心意。這一切泰半源自於她和爹兩人間原有的恩怨,而另一半……卻和依依及大哥蕭森有關。

   而自從爹過世後,花似芳也就跟著病了,不但如此性情更是跟著大變,這一切一切彷彿一團迷霧,籠罩在慕容家中,讓局外人百思不得其解,身陷其中的慕容徹也只能苦水往自己肚中吞。現在大哥回來了,又多了一個輕紅,是不是會讓事情有所轉機,還是會變得更複雜?沒有人知道!

   「她受到刺激,引發原本就未根治的老毛病。」隨後踏入的輕紅輕聲說著,她紅著眼走上前,越過跪在地上的蕭森,小心翼翼地起出紮在花似芳週身穴道的銀針,同時在胸口一陣推按後,花似芳口中吐出一口氣悠悠轉醒。

   「娘!」蕭森與慕容徹同時喊著。

   「好痛!」花似芳無力地說著,一面偏轉望向聲音來源,當她看見床頭的蕭森時,眼中充滿疑惑,但片刻後立即掙扎想起身,可是胸口的疼痛讓她又躺了下去。

   「森兒嗎?我是不是在作夢?還是你終於回來了?」花似芳從那與死去的丈夫蕭鐸酷似的面容認出跪在床前的,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兒子||蕭森。

   蕭森執起母親的手,低啞道:「娘,您不是在作夢,孩兒回來了,請娘原諒孩兒的不孝。」花似芳撐起身子,仔仔細細地瞧著跪在床前的兒子,那眉、那眼、那神態,可不全是和蕭鐸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嗎?她伸出顫抖的手輕撫著兒子的面容,這情景曾在夢中出現過幾次了啊!可是每一次醒來後都落空,到最後只能憑著記憶,憑著旁人的描述來想像兒子的樣子,對於一個母親來講,沒有比這更折磨人的了。想他、念他、擔心他,卻又見不著他,如今可總算見到了。

   「讓娘好好看看你。」花似芳孱弱的雙手緊緊抓住蕭森的手,似乎怕他會突然消失般,雙眼睜得大大的,淚水不斷順著臉頰留下。

   蕭森心疼地為母親拭去淚水,心中懊悔不已,只因為一時的年少輕狂引得母親擔心受怕,甚至生病,自己實在是不孝至極!「娘,原諒孩兒不孝。」

   「不,是娘不好,當初若聽你的話,咱們娘倆清清苦苦地過日子,不要改嫁,也就不會造成今天的局面。森兒,你還怪娘嗎?」

   「怎麼會呢?娘也是為孩兒著想,是孩兒自己不會想,才惹得娘傷心,怎麼會怪娘呢?」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只是娘真的很後悔,很後悔……」

   花似芳的眼睛無力地閉上,身子緩緩滑下,一旁的蕭森緊張地站起來俯身呼喚:「娘,您怎麼了?」

   「我好累,好累……」

   一直站在他身後的輕紅連忙上前替她把脈,確定無恙後才說:「不要緊,老夫人不過累了,一會兒喝過後藥就可以休息休息。」

   聞得此言兩兄弟才鬆了一口氣,此時僕人端著藥進來,蕭森接過藥,先細心吹涼,才扶起母親一口一口小心地餵著。

   喂完藥後,又替她蓋上被褥,花似芳抓著蕭森的手道:「別走,留在這裡陪娘!」

   「孩兒不會離開的。」蕭森坐在床沿對著母親露出安慰的笑,示意其他人出去。

   慕容徹見狀要所有的人都出去後,關上房門,留蕭森一個人照顧母親,但心中卻不免有一點失落感,畢竟蕭森才是她所親生,自己無論再怎麼做都無法跟他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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